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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茉的爱情

2021-11-12

山东文学 2021年3期

1

眼看就到湖岸西餐厅了,渐次加深加厚的暮色中,店招闪亮醒目,窗内灯火通透,人影绰绰。余茉牵着马奈的手,一边有些急促地迈着步子,一边似对马奈又似自言自语地说,你爸伤害不了我,你奶奶也伤害不了我,在这个世界上,能伤害到我的只有上帝。

余茉的中高跟鞋敲得地面咯咯响,马奈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她。余茉推开门,把马奈先让进店里,她跟着进去,站在门内顾盼左右。马奈眼尖,瞅见坐在临窗位置的马言,爸爸爸爸地叫着跑了过去,那叫马言的男人正好朝门口坐着,见到马奈,一把抱起他亲了几口。哈,大头儿子,你怎么来了?余茉跟着来到桌边。就知道你在这儿!今天什么日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马言一拍脑门,啊呀,怪我怪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也是的,怎么不打个电话提醒我一下?余茉没理他,而是把目光转向坐在马言对过的长发女郎,盯着对方脸蛋一字一顿地说,接儿子放学算什么,有什么比你接二连三地约会靓女辣妹更重要的事情,你说是不是这位小姐姐?女郎站起来,有些尴尬地朝余茉点了下头,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和坤包,瞪了一眼马言,什么也没说便扭着屁股离开了。

马奈抓起桌上的烤鸡翅,被余茉拦下来,带他去洗了手,重新回到座位,又为自己叫了份菲力牛排。余茉对马奈说,儿子你放开吃,这都是咱自个的钱,可不能浪费。马言没吱声,不时往马奈盘子里夹食物。马奈很快吃饱了,爬下座位,跑到旁边的鱼缸边观赏起热带鱼。余茉抿一口饮料,没放下杯子,而是握着杯壁轻轻晃悠几下,撇了撇嘴说,口味又变了哈!马言拧起脖子。那又怎样,天涯何处无芳草。

余茉把杯子往桌子上一蹾。我看你是饥不择食,一看这式的,就不是你的菜。

马言用叉子敲击着餐盘。不劳您费心,是不是我的菜只有自个尝了才知道,没你什么事,你还真当自个儿是女主人了,余茉咱们现在可是离婚状态,你不能总是这么干涉我的私生活。

余茉当然不这么看。你马言是马奈他爸,你的所作所为,都关乎儿子的健康成长,我余茉作为他亲妈,当然有权干涉所有可能影响儿子成长的不良因素。马言则认为,你余茉不应该老是拿儿子说事儿,还不择手段地在所有跟我交往的女孩面前把我搞臭,是何居心?余茉的眼里滚着泪光,声音变得哽咽。我是何居心,你难道不明白吗?

一份牛排,余茉只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马言嘟囔着浪费,拎起马奈的书包,招呼儿子回家。路上,马言骑摩托在前开道,余茉驾驶着卡罗拉,将马奈用安全带绑在后排座位上。车灯照射下,马言弓腰撅腚,不时回头,逆着车灯向马奈做鬼脸、挥手。看着灯影里马言的背影,余茉踩在油门上的脚尖用了下力,车子向前直冲,余茉赶紧点刹车,让车速降下来,正好马言回头,发现车头离自己近一大截子,不禁狐疑地瞥了一眼。余茉的手脚一阵不易察觉的颤抖。

到小区楼下,余茉让马奈下车,蹲下帮他整理好衣服,嘱咐不要总是缠着奶奶,让爸爸多陪你玩儿,睡觉前要记得跟妈妈打电话,还有,不要随便吃奶奶买的东西,吃了不长个儿。马言挪揄余茉,瞧你说的,好像我妈要毒死自个亲孙子似的。余茉说,你妈就知道哄小孩子开心,买各种零食。对了,你待会儿把我上次落下的外套送下来。

一块儿上去不就得了。马言说。

我不想跟你妈照面,上回要不是她加班给人做手术不在家,我也不会进那个门。

余茉等马言把她的外套送下楼,提出让马言陪她去看场电影,马言连连摆手。你们放假,就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咱这是服务行业,你又不是不知道。余茉一撇嘴,不陪我拉倒,你以为我一年轻少妇找不到去处啊。那敢情好,马言道,刚刚我妈还说呢,你总是搅局,弄得我连给咱儿子找个后妈的机会都没了,你要是有去处,我们全家都会为你祝福。

余茉打开车门,把外套甩到副驾驶座上,钻进车子发动起来。车灯照亮一大片空地,灯光里的植物黑魆魆。余茉摇下车窗,再次问马言到底陪不陪她。马言挥手告别,转身钻进树丛的暗影,余茉猛地踩一下油门,车子向前冲去。

大街上车流如注,灯火交错,每个人似乎都在急着奔向自己的归处,仿佛只有余茉一个人是在奔向一片虚无。

2

马奈临产的时候,余茉出现难产症状,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和吃屎的勇气,干嚎了半天,也未见马奈露头。马母是医生,力主自然分娩,说那样对婴儿的大脑、呼吸系统都是一次锻炼。余茉本来也以为自己能够自然分娩,至少那样,自己的肚子上不会挨一刀,不会留下疤痕。对一个女人来说,让一道长长的疤痕伴随一生,每次洗澡都得摸到那么一条膈应人的蚯蚓一样的疤痕,实在是一件恐怖的事。可是临产的痛苦让余茉全然放弃了对疤痕的恐惧,她躺在产床上大声呼喊,求婆婆答应施行剖宫产,马母则一再鼓励她,好孩子,再坚持坚持,我当初生马言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疼,生孩子哪有不疼的。余茉猛地抓住马母的手。妈,我快要痛死了……

余茉眼见求马母没用,又喊起马言。马母说,他来有什么用?又不是他生孩子!旁边的产科医生把马母拉到产房外,跟她叽咕了一阵,马母要求再坚持一会儿,这时产房里传来护士的喊声,产妇不行了!产科医生和马母连忙冲进去,查看一番仪表,产科医生顾不上马母的阻拦,吩咐道,快快,准备剖宫,不能再等了。马母认为这也许是间歇性的阵痛,忍一忍就过去了,产科医生把马母推出产房说,马主任,您是泌尿科主任,管不了产科的事,在家里这是您儿媳妇,在这儿就是我的病人,病人出了事,您又不要承担责任……

回想起这些,余茉的眼泪已经涌出眼眶。街上的光流一片模糊,她抽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出院回家后,余茉奶水不足,马奈躺在摇篮里啼哭不止,马母按老法子煲出各式下奶的汤给余茉喝。这下奶汤除了催乳的食材,不放任何佐料,开始余茉还强忍着喝下去,但没两天胃口就吃不消了,直把余茉喝得肝肠寸断,想死的心都有,干脆不喝了。马母说,不喝汤哪有奶,没有奶孩子吃什么,天底下哪有你这么狠心的母亲。余茉只好紧咬牙关,把那些猪蹄汤、老母鸡汤一碗一碗地灌进肚里,有时不得不扔掉手里的汤碗,捂着嘴钻进卫生间,哇哇呕吐。

挨到马奈两岁,终于能脱手,余茉领着马言来到新买的毛坯房。马言四处查看一番,拍手称快,夸余茉平时那么抠门儿,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原来攒钱是为这个。余茉也开心,幻想着迁入新居后的安逸生活。装修的钱我都攒好了,施工队也联系好了,都不用你操心……这间做主卧,我想做个大大的飘窗,周末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飘窗上,泡一杯咖啡,看看窗外的风景……这一间给小奈,这间是专门给你做书房的,你看,窗外就是长江,江景开阔,孤帆远影,等住进来,保准你喜欢。

那我妈住哪儿?马言问。

你妈?你妈还住原来的房子呀!

你意思是,咱一家三口住这里,把她一人撂老房子那儿?余茉眨巴着眼睛。现在不都这样吗,我正要给她张罗个老伴呢,正好我们单位老周……马言说,找老伴是另外一回事,我妈必须跟我们住一起。余茉摊牌。你妈是你妈,不是我妈!你、我,还有马奈,我们才是一家人。马言恼火起来。你放屁,你,你竟然把我妈一直当外人。余茉当仁不让。你妈又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自家人了?连外人都不如,我在她眼里就是一传宗接代的工具。我告诉你,我买这房子就是为了离开她,离开那个不是我家的家。

马言叉着腰,在毛坯房里踱来踱去,摆着手说,我爸去世得早,我妈一手把我拉扯大,你总不能让我娶了媳妇忘了娘,临了让她一个人过吧。她是比较强势,给你带来一些委屈,可那毕竟是我妈呀。一个屋檐下过日子,过的就是个相互谅解,相互容忍,为什么你就不能忍一忍?要忍你忍,我没这个义务。余茉转身背对马言,面向窗外,胸口剧烈地起伏,过了片刻,忽又转身说,我告诉你马言,自打生小奈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那个家,离开那个死,老、老太婆。

这世上,女人要是记起仇来,便能记恨一辈子;要是决绝起来,就是原子弹也毁灭不了她的坚决,这是那一刻,马言才意识到的。等到余茉依然坚决地问他,在我和你妈之间,你到底要跟谁一起过时,马言再次被戗住。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选择题,选哪个都对,也都不对,可是他必须没有选择余地地选择一个。

那我就选我妈吧,母亲只有一个,没得选。马言说完,掉头就要离开。

余茉的眼泪刷地滚出来。马言,你还爱我吗?

马言停下来,站在原地没动。

你说,你爱过我吗?余茉哭成了泪人儿。

想着这些,余茉踩着油门的脚底不由重起来,车子变得飞快。恍惚中看见路口的红灯突然亮起,眼看就要撞到前边的车尾,余茉赶紧猛踩刹车。一阵刺耳的声音,车头总算在还差两公分就撞到前车的地方停下来。余茉的上身向前扑闪了两下,又被安全带拉回靠背。余茉深吸一口气,呼吸中还带着抽咽。

3

国庆节假第四天中午,余茉戴着遮阳帽和墨镜走进半坡咖啡馆,站在门内的光线里向座位区张望。一些男顾客抬起头,个别人的眼神盯在她身上,直勾勾地。坐在临街窗口的王星元抬头看见余茉,朝她挥了挥手。余茉走到王星元对过,腾出右手向后拢了拢短裙的裙摆,并紧双腿坐下来。王星元把饮品单推到她面前,让她自个点,余茉看也没看,要了一壶金花修身茶。王星元看了看配料,菊花、金银花、决明子、枸杞,笑了笑说,余茉啊,要不是朋友关系,连我都看不出你是个四岁孩子的妈妈呢。

余茉让王星元不要耍贫嘴,有事说事,待会儿我还要去马言家照看小奈呢。

怎么,你把小奈还给他奶奶了?

