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地铁穿梭于时空的隧道
2021-11-13张义明编辑王旭辉
◎ 文 | 张义明 编辑 | 王旭辉
京汉大道高架上的地铁线路
轨道交通的车站命名,不仅具有地理指示物意义,也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符号存在。它的名字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这里仍有一股记忆的氤氲在城市中盘旋。放眼武汉轨道交通图,在九种不同的色彩之下,一个个独特的名称映入眼帘。它们作为迥乎不同的文化符号,共同组成了这个庞大而温暖的城市。
水是江城的血脉。两江三岸镶嵌着星罗棋布的湖泊水系,与长江、汉江的干流共同组成了武汉这座城市的血肉。水网沿着迥异的方向,从溪流的细枝末节,注入湖泊,流向滔滔长江,奔向无边无垠的大海。正是由于水的变迁,才造就了汉口这片沃土,使它从明代的四大名镇之一,发展为民国时代的“东方芝加哥”。也正是由于水,这座由两江三岸三座城市所汇聚而成的特大城市——武汉,才如璀璨明珠般显露于此。
武汉市城市轨道交通规划线路拓扑图
而现如今,滔滔江水所承载的岁月日趋黯淡,取而代之的是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各种高架桥、快速路,承载着城市在车水马龙间运行。在地表,人们如血液中的细胞,多点一线地重复运动;而在地下,一张看不见的网也静默地运行着。它与城市的表层紧密相连,又在地下深处开掘新的通路。轨道交通于长江的天堑之下悄无声息地穿过,如同城市身躯中新血管的生成,昭示着这座古老城市的转变。武汉轨道交通与作为当代大都会的武汉市融为一体,日趋成为人们认识崭新的武汉地标之一,串联了记忆深处关于江城的许多城市记忆,并不断为其注入新的活力。
每当人们想起武汉,想起武汉长江大桥,便能联想到宽阔的长江,两岸蛇山与龟山的对望,屹立于江面巍峨不动的桥墩,以及毛主席“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诗句。攻克天堑的阻隔,成为武汉轨道交通所承载的核心命题之一。
2004年,武汉人迎来了第一条轨道交通线路:一号线。它全线都在高架上运行,市民总是习惯性地叫它“轻轨”。人们往往容易陷入一种认识的误区:在天上的就是轻轨,在地底下的才是地铁。虽然一号线也是地铁设计规范定义上的“地铁”,但十几年来,市民往往喜欢把它与其他线路区别开来,就像约定俗成似的。于是,从“老武汉”到新市民,往往都亲切地叫它“轻轨”。
自伦敦地铁兴建开始,地铁的历史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年,世界上诸多主要大城市都在20世纪发展了地下轨道交通。作为缓解地面交通拥堵的重要手段,伦敦、纽约等大都市在数十年内建设了多条地铁线路。它成为都市的配套基础设施,也成为了都市在地底深处的另一张面孔。随着线路纵横交错,地铁管网的深度越来越深,地下的“另一座城市”越来越大。以往的技术壁垒被日渐打破,越来越多的城市都开始憧憬地铁。例如,技术不断革新使得地铁的挖埋方式发生了重大转变,基于对“明挖法”的修建方式的思考,“浅埋暗挖法”应运而生。以往直接从地表“开膛破肚”的修建模式,越来越不适应城市发展的需要,而“浅埋暗挖法”能减少对大都市人居生活环境的影响,这也使得地铁的建设日益突飞猛进。于是渐渐地,轨道交通在世界各大中型城市普及开来。
作为一种相对复杂的公共交通类型,地铁在中国大陆似乎姗姗来迟。直到1969年,北京地铁一号线第一期工程通车,才彰示着中国地铁的肇始。随着北京地下线网的不断扩大,国内各大城市才逐渐将地铁建设提上日程。事实上,武汉市不仅是中国几个较早建成轨道交通的都市之一,也是较早开始规划轨道交通的都市之一。或许人们很早就意识到,地铁这样具有建筑奇迹意味的公共交通设施,与武汉这座宏大的城市气质相符。1957年长江第一座大桥——武汉长江大桥通车,成为了武汉最崭新的城市名片。每当人们想起武汉,想起武汉长江大桥,便能联想到宽阔的长江,两岸蛇山与龟山的对望,屹立于江面巍峨不动的桥墩,以及毛主席“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诗句。攻克天堑的阻隔,成为武汉轨道交通所承载的核心命题之一。
固然,受制于技术的限制,2004年通车的武汉轨道交通一号线以高架形式敷设,并没有实现两江三岸的串联。轨道交通一号线的首通段及核心部分,位于京汉大道沿线。京汉大道原为京汉铁路在汉口中心区的轨道,后因城市发展需要,铁路线外迁,这一部分的铁轨也被拆除,演变成为如今的京汉大道。轨道交通一号线在京汉大道的高架上驶过,汉口老城区的部分历史遗存和鳞次栉比的楼宇皆能尽收眼底。
