“她主题”的共情激发及价值引领

陈婉颖 张梅

【摘要】“她主题”是近些年影视剧的热门题材，涌现出一批收视率和口碑双赢的佳作。“她主题”的走红一方面因为女性群体是影视文化的受众主体和消费主体，另一方面是由于社会更加关注女性的生存现状，关注她们的选择和成长。现实题材电视剧难拍是不争的事实，因为“现实”不是架空的，不是虚妄的[1]，既需要抓住现实热点问题，激发观众共情，也需要做好价值引领。以当下热播的电视剧《三十而已》为例，挖掘其火爆屏幕的深层原因，对其热播现象进行一个冷思考，并探讨一部优秀的“她主题”作品应该如何讲好女性故事，当好价值引领的舵手。

【关键词】“她主题”;共情;女权主义;消费主义;社会责任

近年来，女性题材的热播电视剧不断涌现，从《欢乐颂》到《我的前半生》，都赢得了收视率和口碑的双赢。近期播出的《三十而已》同样沿用女性主题，是一部围绕三个即将迈入30岁的女性——顾佳、王漫妮、钟晓芹的生活经历展开的都市生活剧。《三十而已》，顾名思义，不过就是30岁了而已，以一种轻松、略带调侃的口吻回应了很多都市女性或多或少都存在的30岁年龄焦虑症。该剧从早期宣传开始就备受关注和期待，一经播出，第四日单日播放量就破了一亿大关。

一、人物引发共情

相较于男性，女性群体存在着更多的年龄焦虑，特别是在三十岁这个年龄拐点，“职业晋升”“婚姻关系”“生娃养娃”等一系列问题都摆在女性面前。就名字而言，这部剧的定位是正能量、励志的女性主义题材。

蓝水大数据显示，电视剧的受众女性超60%，并且在不断增长，《甄嬛传》之后，一系列“大女主戏”呈井喷式发展。[2]电视剧《三十而已》聚焦30+女性群体的选择和个人成长，它的热播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大众对都市女性生存现状的关注和理解，女性自我意识的不断觉醒——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奋斗来获得有尊严有底气的生活，追求平等、独立的心理诉求。电视研究学者何天平认为，《三十而已》中的人物沒有刻意奇观化女性的压抑和委曲求全，也没有刻意要求女性超越社会期待。人物不是“悬浮”的，能够在生活中找到原型，这种“落地感”是引发观众共情的关键。[3]

二、热播的冷思考

当大众为《三十而已》狂欢的同时，我们也应该进行冷思考。笔者认为，《三十而已》热播更深层次的原因也来自于在大众媒体传播影响下，女权主义的矫枉过正和消费主义文化的大行其道。

（一）女权主义矫枉过正

女权主义最初发源于西方的妇女解放运动。第一次妇女解放运动出现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英美国家的成年女性获得完全选举权标志着第一次运动达到高潮。第二次浪潮发生在20世纪60年代后，这次女权运动是第一次浪潮的延伸，包含了就业、教育、福利、政治、文化等各领域，从权利的呼吁上升到对女性本质和文化构成的探讨，“它包括一名妇女应是什么的真正问题，我们的女性气质和特征怎样界定，以及我们怎样重新界定的问题，它包括反对妇女作为供男性消费的性欲对象的战役;妇女解放运动关心妇女的教育、福利权利、机会的均等，工资、工作环境选择的自由，妇女有了孩子后的生活，是否要孩子以及什么时候要孩子的权利;关注父权制的压迫方式，它和阶级及种族对妇女的压抑等等”[4]。

随着经济的发展、教育的普及，女性的地位和自我意识确实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而且在一些公共领域还会有特别的关照，如育婴室、哺乳室、停车场划分出女性车位等，这些都是在女权主义推动下取得的社会进步。女权主义的初衷和根本诉求是争取和男性群体平等的权利和地位，而不是打着女权主义的旗帜，去刻意压制男性抑或是期望完全依附男性以提升生活品质的伪女权主义。顾佳在《三十而已》中的人设是一名全职妈妈，全心全意照顾家庭和孩子，对内料理好家庭事务，对外帮丈夫分忧解难。这样一个女性人设，不仅是其丈夫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更是每一个女性的梦想。然而社会现实并非如此。在现实生活中，全职妈妈因为远离职场、与社会脱节容易被边缘化，因此这个群体抑郁症高发，而逐渐被大众和专家所关注。顾佳在剧中所呈现的生活和现实生活中的全职妈妈相去甚远。她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家里有保姆阿姨帮忙打理，偶尔烹饪和烘焙。主要工作是接送孩子上下学，每日有闲暇时间练习空中瑜伽，保持曼妙身材。如果这是全职妈妈的真实状态，那么全职妈妈应当是人人羡慕的群体。观众追捧向往顾佳的全能、完美、面面俱到，却忽视了人物背后隐性的附加条件和要求：

