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苦的灯焰,照亮人生风景的深度
——读安海茵的诗
2021-11-12邢海珍
邢海珍
我从叙事的端口走进了安海茵的诗歌,人间世界在文字铺展的路径上展开,感怀深挚,诗思浑然。诗人的写实或务虚,也都是向对象的世界展开自己的心性,作为诗人的角色,安海茵的诗思打开了一片澄明而悠远的天地,亲情,童年式的悲悯,或者近于宗教式的灵魂的拷问,都逼近了人生、命运,逼近了穿越一定维度的“叙事”和隐喻所涵纳的人生要义。诗所呈现出她的“微苦的灯焰”,隐约地照亮了世界的本真。
希腊著名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埃利蒂斯在诗歌创作中追求“明亮”与“透彻”的境界,他又如此解释说:“即使是完全的一种明亮,它仍旧葆有它的神秘,它闪耀着我们所谓‘美’的火花,美像是一条延伸开去的道路——也许是唯一的一条——由此去到不可知的‘自我’之中,或是到所有超越我们的境界中去,这就是‘诗’的最好定义,艺术使我们更接近那些超越我们的一切。”(《二十世纪外国重要诗人如是说》)诗的“明亮”与“透彻”绝不是清汤寡水式的贫乏,不是一览无余,而是通透舒展,是光芒纷呈,丰沛的内蕴就涵纳在“明亮”与“透彻”之中。神秘的,美的,不可知的,还有超越自我的,心性深广,意趣无穷。埃利蒂斯说出了诗之所以为诗的奥秘,说出了诗歌具有优秀品质的艰难与峥嵘。
读安海茵的一些包含亲情内容的诗,便感受到一种明亮中的深邃,诗人以诗的方式怀想亲人,在对日常生活的提炼中超越世俗情境,从而实现了诗歌境界的形而上目标。
在《老松的体温》一诗中,安海茵营造了树与人的叙事风景,把亲人的血脉与松树的气象融为一体:
这些年我游走列国/总算是平遂/经过那么多帧的风景/都还熨帖/只是荒凉的那一味/总觉无处安置//总让我想起姥爷/想起十一月的薄霜/姥爷的棉帽子尚无着落/他写给舅舅的信/总是占满纸的正面和反面//这样的信姥爷也给我写过/搬了两次家/我都留着/我妈妈原先也有姥爷的信/她都弄丢啦/如今却来算计我手上的//妈,不是我说你/你看那后山的老松/那么老,也不怕风雪/我总觉得那棵老松一直在拥抱着我们/我手上的这些信/一直都是旧火焰/是那棵老松的体温
一种深情的寄托,在更大的空间里构建了由“信”的人事到达“老松”的自然景观。安海茵把怀念的心思,以及由“信”引发的亲情关系从容地置放于开放的诗歌结构之中,表达了对于人生世界独特、微妙的感受,从“姥爷”生存事实中抽取一些碎片式的内容,进而达成感性的直觉,在看似有些随意的描述中闪转、推进,似不经意地抵达诗意的深度。在诗的叙事之中,诗人先是展开心境,“平遂”“熨帖”,然后一个转折,“只是荒凉的那一味/总觉无处安置”,自然地进入到与“姥爷”有关的具象情境。那尚无着落的“棉帽子”,重点呈现的是“信”,在人生路上,尽管“搬了两次家”,但一直保存着姥爷的信,切切深情,在琐事的记忆中有所寄托。
把“老松”与人更紧密联系起来的结尾,是诗的精彩之处。诗人从生活化的角度切入,“妈,不是我说你/你看那后山的老松”,完全是与母亲交流,很自然地把诗意引向“老松”,进入了象征的维度。“那么老,也不怕风雪/我总觉得那棵老松一直在拥抱着我们/我手上的这些信/一直都是旧火焰/是那棵老松的体温”,姥爷和老松在“火焰”、和“体温”中达成了诗意的融合与统一。诗中的“旧火焰”意象,是“信”中溢出的“姥爷”的不灭的情分,既是寒冬的暖意,又是亲情的灼热。
