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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庐微书话

2021-11-12

山东文学 2021年5期

《孙犁文集》(珍藏本)

▲孙犁著

▲百花文艺出版社1992年6月初版初印2000套

《孙犁文集》(珍藏本)分为前编和续编两部分。前编共7卷,分5册于1982年3月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当时,这套7卷本的《孙犁文集》是孙犁著作的最全版本。记得山东省委办公厅图书室只购藏了一套,我分卷全部借出,反复研读,曾长期“占有”了若干年。后来增补了续编六卷,分3册合入前编共8册,于1992年6月由百花文艺出版社限量发行2000套,每套均统一标注发行顺序号,版权页加贴作者名章(篆书“犁”字),但没有定价。就在珍藏本组编之际,我曾驰信孙犁先生问及出版情况。孙老在10月26日的复信中说:最近我把您近年赠送我的十几种书籍,单独捆作一起,留作纪念。凡是别人曾托您送书给我的,都要一一向人家致以谢意。我年老多病,近来已什么事也做不成了。文集由百花印,闻近期可出书。据当时的天津孙犁研究会秘书长刘宗武先生告知,珍藏本的《孙犁文集》实行预约发售,定价为298元。闻知此讯后,我毫不犹豫地寄钱预订了一套。收到预订的珍藏本《孙犁文集》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长期占为“己有”的7卷本《孙犁文集》还回省委办公厅图书室。后来才知道,当时的订价偏低,几乎只够印刷成本而已。又过了不长时间,有朋友托我代购珍藏本的《孙犁文集》,价格已上涨为600元一套了。再后来,朋友间转让,已成1000元一套了。

1995年4月30日,我和北京书友孙桂升、女作家雁羽一起随刘宗武先生去耕堂拜访孙犁先生时,特意带上珍藏本的《孙犁文集》第一册请孙老题字留念,孙老在扉页前空白页上用钢笔写道:“自牧同志正。孙犁,一九九五年四月卅日。”我从1987年开始与孙犁先生交往,先后收到了他的16封信,得赠书法作品一幅;在我出版的著作中,《百味集》《绿室诗存》,都是由孙犁先生题签的。就在孙老晚年卧病期间,我协助并参与了他的《芸斋书简》《书衣文录》和《耕堂劫后十种》的编校工作,总算尽了一点晚学应尽的义务。孙犁先生于2002年7月11日逝世后,我曾赶到天津为他老人家送行,逝世周年时,又奔赴河北白洋淀参加了孙犁文学馆和孙犁塑像的揭幕仪式。2006年7月,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了由刘宗武、段华和我选编的孙犁纪念集《回忆孙犁先生》……总之,凡是和孙老相关的作品研讨或纪念活动,我基本上都参加了。明年5月,是孙犁先生诞辰百年的日子,据说天津、河北和北京都将举办纪念活动,作为晚学的我,将会争取参加的。谨以小诗一首,抒发对孙犁先生的缅怀之意、敬仰之情——

现代文学流派多,荷花淀婉清新约。

耕堂百年门徒聚,传承文韵与师德。

《汪曾祺自选集》

▲漓江出版社1987年10月第1版第1次印刷2450册(平装2000册,精装450册)

▲定价:(平装)3.95元

丁戊腊月上浣,普林达印务有限公司来澈堂送书稿改样,同时送来的还有下载的一封网信。写信的人叫黄少东,曾在北京一家书店上班,受上海陈子善的影响喜欢收集毛边本。“看您的《南北集》,知道您有《书边草》的毛边本,我想拿一本汪曾祺先生签名的《汪曾祺自选集》(1987漓江版)和您换《书边草》,您看好吗?……如果觉得汪曾祺先生的签名本不够,我们可以商量其他。”几天以后,未见有回音(因为我不上网,故没及时回复),黄先生又打来电话商榷,我们谈了一些汪曾祺著作的版本情况,我承认虽专门收藏私淑汪老的著作版本,但却没有一本汪老的签名书。淡庐收藏的汪老墨迹只有他为我创作并用毛笔书写的一首诗(小斗方)和没有上款的半封信。我未应允,但也未拒绝,黄先生便说先把八成品相的汪老签名本给我寄过来。收到该书后,我却不能及时把毛边本的《书边草》寄过去,因为搬家,北京书友耿二(见忠)相赠的这本书已装箱存在印刷厂的仓库内,如果能付邮,最早也得三四月份了。

