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柒短视频的“现代性”文化逻辑

□颜磊

工业革命在极大地改变人类社会物质文明水准的同时，也会间接影响现代人的精神世界。德国思想家马克斯·舍勒在《资本主义的未来》中认为“现代性的生成是一场总体转变，不仅有社会制度层面的转变，还有精神气质（体验结构）的结构性转变。这种现象是一种深层的价值秩序的位移与重构，更体现了一种现代型的价值秩序结构。”舍勒认为，现代化的发展不仅仅是顺应时代，更多的是从人的心理上、生理上、精神上发生了转变，突破了传统的发展模式。

毋庸讳言，在第四次工业革命已有萌芽但尚未来临的“后第三次工业革命”时代，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战火纷飞的人间炼狱和安宁平和的美丽乡村同时呈现在地球之上，通过各种视听媒体和纸质媒体在现代人头脑中构建出一个美好与痛苦并存、现代化和贫穷落后相互映衬的精神景观。这种充满对比和冲突的精神景观使得很多身处繁华都市的现代人，呈现出一种强烈追求“安宁平和的田园生活”的现代性症候。

而李子柒的短视频正是围绕着现代人追求的“世外桃源的田园生活”这个核心来选材，时时处处营造“安静和谐”的艺术世界，让全球的受众都沉浸在远离喧嚣的精神世界中享受几分钟的宁静和幸福。那么李子柒短视频营造的这种“蓝天白云、小桥流水、余音袅袅、善男信女”的田园因子为什么能在各类视频平台爆款？本文将从现代性与新现代性之间的转变来看待李子柒的短视频的文化现象，探讨其作品中所蕴含的现代性症候与“新现代性”之间的逻辑关系。

艺术体制下短视频的现代性文化逻辑

艺术体制下短视频的现代性文化特点。资本在推动近现代艺术发展方面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一方面，艺术市场的形成使一般公众参与艺术活动成为可能，高雅的艺术趣味不再是上流贵族社会享有的特权；另一方面，艺术的商业化加剧了艺术“祛魅”的过程，催化了公众喜闻乐见的文体形式（如小说）与艺术门类（如电影）的诞生。以短视频领域头部玩家抖音、快手为例，其强大的盈利前景是吸引资本市场大举投资和宣传的重要因素，经过几年深耕已经形成以短视频为切入点包含直播、“老铁经济”、人气互动、店铺服务、广告服务的综合性商业平台。抖音、快手构建商业生态圈的过程中，也把“短视频+直播”这种艺术形式推广到全中国乃至全世界。

现代性文化的主要特征就是理智与客观，但是对于目前短视频的受众来说，客观与理智显然是不正确的，因为一些受众对于短视频内容的追捧已经达到了火热的地步，而短视频为了迎合受众的需求不断地将一些吸引人的内容推出。但是在相关规制下，短视频的内容也会被约束，即虽然短视频的出现是因为大众的需求，却要受到社会以及短视频平台规则的制约，也就是所谓的意识形态（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约束。而如果引入意识形态理论，会发现很好理解艺术体制下短视频的现代性文化特点，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控制舆论。短视频的出现，让言论自由发展到最大化，也就是说，好的舆论与坏的舆论会同时出现，并且控制舆论的手段也从过去的传统媒体变成了现如今的新媒体。舆论的产生是有两种形态，包括自上而下由政府通过媒介手段来控制传播，而另一种则是短视频传播方式在群众当中进行传播。舆论的内容与意识形态有着直接关系，在短视频当中，充斥着各种信息，其中有很多信息能够直接影响人们的价值观以及人生观，像新媒体时代的产物短视频创作者“郭老师”那样，通过自己的言行影响许多人的“三观”，而在这种情况下，短视频可以将其进行约束，使舆论走向正面。

二、意识形态的教育手段作用。在1989年，邓小平同志会见乌干达总统约韦里·穆赛韦尼的时候曾经说：“我们十年来最大的失误在于教育。”他所讲的教育，不是指文化知识的传授，而是指政治思想教育、道德品质教育。回顾我国这十年来对青年一代的政治思想、道德品质的教育，确实存在不少问题，总起来说是大大削弱了，以至于现在出现了某种程度的思想滑坡。而由于现如今对短视频平台的约束越来越强，所以一些具有教育意义以及高水平艺术的短视频作品也就相应出现，可以起到对人们精神世界进行潜移默化改变的作用，是其他意识形态所不能比拟的，就比如李子柒的视频，改变了国外一些人对于国内美食的看法，也更加向往中国那种田园牧歌的生活。