那怎么可能,国庆节假让小奈回去陪奶奶几天,奶奶下午有台手术,马言台里也有事儿……余茉解释说。王星元哦了一声,只不言语。余茉抿了口茶。悦蓝呢,这大过节的你怎么不陪她?我告诉你呵老王,你可不要学马言,做出伤害悦蓝的事,否则我饶不了你。那哪能,王星元尴尬地笑笑说,今天叫你出来,就是要跟你说一说你们家马言和我们家悦蓝的事。

余茉坐直了些,却没吱声。王星元轻轻锤了一下桌子。余茉,你跟悦蓝是闺蜜,就跟我和马言像一个娘的兄弟一样,所以,我今天也不藏着掖着了,就把话摊开来说吧,你们家马言,他,他可能要跟我们家悦蓝好上了。

余茉不易察觉地哆嗦了一下,王星元朝她打了个手势。别紧张,你别紧张,我只是说可能。

切,我紧张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马言都离婚两年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还知道,你余茉对马言依然旧情未了,不,不对,应该说是依然情有独钟,我说的没错吧?

余茉欲言又止。

王星元继续道,我问你,你知道马言今天下午去哪儿了吗?

单位加班呀,我们放假,就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他那是服务行业,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王星元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说,不过马言不是去自己单位加班,而是跑到紫金传媒,去帮悦蓝加班去了。

你说什么?余茉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王星元朝余茉摆摆手。我还以为你知道了,现在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哎呀,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余茉重新用右手向后拢了拢短裙的裙摆坐下来,只是双腿不再紧并,而是变成一脚在前,后脚尖点着地面的姿势。

是这么回事。王星元抿了口咖啡,继续道,柠檬卫视要做一台大型相亲节目,这事就委托给了紫金传媒,也就是悦蓝的单位。你说你这闺蜜,放着嫁给咱王大老板做个悠闲自在的阔太不干,人家偏要去竞聘这个节目的制片人,说什么再不上位自己就老了,拼不动了,还非逼着我请马言出山做节目主持人,这会儿,他们俩正一起参加节目最后一轮论证会呢,如果论证通过,那他们俩可就成了搭档了。

见王星元终于暴露出不安,余茉不由笑了。我说老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和马言当初都是悦蓝的师兄,如今你成了大老板,家财万贯,却把专业丢了,马言本来就是电视台的金牌主持,悦蓝找他帮忙,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哦我知道了,你是担心自己的铁哥们撬走你们家悦蓝,是不是?

嗨,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学期间,他们俩就曾经郎有情妾有意,要不是我把你跟马言撮合到一块儿,这小奈的妈妈,恐怕就不是你余茉,而是我们家悦蓝了。

悦蓝现在也是小奈的妈妈,干妈。余茉嘴上逞强,表情却也正色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子,王星元干脆摊牌。余茉你今天给我撂句话,你还在不在乎马言?想不想跟他复婚?

这话把余茉问住了。要说没想过复婚,那肯定是骗人,可是看马言猴急狗跳地到处约会,撒欢儿,悠哉乐哉地享受着一个人生活的样子,她的那点儿想法就像一堆发潮的柴火,刚冒一点火星子,还没来得及蹿出火苗,就自己把自己洇灭了。

你如果想,咱们接着往下谈,如果不想,我没二话,谈话到此结束。

余茉垂下眼睑,用牙齿嗑咬着下唇。

明白了。王星元大手一挥,继续道,你想想,他们俩做相亲节目,一个媒公一个媒婆,这一来二去的……所以,咱们现在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应该结成战略同盟,面对共同的危机。

余茉警觉起来。老王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哈,我可不会跟你假装谈恋爱去刺激悦蓝,反倒是你,快点结婚,不就万事大吉了。王星元乐了。嗨!你想哪儿去了,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我怎么会打你的主意,我这不也是机关算尽,彻底没辙才想到找你商量的吗。你想想,他们孤男寡女,如果今后成天在一起,万一旧情复燃,你就是牵着八匹马,再加八头骡子也拉不回来啊。

老王你说吧,我该怎么办?

4

天色将晚,马言和方悦蓝并肩走出紫金大厦,来到马路边时,看见王星元正驾着他的奔驰S300滑行过来,在二人身边停下。王星元揿下车窗,一片法桐树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进车窗里,他并未察觉,而是怪声怪气地对马言和方悦蓝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二位这气色,就知道咱们悦蓝胜出了。

方悦蓝喜笑颜开。那是,有马言出手,这就不是个事儿。老王,今晚咱可得好好庆祝庆祝,走,去夜南国,你请客,你可要好好谢谢马言。马言连连摆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方总不必客气。

嗨嗨嗨,你凭什么跟我们家悦蓝是一家人?我们才是一家人好不好,还方总方总的,瞧你那贱样儿。王星元拍着车窗叫道。

马言哈哈大笑,对王星元说,柠檬卫视跟紫金传媒合作这档节目,悦蓝担任制片人,我做主持人,那就是她的部下,可不得叫方总吗?

方悦蓝则白了王星元一眼,嗔怪道,以后马言出任主持人,就是我们节目组这个大家庭的顶梁柱,不就是一家人了吗。倒是你,我跟你可不是一家人,你别乱说啊。王星元讪笑,却说不出话来。

马言跨上停在人行道上的哈雷,发动起来说,我得赶紧回家,小奈发烧了,我得……

啊,小奈病了,病得重吗?方悦蓝紧张起来。

小孩子发点烧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有余茉在呢。刚才开会的时候,我不是出去了一趟吗,就是余茉打来的电话,非要我回去一趟,你们女人就爱小题大做……马言一边说着,一边驾着哈雷摩托驶上大街,朝二人挥挥手,一溜烟消失在车流中。

方悦蓝不放心,想让王星元载她去马言家里看望马奈,王星元眼珠一转,对方悦蓝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余茉的心思,这好不容易找到个和马言同舟共济、重新培养感情的机会,你又何必……王星元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方悦蓝朝马言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忽然回过神来,瞪着王星元说,姓王的,我又何必什么,你什么意思?

按下方悦蓝、王星元斗嘴不表,单说马言这头,回到家,见母亲还没回来,余茉正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走出厨房,见马言回来,赶紧放下葡萄,为马言递上拖鞋。看见儿子活蹦乱跳的样子,马言就明白了,不禁责备余茉不该拿儿子的健康开玩笑。余茉避开马奈,小声却咬牙切齿地对马言说,我本来要趁放假带小奈去厦门玩儿的,是你哭着喊着让我把儿子放给他奶奶几天,你也答应好好陪儿子的,哦,这方悦蓝一有事,你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去加班,把儿子一人撂家里,你有什么资格责备我。

马言被怼得支吾起来,这悦,悦蓝的事耽误不得……

悦蓝耽误不得,儿子就能耽误了?是悦蓝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这,这都哪跟哪儿呀。马言抓起一把葡萄,猛地塞进嘴里,一阵吞嚼,被呛得咳嗽起来。余茉拍打着他的后背,问有没有卡到葡萄籽,马言摆手表示没事。余茉说,瞧你,我说两句还不行啊,你看你洗手了吗,连个孩子都不如,唉,我上辈子就是欠你们爷儿俩的。

正说着,马母拎着一袋子食品、蔬菜,哼着小曲儿进了门。见马言也回来了,便对余茉说,你看看,要不是有台手术非去不可,也不用你抱病来照看小奈了,你快回去休息,小奈你就放心吧,别说放在这儿一个月,就是放一辈子,我也没意见。马言有些蒙圈,指了指余茉,你病了,这又是怎么回事?余茉笑道,妈这不是想孙子吗,我就跟她说,我身体不大舒服,想把小奈放这儿一个月的时间,等我养好了再接小奈回去。余茉又转向马母道,妈,您辛苦了,妈我跟您说,小奈要是不乖,您尽管教训他。

余茉,你这么叫我,我还挺不习惯的呢!马母尴尬地笑了笑。

余茉满脸赔笑,妈,我不就是想讨好您老人家嘛!小奈在这儿一个月,您腰腿又不大好,我是怕您累着。

不累不累,就是累,我也心甘情愿。倒是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看你没啥毛病,回去多喝热水,趁放假躺几天也就好了。马母边把袋子里的食品放进冰箱,边对余茉说。

马言把余茉送到楼下,叮嘱她真有病的话还是要去医院。余茉把住马言的胳膊说没事,你陪我去西餐厅吃饭吧,我一个人回去,孤灯冷灶的,多没劲呀。马言想掰开余茉的手,却没掰开,便让她松手,让人看见不好。余茉说,这小区里谁不知道我们是两口子,有什么好顾忌的。马言哭笑不得,说我这都是为你好,传出去,我无所谓,倒是会影响你找下家不是。余茉说,我才不要找男朋友,你不要我,我就带儿子一个人过,直到老死。

5

节目一上马,方悦蓝、马言和一众节目组编导就连轴转动起来,一周一期节目,是绝对不能空窗的。顺利的时候还好,一个下午能录一期,不顺利的话,拖到晚上十一二点也是常有的事。在台上一站就是大半天,还要全身心地投入,疲乏自不必说,马言有时感觉两条腿都站肿了,酸胀不已。

这晚,马言回到家里,却见穿着围裙的余茉从厨房跑出来,蹲到马言脚下,麻利地帮他脱鞋,换拖鞋。马言忙说自己来,并诧异余茉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跑这儿当起保姆来了?余茉把皮鞋收进鞋柜,拿毛巾帮马言抹了把脸说,累了吧,快歇歇。马言左躲右闪,这时马母从卧室出来,笑着说余茉现在变得能干了,做了一桌子菜,还帮我洗了一遍床单、窗帘,一整天都没闲着,这几年,余茉这个妈没白当。余茉说,妈,我以前做得不好,您老别放在心上,以后您就瞧好吧!马言糊涂了,问余茉这是唱的哪一出?余茉说我没唱戏,我又不是你们当主持、当演员的,那么会演戏,儿子在这儿,我来帮妈做点儿事情,搭搭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您说是吧妈!就是就是,马母应和道。马言说,妈,她这一口一个妈,我看您还挺受用呵?马母说,不是你要我把余茉当半个闺女待的吗?马母端着碗筷张罗吃晚饭,余茉抢过去,一边摆放一边吆喝儿子不要再看动画片了,去洗手吃饭。马言摇了摇脑袋,去和儿子一起洗手。

吃罢晚饭,余茉把马奈哄睡后,来到书房,见马言正在看书,便上前帮他捏肩膀,马言弹跳开来。余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我走了,你不打算送送我?马母也督促马言送送余茉,说你看她,这一天忙里忙外,累得够呛。马言只好放下书,随着余茉下楼。余茉没开车,想让马言仍然骑摩托送她回去,马言不耐烦地说,我也挺累,你打车回吧。余茉坚持让马言送她回去,马言终于忍不住说,余茉我提醒你啊,你以后来我家,最好先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有点儿准备。余茉脑袋撇向一边说,儿子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管不着!说完,余茉抹了把眼睛。马言叉着腰,看着余茉消失在街道拐角灯光里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天下午,马言、方悦蓝和一个编导在外景地取景时,突然接到母亲的来电。电话里,马母显得异常着急,甚至带着哭腔,让马言赶紧回家一趟。马言问什么事,马母只嚷嚷说,乱套了乱套了,电话里说不清,儿子你快点回来。马言交代一番,急忙跨上摩托,一路飞奔回家。

回到家,马言掏钥匙开门,却打不开,推也推不动。原来马母已经反锁了房门,自己靠在门后顶住门板,面带泪痕。余茉则耷拉着脸,搂着马奈坐在客厅沙发里,马奈也是泪痕满面,吩呲吩呲地抽咽着。见到马言回来,马母像是有了主心骨,竹筒倒豆般地说,余茉要把小奈带走,被我拦住了,本来说让我带一个月的,这才二十天,怎么能说带走就带走呢?说话得算话,儿子你得给我做主。余茉说,妈,我现在身体好了,不能老麻烦您。马奈抱着余茉的腰,也哭喊起来,我要回家,爸爸不陪我玩,我要妈妈,我要跟妈妈,呜……

马言抽出一张纸巾给马奈擦了擦眼泪,把他抱到书房,打开电脑,让他玩游戏,然后关好房门回到客厅,坐到餐桌主位上,让母亲、余茉分坐两侧。马言蹾了两下茶杯说,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今天我还非得试试,咱把这事断清楚了。

行,你现在就是咱家的县太爷!马母胸有成竹地说。

余茉“切”了一声,县太爷怎么也得是个处级,你不过是个中级职称,充其量也就算个科级。

科级怎么了?没有七品至少也得是九品,也有九品的县太爷。马母争辩道。

打住打住,我这还没开审,怎么先被你们审起来了?马言转向余茉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你是一个母亲,怎么可以在孩子面前言而无信呢!