查《百味斋日记》,知淡庐在1993年9月19日曾在济南赤霞岭早市上购过漓江版的《汪曾祺自选集》的重印本,当时定价已涨到了11.30元。当时的记录为:“此书已出版5年,多次重印,但总是寻觅不果。今日了却夙愿,拟抽暇细研一遍。汪氏风格,好赏而不好学,关键在于学养也。”

《我的文字流水账》

▲侯井天著

▲2006年12月自印本

作为“绀弩知音”“聂绀弩身后第一知己”的侯井天的忘年交小友,我曾赠过他一首打油诗:“侯井天是实在人,注聂集评踏千门,上穷碧落下黄泉,躬耕不止最精神。”在侯老极不寻常的一生中,除了离休后用了二十三年“注聂”“集评”并自印过七版侯注《聂绀弩旧体诗全编》外,还辑印过一部烙刻着明显时代印记的作品选集《我的文字流水账》。作为实在人的他在撰写《前言》时也是至简尚义,实话实说,只对读者和朋友“交待”了两点:

一、1947-2006年,60年间我所记下的“文字流水账”,并没有全部过录到这本“总账”里。

二、20世纪那些年,21世纪那些年,就是这么想、这么做、这么说,黑字也就这么这么这么落在白纸上。

2006年12月于济南纬一路317号

据我所知,侯老的这部书只印了几百册,刊印的初衷只是留给后人和真正知己交心的朋友们作为纪念。而在他所著所编的四五种图书中,他最看重的却是这部浸润着他一生心血的“文字流水账”。当年这部自印文集印出后,我是最早获赠的人之一。侯老在送书时惜墨如金,只在扉页上题写了九个字:“自牧同志惠存 侯井天 2006.12.1”

值得一提的是,他为了节约印书的成本和减少文集的厚度,内文版式不但坚持“顶天立地”,还选用了小五号宋体,这对本来就靠一只眼睛读写的侯老来说,校对时无疑增加了许多难度。

斯人已逝,作品永在。人们永远不会忘记,在以“泉城”著称的济南,曾经有一位叫侯井天的文化老人为“诗城”增添了新的韵味和内涵。

《鲁迅与我七十年》

▲周海婴著,王元化序

▲南海出版公司2001年9月出版,25.00元

周海婴先生签名的书,淡庐内共存有三种:一为十六卷本的《鲁迅全集》第一卷(题字为:“海婴二〇〇五年春北京。”另钤有一方朱文的方形闲印);二为三卷本的《评广平文集》第一卷(题字为:“自牧先生 海婴2005年春。”除钤有一方朱文的“周海婴印”外,还钤有两方白文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闲印);三为《鲁迅与我七十年》(题字为:“海婴 2001年9月25日”。)

在二〇〇〇年以前,我与周海婴先生是没有任何联系的,不是我不想联系,而是苦于没有确切的联系地址。二〇〇一年秋季,我接到成都文化老人车辐的一封回信:

自牧先生:

您的信已收到。托代购一本《周海婴回忆录》,如购得,请邮寄(挂号)北京复兴门外10楼403室车玲。他再去请海婴叔叔代我求他写几个字作为纪念。将来我收到书时,价若干,连邮费奉还,拜托了!

成都还没有卖的,我只看到《作家文摘》摘载了一版,想此地书店已有出售的了,故来信求代购邮寄。车铃是我大女,住全总话剧团也。专此即颂

节安!

车 辐

2001.9.29

收到信后,我不禁会心一笑,心想:车老真是一位超级书迷啊,岁至耄耋了,还有心思辗转收藏名家签字书,其精神不但可嘉,而且可敬,说不定我也可以顺便收藏一本周海婴的签名书呢。随后,我很快买回两册《鲁迅与我七十年》,遵嘱挂号寄给了车老在北京工作的女儿车玲。没过多久,我便收到了由海婴先生签名的一本《鲁迅与我七十年》,细心的车辐先生还在书中夹着的一份《鲁迅与我七十年》正误表上,用圆珠笔写了两行附言说明:

自牧同志:

您好。寄来的那包书已转海婴同志。他都不给别人题字。只有签名了。他们事多、忙,联系几次才去的。不愿把地址给别人。

作为名人之后,不愿多与外界联系是可以理解的,尤其作为鲁迅先生的儿子,一旦与外界联系多了,要求采访、题字、签名和会见的人会很多很多,如果应对不及时,还会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理解归理解,但我却一直不甘心,在犹豫了一些日子后,还是把海婴父母的全集的第一卷寄去了,海婴先生没有让我失望,签名钤印后很快就把两本书寄了回来。另外,海婴还曾寄赠给我一张在背面签名的照片:他正在中央电视台演播厅接收主持人倪萍的采访,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一尊鲁迅先生的头像……