体面的生活。顾佳的丈夫许幻山是一名烟花设计师，作为一名技术人才，在妻子的帮助和要求下，转型当了企业家兼烟花设计者。中国人古往今来，一直将家里的成年男人视为顶梁柱。即使在提倡男女平等的今天，男人仍然被社会和家庭期望承担更多的责任，特别是在社会资源、物质条件方面。平心而论，女主人公体面富裕的生活是丈夫提供的。因为物质上的充裕，女主人公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健身、保养、烹饪、诗情画意。现实生活中的全职妈妈大多数并没有这么幸运，柴米油盐、精打细算才是真实的状态。

丈夫完全的服从。剧中许幻山在生活上给予妻子充分的尊重和自由，当孩子教育理念上有分歧时听从妻子的想法，生活方式依照妻子的意愿，甚至穿衣搭配也遵循妻子的喜好。在他们的生活中，如果没有第三者林有有的介入，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矛盾。这种关系表面合理，实际是过度的女权主义者们所期望的幻想。当顾佳遭遇丈夫的出轨事实，很多观众一厢情愿地为她打抱不平，认为“她虽然很多地方限制和要求自己的丈夫，但都是为了丈夫和这个家好”，这是典型的道德绑架。许幻山作为一个成年人，有完全行为能力和思想判断，并且他没有明显的性格缺陷和不良嗜好，所以他是完全有能力独立做事和做出正确选择的。放弃自己的意愿而听从他人意见本身就需要牺牲和智慧，从这一点上说，许幻山一直都在无条件地爱着顾佳。他和顾佳是一个不平等的格局，妻子像女王一样指挥，丈夫是一名服从的士兵。第三者林有有更像是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唤醒许幻山，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做回你自己吧。他们家的幸福与和谐是建立在丈夫牺牲自我的基础上，像美丽的泡沫，终有破灭的时刻，破灭的真正原因不是第三者的介入，而是男性内心回归自我的本能诉求。

女主人公强势的性格。顾佳在电视剧中的开场白就是要把任何一件事都做到优雅，包括微笑。从话语中可以感受到顾佳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完美主义者。完美主义本身不是错误，但如果将完美主义施加到家人身上时，无疑就是对别人的苛刻和控制。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是她完美主义的延伸。追求完美可以促进进步，但要有理有度。她的儿子在幼儿园遭遇挫折时，她立刻剑拔弩张，一定要分出胜负。现实生活中，母亲的处理方式更多的是化解矛盾和帮助孩子自我反思。女性相对于男性，一项明显的优势和美德在于会用柔和、感化的方式化解矛盾和危机。如果每位母亲都像顾佳一样在矛盾面前像一个战士，那么社会可能就总是硝烟不断。

（二）消费主义大行其道

《三十而已》中另一个突出的符号是奢侈品。本剧的第一集里有两个场景十分引人注目。场景一：一个奢侈品牌即将上架一个新款女士包，柜台销售纷纷想办法帮自己的客户抢购，最终王漫妮以“贿赂”停车场保安的小伎俩帮助老客户第一时间赶到门店抢到该包，客户感激不已，满意而归;场景二：一位衣着简陋的中年妇女来到了王漫妮工作的奢侈品门店，其他柜员目测她没有购买能力，没人理睬，王漫妮出于责任耐心接待了她。这位妇女出乎意料地订购了一套售价百万元的某定制款珠宝。她其实是一位刚刚经历婚姻破裂的失意女性，她想通过购买天价珠宝来实现王漫妮口中“所有女人的梦想”。第一集中这两个场景给整部电视剧奠定了基调——奢靡之风，过度消费。奢侈品作为一个突出符号在该剧中反复出现：顾佳通过人脉和重金购入限量款奢侈品牌手提包打入富豪太太圈，为儿子赢得了贵族幼儿园的入园资格以及为丈夫拉来了商业资源。整部剧都充斥着金钱至上、及时享乐、无节制挥霍的消费主义价值观。

消费主义文化兴起于20世纪20年代，特别是二战以后在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迅速蔓延，是当今西方资产阶级中普遍流行的社会道德现象。法国当代哲学家让·鲍德里亚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现在的社会文化已然商品化，商品又已经符码化。也就是说，文化变成商品进入市场，才能被炒作和关注，“商品的价值已不再是商品本身是否能满足人的需要或具有交换价值，商品的消费成为消费者社会心理实现和标识其社会、文化品位，区别生活水平的文化符号”[5]。