对对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马母连忙说。

那,那是对男人说的,我是女人,女人不讲究这个。余茉反唇相讥。当初离婚时,儿子可是判给我的,你们说是不是?马言、马母无言以对。余茉乘胜追击,既然是判给我的,我就有权随时带回到自己身边,虽然我说过住一个月,但也只是权宜之计,算不上什么承诺,别拿那一套侮辱我的人格。

既然你不承认,我也无话可说了。马言转脸对母亲说,妈,不管是从亲情上讲,还是从法律上将,马奈都是余茉的,这点没错吧?

没……没错是没错,那还不是你当初主动让步,小奈才判给她的。马母想要力争。余茉说,当初归当初,现在是现在,现在我要行使法定权利,你们要是阻拦,那,那就是违法。马母霍地站起来,指着余茉说,你还跟我讲起法来了,今天就是不能走,你让公安来抓我呀!余茉也站起来,妈,我可是小奈的法定监护人,这要在国外,我还真就可以请警察帮忙,强行带走小奈的。

马言皱着眉头,摆手示意二人坐下。余茉白了马言一眼说,你巴不得我赶紧带走儿子呢!是不是?

马母也指责马言,你个臭小子,断来断去,你原来是要赶小奈走啊,你,你成心气我啊!话没说完,马母手捂胸口,身体慢慢往下出溜。马言赶紧扶住母亲,妈您别生气,您心脏不好,千万不能生气,快快快,我扶您到床上躺一会儿去。

马言扶着母亲进卧室,宽慰了一番,又从卧室出来,轻轻带上房门。余茉问老太太没事吧?马言手一挥,没事,她也就争口气,过去也就过去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带儿子走,我回头多劝劝她,想通了也就没事了。余茉说,那可不行,事儿是我引起的,我得给老太太赔个不是去。马言笑了,这就对了嘛,有话好好说,我妈气一顺,不定就答应你了呢。我还有事,得去单位一趟,你们女人之间的事儿,我就不掺和了。

不是你嚷嚷着要断清楚的吗,这还没个结果,你又要开溜。

马言撇了撇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还真是一句至理名言,一方是我妈,一方是我儿子的妈,怎么断?最后有罪的还不都是我?咱干脆退堂得了。

6

再次从外景地回到家里,一进门,马奈就跑出来抱住马言的腿嚷嚷起来,老爸,我不走了,妈妈也不走了,噢……噢……我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玩儿喽!

余茉、马母分别端着碗碟从厨房出来,余茉边摆放碗筷边对马言说,我跟妈商量好了,我搬过来住十几天,小奈也就住满了一个月,到时候我们娘儿俩再搬走,这样我既兑现了承诺,又能多陪陪儿子和老妈,您说是吧妈!马母乐呵呵地点头。马言不干了。这怎么可以,哦,你们商量来商量去就整这么一出啊!马母说,这一出怎么了?我看这一出挺好,一家四口人,凭什么让你一人心里舒坦,我们娘儿仨整日以泪洗面的。马言暗自朝余茉挑了下大拇指,余茉朝马言扬了扬下巴,得意地笑了。

临睡前,洗好澡,马言走进卧室,见余茉正在化妆台上摆放带来的化妆品。

你,你要干什么?

余茉慢条斯理地说,总不能拿餐桌当化妆台吧,你睡你的,我摆我的。

你不是要睡客厅的吗,放茶几上就是了。

要你管,这化妆台还是我的嫁妆呢!

马言没好气地躺到床上,搂着马奈蒙头睡觉。余茉坐在化妆台前,怔怔地看着床上的父子二人,坐了一会儿,余茉熄了灯,轻手轻脚走出卧室,带上房门。

客厅里,阳台的窗户没有完全关闭,微风吹起,窗帘边缘向两旁撩开,月光透过帘子泻进来。余茉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双手,瞅着卧室的房门无法入睡。

卧室门悄悄开了,余茉赶紧闭上眼睛,只听马言轻脚走到自己旁边,小声问她睡着了吗?余茉仍然闭着眼,装作睡着了。马言“切”了一声说,别装了,你去屋里睡大床,我睡沙发。余茉微笑着坐起来,把住马言的胳膊说,这沙发睡着不得劲,要不咱一块儿睡大床吧。马言像被马蜂蜇了一下子,拉起余茉,自己躺到沙发上说,我还是睡沙发吧,我觉得挺舒服。余茉坐到沙发沿上,轻声道,反正也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吧!马言不吱声,往沙发里挤了挤。余茉说,那我就带儿子睡大床,明儿个我给你整个行军床放到书房,你将就一下。

马丰嘟囔说,那种破床,我睡不好。

那你说怎么办?黑暗中,余茉盯着马言。马言说,余茉我求你,你还是搬回去吧,这,这算怎么回事儿呀!余茉说,那不成,我就是想搬回去,你妈也不干呀,要不这样,你还是去睡大床,咱们一家三口挤一挤。马言呛得一串咳嗽,余茉伸手拍打他的后背,马言伸手挡开说,余茉,你说咱俩要是再睡一张床,那算怎么回事儿嘛!

你是小奈的亲爸,我是他亲妈,怎、怎么了?余茉有点害羞。

你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离异夫妻!

管他离异夫妻、露水夫妻,反正都是夫妻,既然是夫妻,就该有名有实。马言坐起来。这一不小心,还真能被你绕进去,可问题就在于,离异夫妻的性质就是有名无实了,咱俩要是睡一块儿,那最多算是一夜情。

余茉扑哧笑了,扑到马言背上,抱住他的脖子撒娇。说什么呢,坏死了你,谁要跟你一夜情啊!

这样折腾三四天下来,马言白天上班时显得无精打采,录制节目的时候也忍不住打几个哈欠,方悦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趁录节目中间休息的当儿,方悦蓝递给马言一杯咖啡,嗔怪他老说错词,并猜度马言是否夜夜笙歌。马言哭笑不得,说还不都是你那闺蜜闹的,于是将家里的情形如此这般地描述了一番。方悦蓝听后不禁乐了,说马言你傻呀,余茉这是想跟你复婚呢。马言把喝空的咖啡纸杯扔进身后的垃圾桶,整了整衣服,临上台前,转身对方悦蓝说,这不可能。

谁想到了中午饭点,余茉拎着一只不大不小的塑料箱进来了,径直走到马言办公桌前,先在办公桌上铺上报纸,然后把塑料箱里的饭盒一一摆上,四菜一汤,有荤有素。马言愣住了,小声叽咕道,你这又是干什么,赶快拿回去,我吃过了。余茉笑着,我都问过前台了,说你没吃饭呢,以后我都给你做好送过来,不要叫外卖,外边的小吃店也不干净。

坐在靠里位置的方悦蓝看见余茉,也愣了愣神,便笑着走过来跟余茉打招呼。余茉,你怎么来了?余茉一边把筷子塞给马言一边回答,你不都看见了吗,给我们家马言送饭,他一个外人在你们这儿上班,还不知道遭多少排挤呢。方悦蓝抱着膀子,瞥了一眼马言说,瞧你说的,他可是代表柠檬卫视驻扎在这儿,不对我们颐指气使就烧高香了,我们能欺负到他?你看他是让人欺负的主儿吗?方悦蓝瞅着喷香的饭菜,用手捏起一撮木须肉放进嘴里。嗯!好吃好吃,好久没尝过你手艺了,这一尝,把我肚子里的馋虫全钩出来了。方悦蓝又要把手伸向红烧仔排,被余茉打了回去,把一个方形分格的塑料饭盒递给她说,你当这是手抓饭呀,给,饭菜都在里面了。

方悦蓝接过饭盒,撇了撇嘴,余茉,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我跟你什么关系,真是打小白疼你了………唉!人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今天算是咂摸出这话的辛酸了。余茉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吃你的去吧。

方悦蓝端着饭盒回到自己座位。这时,节目组几个小伙子围到马言桌边。钱晓川凑着鼻子闻了一圈,说了句真香,捏起一块仔排塞进嘴里,叽里咕噜着说,马哥,你怎么还跟嫂子客气起来了,没吃过就是没吃过,来来来,反正你也吃不完,我们帮你吃。说话间,海涛、罗书几个大小伙子一拥而上,一时勺子、叉子、筷子纷飞。大伙儿一边吞咽一边挑着大拇指,夸赞余茉的手艺。

嗯嗯!嫂子好手艺!

好吃好吃,啊这是我的,都别跟我抢!