走笔至此,我要十分感谢成都的车辐老人,没有他的牵线,我大概不会与鲁迅先生的后人发生往来的。

《黄昏雨》

▲知侠、真骅著,真骅序

▲1994年12月青岛出版社出版 19.60元

一九九一年盛夏,我随田仲济、孔范今、牛远清、武鹰、赵鹤翔诸位先生到青岛参加山东省当代文学研究会年会。期间,曾陪济南市文联创作室主任赵鹤翔老师到金沙二路市委宿舍看望以写《铁道游击队》而名扬中国文坛的刘知侠及夫人刘真骅。因为真骅同志是济南市文联创作室的专业作家,见到她后赵主任格外高兴,抽烟、拉呱、谈创作,气氛十分轻松和融洽。两天之后,赵老师为了女儿考学之事又派我去刘府取了一封介绍信,所以我有幸再次见到了知侠、真骅夫妇。可谁曾料到,一九九一年九月三日,在青岛市政协老干部座谈会上,面对东欧即将分崩离析的国际局势,知侠先生在旗帜鲜明、慷慨陈词时,由于愤慨和冲动突发脑溢血猝然倒下了。人们惋惜,人们长叹:知侠先生为了他一生追求的共产主义信仰,为了他一生笃信的马列主义而献身了……

我从青岛返回省城后不到一个月,就在我寄出的合影照片他还未收到时,我却意外地收到了他不幸逝世的讣告。我后悔当时未能向他讨要一部他的著作并让他签名留念,更后悔未能多拍几张他那被诗人贺敬之称为“天下第一书房”的内景照片及合影。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真骅同志联系,我深怕为此触动了她那刻骨铭心的心痛。

后来,我从山东教育书店购买到了刘真骅为其夫君整理出版的五卷本《知侠文集》(贺敬之序,知侠自序,青岛出版社2001年出版,190.00元)和他们在“文革”中用血泪和浓情凝结而成的感人至深又催人泪下的情书集——《黄昏雨》。通读之后,在感到满足的同时也感到了遗憾:不是作者签名本或者钤印本。

也可能是老天爷有意在满足我的愿望,就在我和真骅同志再次联系上之后,在济南英雄山文化市场一家书友开的旧书店里,竟意外地淘到了一本由作者题字签名后送给《济南日报》副刊部主任宋曰信的《黄昏雨》,书店的老板很大方,竟免费赠送给了我。真骅同志在该书扉页前的空白页上题字道:

曰信老弟存正:

这是把那些含血吞泪的生活嚼碎了再倾吐出来的文字,原汁原味的人生……

刘知侠

真骅

96年11月济南

从此,我算是有了知侠、真骅夫妇签名的书,但我还不十分满足,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在不远的将来,到青岛再和真骅同志见上一面,让她代表知侠先生在《刘知侠文集》和《黄昏雨》上题字签名,作为永久的纪念。

“戎马倥偬五十年,谁料将军也风流。”真骅同志曾对《黄昏雨》的责任编辑王永乐说过:“永乐,是灾难深重的‘文革’,给我和知侠留下了一百五十万字的情书,也是写这些情书,造就了我这个二级专业作家!”而王永乐则在《听书编书识知侠——写在〈黄昏雨〉出版时》一文中写道:

哦,奉献在读者面前的《黄昏雨》,封面是一幅知侠同真骅的生活照,内文选自一九六九年至一九七一年的情书,共四十三万字,以知侠与其忘年恋人真骅的情书相连缀,再现了那段难言的历史,两个破碎的灵魂,树起一座巍峨的爱情里程碑;情与火的交织,嘲讽了悲剧年代的荒诞。

知侠与真骅真心相爱于“文革”中的一九六八年,知侠时年五十岁,真骅时年三十二岁。

《文幕与文墓》

▲陈梦熊著

▲东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8月出版 20.00元

我与上海的鲁迅研究专家陈梦熊先生只通过信,没有见过面。与之通信交流的缘由一因拙编《日记杂志》,二因丰一吟居士的推助,三得益于阿滢兄的绍介。陈先生的来信为:

自牧先生:

