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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壁而生读麦家
——关于麦家的不完全社会阅读报告

2021-11-11朱铁军林培源洪嘉阳

四川文学 2021年10期

□ 文/朱铁军 林培源 洪嘉阳 等

参与者:

朱铁军 林培源 洪嘉阳 向红燕 刘小雨 何艺珊 刘大强 彭枭俊 何苗 王义桦 江关

统筹整理:

洪嘉阳

朱铁军(《特区文学》总编辑,现居深圳):

阅读麦家是从《解密》开始的。时隔多年,追溯起当初的感受,坦诚地说,是有些模糊的。我想《解密》没能为我提供一位叫作“麦家”的作家,小说所提供的文本和其文学能力,也并未能完整地说服我,我只感觉到作家写得很用力,有些拖沓,甚至还有些逻辑伤痕和叙述失策。但可喜的是,在我们所熟悉的汉语文学生态里,它是陌生的,也是少见的。它的陌生性,则很容易被包括我在内的一部分读者首先地认为文学性虚弱。随后便是通过影视剧而折返阅读的《暗算》,以及《人民文学》发表的《风声》。这两部作品让我看到了一位明显的自我进化的写作者,作家更加从容地实现了个性化的风格建立。毫无疑问,麦家通过异质化的世界、人物、故事和理想主义与英雄主义的情怀力量,建就了一个“如现实般离奇”的叙述王国,他所展现的出色的结构能力和绵密的情节组织能力,以及“谍战”这一类型题材的独特视野,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众所周知,麦家的成功也带动了“谍战剧”这一文学衍生品,这不禁让我想到在其随后几年出现的盗墓题材网络小说。作为一名读者,单就阅读本身而言,我在读天下霸唱和南派三叔的时候,阅读快感是高于麦家的,这是个有趣的现象。我想原因也很简单,这是“前意识期待”造成的。阅读之前,我所预期的,是故事化的网络小说与文学化的麦家。李敬泽老师曾说,麦家的作品有独特性,它没有参照物。他也认为麦家的出现,于中国的文学环境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我非常认同。对于麦家的“接受史”,于我个人而言是一次思考和映衬,我所供职的期刊正在进行“文学的多样性可能”的探索,我相信作为一个具有样本意义的作家和其作品,对新时代文学的创作未来,是能够提供更加多元的方向性价值的。

林培源(作家,现居广东):

初识麦家,是以电影的方式。2009年,根据麦家长篇小说《风声》改编的同名电影(由高群书、陈国富联合执导)于新中国成立60周年前夕上映,与当年的国庆“献礼片”《建国大业》一道汇入了“国家主义叙事”大流。时隔多年,《风声》仍是观众津津乐道的谍战片“神作”。那时我还在读本科,麦家和他的《解密》已经“火”了好几年,《风声》的银幕光彩,大约也是通过网上下载,在宿舍里熬夜看完的。故事的情节早就模糊了,但观影过程的紧张,诡谲幽暗的氛围依旧历历在目。

直到十年之后的2019年,我才第一次读麦家。原因何在?首先,读博期间,我的研究重心落中国现当代文学,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一批作家,是我研究之余时时关注的对象,每逢这批作家出新作,便欣然研读;其次,我向来对科幻、谍战、武侠等“类型小说”不感兴趣,但麦家这部“转型”之作《人生海海》,其中涉及的“革命”与个体的问题恰好也是我感兴趣的。在培浩兄长的大力推荐下,我很快就把小说读完了。

后来和培浩兄交流,我又动起了写作评论的念头。主意既定,便从头开始,读了麦家的成名作《解密》和其他作品,搜集相关资料,一个月内就将评论写完了。不曾想,评论辗转到了麦家手中,受到作者本人的赞赏(那是最初一批针对《人生海海》的评论)。同一年,这篇文章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上发表,在学界泛起微澜,我也阴差阳错成为“半个”麦家研究者。

2019年5月,北大召开麦家《人生海海》的新书首发仪式,陈晓明教授主持,嘉宾请的是李敬泽和苏童。活动当晚,我从清华骑自行车到北大听讲,第一次见到麦家。活动结束后,我与麦家一行人到五道口吃夜宵、喝啤酒、闲聊,度过了非常美好的孟夏夜晚。

2020年,麦家另一部重要作品《风声》再版,出版方“读客文化”联系上我,邀我写书评。11月间,我到杭州师大参加当代文学研究年会,开会间隙,与培浩兄前往西溪湿地的“麦家理想谷”,再次见到了麦家。