嫂子人长得美,手艺又一流,我将来娶媳妇,一定要找个您这款的。钱晓川一边吞咽一边咕噜着。

众人连挤带抢,把马言、余茉都挤到一边。方悦蓝边吃边看着这边,不禁笑起来。

好吃吗?马言问。众人齐点头。马言便指着余茉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们都给我记好了,她是我前妻,不是你们嫂子,以后不准乱叫。众人一下愣住,余茉脸色陡变,方悦蓝赶紧走过来,推搡了一把马言。马言不管不顾,甩手而去,大伙儿则不明就里,面面相觑。方悦蓝想去安慰余茉,却被猛地推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强忍眼泪的余茉空手离去。

7

作为最好的朋友,余茉的心思,方悦蓝再明白不过,只是马言那魂不守舍的状态,也令她深感不安。幽暗光线里,余茉、方悦蓝两人坐在酒吧的吧台前,各要了一杯德国黑啤。余茉脸上还带着不悦,方悦蓝举杯碰了一下余茉的杯子,问她是不是还在为中午的事儿生气。余茉说,搁你,你能一笑而过?方悦蓝岔开话题说,马言这几天状态不大好,老是打哈欠,今天录节目时,好几个地方忘了词。

这么说是怪我喽,不过你对他观察还真仔细啊。余茉酸溜溜地说。方悦蓝打了余茉一下,说什么呢你!他这种状态可不行……余茉说,悦蓝你是来当说客的吧,我说怎么想起约我出来呢!你就明说吧,是不是他跟你说了,让我赶紧离开他家?方悦蓝有些尴尬。余茉,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只是不忍心看你活得那么憋屈。余茉叹了口气,我就是个自作自受的命,哪有你命好,守着个成功人士,还偏偏不嫁,我说你想什么呢?方悦蓝说,我可不想让自己完全依赖别人,工作都五年了,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机会,又有马言帮忙,我不能再错过。余茉喝了口啤酒,像被噎住了,咳嗽了两声说,你是不想再错过马言吧,姓方的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他还有想法,我可告诉你……

余茉还没说完,就被方悦蓝在胳膊上掐了一下。瞎说什么呢,谁是谁的真命天子,早已天注定,我跟他有缘无分,现在也就是朋友关系,要不然也不会让你捡个漏。

余茉呵了一声,敢情我余茉短命的婚姻都是拜你所赐,回过头来还得感激你喽。方悦蓝笑。你非让我对你感到愧疚是不是?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过你这么作践自己也不是个办法,只要你搬回去,让马言沉下心来进入工作状态,说什么我也会帮你的。

你会那么大方?余茉警觉地瞪着方悦蓝。方悦蓝扑哧笑了。瞧你那样儿,生怕别人从你嘴里抢食似的,告诉你,我可不稀罕。余茉撇了撇嘴说,就怕某些人言不由衷吧。方悦蓝又狠狠掐了一把余茉,死丫头,马言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言不由衷。

两人聊到挺晚,余茉总算舒展开眉头,脸上露出宽慰。方悦蓝抓了一把她的屁股说,早就看出你对我不放心,你以为人人都稀罕他呀,也就你余茉,搁着这么好的身段,想要什么样的好男人不是手到擒来,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余茉说,我是没出息,你就出息了,你有出息当初为什么忍痛割爱把马言让给我,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不过……余茉凑到方悦蓝耳根旁说,趁我们现在是离婚状态,我允许你勾搭他一回……方悦蓝喷笑着撕打余茉,余茉笑着逃出酒吧,边跑边回头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咱姐们什么关系,有福同享,有肉同食。方悦蓝抓住余茉的风衣领子拉扯着。都说结过婚的女人很快就变得泼辣,我看你何止是泼辣,简直就是,就是个……余茉笑出了眼泪,就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就是个骚货?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骚货。方悦蓝再次扑哧笑出来。

两个女人都笑得直不起腰,各自扶着自己膝盖,在街边的夜色里放肆地大笑。

第二天趁中饭前一阵空当,方悦蓝把马言叫到紫金大厦的天台上。天台上种着各种植物,有高大的灌木,有一架开到荼蘼的紫藤,周边摆满花花草草,各种叶色深浅不一的绿植生机勃勃,和周边荒芜破乱的楼顶形成鲜明对比。方悦蓝抱着膀子,站在天台边上俯瞰着城市光景。马言兴冲冲地上来,问方悦蓝是不是说服余茉了,方悦蓝点点头,马言兴奋地搓手,夸悦蓝出马一个顶俩。方悦蓝白他一眼说,余茉就那么遭人嫌弃啊,再怎么说,人家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你。马言忙道,余茉是个好女人,我承认,可这男人跟女人,就像插销跟插座,只有型号相符才能配对得当,可惜我跟她不是一个厂出的。方悦蓝摆手说,别跟我扯没用的,余茉答是答应了,不过她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马言忙道,别说是一个,就是十个我都答应,只要她赶紧搬回去住。

余茉可以搬回去,不过你也要跟着搬过去,我,我要你跟余茉复婚。

复婚?马言大叫起来,方悦蓝你没搞错吧?

马言举手抓到头顶一根藤条,用力地扯动,摇晃,一些叶片和花瓣抖落下来,落在两人身上。马言继续叫嚷,方悦蓝,我让你跟余茉好好说叨说叨,就说叨出这个结果?我告诉你,我们当初离婚,就是因为我不愿意撂下我妈让她老人家单住,现在怎么又旧事重提了呢,这个余茉,她简直,简直是丧心病狂。马言越说越气,几乎要吼起来。方悦蓝也有点儿被他吓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她耸耸肩膀说,你不答应我也没办法,余茉只好赖在你们家不回去了,你看着办吧。说完就抱着膀子,把背影甩给马言,下楼去了。

马言一个人留在天台上,双手叉着腰,在紫藤架下来回徘徊,突然猛地抓住一根藤条,用力撕扯拖拽,手掌被勒出一道红印。

当晚,马言去了王星元的别墅,找他喝酒解闷,没承想几杯酒下肚,王星元也把话题扯到他跟余茉复婚的事儿上。王星元说,悦蓝说得太对了,你跟余茉就应该复婚。马言一瞪眼说,是哥们儿就别跟我提这事,否则我跟你急。王星元把酒杯一蹾说,你凭什么跟我急?你说你,放着余茉那么好一女人不要,偏偏要跟我们家悦蓝凑到一块儿,姓马的你说你什么意思?你考虑过哥们儿的感受吗?要急眼也是我跟你急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急眼?马言乐了。哎我说姓王的,当初是谁哭着喊着求我帮悦蓝参谋策划,帮她上位做这个节目制片人的……

那,那还不是悦蓝威逼利诱,我没办法呀!

哦,我看出来了,悦蓝喜欢的是我,大学期间我们就互相喜欢过,现在她对我是旧情未了,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向你挑明,当初你王星元是怎么把我从马言身边夺走的,现在还怎么给人还回去,是不是这样哇?哈哈哈……

马言乐得拍打膝盖,王星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讪笑道,哥们我看你是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说胡话了。

马言挥手道,我没说胡话,姓王的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想让我跟余茉复婚,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你能拿我怎样?

我,我能拿你怎样……

哎,我倒有个主意。马言一拍大腿说,你不是也夸余茉是个好女人吗,干脆你去追她得了,我则去重新追求悦蓝,这样咱四个还是两对儿,仍然是好朋友,愿得四人心,白首不分离,多好,哈哈哈……

王星元又气又好笑地说,余茉可是离过婚的,我岂不是吃大亏了。马言说,你吃什么亏,我连儿子都给你生好了,再说了,我还担心马奈遇到个待他不好的后爹呢,你是最佳人选呀。将来你的财产也由马奈继承,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好,哈哈哈。

欠揍了啊你!实话跟你说,我跟悦蓝已经……

已经怎么了?已经那个了,切,那就不是个事儿。

少废话,咱还是说说正事。现在大家伙儿都知道余茉跟你是一家人,人家满怀希望,你不能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啊!这可是人品问题,就算我理解你,都得装出一副鄙视你的样子……

马言也正色起来,摆手道,这个恶人我做定了,不求任何人的谅解,包括你跟悦蓝。

8

余茉如约从马言家里搬了回去,自然要带走马奈,让马母好不空落,马言只得好言宽解,又挨了两天,一切总算回到原来的样子。

这天晌午,马言也把方悦蓝拉到大楼天台上,搓着手说,悦蓝你看哈,余茉是我前妻,也是你的闺蜜,可是我跟她的姻缘,也就两年的寿限,我想吧,我们这两年的婚姻,都是因为你,没有你我就不可能遇上余茉,所以我首先得感谢……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骂我呀,你到底想要怎样?

咱想的绝对都是好事儿,对余茉好,对我也好。你看哈,咱这节目不是火了吗,这几期上来的男嘉宾质量不错,表现可圈可点,而余茉一个人带着马奈……

方悦蓝指着马言。我知道你咋想的了,想让余茉上节目是不是?马言低头颔首,表示自己没法向余茉开口,还是得请方悦蓝出马。方悦蓝白了马言一眼,干脆利落地说,这事儿免谈,我可不想掺和你的腌臜事。马言忙道,你不掺和我的事儿我认,但你不能不掺和余茉的事儿呀,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这事儿和我马言无关,我和余茉早就离婚了,情分已断,但你和她的友情却是万古长青……

眼见马言这边大势已去,方悦蓝也觉得马言说得在理,便去找余茉,却始终难以启齿,反倒是余茉不停追问,你倒是催促催促姓马的,赶紧把婚给复了呀。方悦蓝支支吾吾,余茉一边叠衣服一边继续唠叨,你到底向着他还是向着我呀,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方悦蓝急了,我可不像你,没男人就活不下去似的,再说了,好男人多的是,我们节目组最近就来了好几个非常不错的男嘉宾。

余茉停下来,盯着方悦蓝问,怎么着,你嫌弃人家老王,想近水楼台先换一个?

方悦蓝已经打开一瓶红酒,放到余茉面前一杯,自己一口喝完大半杯说,马言就不是个东西,还把两个男嘉宾的资料整理出来,非让我带给你……方悦蓝说着,想把一个资料袋递给余茉。

余茉没接,愣在沙发上出神。

借着酒劲儿,方悦蓝取出男嘉宾的资料。你看看,这两个都真心不错,一个也是离异,无孩,而且高大英俊,一个因为创业耽误了,比你还小一岁呢……方悦蓝不管不顾地说明让余茉干脆放弃马言去台上相亲的来意,却没看见余茉已在默默流泪,直到发现,她赶紧刹车,一把抱住余茉。余茉,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方悦蓝也哭了,哭出了声,且一声比一声大。余茉,你和小奈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你们娘儿俩这个样子,可是节目又离不开马言,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方悦蓝哇哇地哭着,这时卧室传来马奈的一声哭啼,方悦蓝赶紧收住哭声,跟着余茉冲进卧室,见马奈只是呓语,两人这才放心,轻轻关上房门,再次回到客厅里。

余茉抽出两张抽纸递给方悦蓝,方悦蓝揩干眼泪,又擤了一通鼻涕。余茉仍然无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自己倒满再次喝干。眼见余茉三杯红酒下肚,方悦蓝抢过酒瓶说,你这是干嘛,不上就不上呗,你可不准作践自己。余茉双颊飞红,伸手要着酒瓶说,悦蓝,我答应你,把酒倒上。方悦蓝怯怯地看着余茉,你,你答应了?余茉一把抢过酒瓶,再次为自己倒满,把方悦蓝的酒杯也加满,然后举起酒杯碰了一下方悦蓝的杯子说,悦蓝,我知道,你,你是真心疼我,疼我们娘儿俩,来,让我们为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干,干杯……

9

这天上午,方悦蓝一干人等正在办公区忙碌,马言突然叫起来,并激动地冲到方悦蓝桌前,你快看,有个香港的男嘉宾,专门冲余茉来的。方悦蓝瞪了马言一眼,你小点声,怕别人都不知道你是陈世美怎么着?马言挠头笑道,我,我这不是为余茉高兴吗,这才上台两期就……方悦蓝翻了个白眼,切,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以为你前妻是残花败柳啊,也就你这种没眼光的。

是是是,我没眼光,我瞎了狗眼。马言一脸开心,方悦蓝走到马言办公桌前,一边拿起一位叫林伟棠的男嘉宾的资料一边说,我告诉你,余茉一上台我就有种预感,肯定会有人专门冲她而来,这只是第一个,后边说不定还有一打呢!