京汉铁路在武汉长江大桥建设之前,与一江之隔的粤汉铁路并不互通。人们只能在江两岸的轮渡码头乘坐船舶渡江。而随着武汉城市规模的不断扩大,铁路线日渐外移,京汉铁路在汉口的旧线被废弃,新的汉口站向北迁移至发展大道金家墩一带,旧有的铁路便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但与之相关的历史风物遗存:循礼门、大智门火车站等仍以不同的形式保留了下来。
位于一号线中点的循礼门站是武汉轨道交通第一个换乘站,历史上它也是京汉铁路旧线上的一个货场。民国时期,汉口的商业中心曾长期在今天的六渡桥一带,而循礼门一带则以棚户区为主。过往,这一地区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极差,曾多次遭受寒流、水患侵袭,且在抗日战争时期沦为焦土弹坑。或许数十年前的人们很难想象,在21世纪的今天,循礼门车站以另一种形式保存了下来,它不再是以前荒地与棚户之间的铁路货场,而是成为了地铁换乘站。循礼门站所在地旁的江汉路步行街正成为当代武汉最繁华的商圈之一,逐渐替代六渡桥成为今天汉口的商业中心。
原京汉铁路汉口车站的站房 “大智门火车站”,就在一号线大智路和三阳路之间的高架下静静地矗立着,注视着被无数乘客。这座火车站建成于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为欧式风格。在近百年的时间中,大智门火车站服务于汉口的铁路客运,承载着城市居民的集体记忆。后来,它也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从列车上眺望这座建筑,墙壁上的彩色斑驳仍诉说着当年的见证,雕梁画栋的装饰仿佛让人回到过去。
一号线还从许多饶有兴味的道路旁飞驰而过。郝梦龄路、陈怀民路、张自忠路、刘家麒路等就位于轨道附近,这些名字都是为了纪念在抗日战争中英勇牺牲的烈士。此外,江汉路步行街、武汉天地等新型商业区也能被旅客在车厢中所眺望。它们位于武汉轨道交通一号线的末端:黄浦路站,见证着长江二桥旁城市森林如雨后春笋般兴建的每分每秒。在武汉轨道交通还未成网的时候,一号线跨越了过往,连接现在,将武汉有关京汉铁路的记忆改弦更张地传承了下来。在高架与列车这样崭新的交通工具之下,一号线潜藏着它对于近代武汉城市印象的投射,是另一种维度的对历史变迁的回眸与温存。
2021年6月9日上午8时33分,武汉地铁首发的1号线“初心号”穿越城市上空。
在一号线孤独地运行了数年之后,时间来到2012年12月28日,武汉轨道交通二号线一期工程开通试运营。二号线的开通,不仅昭示着武汉地铁正大步流星地向成网的时代迈进,也开启了武汉地铁迅猛建设的时代。二号线一期全线于地下敷设,与一号线在天空中观赏这座城市截然相反,它纵深地开凿了地下的新空间,将沉睡的地底唤醒为霓虹掩映的“另一面”城市。中国的地铁第一次穿越了万里长江,又在整个城市最为核心的功能区下穿梭,贯穿整个武汉的行政、商业和文化中心。轨道交通就是这一时代的大江之舸,冲破了天堑的藩篱,将武汉三镇愈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如果说一号线是在空中俯瞰这座城市,那么自二号线以来的武汉轨道交通,则是用钢筋水泥改造这座城市地下那看不见的一面。轨道交通不仅影响着城市运行的活力,也试图建立一些新的联系——在这些被打破、被杂糅和被重构的联系中,人们对于武汉的认识,又迥乎不同了。
除了奔波的上班族,浪漫、豪爽的市民,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一百多万大学生,每天都在地铁里组成一幅幅不同的图画,定格那相似却又迥异的一瞬间。
今天的武汉轨道交通,确实配得上“大武汉”的名号。它的里程数直追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覆盖面也通达两江三岸。它从长江主轴的中心延伸开来,远达它的边际与角落。在轨道交通所及之处,人们不仅能在老城区触摸历史尘埃中的时间,也可以在科技发达的新城区展望未来的时间。一条存在于城市背面的线正试图将新与旧、简朴与繁缛、过去与未来的一切串联起来。
武汉轨道交通2号线宝通寺站的执勤工作人员
外墙斑驳的大智门火车站
盘龙城,被视为武汉城市之根。考古表明,盘龙城同时具有二里头文化和二里岗文化的遗存,颇受中原地区的文化影响。也就是说,距今3500年前的商代早期,盘龙城是华中地区的重要城市,是商人南下在武汉一带建立的最主要的据点。在许多古典历史文献之中,“盘龙城”多次出现,但并不为人确切所知。人们只知道有“盘龙城”之地名,却不知道其面貌到底如何。随着考古发现的不断深入,盘龙城遗址逐渐显露于大众面前,但由于地理位置的偏僻,盘龙城这座武汉地界内最古老的城郭始终如同面遮薄纱的曼妙女子,掩盖着自己的面孔,很难进入大众的视野。2016年12月28日,随着武汉地铁机场线的开通,盘龙城遗址被连结于庞大的线网之中,静待当代的降临。随着盘龙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建立与开放,人们乘坐地铁便可到达这座被视为发源地的古城郭遗址,去体悟数千年前那遥远的闪耀。
