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蜂房
2021-11-11桑子
桑 子
黑夜是最开阔的洼地
骑士能在世间得到恩赐
但尘世一直是他的心病
他迷恋维纳斯,热爱名声也贪慕虚荣
骑士为武器沉迷,武器就是他的主人
骑士在广袤的夜
那时,狄克提斯还不是克里特的英雄
桑树结乌黑的果实,荆棘顺从了墙根
枯萎的叶子在掉下来,全与爱情无关
夜里行走得慢些
故乡很小,在野薄荷的清凉中
我们不凭先见与旧识通晓将来
马是伤心的,屋子是黑的
夜是孤独的,白色的月亮落到树上
像一只白色的鸟,哭过的地方开始泥泞
日落以后,世界又旧又荒凉
像十一月的墓地
我花园里的花只在夜里生长
它们像我一样孤独
我有灰色的院墙和灰色的猫
路过此地的人都是圣人
不能到达的地方就是将来
镜子的那一面肯定不是我
黑夜是最开阔的洼地
伊斯特利亚已衰亡,城堡正在变成废墟
死囚的脚步已经走远
有一天,大海江河也会消亡
但蔚蓝之后更是无垠的蔚蓝
啊,蔚蓝,赤裸裸梦境之上的蔚蓝,你好!
蜜蜂毛茸茸的脚趾
桃花附在阳光温热的皮肤上
雄蕊和雌蕊保持四十五度角
它们一整天都在埋葬自己的兄弟
鸟儿在枝头采集
人类为它们取了名字
可以知道它们在大地的哪个位置
但桃花无处不在
这是它们的迷人之处
蜜蜂毛茸茸的脚趾挂满了纯净的桃子
桃花站在青铜色的枝头
等着授粉者来拘禁它们
就像所有深刻的东西一样
你需要一本野外生活指南
阳光让人熟视无睹
区别只在于阴暗面
每个年代的桃花都很漂亮
它们是大地全部的生育能力
所有的河流都像大脑的沟回
这庞大的爬行动物
擅长把许多事物联系在一起
跨过各种局限和偏见
聪明的主人患上了孤独症
如果它直立起来,就是一棵大树
枝条上挂着许多裸露的身体和想法
窥视一天的开始和一年的终结
所有没有开始和已经结束的事物
介于动物与植物之间
成为星辰的石棺,在无限中上升
以时空变幻来获得静止
仿佛沟回中内在的正义
所有概念来自另一个方向
世界从镜像中向我们走来
一个漫长而谨慎的夜晚
夜晚真糟糕
屋外的世界变得极不真实又无限可能
同时无关紧要,简直像失败的化身
你不能确定是发现了自我还是
迷失了自我
一些树木在低声说话
月亮下,每一夜都是第一千零一夜
那森林,那世界,它们是神
接受我们的甜言蜜语,但不回报
每个人受制于小小的命运
但无限的永恒就在我们身旁
我们只爱抽象的人类,不爱具体的人
远比勇气更多的嘲讽
取代了对神秘世界的认同
众人上床休息,醒来大不相同
一个漫长而谨慎的夜晚
柴火
斧头把时光一分为二
黑暗中的心脏成为闪亮的一部分
焕然一新的感觉很奇特
烧火人把它们丢进炉膛
虬曲的、笔直的,放眼望去
就是一棵树的样子
关节和筋腱发出声响
火焰如风声传入耳膜
火越发敏锐,它们精神抖擞
如雨中摇晃的树冠
火焰烧出了冰川一样的灰白色
来自宽阔的沼泽和密集的潮湿
它们曾在森林里长大
日晷一样安静
现在
一声不吭的过去噼噼叭叭脆响
取暖的人在火光中
看到了自己的灰烬
后山不是山
后山朝东南,带着愚蠢式的微笑
正午葡萄再次成熟
植物是潮湿的火焰
火焰凿开一条我们永不可能到达的路
阳光让我们免于恐惧
但阴影茁壮生长,那面黑色的镜子
人人都见过,像长河一样流淌不息
后山有无限的卷帙,与朝代、方向
万物的起源和各种学说有关
感谢各种因果,太阳下可疑的暗影
蹲踞在一个博学的地方
一只雄性的黑猫在令人晕眩的高原
每当有人走进,它便躲进无处不在
的时间和无穷无尽的序列里
这巫术多么高明,至今无人能勘破
黑色的猫有白色的头颅
风起刀落,砍掉的头颅堆在雪线之上
以其光辉成为誓言
后山是神秘的火焰,它来自荒原来自
我们从未到达的地方
我们庄严地想象,时间那巨斧
悬在每个人头顶上永恒的正义
我们走进后山
世界爬满孤独的蔓藤
勇气将成为新的太阳
在心脏的位置解救我们
那些炮仗花
建筑师被封进密室,无数的年代
炮仗花从蠕动的浆液中得到命令
从火热的夏天攀援过来,成为铁桥
悬梯和烟囱的守护者
以雕花石头作为城墙
秋天伟大的统治力
令所有的风景都回到了起点
太阳驾着马车
一觉醒来就来处理棘手的事
主人很久没有回来
风声越来越大,野地越来越膨胀
炮仗花长着神的触角
带着百花的奇香
如绣工严苛的针脚
荆棘生了锈
倘若世界之火熄灭
炮仗花将在灰烬之上布局
时间是另一条河,空间是另一座城池
梦将自己交给另一个梦
冰与火同样炽烈
太阳召集的盛宴必定留下大地的重量
昆虫用尽一切手段也不能让天空放晴
朝向太阳,是士兵的信条
炮仗花挨着大地把太阳安顿了下来
它们在黄昏破门而入
点亮情人的头发,黑夜波浪汹涌
明亮的雄蕊和雌蕊
避免万物陷入歧途
所有的名字都可以被忘记
它们会复活在从没有生活过的地方
落日熔金,我们成为另一个人
炮仗花成为明净而神秘的火焰,在
黑色的花园熊熊燃烧
和着众人的血和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