多多益善,多多益善。马言赔笑着说,方总你看,这个男嘉宾真不错,巴黎商学院硕士,继承祖业,现在经营一家叫林记茶餐厅的连锁企业,身高长相也没得说……

方悦蓝认真研读了一会儿,放下材料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哎我说姓马的,你怎么那么兴奋啊,什么人哪!说着,方悦蓝走到赵一朵桌旁,问男嘉宾排到哪一期了,赵一朵查核后说已经排到下个月。方悦蓝把材料交给她,你跟钱小川明天就飞一趟香港,去拍这位男嘉宾的影像资料,并把他带回来录节目,不,你别去了,我亲自去,你马上帮我们订两张机票。

第三天,方悦蓝和钱小川从香港回来,还带来了林伟棠,将他安顿在酒店。方悦蓝马不停蹄地给余茉打电话,要跟她借个人用,余茉狐疑道,借人?我孤家寡人的能借谁给你使唤啊?方悦蓝说,当然是你最亲近的人了。余茉哦了一声。哦我知道了,马言现在不就是你的人吗。此时,马言正站在一旁,方悦蓝转动着座椅,以便背对着马言,马言只好不断调整位置,以便让自己出现在方悦蓝的视线里。方悦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那烂人谁稀罕借啊,薄情寡义的,白送给我都不稀罕……好了好了,不跟你废话,晚饭后我去接小奈。

你要借小奈?有你这么当干妈的吗,把自己儿子当成个东西。

那有你这么当亲妈的吗,放着个那么聪明可爱的儿子,却让他有爹生没爹教。方悦蓝说着,又瞟了一眼马言,继续道,瞅瞅你,杵在台上霸占个位子,却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给谁看呢!

通话毕,方悦蓝挂掉电话,见马言还站在身旁,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

当晚,方悦蓝就领着马奈来到林伟棠下榻的宾馆。见到马奈,林伟棠煞是欢喜,两人一见如故似的,很快就熟络起来。林伟棠冲方悦蓝挑起大拇指。没想到方总那么年轻漂亮,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儿子,真是幸福……方悦蓝赶忙纠正,我是他干妈,我闺蜜的儿子。哦,您闺蜜,儿子靓仔,妈妈肯定也像您一样美丽。方悦蓝笑道,他妈妈可比我漂亮多了。林伟棠正色道,太感谢方总了,还亲自跑一趟香港,我对那位16号女嘉宾的确是一见倾心,真是太奇怪了,眼缘这东西真是神秘。

方悦蓝也严肃下来。林先生,如果这次您不能牵手成功呢?林伟棠忙道,那没关系,没关系,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再说就算是牵手成功,也只是开始。其实在我这里,和16号的交往,从我看见她的那一刻起已经就开始了。

10

新一期节目录制现场,女嘉宾们上台前,余茉在演播室后台问钱小川、罗书他们,自己穿的衣服是不是太抢眼了。钱小川挑起大拇指,夸她穿什么都好看,尤其这一身,堪称美艳绝伦,罗书也点头应和。钱小川说,嫂子,我们这可是实话实说,不过我就弄不明白,像您这样的女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说马哥怎么就……这时马言正好过来,冲钱小川喊道,别老嫂子嫂子的,让男嘉宾听到了,你不是成心搅局吗。钱小川说,我就是对那些男嘉宾不服气,要不是规则限制,我都想登台跟嫂子牵手呢。众人哈哈大笑。马言说,别仗着自己年轻就满嘴跑火车,你前嫂子瞧不瞧得上你还难说呢。余茉也笑道,那可说不准,小钱你明儿就辞职,前嫂子我在台上等你。

说笑间,女嘉宾登台,站成一溜,男嘉宾挨个上台。临到林伟棠上台,他直指余茉,其他女嘉宾都灭了灯,余茉只好按节目规则站到心动女生的位置,与林伟棠面对面。

请16号女嘉宾作出最后的选择。马言按程序主持。

余茉犹疑了片刻才说,男嘉宾的确是我欣赏的类型,但我们距离太远,对不起。说完向林伟棠鞠躬致歉,返回女嘉宾席。林伟棠尽力保持着微笑和风度,马言则瞪大双眼,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我不得不为16号女嘉宾感到深深的惋惜,甚至有些伤感。在这台上,鄙人也算阅人无数,容我说句公道话,男嘉宾这款天生就是做老公的,可惜我不是个女的,否则我根本就不可能给他上台的机会,台下就截胡了!

台下观众一阵哄笑。

林伟棠微笑道,马老师过奖了,16号女嘉宾就是我的幸福目标,值得毕生追求……

你看看你看看,就算我是个女的也没用,人家就认定16号了,我还是别做女的吧!

观众再次哄笑。

林伟棠诚恳地说,台上没牵手,台下还可以做朋友,我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会努力克服余茉女士所说的距离问题……林伟棠说完,鞠躬致谢,在掌声中走下舞台。

中场休息期间,马言来到后台,把余茉拉到一个角落,余茉想挣脱,却挣脱不开。马言说,我真搞不懂你,那么好一个人你怎么就拒绝了呢?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余茉挑了一下眉毛说,你这样的啊,实话告诉你,我答应上节目,就是为了能见到你。马言皱起眉头。余茉啊,咱能不能别钻牛角尖,俗话说旧梦可以重温,破镜难以重圆,你这算什么?

正说着,方悦蓝也走过来,余茉撂下一句“梦你个大头鬼”,便转身离开了。马言向方悦蓝摊了摊手说,完了,你也白辛苦跑一趟香港。方悦蓝思忖着说,从一开始我们就犯了一个错误,傻子都看得出来,余茉的目标一直就是你,我们让她上台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余茉离开紫金大厦,直接去了单位,谁知林伟棠早已向方悦蓝打听到她的地址,并事先网购了一大箱玫瑰花寄了过来。余茉打开纸箱,花香扑鼻。余茉抽出花束中的卡片,上面写着:

余茉女士,也许不能一次牵手成功,但一生的牵手,不会止步于一次的拒绝。

落款是林伟棠。余茉不禁凝眉思忖,自言自语,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会拒绝,这个人真有意思。余茉莞尔笑着,把一大箱子玫瑰搬到办公室入口处,对正在上班的同事们喊道,今天是白色情人节,有需要玫瑰花的,尽管来拿哈,姐今天发放爱情福利。

也是事出蹊跷,这天是农历三月三,白色情人节,王星元也亲自动手制作了一帧传情达意的电子贺卡,却并不是要发给方悦蓝,而是想发送给他半年前认识的一位美女旅游作家的,不想一犯浑,误发到了方悦蓝的手机上,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过了有效撤回期限。王星元慌了,赶忙去找马言商量对策不提,单说方悦蓝,更是一脸晦气地来到余茉家。余茉为她下了碗素面,一口未动,只是坐在沙发里暗自伤感。余茉坐到她身边,搭着她的肩膀说,唉!不是我说你们家王星元,看上去人模狗样,其实和姓马的一路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方悦蓝擦了擦眼泪说,马言起码没背叛过你。余茉说,呵呵,他压根就没爱过我,谈何背叛……我看你们还是早分早好。你不像我,没有孩子,和姓王的又没有结婚,分手那也就像吃个苍蝇。我和姓马的分手那可是吃屎,比吃屎还难受。

余茉越说越激动,方悦蓝扑哧笑了,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我说错了吗?那姓王的就是只苍蝇,成天飞来飞去,就想找块臭肉落脚。我看你们早晚得分,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现在就分。

你说得对,可是他那人,肯定天天围着你死磨硬泡,烦都烦死了。

你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我也不上节目了,反正在那上面姓马的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男人都是恶棍,他们一旦占有了你,就再也不会拿你当回事儿了。余茉激动地说。

方悦蓝叹了口气。男人都毙掉,女人岂不都成尼姑了?我可不想整天打坐念经。

余茉凑近了些说,你要找男人也行呀,我让给你,那个林伟棠,你们不都说他好吗?可是我不稀罕。方悦蓝瞥了眼茶几上的一支玫瑰花说,这是他送你的吧?是,寄来一箱子,我就留一枝。方悦蓝说,虚伪,你嫌他远,那我就不嫌他远了?不过林伟棠说,他已经决定把林记茶餐厅的内地旗舰店搬到咱们这儿来,这可都是冲你来的。

正说着,余茉手机响起,是马言打来的。得知方悦蓝果然在这儿,便要带王星元过来,方悦蓝直摆手。不见不见,我不想看见他。余茉故意对着手机说,不管是分是合,这事儿总得谈谈吧?于是让马言和王星元在小区对过的酒吧等她们。

挂了电话,余茉鼓励方悦蓝,你先过去,我等马奈再睡深点儿就过去,你放心,我很快就到。

11

方悦蓝到了酒吧,还好是一间清吧,不那么吵。马言和王星元正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见方悦蓝到来,两人赶紧站起。王星元想把方悦蓝让进自己这边的座位里,方悦蓝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屁股坐到马言旁边,抓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把杯子往桌上一蹾。王星元要给她倒酒,方悦蓝伸手猛地一扒拉,酒瓶落到地上,噗的一声,酒瓶炸了,玻璃碎了一地。王星元赶紧叫来服务员,先用簸箕后用拖把,如此清理一番,才讪讪地坐到方悦蓝对过。

马言先发制人,帮王星元揽下一切说,悦蓝这事你误会星元了,是我让他帮我这么做的,半年前我认识了这位美女旅游作家……以前我马言也算得上是声色犬马,机会多,自然也就没多少焦虑,可自打主持这档相亲节目,那就要注意形象了,所以就没声张,实在是出于无奈才想出这么一招……

王星元趁势而上,装作指责马言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情人节贺卡我可以帮你做,咱兄弟什么关系,但你偏让我代发,结果我一心念叨着悦蓝,就错发到她手机上了。悦蓝,天地良心哪,那个美女作家跟我真没关系。马言不住点头,嘴里念念有词,跟王星元一唱一和,全然不顾方悦蓝越来越愤怒的表情。她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演,你们再给我演,这贺卡的署名明明是王星元。王星元一拍脑门说,我,我不是说了吗,做贺卡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你,这才把帮这家伙做的贺卡署错成了我的名字。王星元说着,又指着马言说,唉!我王星元这个人没啥优点,就是太讲义气,可就是再讲,也不能替你追女生呀,都是你干的好事。马言唯唯诺诺,不停点头认错。

方悦蓝再次拍桌子怒斥,两个臭男人,这么狗血的事儿也能干得出来!你们脑子进地沟油了吗?龌龊!恶心!狼狈为奸!

王星元也指着马言的鼻子说,你还猥琐、下流、无耻,姓马的,通过这件事我算是认清你的真面目了,追个女生居然还要好朋友拉皮条,我算是看清你了,为了我的幸福,我看今后这个朋友不做也罢,一刀两断,没什么大不了,悦蓝,我们走。王星元说得兴起,去拉方悦蓝的胳膊,结果又被甩开。方悦蓝瞪着王星元。你也够贱的,别的事儿可以帮他,这种事儿怎么可以……王星元装出悔之晚矣状,我糊涂,我浑蛋,我不该助纣为虐,帮,帮他去欺骗良家女孩的感情。

是啊,你可真够贱的。马言接茬说。

正说着,余茉虎着一张脸推门进来,见方悦蓝坐在马言身边,愣了下,便坐到王星元旁边说,悦蓝,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给他们留面子!

