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宴,清发水
2021-11-13舒飞廉编辑王旭辉
◎ 文 | 舒飞廉 编辑 | 王旭辉
端午节前后,本地桃子上市,大筐小筐盛满,累累摆在水果店门前,其中最好吃的是我们孝感的“血桃”吧。小小的、扁扁的,颖毛未褪,得用小刀耐心地削皮。吃起来麻烦,但味道却是诸桃中的第一,浃齿如膏,糯甜如蜜,桃核爽然自落。治此毛桃,颇有一点苏轼惠州市上,抉剔羊肉粒于肯綮的兴味。
孟夏里桃子堆成山,阳春时节一定是桃花如霞。没错,孝南区的杨店镇,最大的旅游项目,是春天来看桃花,届时隔壁武汉人也会光临这片绯红花海。杨店镇的前身,是孝感县的斗山铺、桃花驿。北宋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苏轼谪去黄州,据说曾在此地打尖,写有《桃花驿抒怀》诗:
长啸辞京国,安恬老异乡。桃花香远驿,蔓草乱斜阳。龙卧寻良相,凤歌笑楚狂。古墩抬望眼,指日下蕲黄。
这首诗是不是苏轼的真作,不好讲,我在几个版本的东坡全集里,都没有查到。再说他老人家的棒疮还没好完全,就长啸着寻卧龙、笑楚狂,胆子有一点大。苏轼过光山县春风岭写的梅花诗,就要好很多,一首是:“春来幽谷水潺潺,的皪梅花草棘间。一夜东风吹石裂,半随飞雪渡关山。”一首是:“何人把酒慰深幽,开自无聊落更愁。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辞相送到黄州。”诗意是愁苦的,寄兴的是梅花。梅花与海棠,才是他的最爱,后来陆游也追随如斯。苏轼苏迈父子正月初一离开汴京,经陈州、蔡州,由息县渡过淮水,进入大宋的淮南西路,由光山、新县,穿越大别山,经麻城、新洲、团风,二月初一到达黄州城下。千里迢迢的风雪路,骑马走整整一个月,大概是沿着今天的大广高速(G45)河南湖北段。中途会不会绕道孝感,不好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姑妄听之?杨店镇离长江之滨的黄州城,还有二百余里,大别山脉诸峰,已隐隐屏风般列在马尾,“古墩”野望,马头上是江汉朝宗、一马平川的泽国,所以是“指日下蕲黄”。此时蔓草乱斜阳会有,桃花香远驿可能只是想象。五月初,朝云们来黄州与苏轼团聚,走的是江淮水路,由九江逆流而上,也无缘吃到此地已经成熟的土桃。再四年,苏轼神隐于官,赤壁成道,摇身变成东坡先生后,也是循着这条水路离开黄州的,江山如蜕,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无论如何,这桩公案说明我们安州、德安府的桃子的确是好的,桃花好看,桃实好吃,所以孝感人会觉得,苏学士既然已经走到了隔壁的黄州府,也不妨过麻城,绕黄陂,到孝感这里看一眼。毕竟,这云梦泽北岸上云蒸霞蔚的桃林,可能在东西周时代,就被记载在《诗经》里。《诗经》国风,多半采自黄河流域的邦国,卫地、郑地,在洛阳盆地一带,天下之中,贡献尤大。南方的诗被收到《周南》与《召南》里。有学者认为,“周南”“召南”大概就是长江以北,秦汉时
孝感桃花驿,桃苞初绽。