2021年,广州一家做知识付费的公司邀我做小说解读的录播,合作的第二篇稿件,讲解的便是《人生海海》。时隔两年重读这部小说,我又有了新的体验。

我阅读麦家的过程,是不折不扣的“逆行”行为,读新作,再往前回溯,将作家的创作历程分条缕析。这样的阅读,对同样写小说的我而言颇有助益。类型小说的叙事模式并没有在《人生海海》中全然消隐。麦家借《人生海海》回望故乡,实际上汇入了同时代作家的写作主流,只不过是以其独特的方式,这在当代中国文学中几乎无人可以替代。

《人生海海》近期举办了200万册的纪念活动。我相信,麦家“传奇”还将继续。

洪嘉阳(学科教学语文在读硕士,现居福建):

对于一个天真烂漫、向往美好的人来说,一般不会去主动接近悬疑、暴力、血腥的世界。从没有涉足过这个世界的我机缘巧合之下,有幸了解到作家麦家,进而去了解他的书。

麦家,是继鲁迅、张爱玲、钱钟书后首位入选英国“企鹅经典文库”的当代作家,茅盾文学奖得主,南方文学盛典年度杰出作家,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最近我拜读了他的《风声》《暗算》等谍战小说,被《风声》里面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

《风声》分为东风、西风、静风,其实就是从不同的视角对同一事件的叙述。东风是以李宁玉哥哥的视角去叙述,西风则是由顾晓梦的视角去讲述。静风则是作者对故事的补充,叙说着似乎不相关却也有关的事。在此前,我从未接触过这种叙述视角的小说。看到的小说更多的是,作者对同一件事的来龙去脉梳理得清清楚楚,把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娓娓道来。这样的叙事视角是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这样的叙事更为一帆风顺,但也缺乏波折、悬疑。袁枚的《随园诗话》中说道“文似看山不喜平”。麦家先生采用的这种叙述视角有效地使小说情节超出读者的阅读预设,又合情合理。使小说能符合读者的阅读期待,对于日益“挑食”的读者来说,非常不易。在对麦家的访问中,著名评论家何平也曾提到这个问题:《风声》的写作过程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述一个故事。你好像很享受这种近乎游戏的快乐。作家麦家回道:“我喜欢一个故事颠三倒四地写。我不知道有多少故事值得我们去写,但知道一个好的故事值得我们反复写。好小说都是改出来的,我迷信这个。《风声》也是这样改出来的,它从最早的《地下的天空》出发,挨了一刀又一刀,除了心脏,其他都换完了。这个过程一点都不游戏,而是充满挑战。”确实能看到麦家的小说到处充满着自我否定和篡改,也就是这种三重叙述对峙结构,因为对峙使小说的情节具有多种可能,悬念,形成更强大的艺术张力。就像麦家自己说的,不是真相或真理越辩越浑,而是多了视角、多了切面。我们接受的教育过于正面、单一,这不符合认清历史真相的逻辑。在只有一个声音的环境中,我们需要其他声音,需要一个怀疑的声音,一种怀疑的精神:怀疑从来不会伤害真相,只会让真相变得更加清白、更加稳固。

小说的故事情节确实类似于网友所说的谍战主题的剧本杀。把所有出场的人物从故事一开始就集中到一个场景中来,故事发生的时间跨度也短。故事主线是在猜测、试探、暴力中,找出“老鬼”,而“老鬼”需要想办法传出消息。在肥原一步步的试探下,我为“老鬼”提心吊胆。我无法想象一个正常人如何应对屡屡出其不意的试探,从相互检举到鸿门宴,再到验笔迹,还有通过吴志国的死亡来指控李宁玉,再到“假营救”。随着肥原的一步步紧逼、一招招试探,我既苦恼于分析谁最有可能是“老鬼”,又担忧“老鬼”被发现会遭受非人的磨难。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当李宁玉的“老鬼”身份被顾晓梦识破时,我深深地折服于她的应变能力。通过自己的聪慧,因模仿顾晓梦笔迹而向顾晓梦道歉,置之死地而后生,套出顾晓梦国民党卧底的身份,并以此威胁顾晓梦,甚至策反她帮她传递信息。有一段对麦家《风声》的授奖词道出了我心目中麦家作品《风声》优秀之处:麦家的小说是叙事的迷宫,也是人类意志的悲歌;他的写作既是在求证一种人性的可能性,也是在重温一种英雄哲学。他凭借丰富的想象、坚固的逻辑,以及人物性格演进的严密线索,塑造、表现了一个人如何在信念的重压下,在内心的旷野里为自己的命运和职业有所行动、承担甚至牺牲。在李宁玉跪求顾晓梦那个情节,在李宁玉以死相逼顾晓梦,帮她传递消息,我深深为李宁玉所深深地打动了。一个人内心该如何的强大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向红燕(自由职业,现居重庆):