见余茉到来,方悦蓝的腰板挺了挺说,我正骂着哩,等我骂累了,你帮我接着骂。方悦蓝又转向马言,凤眼圆睁地瞪着他,马言低头装出一副认罪伏法的样子。你没女人就活不下去怎么地,你想要女人是吧,方悦蓝说着一指余茉,这不现成的吗?这么好一女人,跟了你那么多年,给你做妻子,生儿子,里里外外哪点儿不好,偏要去勾搭个什么美女作家,那种人靠谱吗,你不怕人给你戴绿帽子呀。

余茉愣了,不解地看着方悦蓝。悦蓝,这咋回事儿,怎么骂起马言来了?方悦蓝说,这是个误会,是马言干的好事儿,她又指了指王星元,他做的帮凶,两个臭男人,如果哪天我导演电视剧,像你们这种人,我最多让你俩活两集……

马言捶着桌子说,我该死,我浑蛋,是我瞎眼找了这么个办事不牢的朋友。

方悦蓝再次瞪马言,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贺卡万幸没发到那个美女作家手机上,否则要是人家借题发挥,给你曝光,咱们整个栏目都要跟着遭殃,弄不好节目都得被叫停……你说你。

是是是,我的错误很严重,为了咱们的节目,就是没有女人,我也得撑着,星元你说是不是?

王星元连连点头应和马言。

这还差不多,方悦蓝放松下来,忽然又把脸一沉,盯着马言问,我还是没法相信,这事果真是你让他做的帮凶?马言看了看王星元,王星元赶紧接过话头说,悦蓝,千真万确啊,他是主谋,我是协犯,而且是被逼无奈啊,悦蓝,星元冤枉啊,简直冤死了……王星元拱着双手作揖,央求方悦蓝谅解,方悦蓝瞪他一眼说,你就是心虚,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马言劝方悦蓝消消气,不用再责怪王星元了,总之都是我马言的错。方悦蓝指着两人说,下不为例,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王星元腰杆一挺说,悦蓝你放心,以后他就是跪下来求我,舔我臭脚丫子我也不会再帮他了。

眼见危机过境,马言松了口气,笑道,来来来,咱四个有几年没聚一块儿了,今天机会难得,咱们也过个情人节,一醉方休。马言说着,向众人举起酒瓶,余茉举杯声援。对对对,我跟马言过情人节,说着又指了指王星元和方悦蓝,你们两口子过,来来来,咱们调个座位,我坐老王身边算怎么回事儿呀。余茉说着,要跟方悦蓝换座位,自个好坐到马言旁边去。方悦蓝喝了一大口啤酒,斜了一眼王星元说,我才不要跟他过。见方悦蓝没有要动的样子,余茉瞪大眼睛,指着马言问方悦蓝,你不跟他过跟谁过?难不成你要跟他过?我说悦蓝,你不要吃着碗里的还霸着锅里的好不好。方悦蓝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我才不稀罕。马言接过话头说,啥都别说了,星元跟我刚吃的就是情人节套餐,来来来星元,咱哥俩儿继续过节,你们姐俩儿也跟着一块凑合下呗。王星元说,谁要跟你过节,那情人节套餐,本来是为我和悦蓝提前预订的,要不是你这档子事,我们现在正……

四人各怀心事,有怨有笑地拼起啤酒,不觉间,夜至深处,四人才离开酒吧,站在酒吧外街边的灯光里。马言和王星元都有了酒意,方悦蓝、余茉却都喝高了,走路晃晃悠悠的。王星元去搀扶方悦蓝,冥冥之中,方悦蓝依然体察到某种真实似的,一把推开王星元。

余茉一手捂脑门,一手伸向马言说,马言你扶我一下,我头痛。说着,伸手要去搭马言的肩膀,马言下意识躲闪开来,余茉跌坐到地上。马言欲上前搀扶,又犹豫起来,站在原地未动。余茉手扶着地,垂着头,头发遮住她的脸庞,肩膀颤抖着,发出似笑似哭的哽咽声。方悦蓝去搀余茉,腿一软,也跌坐在地上,干脆趴在余茉肩头,也嘤嘤地哭了起来。王星元想去搀起方悦蓝,再次被挡开。你滚,你们都滚,用不着你们假殷勤。方悦蓝用力过猛,推得王星元一个踉跄,后退几步才稳住。

王星元指着余茉对马言说,搀起来走啊,傻愣在那儿干吗?

我,我不搀,男女授受不亲!

亲你个头啊,来来来,我搀这个,你搀这个总行了吧?王星元说着去搀余茉。余茉站起来,抱着王星元的膀子,脑袋枕在他肩膀上。

春寒依然料峭,街边人行道上,灯影摇曳,行人寥寥,偶有车辆从大街上快速经过。夜光里,余茉抱着王星元的膀子在前缓行,方悦蓝双臂死死勒着马言的脖子,几乎吊在他身上,令马言行走艰难。

我,我走不动,背,背我……方悦蓝话都说不利索了。

星元,她,她要背!马言招呼王星元。

王星元不耐烦地扭过头,欲掰开余茉的手,却没掰开,不禁叫道,你不能背啊!烦死了!

马言应了一声,只好背起方悦蓝。方悦蓝的脑袋枕在马言肩头,呼吸匀畅,大概是睡着了。马言双手托着她两条大腿,没走几步,不得不停下来,腾出一只手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又把方悦蓝往上颠了颠,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走在前边的王星元喊道,老王,这悦蓝平时看着瘦不拉唧的,背起来怎么那么沉啊!简、简直比一头母猪还沉。

王星元架着余茉的胳肢窝,回头说,你给我闭嘴,赶紧把她俩送回家,还背上瘾了你……

12

方悦蓝拖着余茉和马奈来到林伟棠预订的粤菜馆,到了门口,余茉再次犹豫起来,方悦蓝噘着嘴说,人家请我吃饭那还不就一借口,你才是今天的主角,你不进去,叫我面子往哪儿搁!不由分说,方悦蓝把余茉推了进去。

两人一边找包间,余茉一边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巴不得一脚把我踢给别的男人,才好去勾引我们家马言。你要是真有那个心,吱一声,我让给你呗,不就一破男人吗。方悦蓝咯咯笑道,当着儿子的面,你收敛点好不好,没羞没臊。

方悦蓝抚摸着马奈的脑袋,把他先让进包间。林伟棠已经到了,见几人进来,赶紧起身让座。一见林伟棠,马奈奔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说,叔叔,怎么是你啊?林伟堂高兴地抱起马奈转了两圈,余茉诧异地看着。怎么,你跟我儿子认识?林伟棠一愣。他,他是你儿子?

是啊,他不是我儿子,难道是你儿子呀?

小奈不是方总的干儿子吗?

方悦蓝笑着说,是我干儿子没错,但是是她亲儿子。林伟棠一拍脑门,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余茉一头雾水,方悦蓝这才把前番借马奈一用,就是去见林伟棠的事情告诉了她。余茉白了她一眼。好啊方悦蓝,背着我设套子,让我往里跳啊!林伟棠也一脸茫然,方悦蓝赶紧解释,林先生,是这样的,这余茉在台上是女嘉宾,私底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得为她的婚姻大事负责呀,关键是小奈,总得找个能接受他的后爸……林伟棠拍手道,我明白了,小奈原来是一道考题,那请问方总,林某是否通过了?岂止通过,简直就是满分,不,是一百二十分。方悦蓝说着,朝余茉挤了挤眼。林伟棠再次抱起马奈,在他脸上连亲几下。太好了太好了,小奈原来是余女士的儿子。

正说着,马言也来了,马奈挣脱林伟棠的怀抱,老爸老爸地叫着扑了过去。林伟棠又愣了。马言抱起马奈,对林伟棠说,我是他爸,他是我儿子。

是……是亲爸?

是呀,我不是他亲爸,难道你是他亲爸?林伟棠指着马言和余茉,那你、你们两个?马言拍了拍林伟棠的肩膀。林先生请放心,我和余茉已经离婚两年多了。哦,马主持,我请教一下,这里,林伟棠说着指了指几人说,还有没有我不了解的关系?没了没了,我再帮您捋一捋哈,马言指了指余茉,我跟她合伙生了马奈,不过两年半前我们就离婚了,这位方悦蓝是余茉的闺蜜,也是我大学时候的师妹,现在我们是《非爱不可》节目的搭档,这你是知道的。余茉嘀咕了一句多余,林伟棠搓着手说,不不不,不多余,我很感谢马主持说清楚,这里我人生地不熟,也就你们几位朋友,没想到大家都是一家人,太好了太好了!

林伟棠已决定把林记茶餐厅内地旗舰店落户南京,在马言的帮助下,很快谈妥一套独门独院的房子,他亲自张罗起设计和装修的事情。林伟棠上前握住马言的手说,谢谢马老师,您不仅鼓励我来到南京,还,还大义让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马言打断林伟棠道,这你可就说岔了,余茉是我前妻,不过我真心希望她能找到一个踏实可靠的人。余茉狠狠白马言一眼说,前妻也是妻,你敢说不是?林伟棠赶忙圆场,是是是,是我嘴拙,但这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马老师急人所难,心胸宽广,林某算是领教了,敬佩敬佩。余茉“切”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席间,林伟棠表明,店铺装修最快也要两个月,但他已经决定留在南京不走了。余女士不是说距离太远吗,我正在努力接近,努力接近。余茉撂下筷子说,你开你的店,我拦不住你,但这跟我可没关系。林伟棠忙道,那是那是,我们只是朋友,不仅我们是朋友,我和小奈也是朋友,不仅和小奈是朋友,和在座的都是朋友……

马言举着杯子笑道,来来来,让我们祝贺林先生毅然加入到我们的大家庭里。

吃好饭,几个人一起出了餐厅。林伟棠逗弄着马奈,两人不时开心地笑起。马言让余茉开车送一下林伟棠,余茉不答应,而是让悦蓝送老林回宾馆,她送马言回去。方悦蓝已经叫来一辆出租车,钻进车里说,我谁也不送。马言紧跑两步,上了出租车前座,摇下车窗打招呼,林先生,让余茉送你回宾馆,儿子,跟老爸再见。马奈跟马言挥手,出租车一溜烟离去。

余茉没辙,只好让林伟棠看着小奈,自己去开车。过了一会儿,余茉的车子开过来,林伟棠和马奈坐到后座上,马奈缠在林伟棠身上,余茉让他下来,不要总缠着林叔叔,马奈不肯。林伟棠说,余女士,我喜欢这孩子,孩子也喜欢我,你就让我们多待会儿吧。林伟棠说着,捏了捏马奈的胳膊腿,又对余茉说,余女士,小奈不是很结实呀,男生应该壮实一点,我建议让小奈去学柔道,您看行不行?

柔道?