称之为“南郡”的地区,大致是现在的荆州、江陵、公安、石首一带。东周初年,楚子们还在今天丹江口水库周边的地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还远未将他们的楚国郢都构建在长江北岸,云梦泽上往还的,可能主要还是南蛮土著的独木舟。还有一批学者认为,“周南”“召南”在“江汉之间”,所谓的“汉阳诸姬”所在地。“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当日周王分封的姬姓诸小国,如巴国、申国、邓国、随国(曾国)、长国(长子国)、唐国、息国、蔡国、道国、应国、沈国、贰国、房国、蓼国、轸国、州国、绞国、郧国等,多半陈列在今天福银高速(G70)湖北段的两侧,日后都被兴起的楚国下山摘桃子,一一收入囊中。其中的“郧国”,对应的就是安州。如果《周南》中的开篇《关雎》是以汉水,或汉水系的某条支流,比如涢水中的河洲,作为君子淑女相会定情的取景地的话,第六篇《桃夭》里敲锣打鼓送亲迎亲的队伍,就可能出没在我们安州的桃林。
疫情以来,闭门读书,我用功稍勤一点的是《诗经》与《左传》。我觉得《诗经》并不仅仅是口语的、朴素的,一本民间的歌谣集,而是由尹吉甫、孔子这样的士大夫收集、创作、改写、整理出来的诗篇。借用斯蒂格勒的观点,这些源始的诗篇,是与当日的封建体系、井田制、周礼、书册的刻写使用、先儒的乡校讲学、士大夫知识精英阶层等技术系统一起涌现出来的,很难区分出先后。所以《诗经》的风格是文质彬彬,思无邪,像昆山之玉,环佩叮当,又像田野上的草木,葳蕤茂盛。《桃夭》就是这样的杰作。三个章节的回环,齐整中,有微妙而精细的差异,落脚到“室家”“家室”“家人”,不仅仅是绕口令,它强调出村舍、屋宇、庭院、堂庑的错落,生活其中的乡亲与家人们的热情与温厚,这些空间将是夭夭淑女们的归宿。桃花花瓣灼灼,千万兆亿,结出的桃子蕡蕡肥硕,桃叶密密蓁蓁,比喻兴发,形容着淑女们年轻气盛、婀娜多姿、生命力健旺,可能还在象征她们即将展开的生命历程:活泼俏丽的青春少女,生儿育女的勤劳少妇,沉密幽暗的祖母晚年。这些对“汉有游女”的想象,大概也是对云梦泽的想象,对于中原邦国而言,“汉阳诸姬”也好,“南郡”也好,可能是温暖的、南方的、归隐的、养育的桃花源,在对倦勤的士人们发出召唤。
安陆的桃子
苏轼曾停留过的麻城桃花驿桃花塔(今在红安)。
舜帝携娥皇女英南巡潇湘的神话有一点这个意思,廪君射杀盐水女神重返夷水之上也是,楚襄王与巫山神女云雨高唐观,也有一点,后来董永由山东来孝感,大槐树下遇到七仙女,多半也是循着这个思路。屈原由郢都流放到汨罗的芳草湖泽,陪伴他的女媭,是哪一位小姐姐,已经无从考证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他心目中的桃源的原型,多半是沿九江溯流而上,去往今天恩施、常德一带的武陵山里,那里奇山丽水,有无数琳琅满目,宽大曲折的洞天;庾信的《哀江南赋》,叹息梁朝的“江陵之祸”,也是在追怀一个南方文化的桃花源破碎的血泪;孟浩然归隐在这里,往南看,是“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往后看,是他其实难以割舍的京洛风流,白衣染缁尘;杜甫由关中的朱门,去蜀地的草堂,最后还是将自己托命在湘水下游的篷舟里;之前介绍的苏东坡,何尝又不是重生在吴头楚尾的黄州。值得一提的还有苏轼的老师欧阳修,宋真宗大中祥符三年(1010),他四岁不到,就随母亲郑氏,由四川绵阳,来到湖北随州,投奔叔父欧阳晔。随州距安陆六十余公里,在我们的母亲河府河的上游。郑母画荻教子的故事,可能就是发生在府河的河滩上。欧阳修在随州生活了近二十年,并不愉快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苦读诗书,酷爱韩愈的古文,直到1030年,他由知汉阳军胥偃赏识荐拔,考中进士,才离开随州,去往钱惟演、梅尧臣、尹洙他们的洛阳牡丹花国。金榜题名之后,他如愿迎娶了名臣胥偃的女儿。他与胥夫人的初识,就是在汉阳府里,由随州乘船,顺府河(涢水)而下,经安陆、汉川,扯篷到达黄鹤楼前的汉阳门码头,大概是两百公里。李白来安陆,也是这些南方桃花源故事中的一个?