拜读完《人生海海》这本书,感慨于麦家老师笔下的上校这一英雄形象,他天资聪慧,学木工一学就会,治病救人也能无师自通;当兵打仗不成问题,特务周旋亦不在话下。养猫是他重归故里后“消磨”时间的日常;没命根子是他成为村里人“笑柄”的源头,他哪有什么“罪过”,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隐私不被他人知晓。可那个时代却给了这个英雄一记又一记耳光。

日本女军官看他帅气,将他软禁起来当男宠,在他肚子上刻字,这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村里人喊他太监,窥探他隐私,还趁机批斗他,虽然他帮邻里做过好多事,最后却被自己的故乡人活活逼得疯掉。这是那个时代被欲望和好奇支配所衍生的悲剧。充满好奇的人心促使他们总是想要了解真相。知道真相又如何,不知真相又如何?愚蠢的村里人无法明白,世界本身就是混沌且无序的,以平常心面对周遭的一切,接受优秀的上校和他不愿让人知晓的秘密,给他个人空间,也给自己多个朋友,岂不乐哉!

在剑指人性本恶的同时,麦老师亦在有意刻画难以言表的父子情,准确来讲,是父亲对儿子的一种本能似的父爱。在《人生海海》第3章第14节中上校给“我”讲了一个挖煤塌方的小故事,父亲为了哀求大家不要停下搜救工作,一直在讲“你们把我儿子救出来后我就做你们的孙子,你们要我做什么都是我的命。”“讲过千遍万遍,喉咙哑了还在讲,从发生塌方后,十来天他就没出过坑道,人家换班他不换,累了就睡在坑道里,饿了就啃个馒头,谁歇个手他就跟人下跪。”这些细致入微地描述了父亲的伟大。平日里父亲严肃而寡语,但在危急关头,他总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们。这让我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父亲,他会为了想马上见到我,而提前两个小时在车站等我回家。通过这本书也让我更加珍惜父亲对我的好,更加明白父爱的真谛,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父母才是这世上最牵挂自己的人。

刘小雨(税务局公务员,现居广东):

第一次接触《风声》是看到影视剧版的剪辑,全场狼人高能推理深深地吸引了我。因此,我慕名去阅读了小说《风声》。不得不说,麦家实在太会讲故事了,让沉浸其中的读者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虚构的故事,还是真实传记。

小说正文共有两部,东风和西风。东风其实是一个相对完整却又疑点重重的故事,麦家从一开始的描述就在有意引导读者相信故事的真实性。作者第一人称的使用以及介绍《风声》原型故事的来源,详细的时代背景,细腻的心理描写,贴合人物性格的对话,仿佛将尘封许久的历史画卷向读者展示。它的精妙之处就在于此,看似符合故事走向却又不合逻辑,让人找不到头脑。因为读完东风并不意味着故事结束,西风的接续使整个故事更加真实以及符合常理。重复讲的都是同一个故事,每一次的故事讲解带给读者的都是全新的体验。

阅读此书时,我多次惊叹于麦家情节推进的深厚功底,作为一个读者,我迫切想要知道接下来主角的行动,想要知道老鬼如何在重重封锁中传递情报。说实话,东风顺理成章却又扑朔迷离,西风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作者以及读者对于故事的疑问。我从前从未见过如此的叙事方式,真假与否,全凭自己。

相较于《风声》,《暗算》由多个小故事构成,讲述了天才“听风者”阿炳,“看风者”黄依依,“捕风者”韦夫在701发挥自己顶尖的才能帮助国家行动局完成任务。他们让我想起了一本书《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他们是天才与疯子的结合体,极高的天赋也使得他们具有执拗甚至偏激的性格,但他们都是战争年代的无名英雄。

《风声》和《暗算》都是谍战类的小说,读完这两本书,给我带来的不是解密后的畅快,而是对于无数为中华民族自强而奋斗甚至不惜牺牲生命的革命先烈的崇高敬意。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无数的“李宁玉”潜伏敌营,不惧死亡,只为那一线曙光。我十分佩服他们大无畏的精神和浓烈的爱国情怀,我想这可能也是麦家在小说中想要传达的思想。

