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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挑战者的回应

2021-11-11王锦厚

郭沫若学刊 2021年1期

王锦厚

(四川大学 出版社,四川 成都 610064)

我们正生活在一个世界大变革的时代,面临着国内外前所未有的诸多挑战,特别是意识形态领域的挑战,情形更为复杂,微妙。近三十年来,有人不断挑战鲁迅、郭沫若、茅盾,美化胡适,吹捧胡适。

夏志清就是其中重要的一员。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很清楚。我们都很清楚。他为唐德刚先生的《胡适杂忆》一书所写的序文中说:

……我完全同意德刚给他的盖棺定论:

胡适之先生的了不起之处,便是他原是我国新文化运动的开山宗师,但是经过五十年之考验,他既未流于偏激,亦未落伍。始终一贯地保持了他那不偏不倚的中流砥柱的地位。……开风气之先,据杏坛之首,实事求是,表率群伦,把我们古老的文明,导向现代化之路。

熟读近百年中国文化史,群贤互比,我还是觉得胡老师是当代第一人。

在《纪念胡适先生诞辰120 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一位叫吴根友的教授在发言中竟然说:

在大陆的学术与文化语境下,大家都知道,新文化旗手被毛泽东指定了,那就是鲁迅。通过这次会议的论文与会议上大家的报告,再包括我个人以往零零星星地看了一些有关胡适研究的资料,我个人感觉,未来作为新文化旗手,胡适的形象可能更加鲜明。

真希望吴教授把他看到的能得出那样结论的材料公之于众,让大家也见识见识。另一位叫王汎森的教授则在“致辞”中,一张嘴就说:

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在今天这个研讨会上说几句祝贺的话。我们大多同意胡适是近代中国文艺复兴之父,他的影响方面之广与程度之深,在近代世界各国转型时期的文化人物中都很少见,充分印证了他在《留学日记》中引荷马史诗所作的宣言:“如今我们已回来,你们请看分晓。”

王教授所说“我们大多”,指的是参会的人呢,还是说中国学术界的人?参会的,我不清楚,如果说是中国学术界“大多”,那就未免有盗用别人的名声来壮自己的胆的嫌疑了。

在少数人的鼓噪下,近年来有那么一些“喜欢独立思考”的人,效法胡适“不愿意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热心于胡适研究”,自诩“重新发现胡适”了,顶礼膜拜,与某些人共同把胡适打扮成“人神共钦”的“圣人”:什么“建立学术新典范”,“当代第一人”“文艺复兴之父”,说什么:

胡适的《〈红楼梦〉考证》,是把对这部古小说的研究带上了正当的学术的轨道。这一点至关重要。……

胡适作文学史,作古小说考证都是紧紧抓住作者、时代、小说的社会内容来做系统的研究(恰恰没有抓住小说的社会内容来做系统研究),结果开创中国文学史研究的崭新模式。以后的中国文学史,没有不是沿着这个路径走的(太绝对,太武断,没有沿着胡适路径走的中国文学史多着呢)。(黑点为引者所加,文中黑体为引者的话)

这完全是睁眼说瞎话,缺少事实根据。

有人公然向青年学者发出学习胡适的号召,说:

作为“新红学”的开山大师,胡适是二十世纪红学史上影响最大的一个人。

……

胡适在“新红学”方面的成就和贡献,是将杜威的实验主义思想和方法引入《红楼梦》研究之中,(的确如此。胡适自己说过,他“谈政治只是实行我的实验主义,如我谈白话文也只是实行我的实验主义”,应该说:研究《红楼梦》,更是完全实行他的实验主义。怎么能将“红学”纳入学术轨道,具有“新典范”意义呢?)从而将“红学”纳入学术轨道,开创了《红楼梦》研究的新纪元。从此,“红学”才真正成为一门现代学术。这种研究具有“新典范”的意义,“为中国青年学者运用科学的态度与方法进行考证与研究提供了活生生的教本”。众所公认的,“新红学”的影响与贡献,不限于《红楼梦》研究领域,其对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亦具有深远影响。(黑点为引者所加,文中黑体为引者的话)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号召青年像胡适一样去推广杜威的实验主义!这难道不是向毛泽东、鲁迅、郭沫若挑战吗?难道不是向我们这些搞文学史研究的人挑战吗?对这种挑战,在那个会议上,陈方正教授作了回应。他说:

胡适研究至今已经有二三十年的历史,我们现在看胡适,似乎不再应该只用颂扬、景仰的心态,不再应该总是仰视他,而应该用平等的心态来平视、逼视他了。胡适自己最讲究实事求是,经常要求我们把事物“还他一个本来面目”。所以我们也应该还胡适一个本来面目。

可惜,到如今用“平等的心态来平视、逼视”胡适的研究者太少。

胡适的“本来面目”到底是怎样的呢?

比较是医治受骗的好方子。

在研究吴宓与沈从文的“纠葛”的过程中,我发现两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一、吴宓只要谈到自己受压迫遭打击时……总是把沈从文与胡适视为一伙;二、吴宓和胡适都非常看重自己的《红楼梦》研究,视为事业的重要部分。胡适甚至自称他对国家贡献最大的是“文学”这“玩意儿”。“文学这玩意儿”,指的不是白话文的提倡,而是他的《红楼梦》研究,即《〈红楼梦〉考证》。

我们如果将两人作一个比较,应该是一件多么有趣而有益的研究。

我便开始搜寻材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关于胡适的材料,可谓铺天盖地:选集、文集、全集、书信、日记、年谱、自传、评传……应有尽有,比比皆是。单就《红楼梦》而言,至少也不下于一二十种:《胡适〈红楼梦〉研究论述全编》《胡适〈红楼梦〉研究全编》《胡适红学年谱》《胡适与红学》《胡适与〈红楼梦〉》《胡适论红学》《胡适点评〈红楼梦〉》《胡适批红集》……吴宓呢?其资料可谓少得可怜,既无选集,也无文集,更无关于《红楼梦》的论编,仅有一本《自编年谱》,一部诗话,一本诗集,20 本日记,一本评传。吴宓与胡适一样,都曾被时人公认为“红学大师”“红学权威”,……抗战时期吴宓更是受到群众,特别是青年学生的欢迎。他的《红楼梦》研究从上世纪初延续到上世纪末,从未间断著述、演讲、编辑。他自己亲手编有《〈红楼梦〉讲演集》(据不完全统计,演讲至少在八十次以上。)《〈红楼梦〉研究集》《宓与同时代人研究〈红楼梦〉资料汇编》三种,其数量是可观的,如今,一种也找不着了。觅找起来,真是难于上青天!要将他和胡适作一点比较,困难是可以想象的。但我并没有被困难吓倒,还是决心撰写一本《吴宓与胡适的〈红楼梦〉研究》。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总算弄出来了,至于有用、无用,读者去评论吧!但我敢肯定地说:吴宓的《红楼梦》研究绝不逊色于胡适,许多地方还是胡适望尘莫及的。

我把书稿带到“第三届鲁迅、郭沫若、茅盾高端论坛及纪念左联成立70 周年研讨会”上去请教,结果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真叫人高兴!

本文系根据在会上的发言修改,作为《吴宓与胡适的〈红楼梦〉研究》一书的序文。

在这本书的写作过程中,得到马识途、王火的关心!何事忠、骆秀琼、苟宗泽、桑逢康、罗泽勋、王兴、曾绍义、李怡、冯超、刘明华、梁胜、郑少东、金彩虹、王飞朋、廖久明、陈俐、付金艳、向珂、李继凯、王泉根等朋友的大力帮助。

在此,我向他们表示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之情。

2021 年2 月于蓉城川大花园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