大札、亲书诗作及《淡庐书简》和尊编《日记杂志》(39、41卷,附报纸一份)均已妥收,非常高兴,也很感激。早几年我从丰一吟大姐处得知您是鲁地的一位有文化有修养的知识分子,十分敬仰,苦无联系机会。近得阿滢兄的绍介,得以径直书信交流,令人神往。可惜我缺乏旧体诗词的基础和修养,书法、文章也失之草率,唯从小爱好读书和藏书,且系复大历史系毕业,故对“五四”以来中国新文学史料学尤感兴趣,写过一些这方面的文章,现寄上拙著《〈鲁迅全集〉中的人和事》一册,请不吝读后提出宝贵意见,谢谢!今后多联系,为荷。专此奉复,并致

文祺

陈梦熊

2006年9月26日

后来,陈梦熊先生陆续寄赠给我几本他的专著,其中就包括这本《文幕与文墓》。陈先生在该书扉页上的空白页前题字:“自牧先生教正,陈梦熊 二〇〇六年十月三十日。”

陈先生的治学方向,主要在于新文学史料的挖掘和整理,该书即为他的代表作之一。是书分为三辑:“人文评说”,在关注鲁迅的同时,还关注了陆蠡、王任叔、丰子愷、内山完造、柳亚子和郁达夫;“师友情长”则重点写了戈宝权、赵家璧、吴朗西、汪静之、吴伯箫、黄源和萧乾的交往情谊;“佚文佚信”则涉及了柳亚子、蔡元培、陈独秀、郭沫若、茅盾、林语堂、郑振铎、老舍的佚文和佚信。我曾对徐明祥、于晓明等近友谈起过这本书,都认为这本书的名字起得太好了。不但别有情致,而且极为新颖新潮,颇能吸引人们的眼球。揭“文幕”,探详情;掘“文墓”,挖实情,使不少风化流失的文坛内幕重见了天日,也为以后研究现当代文学史的人们提供了可靠资料,使得后来人少走学术研究的弯路。如此说来,陈梦熊先生可谓功莫大焉。

《邓友梅自选集》(第1卷·长篇小说卷《凉山月》)

▲邓友梅著并序

▲1995年5月作家出版社出版,13.80元

在邓友梅先生的北京家中,客厅里挂着一帧“京风民俗”的条幅。凡是读过邓友梅的中短篇小说代表作《话说陶然亭》《那五》《烟壶》的人,大都认为他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其实,邓友梅的籍贯为山东平原县,解放后他才落脚于北京生活。他的成名作为一九五二年发表的小说《在悬崖上》。

其实,我与同姓的友梅先生并未通过信,而且也未见过面。但我对他的京味小说不管是短篇和中篇都十分地偏爱嗜读。一九九八年十月,当我得知邓友梅先生从上海参加完茹志鹃同志的追悼会乘火车到济南,再从济南乘省作协的车去临沂参加一个作品讨论会时,便托与我相熟的省作协领导的专车司机王仕莒小弟带上我购存的《邓友梅自选集》的第一卷·长篇小说《凉山月》代我请邓友梅先生签名留念,至于能不能如愿以偿,当时我也没有多少把握。但我知道,邓友梅将坐仕莒的车去临沂,办这么点小事当不会有什么难处。三四天之后,仕莒把我托带的书送了回来,邓友梅先生在扉页上题字:“自牧同志存正,邓友梅 1998年12月。”

从此,我不但对邓友梅先生的作品更感兴趣地阅读和收藏,而且对其为人做人亦增加了许多好感。

《邓友梅自选集》的其他四卷为中篇小说卷《那五》、短篇小说卷《寻访花儿韩》、中篇小说卷《好梦难圆》、散文卷《散文杂拼》。

《云海楼随笔》

▲包立民编著,冯其庸题签

▲湖南美术出版社2003年出版,32.00元

我与包立民先生大概只见过两三面,其中一次是应同门师兄王欣荣之约,在济南中华名优小吃城内的一家酒馆陪包先生吃饭。包先生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曾在《文艺报》工作过,他充分利用了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组编了一大批当红书画家的自画像,然后由他配文“写像”介绍刊发,这些“画像”和“写像”后来结集以《百美图》为书名在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发行,当时主持其事的为倡导“一本书主义”的出版家汪家明兄。大概是在第二次见面后,包先生回京后为我寄来了签名本的《云海楼随笔》,并于扉页上题字:“自牧道兄存阅,立民赠于云海楼,丁亥冬日。”