何艺珊(公益与社会组织管理在读硕士,现居澳门):

认识麦家,始于《非虚构的我》;感悟真我,也源于《非虚构的我》。

厨川白村在《苦闷的象征》中表示:“读者和作家的心境帖然无间的地方,有着生命的共鸣共感的时候,于是艺术的鉴赏即成立。”当作家把脑海中的想法、通过神经元把指令传到手上,再用笔和文字呈现在纸上的时候,即完成了本人思想输出的全过程。而后,读者则通过阅读的方式,与作家进行“跨时空的交流”、彼此之间的“私密对话”。文字其实蕴含着作家的喜怒哀乐、记录着作家的百态人生、传递着作家的思想意志,所以,一口气将《非虚构的我》读完的感觉,很是过瘾。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也在经历着他的经历、感受着他的感受、感动着他的感动。

但是麦家为什么偏偏要把这本书叫《非虚构的我》,难道不能是《真实的我》或《纪实的我》吗?此时,我无意中忆起《庄子·齐物论》中这么一句话:“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由此联想到麦家他笔下的文字,全皆源于他的观察、他的学习、他的经历、他的听闻,或直接或间接地发生在他的身上,但又不一定是附着于他而生,所以故事中的我实则是“非虚构”的“我”,而非等于“真实”的“我本人”。当然,也由此引发出我新一轮的思绪:

当成长到一定年龄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经历。在虚实之间见真我,于虚实之间悟人生,但终归还是会有迷茫时:自己到底是“庄周”,还是那只梦中的蝴蝶?在这般情况下,我又该往何处、请教谁,找出答案呢?麦家先生给出了答案“很多感悟并不需要我们主动去感去悟,而只要照搬套用即可”,顿时让我茅塞顿开、醍醐灌顶,因为同样的道理,父亲在麦家初中最后一学期、当时在麦家看来也是人生求知途中的最后一站之时说了一番话,以其异常华丽的色彩和哲理深度,永远烙在了麦家的心里——“家有良田,可能要被水淹掉,家有宫殿,可能要被火烧掉,肚子里文化,水淹不掉,火烧不掉,谁都拿不走”。

读书吧!多读书吧!多读好书吧!把好书一读再读吧!再迷茫的人,读书悟理,总归能从虚实之间见真我,找到下一步前进方向的答案。

刘大强(建筑设计师,现居河南):

麦家的作品常常被改编为影视作品,却并不媚俗,反而极其强调文学性,被批评家称为“日用奢侈品”,他的作品常常书写“天才”,被誉为“新智力小说”,但其本人却并不相信所谓天才,认为:好作品是由烂作品堆出来的。他是只写“小东西”的大师博尔赫斯的崇拜者,但其最重要的小说便是一本“大东西”。麦家在当今文坛上属于一个绝对的异类。尽管针对麦家批评声和赞扬声平分秋色,但麦家几乎是不可替代的。

《暗算》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并引起了很大争议。麦家无法解密生命之谜,或许就打算暗算它。《暗算》写了情报部门的奇人们是怎么暗算别人,又逃不过被命运“暗算”的结局。他们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往往因为“是一念之间,是冥冥中的一种混沌”。全书自始至终缭绕着一种浓重的神秘感和悲观主义。麦家认为破译家要成为“山巅的豹子”,真的需要一种运气。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然把这虚无缥缈的运气作为答案只能是权宜之计,最终在《风声》中,麦家找到了答案。

据麦家说,《风声》是一部用“脑子”写成的小说。它分为三部分,“东风”“西风”和“静风”,以多种视角来描述同一件“捉老鬼”事件,每一部分都建立在另一部分的“漏洞”之上,使整个事件产生了“罗生门”效果。真相在证据越来越多的情况下反而越来越扑朔迷离。“历史就像远处吊诡的风声”。然而麦家自己解释道:“把小说当作一门手艺活来做。我想用密室和囚禁之困来考量一个人的智力到底有多深,丈量一个人的信念有多大。我希望在一种惊心动魄的心智较量中,为人性那无法度量的边界下一个‘我’的注脚”(《八谈风声》)。麦家小说往往把人置于一种极端的环境,《风声》之后,麦家终于留下了“我”的注脚——他知道了神秘也是可以把握的。

