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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表演风格略谈

2021-11-11胡应明

长江文艺评论 2021年6期

◆胡应明

泛化了的俏丽型表现。舞台上的杨俊,不论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无疑都是俏丽的,这种俏丽的形塑,并非刻意为之,也非简单的天生丽质,而是一种掩藏不住的气质的挥洒与释放。俏丽,原本指俊俏美丽,但一经引入人物性格质素中的俏皮、俏媚或俏爽,则成为了一种俏丽的表演气质。因此,在杨俊饰演的角色中,无论是《天仙配》中顽皮温婉的七仙女,还是《未了情》中优雅娴静的女教师陆云,无论是仙女幻化出的村姑小妲,还是《夫妻观灯》中的粗放农妇,都脱离不了这种俏丽的风情风致。如她饰演的小六妻,村姑变村妇,俏丽中多了粗犷泼辣、多了民间烟火气,多了底层生活的活色生香,韵白变方言,给人以特别亲切亲和而又风韵俏媚的美感;再如《天仙配·路遇》中,仙女变幻为村姑,其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碰一撞、一推搡一阻拦,无不透露出调皮俏丽,娇羞可爱,可爱在爱你没商量,可爱在爱情不讲理,近乎顽蛮而又魅态可掬;而《双下山》中情窦初开的小尼姑,则被杨俊表现得风情万端,娇羞无比,却又遏制不住春心的萌动,从而达致汪洋恣肆的自由之境;即或如女教师的娴静端庄,也掩饰不了那份俏丽真纯,而更加打动人心。我想,这也是杨俊颇得观众缘的一个主要原因。在这里,俏丽所体现出的,并不是所谓“本色演员”的审美展开,而是一个演员的个性绽放与气质润染。

濡化了的内蕴型体现。如何从容易给人以“本色”之感的俏丽型进入到人物的性格塑造,无疑需要内在的心理动作与情感体验来作内蕴性的支撑。可喜的是,这些都弥漫浸润在杨俊创造的一系列角色之中。《妹娃要过河》中的阿朵,一开场打向客家汉子阿龙的“三鞭子”,便打出了人物性格及复杂的内心情感,打出了土家姑娘的豪蛮与青春少女的情思;毛古斯阿朵的唱段华美柔媚,小鹿乱撞深情款款;被锁阁楼的歌哭咏叹,“他把我的心占满他把我的魂儿牵;哥哥也,心碎了”,情感体验尤深!为救阿龙,忍痛答应出嫁田家小丈夫;接下来的哭嫁歌的内心矛盾、由爱生恨的误会矛盾——恨他心里还是藏着他、为什么母亲的命运摆不脱?——等等这些高分贝而又张弛有度的情感宣泄,都能直击人心;及至阿龙的以死名志爱的表白,更是深深震撼了阿朵,“不疯也要癫”的心性张扬、“真爱一刻千万年”的低回婉转,这种内蕴的自然洇开与极致外化,极具真切感人的艺术冲击力;推崖的预设性虽显得铺垫不足,但杨俊的内蕴型表演却很好地弥补了这些;同样,小尼姑心生情愫的细腻情感的演绎,也充盈着青春少女活泼的生命体验与微妙表达;而《未了情》中的陆云,本身就是一个内在情感丰富且正遭遇着人生“灭顶之灾”的血癌患者,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要去了却这一份份放不下的兄妹情、姊妹情、师生情和恋人情,情感的张力极大,杨俊通过真切的内心体验和准确的情感投入,都体现得淋漓尽致而动人心弦。特别是把眼角膜献给了学生佳佳的妈妈,“把黑暗留给自己,把光明带给人间”的终极抒发,更是催人泪下,净化心灵!若没有这种内蕴的濡化渗透其间,是很难推涌出这样的情感高潮的。

演化了的会通型升华。一个好演员的这种内外双修与形神兼备,往艺术的极致上走,就是出神入化与融会贯通。杨俊四十年从艺经历,她始终是走在这一条力求艺术会通的路上。这种会通,艺术层面上讲,就是外在表现与内心体验的融通,在技艺层面上讲,就是唱念做打或舞的融通,而把艺术与技术的打通融合,而臻化境则殊为难得!我们注意到,《天仙配》与《女驸马》这两部戏中,人物的身份都是重叠的,前者为仙女变村姑,仙女的飘逸与村姑的活泼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些,杨俊都拿捏得相当精到准确;后者则是男扮女装的民女“驸马”,小生的俊逸造型与刚健气质毕现,俏丽变为俊逸,声音造型也自然随心而成;但一说到“救夫”便立作女儿态耶,“我本闺中一钗裙”的身份回归,乍然一声,声如裂帛,更是揪人情肠!这种角色的转换与浑成,没有一定的会通功夫是很难完成的。一个好演员,也往往是在这样的挑战中得以升华的。还有,《妹娃要过河》中的戏剧性与歌唱性、舞蹈性的统一,也是考验一个演员的会通功底的:在《党的女儿》中,杨俊在艺术的高层次会通方面有了更为成熟的表现,丰沛细腻的内心体验与丰肌约骨的性格塑造相得益彰,使得这部移植而来的经典之作更体现出了黄梅戏的艺术表现力与杨俊本身所释放出的艺术感染力。当我们得知杨俊在早年刚出道时,就饰演过多部影视剧的艺术经历,如她饰演过《西游记》中(妖女变)的村姑、孟姜女以及杨贵妃等角色,就不难理解,她的会通功底的起点在哪,也可以说会通的高点在哪,吸纳不同艺术门类的滋养并在美学层面上得以融会贯通,这是最为难能可贵的。其实,一个演员能做到内外兼修、形神兼备、脸上有戏、心中有人,则是谓会通了。如此,所谓俏丽型、内蕴型,最终要归落于会通上来,浑成为一个成熟表演艺术家的风格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