湖北随州千年银杏谷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开元十三年(725),李白离开蜀地故乡,开始他“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行旅。商人之子,天纵其才,布衣,25岁,出门找出路,已经很难讲是少年游,还是壮游了。他只是在江陵(荆州)稍作停留,一路经过岳州(岳阳)、浔阳(九江)、当涂,来到南京,淹留数月,“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即沿大运河转去了扬州。在扬州他流水价一般花掉了他的盘缠,“散金三十余万”,困顿在逆旅,大概是由一位任县丞的孟少府介绍,他有了一次相亲的机会:“见乡人相如大夸云梦之事,云梦有七泽,遂来观焉。”相亲的对象是高宗朝宰相许圉师的孙女,居处安州,时年26岁,是“老女不嫁,蹋地唤天”的年纪,不得已放宽一步,征求寒门的士子。对,这的确是欧阳文忠公之前,另外一名诗人文学家上门做赘婿的故事。
大病初愈的李白由吴越重返荆楚,他落脚的第一个城市是襄阳。由扬州到襄阳会有两条乘船的线路。一是由南京沿长江上溯,船到江夏(武昌)后,由汉阳入汉水,往西北几十里,就是当年府河入汉江的刁汊湖(今天府河已经改道,在孝南区南部与澴河合流后,经古澴河的一条水道,进入武汉市黄陂区、东西湖区,接纳滠水后,由汉口谌家矶流入长江)。客船没有入府河,而是继续沿着汉水上溯,经竟陵,抵达襄阳。第二条路线可能是由淮河上溯,到达陈州、蔡州。在蔡州可改陆路,经大别山去安州,李白大概是由蔡州继续乘船,沿汝河上溯,来到了南阳,然后转道襄阳。无论取第一条路线,还是第二条,李白都没有径直喜冲冲去更近的安陆,而是绕道襄阳。我觉得新上门的女婿在刁汊湖上也好,在蔡州城下也好,心里一定是有过犹豫的。在襄阳,他拜访了本地一位大诗人——孟浩然,一样的喜欢饮酒,一样的怀才不遇,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孟浩然其时38岁,年长李白11岁(李白年长杜甫也是11岁),酒酣耳热之余,老大哥可能劝过小老弟,才高八斗当不得饭,谪仙人也要结婚生子,兄弟你漂泊江湖既久,老大不小,还是将自己嫁了吧。
府河过冬的鸟群
开元十五年,李白入赘安陆许家,时年27岁。他是喜欢这个地方的,颇有隐居的决心,他在城边的小寿山与白兆山可能都居住过。他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写道:
仆包大块之气,生洪荒之间,连翼轸之分野,控荆衡之远势,盘薄万古,邈然星河。凭天霓以结峰,倚斗极而横嶂,颇能攒吸霞雨,隐居灵仙,产随侯之明珠,蓄卞氏之光宝,罄宇宙之美,殚造化之奇。
这里的“仆”,是他自拟的寿山,当然有他本人的投射在其中。寿山之下的府河由大洪山中发源,大洪山往北,就是产出和氏璧的荆山。而随侯之珠,就是在流经随州的府河(涢水)中发现的。这样珠光宝气、钟灵毓秀的地方,“方与昆仑抗行,阆风接境”,“巫、庐、台、霍”等名山哪里比得上!
湖北安陆白兆山的李白雕像
府河由随州(其时他的朋友元丹丘与胡紫阳在随州餐霞楼修道)流到安陆,由安陆城外府河的河滩上,即可向西远眺李白曾隐居的另外一片山岭白兆山。府河最早出现在《左传》里,孙武、伍子胥率吴国军队来攻楚国,柏举大战后,吴军追击楚军,一路狂追到“清发”,楚军在河边做饭,来不及吃,吴军抢过饭食,吃了继续追。这个“清发水”,就是涢水,府河,正是后来李白诗“中间小谢又清发”的清发二字:清新俊逸,生气勃发。李白与新婚的妻子在水之头山之尾,读书耕作,他们安家的地方名叫“桃花岩”,《安陆白兆山桃花岩寄刘侍御绾》诗是对他们隐居生活的细描:“……归来桃花岩,得憩云窗眠。对岭人共语,饮潭猿相连。时升翠微上,邈若罗浮巅。两岑抱东壑,一嶂横西天。树杂日易隐,崖倾月难圆。芳草换野色,飞萝摇春烟。入远构石室,选幽开上田。独此林下意,杳无区中缘。永辞霜台客,千载方来旋。”这样神仙眷侣的生活,我们过一千年都不愿意返回人间。夫妇两人的生活也很和谐,以《寄远十二首》中的描述是:“爱君芙蓉婵娟之艳色,若可餐兮难再得。怜君冰玉清迥之明心,情不极兮意已深。朝共琅玕之绮食,夜同鸳鸯之锦衾。”他们可能生育了两个孩子,姐姐名叫平阳,弟弟名叫伯禽。我认为伯禽、平阳应是他们俩的子女。后来许氏去世,李白“家寄东鲁”,由金陵写诗寄给三年未曾探视的,在兖州任城县的一双儿女。诗名《寄齐鲁二稚子》,他以酒楼边的桃树起兴,说桃树拔节,已经长到与楼齐平,而弟弟也在长个子,与姐姐一般长了(这件事可能是姐姐在给爸爸的去信中描述的),“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男孩长身体,超过姐姐,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时候。李白被斥去朝,离开东鲁,漫游吴越,数过金陵,尚未再娶宗氏,大约是天宝七年前后,748年。以此推算,伯禽平阳都是在安州出生长大的孩子。