总的来说,麦家的写作是最接近于内心的写作,却没有缺少小说技巧,这是优点。麦家小说因为几乎没有与他类似的写作而显得难以评价,他的意义在于把类型小说写成纯文学,不仅仅要求雅俗共赏,而且要超越雅俗,顺便带来了一个新的小说类型。但他写得太窄了,分量太轻了,从人物到技巧说实话都太吃老本了。

彭枭俊(军队文职,现居湖南):

第一次知道《风声》还是从电影了解的,周迅扮演的顾晓梦灵动活泼,又心思缜密,故事的反转又令人唏嘘及称赞。再看书的时候,又更深切地感受到了麦家自己说的:“看似写了一群无情之人,而又恰恰是最深情的作品。”

无情是为了信仰可以放弃一切,其中包括自己的生命,而无情的背后却是对同志、组织、祖国蕴含的深切情谊。无情的背后是深情,深情的背后是无畏,支撑着无畏的是一种称之为信仰的力量。战火纷飞的年代,多少人怀抱着这种信仰奔走赴死,就像书中美丽的裘庄是先辈党人的炼狱,独行其中,唯有信仰为照明的灯火,戴着镣铐、吞着血泪,却不辱使命。

毕业之后,我进入部队相关行业工作,这部作品引起了我的一些共鸣。单位的工作并不是时时按部就班进行的,有时候会下达一些紧急任务。每次任务下达下来,整个单位所有的小齿轮都严丝合缝地契合起来,高效率、严纪律地运转。为了保障一次演习,同事们夜以继日地加班、演练,做好保障工作,工作不高标准完成就不合眼不睡觉,这并不是需要提醒的事情,而是所有人的默契。和平年代的我们,所面临的危险少于先辈们,但只是服务的场所转变了,不变的还是那种无畏与无私的精神。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为任务圆满完成提供好保障工作,就是我辈对信仰的具体落实吧。

何苗(实习律师,现居四川):

电视剧《风声》的爆火,让我对麦家的作品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那是我第一次接触麦家的作品,紧接着,我阅读了《解密》《暗算》等作品,读完以后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每一本书的剧情都引人入胜,跌宕起伏的剧情拽着我的心,驱使我一口气读到底。麦家的几部作品里,每个主角既是天才,也是疯子,《解密》里的数学天才容金珍;《暗算》中的瞎子阿炳;《风声》中的“老鬼”。

《解密》的出现像个重磅炸弹,让麦家一炮而红。《解密》的主角是容金珍,一个有着极高天赋的数学天才,虽然有着不幸的童年,却最终成长为一位优秀的破译密码的专家,最后却戏剧性地陨落了。

麦家的《解密》很吸引人,是一种新型而独特的类型。书中出乎意料的故事情节,把人们引向一个未知的解密世界。麦家探究的是一个黑暗的领域,一个充满刺激性的领域,里面遍布无穷无尽的密码追踪。虽然容金珍是一个解密天才,但也是一个孤独的人,他在黑暗中孤独地前行。那个笔记本的丢失,让他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最后令人惋惜地陨落了,这个结局十分戏剧。

《暗算》则是麦家另一部关于密码破译的小说。麦家在书中写道:“7”是个奇怪的数字,它的气质也许是黑的。黑色肯定不是个美丽的颜色,但肯定也不是世俗之色,它是一种沉重、一种隐秘、一种冲击、一种气愤、一种独立、一种神秘、一种玄想。

《暗算》讲述了具有特殊天赋的一群人的命运,书写了听风者、看风者和捕风者的曲折经历,他们的命运各有不同,却有相似性。他们破译密码,也是在破译自己的命运。书里面的故事十分真实,人物个性鲜明,描写手法独具匠心。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阿炳的故事,阿炳将自己的能力全部奉献给组织,他的忠心毋庸置疑,但是他的自杀结局令人唏嘘,阿炳也被命运算计了,这也许是天才的悲剧。读完这本书,我对书中的人物产生了由衷的敬意,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没有多少人能保持如此单纯的奉献信念,他们不为名利,无私奉献。《暗算》中那些为国家默默奉献的人物是无名英雄,他们信念坚定、拥有高贵的人格信念。

麦家的作品普遍语言朴实无华,读起来通俗易懂,作品中大量使用俗语,通俗又透彻地反映人物的性格和心理活动。除此之外,麦家的语言十分细腻,作品中出现的数字十分准确具体,值得我们推敲。