三、推进精神文明的建设。当前我国精神文明建设的根本任务，就是培养出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公民，进而提高民族的整体道德素质以及科学文化素养，而针对这一任务，短视频平台也对食品的质量有着严格的要求。目前，许多短视频平台，例如快手、抖音都杜绝不文明视频的产生，封杀主播的不当行为，都是改意识形态的手段。目前，由于民智愈发的进步，人们对于高水平的精神文明也越来越看重，所以对于“低俗”“恶搞”的视频也越来越抵制，而面对一些高水平、高质量的视频时，则会表现得更加的向往，而高水平的短视频也更加符合受众的需求与想象。

李子柒短视频下的现代性逻辑。在现如今的短视频发展当中，由于内容良莠不齐许多人越来越厌倦于爆炸式且没有营养的信息，这也就导致了许多人追求短视频的“清流”，李子柒的短视频正好带来了大众追求的这股“清流”。李子柒短视频首先在大众面前展现了是一个失去双亲、青涩、古朴的形象，又通过其短视频中的美食来表达自身独特的生活观念、生活态度、生活习惯和消费文化，感染着身边的人。受到了大众的喜爱。

李子柒的短视频让现代快速行走的青年慢下了脚步，对田园生活更加的充满着向往。而这个群体也是现代社会发展的产物，在这个物质高度发达，人们对于物质的追求已经远远高于对精神世界的追求的时代，许多人越来越难以感受到温情，精神世界也十分空虚，久而久之，甚至产生了渴望被“救赎”的心理。李子柒的视频不仅仅会让人们在潜移默化当中融入进去，还会让人感受到浓浓的“人情味”，进而满足现代人们的需求以及想象。

在短片中，李子柒通过制作美味佳肴和传统手工艺品向观众展示了她对祖母的照顾和对父亲的纪念。这种中国传统习俗和价值观的展现也引起了观众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感受。另外，李子柒的短片美食视频不仅以古代风格命名，还旨在描绘具有古代风味、古代色彩和独特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景象。在内容的垂直细分的基础上，以视听语言作为画笔，将声音和图片与视频主题完美结合，清晰而生动地展现了中华文化和谐自然，艰苦奋斗和严肃的生活协调共处，呈现出一场充满诗意的视听盛宴，展示了李子柒对待生活和自然的热情。可以说，借助视听语言的力量，观众通过视频中的光影变化和音乐的流动，体验了中华传统生活和文化的美。

因此，温暖、愉悦和和谐的情绪基调经常会出现在李子柒的短视频中，总是有小猫、小狗、羔羊和母牛，反映了人与动物之间存在的和谐之美。尽管这些场景通常很简短，但它们可以使每个受众感到特别舒服，甚至会萌生出一种被净化、救赎的感觉。自然和谐之美具有治愈现代社会忙碌的人群的作用，这就是为什么李子柒必须在几分钟内将这些场景添加到食品和手工艺品的视频中。另外，重视亲属关系一直是中国的传统美德，李子柒的视频中她总是带着自己的祖母一起坐在自家小院子里的餐桌旁，就像中国数百万的普通百姓在吃饭及团圆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亲人在身边。这样的视频每次都会触及观众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很容易触发人们的内在情感区域，使观众感到精神上的满足和安慰。

李子柒短视频中的 “现代性”到“新现代性”的嬗变

后现代性、乡土想象与“新现代性”。西方学者对在是“后现代性”转向还是“新现代性”转向这个问题上产生了疑惑，在一定程度上，有关于文字性质的争论从来都不会少。这个问题中对“现代性”“后现代性”两者之间的定义有了差异与争论，西方认为两者都是完全可以的，但是马克思和其他古典社会理论家保持较为保守的理论。那么就不得不承认，对于当前西方社会正在转向的那种新社会历史状态，人们与其将其称之为“后现代性”，还不如称之为“新现代性”，才能够更为准确地揭示出它的基本性质与特征。“新现代性”这个名称，恰当地说明了群众对目前西方社会变迁有一定的想法。

而在“新现代性”的范畴内，人们的审美观念也开始改变，对于乡土想像上也存在着一些不同。一般而言，人们对“乡土”概念的认识主要是强调其传统和地域性，从美学和地理意义上讲都是存在的。“乡土”是人们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载体。任何文化的生产和发展都离不开自然环境，这是必要条件。因此，从文化生产的角度来看，每个人都在某种文化土壤中成长。在传统社会中，人们对地方方言、地方习俗和传统民族节日的依恋已成为一个集体标志。在现代社会中，这些标记仍然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越了简单的乡土和地区文化习俗，并且随着社会的变化已成为一种流行文化。因此，乡土观念的固定性、流动性和再生性在现代社会中得以幸存，这些恰恰就是“新现代性”的一种表现。而在李子柒的视频当中，乡土观念已经成为了一种固定模式，表达了在田园牧歌的环境下，对于家庭以及乡村的眷恋，让受众的乡土想像进入“新现代性”的世界。