而在与轨道交通机场线并线运行的二号线上,在遥远的一隅,与盘龙城源远流长古代风韵对望的则是驱动着城市运行的“光谷”。正如同美国诗人庞德的那句诗:“地铁车站/人群中这些面庞的闪现/湿漉的黑树干上的花瓣。”人们摩肩接踵地前往商用写字楼,开启一天的工作。拥挤在地铁车厢之中,人们像血液里的红细胞,像蚁巢里的工蚁,在城市的渺小中试图去寻找比肩生命的梦想。除了奔波的上班族,浪漫、豪爽的市民,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一百多万大学生,每天都在地铁里组成一幅幅不同的图画,定格那相似却又迥异的一瞬间。清晨的地铁口,各色各样的人朝着两个方向快步移动着。许多人手捧着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边走边吃——这是武汉人的“功夫”。无论是一碗小小的热干面,还是一份三鲜豆皮或糯米包油条,武汉的市民在看似单调乏味的日子里饱享着一份属于烟火气的快乐。
轨道交通建设不仅见证了城市发展的变迁,还试图融入或改写城市发展的格局。也正是由于此,轨道交通也将原本尘封的东西显露出来,让老城焕发新的活力。江岸京汉铁路沿线的棚户区,过去是集中连片的平房与板房,现在经由改造,成为汉口主城区古今交融的实证。以前的棚户区现在房价飙升、城市面貌焕然一新。可对于老武汉人来说,那种对于城市的印象刻在了骨子里,留在了血液里。轨道交通和本地居民一道见证着城市纷杂的变化。
中山大道沿线在城市规划中保留了独居汉口特色的民国建筑遗产,同时也在其他区块兴建了新型的商业区,使原来的“棚子”变成今天的“小浦东”。而轨道交通所及之地,都会成为人们关注之处。在轨道沿线,商人们“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
大智路车站附近原是民国时期汉口商业文化的核心片区之一,现在仍保留了原有城区的面貌,在当下略显古旧。2019年7月,一场大火让大智路车站旁的江汉饭店又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这座失火的饭店原名为德明饭店,是英语“终点站”(Terminus)的音译,建国后改名为江汉饭店。历史上我国的著名领导人如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以及外国元首如戴高乐、金日成、胡志明、西哈努克等皆曾下榻于此。在当今的大智路片区,民国时期的风烟早已不存,只有一些近代建筑的遗存坐落于街巷之间。它并不像它邻近的江汉路、黄浦路商业区般人潮如织,只是在不经意间映入人们的眼帘,以无声昭示着自身的过往。
位于地铁江汉路和六渡桥站之间的民众乐园,则更是武汉商业沧桑变迁的见证者。经历一个世纪,它曾改名十余次,但一直是武汉人民所钟爱的娱乐场所,其名声如同上海的“大世界”一般响亮。从1919年开始,民众乐园是民国时期武汉最主要的演出娱乐场所,也因演出的剧团“血花剧社”之名,被赋予了“血花世界”的别称。随着经济形势的变化和城市的发展,今天的“新民众乐园”则退出了演艺业,经营惨淡,再也无法寻回当年的风貌。
而位于黄浦路站附近的黄浦路商圈,可谓是武汉轨道交通建设红利的获得者。在这一片曾经属于远郊的区域,长江二桥下的苇泊与花树将整个江滩打造的多姿多彩,一座座高楼大厦摩肩接踵地站立而起。代表性的壹方、武汉天地等被认为是重要的奢侈品消费区,而周边的房价也水涨船高。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些片区在不同的时代发生着不同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则在轨道交通的线网中被串联与记录。
这些不同的路名,足以凸显武汉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或多或少都有着它独特的文化气息。轨道交通车站将这样的符号固化下来,凝固为由工业与科技所铸造而成的永久性史志。
城市发展中许多濒临遗忘的东西,在地铁文化符号的建构中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野。这些记忆碎片因轨道交通而复苏,并再次成为集体记忆的一部分,融入进城市居民的意识之中。那些承载着悠久历史的传说,就在轨道交通的站名里被复现。当人们听到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地名,是否也会开始寻找那一份岁月中的旖旎?