《牛舌酥和另一种悬而未决》有着更为明显的叙事性,非常朴素地讲述了一段刻骨铭心的人生经历,诗以真情动人,情感蕴含在诸多行为细节之中,甚至带有一些纪实的色彩,就像近些年的“非虚构”一样,生活的直接性较强,痛感分明。
大一寒假返程的双肩包/我背得慎重极了/那双肩包里的牛舌酥和另一样点心/在到达姥姥姥爷家之前/漂泊了很久/甚至我的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它们/它们屡屡在人群中歌唱/总是猜测吃掉它们的是谁的嘴巴//姨家窗台上/结的窗花抽象得像是宇宙的本源/我也记得那间小屋的灯光昏黄/揣去的《巴黎圣母院》/在灯光下一页都看不清/我把点心轻轻推到姥姥姥爷面前/吃吧,一点都不硌牙/这家点心铺子叫老鼎丰//在油腻的炕沿上来回推让这/云朵般的点心/窗子挡住了毛孩子嘈杂的奔跑/我和姥姥姥爷屏息恪守着老鼎丰的秘密/点心上的芝麻埋伏在灯光里/迟迟不愿在口腔里爆破/这样的情形今日我依然记得/我还记得夏天的时候/舅舅从大西北回来了/听说姥姥摸出了个油腻的纸包/她跟儿子说的头一句话就是/这个点心的名字是老鼎丰
这种接近散文的笔法体现出了诗人写作中的意气,率性,自由,不拘一格。诗呈现了生动传神的生活现场景象,整体的叙事风貌,包含了人生命运大境界,围绕着“牛舌酥”“老鼎丰”所演绎的近似童话的情趣和氛围,使诗中的细节变得柔软而温暖。一个晚辈孩子的真爱之心就装在双肩包里,“漂泊了很久”的点心“屡屡在人群中歌唱”,孩子的小心翼翼,但酥软的点心在外力的作用下还是要发出“歌唱”的心声,这些叙事的因素都蕴含了足够的少年纯情。是叙事的情境,加大了诗有血有肉的质感,像姨家的“窗台”、“在油腻的炕沿上来回推让”“姥姥摸出了油腻的纸包”,都洋溢着久违了的某种寂寞人生的暖意。
这些亲情的叙事读来总有一种来自童年和乡间的朴素,总有一种与泥土和炊烟有关的亲近感。安海茵的诗所涵纳的人生况味许多都是产生在生死之间的一种距离感,在忧郁和悲悯的氛围中,我们不难体味到那来自诗人心底的人情人性深度。《窗外的姥爷》写的是一个梦,已经阴阳两隔的姥爷就在梦的窗外,在寒冷的冬天,诗人要用温热的泪水缓解一下亲人面对严寒的苦难,这是一种难以释怀的命运的纠结,而与梦有关联的感怀却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疼痛感。诗人这样写道:“这个梦、这根甜蜜的芒刺啊/我妈妈没有/姐姐也没有/甚至连姥姥也没有/或者并不是没有/只是她们不肯用力记得 就弄丢了/之前我从不认为 梦是需要用力挽留的/要我攥着流沙般去攥着……/有的梦不是适度的冷——/是泥土之下的冷/易脆琉璃的凉。”安海茵对一个梦的记忆是生命体验的过程,她以敏感之心体味着人生此岸、彼岸的“冷”和“凉”,和着泪水的印痕记录着痛失亲人的切肤感受。
在安海茵的亲情诗中,《大表哥》是非常亮眼的一首,在从容叙事的同时,率性而自如地抒写了内心永存的无限感伤和不绝如缕的暖意:
高三的那一年/我总是收到大表哥的信/总是两个字,以“小妹”开头/之后恣意滔滔气象万千//后来我复读,去了大表哥的家乡/他已去南方的大学读书/临行前把我郑重托付给他最好的朋友//我一直没能记住他朋友的名字/和奇崛的面庞/那些大人们/是的,那时我们管“家长”都叫做“大人们”/他们粗暴地拆大表哥给我的信/说这种托付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再后来,我拥有许多的山高水长/我想象过更多的山河云图/消失的样子/我却只有过一次被大表哥的托付//我寄过好些片叶子给大表哥/碧色清凉的,秋意万顷的,/我寄去过好些少女的小心思……//大表哥说,他一定要见见/那个让我在人群中不再迷路的人/那个人才是我最后的亲人。/可是。可是。/你终究是沉睡下去,/只凭借着岁月的遗骨,/又一次把我托付给了故园燃烧的麦地。
诗中的“大表哥”是诗人寄予了无限情怀的人物,从写信开始,到“只有过一次被大表哥的托付”,心中装下了“山高水长”。还是此岸与彼岸,还是在生与死之间,“只是凭借着岁月的遗骨,/又一次把我托付给了故园燃烧的麦地”,是在一种悠远沉郁中的怀念,我们或许无话可说。此时微光闪现,在一首“微苦的灯焰”中,诗人抒写了或许与亲情不无关联的乡愁:
青山屏障起将尽篝火的微茫
一任抽刀 宛然断水的模样
人生的小马达始终不知疲倦响着
它深谙你的乡愁不只囿于故园镜像
我一再地远眺极目处的悲喜
或缝补亭台青草 失重的长调
它立意托举这世间微苦的灯焰
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沉醉感,这些唯美的诗句指向了“极目处的悲喜”,抒写了内心难以言说的落寞与迷茫。故乡、童年、亲情、往事构成了诗人丰满、广阔的内心世界,包括这“微苦的灯焰”,深远、忧伤的质地接续着天空和大地,给人以无限的遐思。安海茵的诗歌是一个美好的精神家园,无论是叙事的风景,还是抒情的境象,都有深切而悠远的内蕴。
清代著名诗论家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中说:“山之精神写不出,以烟霞写之;春之精神写不出,以草树写之。故诗无气象,则精神亦无所寓矣。”(《中国诗学专著选读》第266页)所谓“气象”与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讲的“境界”相似,主要是指诗中精神内涵的丰富性,韵致高远,诗思幽深。
安海茵的诗大多是短制,在简约的文字之间营造出襟抱敞开的大空间,寄寓了“烟霞”或“草树”之上的心性与神思。在《旅途中》写下了这样的感怀:“每次在旅途中我总在复习着这样的常识/这世界不是只有我//这世界不属于任何人/它孤悬 浮华/却又一厢情愿托举着落叶晨昏//一霎时乌金墨玉/一霎时尘飞白雪/总会有那样的时刻/镕金铄光的壮丽固化成一个吊灯的枝条间/以焰火和椽子絮好的坐标//在旅途我常现迷惘的本来面目//在旅途我的疲乏搁置在最远的山峦。”这世界无论如何都不会为谁人所独有,“孤悬 浮华”,始终处于“一霎时乌金墨玉/一霎时尘飞白雪”的无常变动之中。“旅途”乃是生命行进中,“迷惘”“疲乏”与希望、与“最远的山峦”构成的一种精神层面的对决与较量。