安州桃花岩上,当然会有桃花,另一首《山中问答》中写道:“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春天的时候,桃花会铺满小溪,朝霞一般流向清发水,流过汉江,流入长江,所谓“独随朝宗水,赴海输微涓”。二十多年后,他经过了京城里做李翰林的荣华,经过了安史之乱的流离,又经过了永王东巡案的流放,英姿勃发的谪仙人白发三千丈,垂垂老矣,他回忆起他一生中最为平静的、有家盼归的这一段“山中岁月”。他在《秋于敬亭送从侄耑游庐山序》里说:“余小时,大人令诵《子虚赋》,私心慕之。及长,南游云梦,览七泽之壮观。酒隐安陆,蹉跎十年。初,嘉兴季父谪长沙西还,时途拜见,预饮林下。耑乃稚子,嬉游在傍。今来有成,郁负秀气。吾衰久矣!见尔慰心,申悲导旧,破涕为笑……”他看到“郁负秀气”去游匡庐的侄子,情不自禁地想起他“酒隐安陆”的岁月,想起那一次宗亲兄弟们来山中看望自己的聚会,这一次“预饮林下”的聚会,他也写过的,文章是《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2020年11月23日,湖北黄冈,天堂湖上薄雾蒙蒙。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咏,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这是在春天,在南方桃花源,府河边,白兆山里的桃林里举办的宴会。开元二十年前后,盛唐之盛,“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诗人三十出头,也在他最鼎盛的年华,“自峨眉而来,尔其天为容,道为貌,不屈己,不干人,巢、由以来,一人而已”。他顺着府河的清波,轻舟划入他童年即梦想的云梦泽,走进泽北绵延的群山,“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这是他隐逸的桃花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洞房花烛夜,儿女成行时,这是他这个不安分的游子的家,出游四方的根蒂。此刻许氏夫人领着僮仆厨娘们,在桃林里搬桌子,摆凳子,是用我们今天乡下还在使的八仙桌?长条凳?他们布出来的,也是宴饮乡席的场子?抬出来的酒,是今天孝感的老米酒?菜是应山的红烧肉、府河的肥鳜鱼?有没有豆腐底子?有没有本地的安陆白花菜?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况是携儿带女血亲的兄弟们。刘、关、张的结义是在桃园,桃花如血,其香凛冽,青春之勇,兄弟之义,异姓能为骨肉之情,何况是同宗的昆弟。兄弟伙分散在大唐的东西南北,虽然有书信的来往,但聚会并不容易,现在明月下,春风里,坐上十二嫂布置的“琼筵”,当然是要千杯不醉,作赋歌诗。正在怒放的桃花被风吹下,雨雪霏霏,飘入筵席,拂过少年们被酒烧红的脸颊。“夭夭灼灼花盈树,棵棵株株果压枝。……左右楼台并馆舍,盈空常见罩云霓。不是玄都凡俗种,瑶池王母自栽培。”西王母的蟠桃宴也不过如此吧,桃实令长者寿,桃花也会令我们的青春永恒,哪怕只是滞空停留这一瞬。
这是隐居的桃园,也是情爱的桃园,是义气的桃园,也是长生的桃园。这是青春的舞曲,也是盛唐的颂歌。它比几年之后,李翰林待诏将为另外一位女子写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之类的歌诗要好,它更庶民,更乡野,更有血气。彼时长安是宇宙的中心,牡丹花开。安州是另外一个宇宙的中心吗?在这里,桃花怒放。盛唐盛唐,唯有李太白的才华,唯有杨玉环的美貌,唯有颜真卿的忠烈,唯有睢阳城(安史之乱前李白与宗氏可能居住于此)的血肉才能做你的祭品吧!
诗人呢?他在妻子儿女、兄弟姐妹的乡席上,听到了宇宙的召唤,他的使命,就是要在万物逆旅的天地间,百代过客的光阴里,漫游,饮酒,写诗。以后,山河破碎,亲人流离,诗人穷病末路,但是没有太多的关系唉,诗会留下来。
就像桃花会在安州继续开放,一年一年的清发水,滋润着南方桃花源里的花树,结出新一批如膏如蜜的“血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