《云海楼随笔》,乃云海楼主包立民先生的收藏字画之随笔集,一画配一文,图文并茂,读来别有异趣。据包先生在《弁言》中说:“收藏名人字画,一般要具备三个条件,首先要有闲钱,所谓闲钱,也就是日常生活(衣食住行)之外多余的钱,当然不是小钱,小钱是收不了名作的;其次是闲时,闲时者,工作之外的闲暇之时,整天忙忙碌碌是无暇顾及收藏的;最后一条是闲心,闲心者,爱好之心,品赏之心。三者缺一不可,光有闲钱不懂品赏,听凭耳食之言,容易上当受骗当冤大头,光有闲时、闲心,没有闲钱,也只有捡捡落儿,欣赏欣赏,徒呼奈何。”如此说来,包立民先生不但有闲时、闲心,而且也有闲钱,再加上他天时地利人和住近水楼台的方便条件,他的收藏成为如此规模一点也不奇怪。这正应了那句古语:有志者事竟成。而我则认为包先生是有心者事能成。写到这儿,我倒想起一件和包先生相关的趣事来——

有一年夏天,晓明接到北京包立民先生的电话,说他和启功先生已到了济南,住在西郊明星小区的一座楼内,晓明一听说启功先生来济南了,甚是激动,遂马上和我及明祥联系,相约一同去明星小区拜访启功和包立民先生。在去西郊的公交车上,我们三人还不住地猜测:启功先生作为一代书画大师,怎么能住在居民小区中呢?大概是被私企大老板请来安排在自己的会所中吧?在猜测和闲聊中,我们终于来到了启功和包先生住的楼内,见到包先生后,他引我们三人和一位个子不高擅长画骆驼的名叫祁峰的画家见面,在介绍画家名字的时候,他把祁峰说成了启功,我们三人一听,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因由:包先生的口音掺有不少家乡话,把祁峰说成启功极为自然,所以晓明把祁峰听成了启功。后来我们“三庐”每次说起此事,都会哈哈大笑一阵。人生插曲,丰富生活,同时也愉悦心灵。哈哈!

2015年1月1日晚上于历下东山居

《记钱钟书与〈围城〉》

▲杨绛著 范寅铮题签

▲1986年5月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0.40元

旧谚云:是真名士自风流。目前社会,与真正的七八十岁以上的名流大家交往,比与时下当红发紫所谓名家交往要简单得多、容易得多。老辈文人讲究礼数,往往屈尊下就、礼贤下士。这是我三十多年中由自身的一次次体验得出的结论,举例如下——

一九九一年,当我的处女集《百味集》由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后,曾冒昧寄给中国社科院钱钟书、杨绛夫妇请求“教正”,现在看来,作为初生牛犊、初出茅庐的在下之举实在有些唐突。可没过多久,我竟然收到了三册作者签名赠书,一为钱钟书先生精装本的《写在人生边上》,二为杨绛女史的《干校六记》;三就是定价仅四角钱的“骆驼丛书”之一《记钱钟书与〈围城〉》了。除了赠书之外,还夹寄了杨绛女史刊发于一九八九年一月三十日《人民日报》副刊“七味书谭”栏下的《读书苦乐》剪报一帧。杨绛女史的题字文雅清秀,至简至约:“自牧同志存览杨绛。”钤的印是名章,方形白文的。除赠书、剪报外,杨绛女史还附寄了一件大札:

基平同志:

承惠寄大作,谢谢!

钟书右手大拇指痛,已久不题签。我书法恶劣,向来不敢为人题签。尊嘱无以应命,十分抱歉。

读了大作《百味集》,知你是爱书之人,特寄上钱钟书旧作一册,拙作二小册子,附剪报一纸(似乎都是《百味集》所没有的),聊表微意。你奉孙犁同志为师,名师出高徒,愿你阅读愈广,写作愈进,我们抱着愿望。

草草,即致敬礼

杨绛 六月八日

钱钟书同候

大家的谦虚在于对人对事的平易对待之中,我们应该向他们学习的也恰恰是这一点。朋友,记住“水能善下终成海”这句话吧,它将让你受用无穷。

《写在人生边上》(繁体竖排精装本)

▲钱钟书著

▲1990年6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5.85元

在淡庐收存的签名本的作者中,名气最大的一是“荷花淀派”的创立者孙犁先生,二就是钱钟书先生了。钱钟书先生的书,我除存有其全集外,还有不少零本别册。在这些零本别册中,我最欢《围城》和《写在人生边上》,前者为成都龚明德兄责编的汇校本,后来为此还和钱钟书对簿公堂,吃了官司,但“汇校本”的确有它的独到之处。后者是钱钟书寄给我的签名钤印本,自然更加珍贵。钱钟书先生的签名一如他的夫人杨绛女史,也是极其简约和谦恭:“自牧同志存览,钱钟书。”可署名手迹他们夫妇却相差较大。杨绛女史总是一笔一画的娟秀行楷,而钱先生则是草书,而且把“钱钟书”三个字巧妙的组合成一个大“銭”字,细审却是三个字的组合体。关于书名题字,尽管版权页未署名,但人们一看其字的灵动飘逸,就知道一定出自钱先生之手。