在《滴水湖》一诗中,诗人这样写道:“晨起的人挨近一座湖的腰身。/那隐喻的命运所不及之处/临港人深挖陌上春水与玉壶的冰/让这座湖映亮了流萤,日夜生长。/滴水湖/这人间的暮色凹地/盛放进万亩的潋滟晴光。/是大地的肌肤渗出的一颗凉意。/是咸涩海水环拥着的深情的眼睛。//酒非新醅,人是故交/桨声不曾辜负这个暗香的夜晚/旧饮中辨认命运将晚的献辞/细裁秋冷。点染清霜。”读这样的诗,我感受到安海茵作为诗人的一种与生命呼应、接续的深度,生存和命运的隐喻,“一座湖的腰身”来自临港人“深挖”的劳作,才有了现实中的“陌上春水与玉壶的冰”以及“盛放进万亩的潋滟晴光”“大地的肌肤渗出的一颗凉意”“咸涩海水环拥着的深情的眼睛”,真是美不胜收的景致,由自然天地的赐予而抵达人生命运的归处,“酒非新醅,人是故交”,在“桨声”和“旧饮”中领受着“暗香的夜晚”的唯美体验,但景致中仍牵扯着丝丝缕缕的历史感,那“命运将晚的献辞/细裁秋冷。点染清霜”读来不禁有些黯然的心动。
或许在安海茵的诗中,藏匿着许多难以解释和不必解释的意念,拆解“诗”字,有人说是语言的寺庙,诗具有天然的神秘性,不会有最终的答案。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进入体验的幽深处,并未追究意义的明晰,她看到一个身影或一闪即逝,这就够了。或仅从这一点,我即认定她能在诗的远路上走下去,走得更远。清代诗论家叶燮在《原诗·内篇》中说:“作诗者实写理、事、情,可以言,言可以解,解即为俗儒之作。惟不可名言之理,不可施见之事,不可径达之情,则幽眇以为理,想象以为事,惝恍以为情,方为理至、事至、情至之语。”(《中国诗学专著选读》第115页)叶燮认为,诗若能解释得明白,不是好诗,“即为俗儒之作”。理,“不可名言”,不能把话说尽,而要“幽眇”;事,“不可施见”,见者现也,不可过于清晰,而要加以“想象”;情,“不可径达”,就是不能表达得过于直接,而要一种“惝恍”的状态。对于叶燮的为诗之道,安海茵深通之。
我以为,正是基于此,方有诗思之妙,安海茵重视诗的“含藏”,重视诗的独特感受。这就是诗的深度与个性,没有含藏与独特感受,诗必平庸。《伤疤中居住的亲人》,题目很有个性:
伤疤中居住的亲人啊
你名字中的棉花绒般一朵朵的静。
从小时候起
竭力将清凉视作恒定的体温。
一个门槛一个门槛地相继游历
一边走着 一边努力积攒易逝的光阴
不肯松手
不能放弃呼喊的骨头。
在“伤疤”中居住,是指人生命运的处境之不完美,这一种修饰即让诗具有了隐喻的向度。诗人把亲人之爱写成“棉花绒般一朵朵的静”,把舒适的生存氛围写成“将清凉视作恒定的体温”,迈过时光的“门槛”就意味着渐渐地失去,记住亲人们,“努力积攒易逝的光阴”,结尾两句具有决绝之意,“不肯松手/不能放弃呼喊的骨头”,让人不能不感觉到生命之痛。
安海茵的诗即使是描述生活、生命状态的真实景象,但从本质上说也是一种虚构,是诗人对于对象的虚化与想象,是基于哲思和悟性的重构。真实存在于深度之中,而表征只是幻化与心性再造的影像。诗人营造具象的风景只是诗的起点,而不是终极的目标,是由“形下”走向“形上”的必经之地。
在诗歌创作中,安海茵追求体验的独异色彩,进而趋向于禅意精神品质,并不断朝着形而上的高度迈进。在《早安,安》一诗中,诗人的笔下呈现的是一幅奇崛的风景画:“上百只细小的虫豸在此隐修/那闪亮的触须勘探至黎明/我微屈中指 叩响晨光/冒死进谏一众十面埋伏的露珠//若有安 请止步/艳阳的铜锤势必敲碎心底留念/我只须举重若轻 留一万枚入眼的茧/陈列于案//念白 独饮//将悬念垂露于眉中。”诗人静观黎明中众多“细小的虫豸”,手指叩响晨光,“安”是一字,却更是一词,或者兼具多种词性,以概括这世界的复杂景观。“若有安 请止步”,“念白 独饮”,此时人间,或求“安”这一字之谶,更有“悬念垂露于眉中”,哲学已随同诗意踏步而来。《岁末》是诗人在时光流逝中对于生命前行的诗性抒写,平静的语词中意义的张力十足:
