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组诗）

丹 飞

需要一千场大雪掩盖星星的痕迹

必须步进又一重秘境

鲸的一口拿铁

次晨醒来

一粒呼喊来一座海洋的火星

拍击腰眼

蜂鸟撞击

一枚熟透的浆果

需要一千场大雪掩盖

星星的痕迹

想要从心里拔掉你

1

好物有静气

比如月亮悄没声上升

比如生活在你的陶罐中烹煮

比如想要从心里拔掉你

像拔稗子和燕麦

像种野趣和良田

2

樱花开了

桃花开了

婆婆纳和窃衣开了

属于夕雾和反舌鸟的星空

叮里哐当

捧出春天

3

因为你知道

世事属水

或属鱼

游历江湖

终将步入大海

4

风在你的露台唱歌

月在你的天心作画

大有之年

我与大象做你水边散漫的注脚

那些潜在水下看世界的鱼是过于羞涩的鸟

北京以南

鸟多了起来

其实北京以北

鸟声也渐浓

听见一滴春意

或者是一粒

毕剥

啄在我盛夏的手心里

爱情来临似的痒

那些潜在水下看世界的鱼

是过于羞涩的鸟

它们也会在溶溶月下

一场杏花雨前

轻轻拍打翅膀

飞过想象的野马不曾到达的指尖

我看见

那一刻

它们是与欲望绝缘的人

如星空扑面而来

与旧人对坐

往事如星空扑面而来

此时若隐深山

可以听见松果噗噗落地

落在你弓起的脚背上

落在腐殖质沉积物撑起的松针上

松针新落

我们新坐进一集剧情

那时幻象如星空扑面而来

你猱身捞起一截浮木

承接过雨点和星空的梧桐或沉香

浮出水面

上山吃一颗苹果

我寻找我和你的不同

绝对不是男和女这么简单

世人手心相抵

先后坠入深渊

或独留一人在悬崖边上

探首眺望

夏虫不可语冰

边缘人的心绪没法对轻易失重的人说

我和你不同

我们往山上走

一前一后

拉开一些距离

让坐在山谷的风可以振翅

把我们之间的气氛搅得恍怔不明

却也不让窃衣和婆婆纳横在我们中间

对那些不可名状的名词和动词做色谱分离

我们登上山顶

有时就歇在半山腰

那里有一棵苹果树

摘下一颗在衣襟上蹭了蹭就入口

第一口是云霓

第二口是日色

第三口是时间的灰

第四口是信守的和背弃的

第五口是我们心里的兽

一时竟不起分别心

我们交换口颊生的香

一致评定

这一颗苹果

比我们前半生吃过和后半生要吃的苹果加

起来还要香

一颗橙子的乡愁

倚门深嗅的一树繁花

巧手轻破的一粒新橙，穿越

比多更多的日照

比少更少的雨，捧出一颗

沐江风深露

数星星的橙子

抵达你

橙子之味

永夜永日的回味

你时而用陶瓷刀

无限缩窄

芳香烃的扩散半径

时而假以十指

析出一颗橙子内心

住着的星辰大海

也会数着果粒

想到必须成为异乡人

才能任由一颗橙子的乡愁

在指间

缠来绕去

日光在我舌尖滚动

日光在我舌尖滚动

最锋利的那枚味蕾细细分辨是谷雨的日色

滚过立春的初阳

扶住夏至的细腰，腾空跃起

翻到立秋

覆过霜降的霜

裹住小雪挥出的风雪

一颗橙子才算熟了

此刻它饱含热泪

漫溢我齿间

开始并结束短暂而灼热的旅程

喁喁讲述它被日色过分眷顾的一生

山与蒲公英与鸟

1

人在大山面前是盛大的

一声喊

就将大山的胸腔撑满

落叶松和山毛榉包藏的鸟巢

连同走兽秘不示人的心事

顿时恍怔

从大山的第二颗纽扣处摇落

2

人在蒲公英面前是渺小的

对一盏蒲公英

让出酒红色的黄昏

让出夕光中鼓满风的双翼

让出诗与思旁枝斜出的路径

让出略微区别于正统的摇曳和晃荡

只消噗的一声

其中一定有一把小伞

承载着吹蒲公英者的魂魄

作万分之一刹那的远游

3

人在人面前是鸟

发光有时

嘤鸣有时

更多时候

以一种飞行

将另一种飞行的痕迹擦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