麦家的小说中不仅充满悬念和神秘感,也充满着奇异的想象力,故事情节曲折,构思独特多变。麦家是一位勇敢的拓荒者,他的作品开辟了一个新的写作领域。

王义桦(镇政府公务员,现居湖北):

人们对小说家麦家的成就早已耳熟能详,或许是童年不平凡经历的原因,他的笔触时常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语言表达简单、纯朴而又不失对另一种生活的无限遐想。他的故事中有普通人对不公平的命运的无可奈何,也有传奇曲折、充满悬念的谍战大戏……他奇幻的想象力与别具一格的作风为人所敬仰。

我对麦家的了解源于他的“故乡三部曲”之一——《人生海海》,这部作品顾名思义讲述的是普通百姓在起伏不定、暗藏汹涌的人生海洋中辉煌、挫折和悲哀的种种历程。小说中最令我唏嘘的是“上校”这一人物,他一生中扮演过许许多多的角色,曾是辉煌的营长、救死扶伤的军医,也是赫赫有名的大领导,但也会因为刺字伤疤而活在阴影中,饱受世人非议。“上校”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和小说中许多乡里百姓对比起来如同蒙上了神秘的面纱一般,他既是被人“尊敬、讨好”的,也是被人“贬低、非议”的,围绕着他的生活环境与整体的社会环境有着巨大的心理落差。“上校”被捕后,肚皮上的刺字被当众掀开,最终被逼疯,不可谓不是一场悲剧。

麦家对“人生海海”这个标题解释为:“既然每个人都跑不掉逃不开,那不如去爱上生活。”人的一生中或许没有“上校”一样传奇的巅峰和低谷,但一定不乏“小瞎子”“父亲”“爷爷”的烦恼和苦闷。一个人的成败与背景、环境、性格有脱不开的关系,这些既定因素一点一点累积成了“命运”,每个人对此都跑不掉逃不开,但我们可以选择被阴影笼罩的方式活着,也可以选择爱上生活,包括它的悲剧色彩。

在看完《人生海海》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如果人们能够换个方式去思考生活,会不会拥有更多选择?如果人们能够换一种心态对待人生大海的起伏,会不会更容易爱上生活?

故事终究是一纸定稿,而人生却有无限可能。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

江关(工程师,现居山东):

麦家获得茅盾文学奖,其实在最初时广受诟病,原因在于许多文学批评家说起其作品,总是会将“谍战”“类型”捆绑在一起,但其实如果这样粗暴简单地归类,就大大削弱了麦家作品中更深层次的意义。其中,笔者认为麦家作品中关于“人性”与“英雄性”的处理,就体现了他叙事层次的深刻性。

麦家善于塑造英雄形象,但在求取英雄审美意蕴的动人魂魄之外,他刻画的人物往往又是具有反英雄意味的。如“701”系列的阿炳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异类”英雄,阿炳无疑是个天才,他凭借天才的听力和记忆力为国家安全组织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同时,阿炳又不同于世俗英雄形象的“伟光正”,他是个因病致瞎的残疾人,他的智力还有缺陷,最戏谑的是,他以他天才的听力听出了妻子腹中的孩子不是他亲生;“701”系列的另一人物黄依依也是个性格复杂矛盾的“问题”英雄,作为密码专家的她形貌昳丽,她是麻省理工的高材生,也是中科院最年轻的研究员,她接二连三破译敌国的高难度密码,为世人所景仰。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又由于频频插足他人家庭闹出绯闻而备受批评,最终还由于这种过于奔放的浪漫个性被置于死地;又如对于数字极其敏感但出身卑微、对于人情世故极度愚钝的容金珍;再如能够轻而易举完成任务但精神却又异常脆弱的“黑室英雄”陈家鹄。在麦家的笔下,这些英雄都是立体的,他们异禀的天赋让他们不可能埋没于众生,但是麦家将他们放在真实可感的世俗环境中,使他们在个性与世俗的尖锐矛盾下,在痛苦挣扎中甚至自我毁灭中,消解他们伟大光辉的形象。正如麦家自己所言:琐碎的日常生活对人的摧残,哪怕是天才也难逃出这个巨大的、隐蔽的陷阱。说到底,我笔下的那些天才、英雄最终都毁灭于“日常”。日常就像时间一样遮天蔽日,天衣无缝,无坚不摧,无所不包,包括人世间最深渊的罪恶和最永恒的杀伤力,正如水滴石穿,其实也是一种残忍。麦家的这种描写,是游走于“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双重索解过程,而这种过程,也正是在挖掘人性矛盾的普世价值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