中华民族历来提倡勤俭节约、量入为出。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工作会议上说，“‘四风问题树倒根存，開展这次主题教育，就是要认真贯彻新时代党的建设总要求，奔着问题去，以刮骨疗伤的勇气、坚忍不拔的韧劲坚决予以整治”。奢靡之风是“四风”问题之一，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应该坚决抵制。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对外开放的深化、中西方文化交流的频繁，西方的消费文化和消费主义思想逐渐渗透进来，当今中国人的消费观念发生了巨大改变，消费群体越来越年轻化，特别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群体，呈现出明显的过度消费趋势，从过去的卖肾买苹果手机，到现在信用卡透支买奢侈品，限量球鞋溢价数十倍。海南离岛免税政策刚刚实施，海南三亚国际免税城就开始出现热门产品大量断货现象。美国弗罗斯特·沙利文公司的一项报告显示，“小姐姐”正成为中国女性消费群体中越来越重要的部分，纵观所有年龄段，女性消费额占全国总消费额的四分之三。这些现象都折射出大众群体对奢华享乐生活的过度追求。《三十而已》大热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年轻人群中追求虚荣、追求奢侈，希望通过奢侈品提高身份、等级的不健康的价值观、不正之风是很盛行的，这应当给我们敲响警钟。

有学者曾表示过担忧，大众传媒在满足人们信息交流的同时，也使人们丧失了心灵对话和审美沉思的可能。观众跟着影视的感觉走，跟着广告的诱惑去选择，跟着明星去潇洒。《三十而已》的目标观众主要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女性，这个年龄阶段的群体是中华民族的中流砥柱、生力军，有的初为人母或将为人母，她们的价值观将直接影响下一代的教育。影视剧尤其是热播剧对年轻人思想的影响是广泛而巨大的，它可以有创新、有时尚、有花哨成分，但主流价值取向一定要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一致。电视剧具有价值引领的功能和社会责任，某些价值取向通过电视剧来呈现，相当于认可了某些不健康的社会现象。《三十而已》中奢侈品被堂而皇之地放在了中心位置，过度渲染了其社会需求和社会功能，一个限量款手提包绝不可能轻易打破所谓的阶级壁垒，成为一步登天的利器;天价定制的奢侈品珠宝无法真正愈合受伤的心灵，只是短暂的心理慰藉;昂贵的奢侈品服饰无法改变人的气质，更不能作为真爱的试金石，我们应当始终牢记“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让·鲍德里亚曾提出现代传媒在加剧人们心灵的异化、肢解社会心理和个体心性的健全方面会造成严重威胁。电视剧作为大众消遣影响范围最广的媒体传播形式，应当肩负起正确的价值引领，大力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坚决抵制不正确的价值导向。《三十而已》反映并强化了当今社会女权主义的矫枉过正，让消费主义文化大行其道，这是应该发人深省的。

三、结语

未来女性群体和家庭生活的题材依然会是热门的电视剧题材，想要拍出一部优秀的电视剧，一定要将故事讲好。美国著名剧作家罗伯特·麦基认为，一部好的影视作品，应该是让观众去体验一个虚构的世界，同时照亮自己的日常现实。[6]人们不希望逃避生活，而是期望去发现生活，运用自己的思想，去宣泄情感，欣赏、学习、增加生活的深度和厚度。好的作品可以发挥创作者与受众群体互动中的主动性和积极性[7]，剧本创作时就应当围绕这个主旨，讲好故事。同时编剧、导演、媒体和审核把关影视作品的相关部门，都应当自觉地坚持正确价值观引领，积极引导理性的女性主义，提倡女性追求独立、平等，同时树立正确、有现实观照的婚恋观，不要简单地以逃避婚姻或解除婚姻作为解决婚姻关系问题的手段，积极为大龄剩女和高离婚率等社会现实问题寻找一剂良药。

[本文为2020年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人类命运共同体语境下中国特色外交语言共情策略研究”（2020BYY003）阶段性研究成果;2021年度河南省科技厅软科学项目“亲和关系视角下警民交际话语策略研究”（212400410286）阶段性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王刚.现实题材创作更要有“真”情“实”感：电视剧《花开时节》热播背后的启示[J].新闻爱好者，2020（6）：79-81.

[2]肖帅，崔嘉美.顺应·迷失·坚守：网络时代影视剧创作主体的多元态势及其文化价值取向[J].新闻爱好者，2018（11）：75-78.

[3]刘颖颖.《二十不惑》《三十而已》热播，“她剧集”为啥这么火[EB/OL].http：//ml.mbd.baidu./r/s/VCLUny6s？f=CP&V=8c7b968176a.

[4]克里斯·威顿.女权主义实践和后结构主义理论[M].白晓红，译.台北：桂冠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4：1.

[5]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第三版）[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323.

[6]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123.

[7]赵智敏，高萱萱.倾向性·交互性·娱乐性：网络小说改编剧受众特征分析[J].新闻爱好者，2020（1）：66-69.

（陈婉颖为河南警察学院外语教学部讲师;张梅为河南警察学院公共基础教学部教授）

编校：王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