万物将我带到了你那里
每个人对这人世的造访都是单程
旧时光止歇
往事摇摆着一盏盏小灯笼
矢车菊闪亮
雪隐去一小块的脏
车辙一如既往的潦草
一如既往的庸常
美与善似乎更多了一点
或许并不
无论如何 我走了那么远
晨钟每响一下
人间便多一行见素抱朴的草书
人生的路都是“单程”的,往事中“一盏盏小灯笼”,无论是点燃还是熄灭,都是生命的过程。诸多物事和人事交织在一起,“旧时光止歇”,万物的背后是隐含着诗意无可名状的深邃与迷茫。矢车菊在“闪亮”中存在,雪隐去了“一小块的脏”。辙痕尚在,“美与善”尚在,而人在路上,“走了那么远”,人生一如“岁末”,晨钟每响一下,“人间便多一行见素抱朴的草书”,声音与画图,勾勒出一种思辨的形而上命意。
当代批评家江弱水说过:“由实入虚,从有限到无限的形而上学时刻,对于诗人,对于诗是十分珍贵的。如果缺乏某种玄学品质,诗人对世界的感受不可能全面,写出来的诗不免简单、幼稚。要知道现代的诗是中年的诗,因此也是沉思的诗。”(《诗的八堂课》第117页)对于诗人的创造机制来说,“形而上学”的品性是及其重要的,在具象的世界里,诗人的生命感悟和哲学沉思是血脉、是灵魂,缺失了血和魂,就不会焕发生机和亮色。
安海茵的诗歌中想象力的奇光异彩,其实就是思辨、形而上学之火的燃烧。她的诗意构建有着极强的主观性,强化想象,以陌生化的方式加大变形的力度。以诗为例:
在须弥山 菩提树仿若远眺西域的
瞳孔
俯视四周的万物 而拟身尘埃
一棵树守望的
是丝绸之路的顿挫穷途
一棵树在意的
是蓬头迷路者的回首与顿悟
一棵树托举的荫凉啊
是一万匹鸣蝉的南国之美
与西域黄沙漫天的遭逢
——《须弥菩提树》
诗人把菩提树的神性加以主观再造,呈现了一个动人的形象,以树的姿态敞开了系念天下苍生的温暖怀抱。一座须弥山的诗意之美,被诗人注入了人情人性的光辉,在悲悯中焕发出了生命的巨大活力。
“筋斗云的速度/加持阿拉伯飞毯的虚空/我总是大喊一声 真好啊/此地的日落/总能逢着彼地的朝花/总能领会着迁居者的心意。”(《还是重逢的那个人》)“油纸伞深植楚暮的绿波/丁香的花瓣总是噙着一场雨//春色满栽琉璃叶的刻度/唇语指/樱桃和雪/熬过的酷寒/细挑出蕊 都是苦味啊。”(《丁香及物》)“啊,这蹑手蹑足的云朵的孩子/不愿辜负的止语的黄昏/以飞瀑丝绦的佩玉叮咚/呼应山谷之中无法归家的飞鸟/好似天地间所有的虫语啾啾/都是故园那些垂怜自己的隐身之人。”(《异乡清寒的衣衫》)安海茵所创造的这些诗意情境极富美感,让人耳目一新,而且在强大的主观性驱动之下,哲思充盈,自觉地进入了意蕴深厚的能指空间。在走向深度的同时,她的诗又是明亮、透彻的。
“微苦的灯焰”,已照亮了人生的风景。在诗意创造的道路上,安海茵正大踏步地进取,天高地阔,前路未有穷期。或许她的诗还有些未尽人意,还存在着一些粗糙和缺失,还需要漫长的时日不断打磨。但我相信她已闪现出光彩的优秀性正在与日俱增,她将在沉思和汲取中快速奔向诗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