李子柒视频呈现的“新现代性”。从时间这一维度衡量人类生产活动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乡土时代”的长度要远远大于“现代化时代”。来自西方的工业工业革命将人类生产活动的中心从自给自足的乡村带到分工细致的大都市，对现代人的精神世界产生极大冲击。生活在城市群中的现代人会或多或少产生“我是谁，我的家在哪里”的迷茫感，渴望寻找一处宁静的港湾去抚平精神创伤，暂时远离高压力快节奏的狼性生活。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美丽乡土只是现代人短暂的避风港，当自己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足够饱满时，他们又会义无反顾地冲入大城市中去继续参与残酷的竞争。这种逃离与回归的精神冲突成为现代人对于“美丽乡土”最真实的态度。

李子柒的视频并没有去呈现都市的摩天大楼图景，也没有记录凋敝落后的农村困境，而是巧妙地抓住了其中的平衡点，利用“陌生化”的方式来表达中国田园生活的魅力，让现代人能够在她的视频里找到他们不熟悉的同时又向往的一种美丽乡土的生活方式。因此，李子柒这种无关严肃话题、沉浸于美感体验的短视频，是最容易被观众所接受的，特别是对于一些欧美发达国家的受众而言，李子柒呈现的世界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李子柒在YouTube上拥有1000万左右的订阅用户，对于更多的海外用户而言，这是他们所从未看到和想象过的“中国农村”。这是通过现代化而得到的结果，是发达国家对后发达国家原始性的一种向往与好奇。认识李子柒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田园生活里的那个中国女子，不由地想象到了安逸生活的那个中国女子。李子柒短视频的传播较好利用了大众心理，并通过这样的方式走红。她很幸运也很巧妙地踩在了这个节点上，在其走红的偶然因素之外也有必然的逻辑。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进入学理化层面的思考，对此认识会更加深刻，学者思维往往会采用普遍的看法。现代化发展和物质现代化相似，都是属于线性进程，但是中国的文化模式不能够单一并且没有创新，这对现代化发展没有帮助。从中国角度而言，中国的发展过程中有多种多样的故事，用“反现代性的现代性”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从外国文化的角度而言，反西方工具化的现代化观点更容易被学者接受。

值得注意的是，当今世界无论哪个国家在现代化的席卷下，人们的食物都不是来自任何人的“后院”，人们所食用的食物，都是在人们看不见的屠宰场、工厂通过工业链制造出来的，人们对自己每天食用的食物本身就存在一种“残缺体系”，这也是现代性的症候之一。而李子柒恰好完美回避了这个“残缺体系”，她的视频为受众提供了当下最有力的“食物完整体系”的幻想——从种植、耕耘、收割、制作到贮藏，这些都是人们在现代性下对已经失去“食物集体知识”的记录与还原。

此外，李子柒呈现的是乡土中国的景象，精神内核是经过美化的乡土叙事而非城市文明，远离所谓的现代化生活。李子柒以“中国农村”为故事展开的背景环境，以“美食制作”过程为故事情节推进的主线，以“李子柒”为故事的绝对主角去展现中国文化和百姓生活。李子柒无论妆容还是行为都显得温文尔雅富有亲和力，服饰简单大方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天然去雕饰”，再配上“宁静以致远”的水墨风格字幕作为故事旁白，把中国乡村生活安宁美丽的一面展现给观众。作品给观众营造了一个“新现代性”乡间室外桃源，让观众沉浸在远离纷扰返璞归真的田园梦境中，得到精神上的放松与滋养。

结语

李子柒短视频中所建构的乌托邦之所以爆红，一方面上归咎于主流电视媒体建构发展方向的瓶颈与叙事狭隘，以及当下快节奏的都市下人们对于现代化进程的焦虑需要一个心灵寄托；另一方面，李子柒的短视频具有艺术化的现代性文化逻辑，能够通过控制舆论、意识形态、推进精神文明建设的方式，让大多数受众产生共鸣，进而记住其视频内容。李子柒所建构的世界也是新媒介与消费主义环境下商业资本和怀旧文化的“合谋”，以“城乡分离”“世外桃源”的世界去唤醒都市人，农村进城务工者等受众的心理需求和抚慰，是在新现代性的转变下契合了人们对于返璞归真的一种追思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