钱钟书先生在这本书的《再版后记》中写道:“五十年是千年历史上短暂的一瞬,是匆促人生里悠长的岁月。这本关于人生的小册子,在它年已半百时再版,无疑标志着历史的‘公平清楚’以及人生的‘意味深永’。”由此可知,钱先生对自己一九四一年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的这部处女集是极为看重并且自信是可以传世的。

《桂冠:诺贝尔文学奖作家肖像和传略》

▲高莽绘画/编撰,莫言题签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10月出版,39.00元

著名翻译家、画家,曾长期担任《世界文学》主编的高莽先生的签名书淡庐内存有多种,那都是高莽先生寄赠的。而这册《桂冠:诺贝尔文学奖肖像和传略》却是高老当面签赠给我的,题字为:

自牧先生:

多谢多年的爱护,仅将此书奉上,望指教。

高莽 2014.2.22北京

二〇一四年的二月二十一日,我到北京参加山东大学作家班部分师生雅集,趁机抽暇和高峙兄拜访了姜德明先生和高莽先生。姜先生来济南时,我曾陪他买过书,后又在全国民间读书年会上见到过,所以此次拜访属于礼节性看望。而拜访高莽先生却是去了却一个多年的愿望:通信、寄书十余年,总得见面一叙才好啊!那天我和高兄见到高莽先生后,他竟说我们是见过面的,可见在高老心里,我们都是熟稔的,彼此相知的,所以才觉得是见过面的。那天,高莽先生应我和高兄之嘱写了六七幅字,他的认真和敬业让我们既感动又心痛,最后只好把给潜庐也写几个字的想法压住了。那天,我送了高老几本拙著和拙编《日记杂志》,高老看到书中印有他为我画的线描头像时,说能够复印下来留念吗?我说这本书就是特意送给你的,而且再次感谢你为我画像。高老看过他为我画的头像后,便进书房取来了两本《桂冠》分别赠予我和高兄。《桂冠》的创意新颖别致:开卷为十幅用中国水墨画创作的十位获奖作家的半身像,他们是:印度泰戈尔、德国赫尔曼·黑塞、美国福克纳、苏联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苏联肖洛霍夫、澳大利亚帕特里克·怀特、日本大岛健三郎、葡萄牙若泽·萨拉马戈、土耳其奥尔罕·帕慕克、秘鲁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前言》后是“世界最著名的文学奖的设立者——诺贝尔”的半身线描像,然后从一九〇一年获奖的法国作家苏利·普吕多姆开始,一人、一像、一篇传略,直到二〇一三年加拿大获奖女作家爱丽丝·门罗。最后是多页已印出图格的“白页”,这就预示着,二〇一四、二〇一五年,高莽先生是会为新的获奖者画下去的。

高莽先生,你辛苦了。你的画笔让无数作家诗人的容貌得到了艺术再现。

《北国草》

▲从维熙著

▲作家出版社2009年9月出版,30.00元

因着同是耕堂学生的缘由,大凡在孙犁先生生前或逝后所进行的作品研讨、追思纪念活动中,我都能见到从维熙先生。在淡庐的藏书中,有一本《北国草》是从先生的题句签名本:

自牧存正。苦难是最好的老师!

从维熙二〇一二年七月十一日 孙犁逝世十周年日

说实话,尽管当年孙犁先生曾为从先生编发过不少作品,通常人们也把他和刘绍棠、房树民、韩映山等作家归属于“荷花淀派”之内。但从先生后来的创作风格却与“荷花淀派”相去甚远。风格的变异和改良并没有影响从先生对孙犁先生的敬慕深爱之情,所以,关于老师的大小活动,从先生是从不缺席的。《北国草》是从先生为当代青年朋友吹奏的一曲青春短曲,由其附录《文学的梦——答彦火》一文得知。《北国草》最初书名叫《第一片黑土》,“文革”中连同他的藏书化为了灰烬。后来重印之后,改现名刊发于一九八三年的二、三、四期《收获》杂志上。

是的,“苦难是最好的老师”!苦难能使人不忘根本,懂得珍惜,并正直从文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