是啊,我在香港每天都要去柔道馆,在这项运动上还有些经验。昨天我去建材市场的路上看到一家,场地设施都不错,下午我再去看看有没有教小孩子的课程。

是红星建材市场吧?那得多远。

没事,以后就由我接送小奈去,你不用操心,反正我自己也要锻炼。林伟棠诚恳地说。

余茉没立即答应,要再想一想。林伟棠又描述了一番学习柔道的好处,并问马奈愿不愿意,马奈连连点头,余茉也只好答应下来。

13

趁节目录制前一阵儿,马言找余茉商量,让她不要再登台了,说林伟棠来南京,应该好好相处相处。余茉不答应,说老林来南京是为了开店做生意,可不是为的我。马言说,那你就错了,人家为什么把旗舰店弄你这儿,肯定不如去北京、上海是吧,还不都是冲你来的。就算为了我,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又不是我让他来的,还不是你和方悦蓝捣鼓的,我还没说你们呢,你俩这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对你可是一片好心,谁让你是小奈的亲生母亲来着。余茉哼了一声,好心?你有好心?告诉你马言,以后我们的事你少掺和,别扭死了。

你们的事?是你和林伟棠的事儿?

是,是又怎么样?

哎,这就对了,我明白,得让你们自然发展。马言轻松起来。

余茉指着马言说,姓马的你记住,如果有下辈子,我余茉一定要做你的心脏,我不跳,你就得死。余茉说完,撇下马言走上舞台。

舞台下边,林伟棠正带着马奈坐在观众席。节目录制到中段,余茉又站到了心动女生的位置,站到一位长相颇似林伟棠的男嘉宾对面。林伟棠有些紧张地瞪着舞台上的一男一女。男嘉宾开始对余茉表白:以前节目上,有人专门为你而来,你说他还不错,但距离太远,所以拒绝了……我觉得自己和那位男嘉宾是同一款男人,但没有距离问题,我的企业就在本地……

马言抢过男嘉宾话头说,这人嘛,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但差别大了去了,别说是人和人,就是人和耗子,其DNA也有百分之九十五是一样的,就那差出的百分之五造就了人和耗子的天壤之别……

余茉表情木然。

男嘉宾继续告白:你是一个坚强、善良、有责任心的女人。你把全部的爱给了孩子,可是我能强烈地感觉到,你也需要被爱,被呵护……男嘉宾的话似乎触到余茉的痛处,她有些动容。男嘉宾接着说,我不知道前夫为什么会离开你这样一位如此优秀、美丽的女人,他肯定昏了头了,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

马言抬手止住男嘉宾,哎哎哎,我说哥们儿,你尽可以表达自己的观点,但这么作贱别人可就不对了。

余茉的眼眶已经湿润,台下的林伟棠却越发惊慌,有些不知所措。

男嘉宾继续表白,对于孩子,你尽管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给他创造最好的条件和未来。我会把你们两个都视为掌上明珠,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紧紧捧在手里。男嘉宾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钻戒,单膝跪地,双手奉上。观众席里一片嗷嗷的叫声,纷纷为男嘉宾鼓掌。余茉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她抬手拭泪,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马言接茬说,男嘉宾已经表白完了,你的攻心术应用得不错,不过你看,女嘉宾却被你弄哭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尤其你不该说人前夫如何如何,这不成心揭人伤疤,往人伤口上撒盐吗?男嘉宾跪着解释,马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马言说,你是不是这意思我管不了,关键是人家听了该多不是滋味。

余茉理了一下头发,瞪了眼马言,你说完了没有?该轮到我说话了吧?

哦哦……你说,你说,我们请16号女嘉宾做出自己的决定。马言抬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余茉垂眼看着男嘉宾说,和上一位先生相比,您不仅工作在南京,而且我们成长的环境、生活方式也更接近一些,所以我想……

台下,林伟棠目瞪口呆,紧张得满头大汗,马奈喊他都没有听见。马奈用手拉林伟棠的衣服,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搂住他道,小奈,你叫,快叫……你就叫妈妈,我不同意,妈妈,我不同意。

妈妈,我不同意。马奈还有些胆怯。

大声一点,声音越大越好,赶快叫啊。林伟棠掐了一把马奈。

马奈大叫起来,妈妈,我不同意!妈妈,我不同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台下。台上的男嘉宾诧异地看了看余茉和马言,不知如何是好。余茉笑了笑。哦,是我儿子。

马言接过马奈的叫声说,也是哦,女嘉宾,在你做出最后的决定前,得征求一下家属的意见,儿子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余茉恨恨地看了马言一眼,向男嘉宾鞠躬说,对不起……

台下,林伟棠激动万分,搂着马奈在他的小脸上连亲几下。

录完节目,一众人来到办公区,方悦蓝让人给林伟棠、余茉倒了两杯水,她把水杯递给余茉说,余茉你可真行啊,自打上了我们节目,冲你来的男嘉宾不是高富帅,就是钻石王老五,我看你快挑花眼了吧?马言接话说,根本用不着挑,眼前就现成的。余茉抱起马奈亲了一下。乖儿子,你就是不喊,妈妈也不会跟那个叔叔牵手的。说着看了看马言,你、妈妈,还有爸爸,咱们仨才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啊?马奈捧着余茉的脸蛋说,妈妈,你为什么不跟林叔叔牵手啊!你,小奈,爸爸,还有林叔叔,我们四个人做一家人多好啊!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余茉羞得面红耳赤。

林伟棠抱起马奈,乐滋滋要请大家去丰富路上的皇朝酒店大吃一顿。要好好庆祝庆祝,余茉听了小奈的话,我太开心了。方悦蓝和马言附和,余茉翻了个白眼说,有什么好庆祝的,这俩白眼狼,才不要请他们。余茉又转身对林伟棠说,省下来的钱为店里添两把椅子也是好的。林伟棠连忙点头,对对对,要勤俭要勤俭,我也要听你的话。

14

周末,马言做东邀请几个人在夜南国吃饭,并表明这顿饭主要是为了请林伟棠,王星元和方悦蓝主陪。几个人有说有笑,吃到半截,马言举起杯子,要同时敬林伟棠、余茉二人一杯酒。余茉也对林伟棠笑道,老林,我们俩再敬你一杯。马言摆了摆手说,这一杯是我马言敬你们二位的,刚才我们两个已经敬过老林了,作为前夫妻,我们感谢老林这段时间对马奈的喜爱和照顾,这也是应该的。但这个酒嘛,好事成双,敬两个就够了,哪有敬三杯酒的说法?余茉于是想放下杯子,被马言制止,这杯酒,是我敬你们二位的。马言说着要跟余茉、林伟棠碰杯,余茉往后缩了一下。马言你没喝多吧?怎么变成你敬我们俩了?马言说,无论如何我得敬你们俩一杯,你想啊,小奈是我亲生儿子,可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陪儿子太少,这不全靠你们二位,小奈才能茁壮成长。眼瞅着这段时间,小奈的身板儿越发壮实了,我打心眼里感激二位,所以,我一定要敬二位一杯。

林伟棠举起酒杯,应该的应该的,这酒我喝。余茉转脸对林伟棠说,应该什么呀!你先等一等,这酒不能喝。老林不好意思,我早跟马言说过,要请你吃顿饭,这段时间,你在马奈身上没少费心……

应该的,应该的。林伟棠满脸乐意。余茉说,你又不是马奈他爹。马言笑道,不是他爹,胜似他爹,老林这杯酒你得喝了,你要是不喝,就是承认你不喜欢小奈,不想做他后爹,要是这样的话……

我想我想,我喝我喝!林伟棠忙不迭地一饮而尽,气得余茉直跺脚说,你怎么就喝了?林伟棠急忙说,我没别的意思,马哥确实忙,我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小奈这孩子,就好像我们俩前生有缘似的。余茉说,你别插嘴,他忙什么忙?一破主持人,最多录影前做半天功课,去一下就可以了,也不知道成天赖在那儿干吗!余茉说着瞥了一眼方悦蓝和王星元。方悦蓝回应说,你看我干什么,人家现在可是全国主持界名人,更是柠檬卫视的香饽饽,我们节目组的赵一朵,财务科主任的闺女都想嫁给他,就连大明星钟红雁都看上了他,还为他专门来了一趟南京呢,人家能不忙吗?余茉愣住了,狐疑地看了看马言,又看了看方悦蓝。马言赶忙转移话题,对林伟棠说,今儿不说工作上的闹心事,单说你和余茉……余茉打断马言,你不要声东击西,你不就是想……好好好,姓马的,我成全你。说着,余茉重新端起杯子,见杯子里红酒太少,便放到林伟棠旁边,酒太少,你给我倒上。

林伟棠把着酒瓶,够了够了,红酒虽好,喝多了也伤身。

让你倒你就倒!余茉冲林伟棠喊。

林伟棠举起酒瓶,往余茉杯子里倒了一点点。

倒,再倒!

林伟棠又倒了一点点。

再倒,倒满!

余茉一把抢过酒瓶,一边往自己杯子里倒酒一边说,不舍得是吧!又不是你请客,瞧你一副小气巴拉的样儿?

行了行了,满了满了。林伟棠阻止着余茉。

红酒几乎溢出来,余茉才停下,把酒瓶往桌子上一蹾,端起酒杯,大口喝起来,喝到一大半,不得不停下来,打了个嗝。林伟棠伸手抢过余茉手里的杯子,要替她喝剩下的,余茉不让,但还是被林伟棠抢了过去,一饮而尽。

马言拍手称快,又给三个人分别倒上说,来来来,余茉,老林,我再敬你们二位一杯,这杯酒跟马奈无关,纯粹是敬你们两个的,席慕蓉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

几人又吃喝好一阵子,其间方悦蓝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神色有些紧张,看了看马言和大家,欲言又止。

第三瓶红酒已经见底,余茉快醉了,几个男人还算清醒。余茉目光迷离地瞪着马言说,这一整晚上都是你敬我和老林,都敬了十来杯了吧,姓马的我告诉你,你就是把我跟老林捆在一块儿,用绞肉机绞碎了也白搭,我还是不会听你的……

正说着,赵一朵神色慌张地冲进来,一看这阵势,不禁叫起来。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儿喝酒,马哥的绯闻都炸锅了,就连我,我跟他那点儿事都给添油加醋地搬出来了。方悦蓝赶紧把赵一朵推出包间,让她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回到包间,大家纷纷关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方悦蓝白了一眼马言。还不是我刚才说的那几件事情,现在节目大火,人家名气大了,绯闻闹得山雨欲来。

原来,方悦蓝刚刚出去接的电话,正是紫金传媒执行总裁赵怀远打过来的,因为媒体对钟红雁和马言之间的绯闻事件大肆炒作,加上赵一朵、财务主任都纠缠过一阵子,其他各色人等投桃报李的更是踏破门槛,现在都被翻了出来,说马言作风不正,私生活混乱,柠檬卫视领导认为这事给电视台造成了负面影响,正考虑更换主持人呢。不过总裁也说,马言的能力有目共睹,换人就意味着节目下马,损失将是巨大的。

听到这些,大家都愣住了。

方悦蓝喝了一大口酒,语气坚定地说,马言决不能换,大家也不用太担心,我们领导说了,这事儿还没有定下来,公司高层和卫视那边都还在争取,尽量不让事态扩大,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呀。余茉紧张地问。

方悦蓝说,只是马言得在最短时间内脱单,这样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了。

15

种种压力下,马言不得不选择和余茉复婚。当天还是林伟棠开车载着马言、余茉和马奈去的婚姻登记处。到了停车场,马言将马奈交到他手上,林伟棠抱起马奈,嗓子眼有些发干地祝贺余茉。马言、余茉下车去登记,马奈坐在林伟棠腿上,边把玩着玩具飞机边问林伟棠老爸和老妈去干吗?林伟棠不无酸楚地回答他,他们去结婚。

他们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吗?