汉口的诸多道路,栩栩如生地展现着数百年来汉口工商业发展所取得的成就。江汉路、汉正街,在武汉城市发展史上占据显著位置,不仅本地居民耳熟能详,而且其名蜚声海内外;还有许多道路,其表达的城市文化内涵仅在城市内口耳相传,它们精致优雅的一面很少显露于世人面前。轨道交通的建设同时也搭建了一个平台,让人们开始饶有兴味地去了解它们。
汉正街自不用说,它已随着上世纪改革开放时的第一批“万元户”而蜚声在外。但许多人包括武汉人也不知道,所谓的“正街”又有怎么样的历史文化。在武汉三镇的历史上,汉口由汉水改道所形成的,距今仅五六百年。而明清时期汉口镇初成之时,其道路也仅限于沿河一带。由于明万历、崇祯年间汉水沿岸“八大行”的兴起(盐、茶、粮、油、药材、杂货、棉花、牛皮等八类,称“八大行”),一条名为“正街”的石板路被建设而成。后来,集稼嘴一带又逐渐发展为小商品市场。许多武汉的作家都喜欢在自己的小说里提及“汉正街”,但大多都上溯至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事实上,这片街区的历史亦源远流长。
三阳路站位于江滩之滨,周围既有繁华的商业区,也有擎天的办公楼。“三阳”的字眼并不罕见,如无锡有鼎鼎大名的“三阳广场”。武汉的“三阳路”特殊之处在于,它是以数字命名街区集合的道路之一。它们分别是:一元路、二曜路、三阳路、四唯路、五福路、六合路。这些路曾名为皓街、福街、禄街、寿街、宝街、德街,系德租界内六条平行的道路,均形成于清末民初,表达着吉祥寓意。现在的路名中,它们有的是实指,有的是虚指,如“二曜”,实指的是太阳和月亮;“四维”指的是“礼、义、廉、耻,国之四维”。虽然这些道路往往只是街区的一条小路,但车站只要位于此处,便不会舍近求远去借用稍远处的大道路来命名。
中式传统风格的汉正街地铁站
香港路是武汉地铁三、六、七号线的换乘站,是武汉为数不多的三线换乘站之一。该站采用跨月台站台设计,能在同一站台层较为便利地换乘不同的线路。该站和中南路、洪山广场、钟家村等站相似,代表了武汉轨道交通的精湛技术。香港路及其附近的道路以港、澳、台地名命名,有的是为了纪念港澳回归,有的则是为了兴修台湾风情街。如1984年安定路改名为台北路,到了1995年后,又试图在此区域建设“台湾风情一条街”,与此相关的道路还有苗栗路(轨道交通六号线设一站即据此命名)、高雄路等。1997年,为了纪念香港回归祖国,西马路改名为香港路;1999年,因同样的原因,三阳北路改名为澳门路。这都反映了武汉人对港澳台的同胞情怀。
这些不同的路名,足以凸显武汉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或多或少都有着它独特的文化气息。轨道交通车站将这样的符号固化下来,凝固为由工业与科技所铸造而成的永久性史志。
武汉水网密布,桥梁也众多。随着城市变迁,许多桥梁已然不再。但轨道交通仍将当地居民对地名的称呼以“桥”的形式保留了下来,接过了文化传承的接力棒。一些与水有关的地名,也被轨道交通所保留。
积玉桥是武昌城墙外护城明渠上的一座桥。有传言认为“积玉桥”是“鲫鱼桥”一名的演化,就像民国时期闻一多等学者将“落驾山”改名为“珞珈山”一样。也有文献记载表明,明代时有“四座桥”的称呼,即堆金桥、积玉桥、多子桥和多孙桥,取“堆金积玉、子孙满堂”吉祥之意而命名。每逢春季,城内达官显宦、布衣百姓多出武胜门外经过这四座桥到沙湖边踏青观景,以求“堆金积玉,子孙满堂”的吉祥。然而,在1931年,由于城市水利工程的建设,这些桥都不再存在。但它的地名被保留了下来,且依然被武汉轨道交通使用为站名。
六渡桥是否曾经存在,甚至已不可考。传说它是明代汉口玉带河流经之处修建的桥梁。明代汉江改道后,汉口镇逐渐发展起来。此处港汊交错,码头众多,修建了许多渡桥。20世纪的大半岁月里,这里长期作为汉口镇的商业中心而存在。但在千禧年之后,武汉市大力开发江汉路、黄浦路一带的商圈,六渡桥逐渐失去它的核心地位。虽然城市面貌发生了巨大改变,但武汉轨道交通还是将这一片区的名字以“六渡桥”的形式确定了下来。