哦!是复婚,就是再结一次。

林叔叔,你不是也要和妈妈结婚的吗?

要结的,要结的,我和你妈妈也要结婚。

那我妈妈要结几次婚啊?马奈掰着手指数,一、二、三,妈妈一共要结三次婚。林伟棠夸奖马奈聪明,马奈笑着说,林叔叔,我长大了也要结三次婚。林伟棠笑起来,摸摸马奈的脑袋,没说什么。

等了一会子,方悦蓝也匆匆赶来,马奈眼尖,大声喊干妈。方悦蓝上车,看见老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林伟棠故作坦然,跟方悦蓝东拉西扯,却心不在焉,神情恍惚。

余茉挽着马言的胳膊满面春光地从婚姻登记所出来,马言则戴着墨镜,表情木讷地推开余茉。就按原先说的,你仍然带儿子住新房子,我还陪我妈住老房子,各过各的。余茉说,我不管,你有空得多来陪我们娘儿俩,小奈梦里都会叫林叔叔,我们复了婚,我和林伟棠的事也就得赶紧断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人家。

眼见接近中午,几个人就近找了家饭店进去吃饭。方悦蓝和余茉一起去卫生间,在洗手台前,余茉哼着小曲儿对镜补妆,方悦蓝边搓洗手液便祝贺余茉。失而复得,这下你总算满意了吧。余茉撇了撇嘴,你还说呢,都是你说保持现在的格局,否则无法说服马言复婚,可复婚了又能怎样,还不是等于守活寡。方悦蓝坏笑道,老林对你一往情深,你正好可以跟他搞搞婚外情,多刺激呀。余茉扔下化妆盒,在卫生间里追打方悦蓝。

包间里,马言边看菜单边对林伟棠嘟囔,觉得当初不应该听老林的建议,这么草率地复婚。老林忙道,马哥咱不是说好了吗,一则为了解决你的绯闻危机,二则就是为了考验余茉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如果真有,你们再离婚,我跟她也就能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了,否则她是不会对你死心的。呵呵,你对自己还挺有信心,告诉你老林,余茉可不是个朝秦暮楚的人,要是我跟她重归于好了呢?那,那也是好事儿啊,只要她、她感到幸福……

那你怎么办?马言直视林伟棠。林伟棠垂下眼睑。先这么处着,能每天见到她,说说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马言笑着拍了拍林伟棠的肩膀。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放心,我绝不会动她一根指头。

动,动,该动你就动是了……林伟棠说话结结巴巴,惹得马言哈哈大笑,正好余茉和方悦蓝进来,看得二人莫名其妙。

当晚,林伟棠来到余茉家,余茉打开门,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他让进屋,见林伟棠比自己还局促不安,便递过一双拖鞋,请他进去。问知马奈已经睡下,林伟棠唠叨起马奈学柔术的各种趣事,讲得眉飞色舞,见余茉一直不吱声,林伟棠的话戛然而止,屋子里的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余茉叹了口气说,老林,一晚上你打我好几个电话,我是故意不接的,我和马言刚复了婚……

我知道,我知道,林伟棠说。

你听我把话说完,否则我也没脸再说了。我本来以为,虽然跟马言复婚了,并不影响你我之间做朋友,可这结婚证一领,我就觉得再和你来往,就不对劲儿了。虽说现在我和马言的生活跟之前没区别,可毕竟我是在婚姻里的人,如,如果每天再跟一个异性接触,我,我对不起你。林伟棠连连摆手,千万别,千万别,这更说明你是一个好女人,我、我没看错人。我思来想去,咱们还是别再来往了。余茉直言道。林伟棠干涩地“哦”了一声。余茉忙道,老林啊,我欠你的这辈子恐怕是还不上了,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报答你。林伟棠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是我欠你的,上辈子欠你的。

老林你真是一个好男人,下辈子我当你的、你的……

林伟棠眼睛一亮,当我的夫人?

余茉抹掉眼泪,笑了下说,就算不当你夫人,也要当你的一条狗,一条忠犬,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林伟棠也笑了,那、那我也当一条狗,咱们都托生在马言家,也好做个伴。

两人相视而笑,又陷入沉默一会子,林伟棠说,余茉,你这算是向我道别的吧?余茉垂首,点了点头。林伟棠故作坦然地说,下午我带小奈去看电影《少年派》的时候,见到老虎头也不回地走进丛林时,我伤心极了。人生就是这样,离别在所难免,但应该好好地道别。人生就是不断的道别,其他也就没什么了。余茉不说话,默默地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眼泪。林伟棠继续唠叨着,我前妻就没有和我道别,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余茉,请允许我也向小奈道个别。

两人走进卧室,马奈睡得正香,憨态可掬。林伟棠俯下身,在马奈脸蛋上亲了亲,站起来,眼眶已经湿润。

16

转眼一个月过去,马言的危机已经平息,节目依然好评如潮。这天下班后,方悦蓝哼着曲儿去停车场,见马言在前,便追上他问,这个把月一心忙节目的事情,都忘了问你和余茉,她还好吧。马言摇头说不好,一点都不好。方悦蓝紧张地问怎么了,生病了还是小奈不好。马言说,你怎么尽咒我们家里人生病啊,都好得很,就是余茉,成天郁郁寡欢的。方悦蓝说,不用问就知道,准是你惹她不开心,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马言已经钻进自己新买的切诺基,朝方悦蓝挥手说,这你可就错怪我了,余茉不开心,可不是因为咱,而是因为林伟棠,对了,我正要去老林那儿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方悦蓝说,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除了惹我们女人不开心,还能做什么,我不去,我去看看余茉。

方悦蓝匆匆赶到余茉家,余茉开门见是方悦蓝,眼神里一抹期冀的光芒迅速消逝。方悦蓝捕捉到余茉眼神的变化,只是无法明确,便故作轻松道,见到我一点不兴奋,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余茉把一杯橙汁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坐在方悦蓝旁边说,要不悦蓝你搬我这儿来得了,咱俩一块儿过,以后让小奈给咱们养老送终。方悦蓝扑哧笑了。余茉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想给你老公再找个小三呀,美死他了呢。余茉叹了口气道,唉!这婚还不如不复呢,不复这婚,每天还有人跟我说说话,可复了婚,连个说话的人也不见了。

方悦蓝眨巴了几下眼睛,装作恍然大悟般地笑起来说,好啊你余茉,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这原先每天陪你说话的人,明明是指林伟棠,是不是?余茉垂首道,本来就是嘛!以前老林每天接送小奈,我们每天都得见面,这还不算,小奈睡了以后,我俩还要通会儿电话。自打我不让他跟我联系以后,这人也忒老实了,还、还真就不给我打电话了。

方悦蓝咯咯笑起来。

余茉继续嘟囔着,天天见面那会儿,也没觉着什么,无非说说小奈的事儿,让我注意身体什么的,我都嫌他烦,你说一个香港人,说话连舌头都捋不直……唉,现在见不着了,我,我怎么就那么不习惯呢?也不知道老林现在怎么样了,他那个店是不是已经开业了……

方悦蓝的表情严正起来,她喝口饮料,从沙发上站起,又坐下,等余茉终于停下,她紧盯着她。明摆着,余茉你爱上林伟棠了。余茉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悦蓝你别瞎说,我爱的是马言。方悦蓝撇了下嘴。哼!马言不过是你的一个梦,一个已经破碎了的梦,余茉,你就别自欺欺人了。方悦蓝说着,模仿当初余茉的声音道,什么“除了马言,这世上就没有男人能让我看上眼的”,什么“老林再好也比不上小奈他亲爸”,余茉那我问你,他马言能有这能耐,能摧毁你对爱情的信念吗?你原先不放过马言,不过是赌口气,对自己不服气罢了。

余茉沉吟起来,方悦蓝继续帮她分析。你爱上林伟棠显然不是这些天的事,你早就爱上他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余茉无言以对,眼泪却滚下来。方悦蓝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余茉接过,擦了擦眼泪说,悦蓝,那,那我岂不是对不起马言,我都成什么人了?你和马言为什么不早帮我拆解拆解。方悦蓝也不禁感到委屈,大声说,呵呵,你以为我是你肚里的蛔虫啊,再说了,就是看出你的心迹,你原先那一身刺儿,我敢吗?马言他敢吗?你不是还怀疑我们吗?

悦蓝,你别说了,都怪我。

方悦蓝拍了拍余茉的肩膀说,啥也别说了,我这就打电话把马言叫过来,他去老林那儿了,正好让他们一起过来,先商量你跟马言离婚的事儿,毕竟他现在还是你老公,他要是同意了,再商量你跟老林结婚的事儿。

余茉有些踌躇。这,这合适吗?

方悦蓝已经从包里掏出手机,对余茉摆手道,这回我必须得为你做主,你得听我的,马言他也必须听我的,否则我跟他没完。

且说马言赶到林记茶餐厅,只见店里仍然堆放着一些装修的建材,和上次相比,工程似乎并无进展,也没看见一个装修工人。马言挨个推开包间的门,一间间地查看,终于在最里边一间找到林伟棠。包间已经大致装潢完毕,一张宽大的圆桌上没有铺桌布,桌上泡着一壶工夫茶,旁边零乱地放着几把椅子,林伟棠正在一张椅子里打瞌睡。马言上前推醒他。老林,这是怎么了,大白天也不见个工人,这店还跟我上次来的时候一个模样,进度不行呀。

林伟棠醒来,赶忙让座,一边重新泡上新茶,一边说出想要退出的意思。马言坐在椅子里,跷着二郎腿,一只胳膊肘枕在桌沿,手指点击着桌面问,老林你后悔了,不是你说要给余茉一个考验的吗?

不是我没有耐心,是、是余茉已经和我道过别了,我们约了下辈子……马言摆手说,谁知道咱下辈子做什么,关键是这辈子,老林,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余茉这头犟骆驼,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给压趴下了,而且这根稻草就是她自己甩到自己背上的。林伟棠莫名其妙。马言继续道,这个把月你是没看见余茉,过得那叫一个风惨云暗,一点都不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林伟棠懵懂地摇头。马言说,我就不卖关子了,正是因为她决定与你不再见面,这才发现心里已经有了你的位置,所以才不开心的。林伟棠苦楚地笑了笑,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应该一如既往地主动联系她,马哥你别误会,我还是应该像朋友那样。

错!你不主动联系她就对了,距离不但产生美,也能沉淀出一些东西来。马言说着站起来,重重拍了拍林伟棠的肩膀说,我原来也以为余茉是要一心跟我复婚的,没想到还是你老兄魅力大,人家已经喜欢上你,我这个丈夫,这回的确是要大义让妻喽。

林伟棠激动地站起来,马哥,你,你什么意思?

马言又拍了拍林伟棠的肩膀说,我跟余茉离婚呀,然后她再跟你结婚,你等等,我这就给余茉打电话,咱们一起过去,正好悦蓝也在,咱们几个就坐下来,好好帮余茉捋巴捋巴她喜欢的到底是谁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