此外,一些地铁站名会给旅客造成疏离感和误解感,引导他们去了解不为人知的历史。“太平洋”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现在一号线“太平洋”站旁也没有非常确切的指示物能说明这个站为什么叫“太平洋”,以至于某些不明就里的旅客会猜测:“这是否是为某商业品牌冠名?”其实,“太平洋路”确实存在,它是1926年民族商业品牌太平洋肥皂厂的创办人薛坤明修建厂房时所建设的一条道路名。太平洋肥皂厂兴建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原名“民信肥皂厂”,因为战时时报纸上经常有刊登关于太平洋战事的消息,“太平洋”三字人尽皆知,薛坤明便将其用为自身的商标,称为太平洋肥皂厂。作为民国时期武汉的民族工业之一,太平洋肥皂厂的部分厂房保留了下来,与汉阳钢铁厂、宗关水厂、武汉重型机床厂等一道被纳入为武汉重点保护的工业建筑群遗产之列。
经过时代变迁,太平洋肥皂厂虽已不存,但太平洋路仍保留了下来。虽然这条路并不起眼,但武汉轨道交通用其为站点命名,一是精准地为车站位置定位,二来也呼唤着人们主动地去了解这个看似奇怪名字背后有趣而动人的历史轶事。
轨道交通的车站命名,不仅具有地理指示物意义,也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符号存在。它的名字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这里仍有一股记忆的氤氲在城市中盘旋。放眼武汉轨道交通图,在九种不同的色彩之下,一个个独特的名称映入眼帘。它们作为迥乎不同的文化符号,共同组成了这个庞大而温暖的城市。
当代武汉始终和几个地标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些地标一定程度上构成了当代武汉的城市形象。1957年长江大桥通车后,人们将这座宏伟的桥梁视作武汉的象征;1985年黄鹤楼重建完成后,人们又在这里回首武汉历史的过往变迁。步入21世纪后,人类文明高歌猛进迈向电子信息的时代,武汉轨道交通作为工业文明实绩,不仅具有科技进步的奇迹性,也具有成为武汉城市新标志的潜力。
武汉轨道交通是属于21世纪的工业奇迹。它几度穿破长江天堑,将城市的范围延展到地下深处。在城市发展过程中,轨道交通起初扮演着一个介入者的角色,逐渐成为城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对于城市生活中的每个个体来说,人们依赖作为交通工具的轨道交通,逐渐习惯其作为个人生活的重要一部分;而对于整个城市来说,轨道交通对于保障城市的平稳运行也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作为“城市的背面”,人们或许只关心移动的速度,但它所需工程技术之攻坚克难,恐怕是城市生活的个人所很难想象的。
武汉轨道交通正在塑造新的商业空间和文化空间。轨道交通不只是城市风貌遗存的保护者,还在城市革新的道路上,为城市增添新的亮色。它为地下空间打造了诗歌展示空间,也用陌生或熟悉的主题打造文化墙,装点映衬着城市空间上盖的颜色。在几何图形之间,光彩熠熠的城市被万花筒般地呈现为更复杂、更多元的不同向度——虽然它看似是一个封闭的地下空间。
武汉轨道交通在武汉科技迈进的道路上化身为这座城市的工业血脉。就像曾经武汉依水而居,遍布河湖的时代,人们将水视为城市的命脉。那么在钢铁洪流袭来的工业文明时代,在霓虹灯掩映的赛博化信息时代,武汉轨道交通就成为了这座未来之城所不可或缺的血脉,它的每一条血管由钢筋水泥所铸造,而置身于其中的我们,便是这血脉里的点点滴滴。
作为城市的一部分,轨道交通和城市一样总有它缺憾之处。在轨道线网日益发达的过程中,人们大多不希望它成为城市文化的破坏者,而应该成为城市文化的见证者和保护城市文化的呼吁者。它可以作为一个平台,引领城市的居民更好地关注这座城市的历史和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