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朋友圈

2021-11-04张珮瑜

中国中小学美术 2021年1期

朋友圈之文治篇

在北宋，朋友圈有一个雅号——交游。特别是士大夫这一知识阶层的交游，更加偏重于精神和情感等较高层次的人际交往。他们多出于道德、文章、志趣、学养的相投而交游，主张君子“淡交”的圣训，轻势利、重道义，推崇长久不渝的朋友圈交游关系。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文化繁荣的高峰，相比唐朝的尚武之风，宋朝统治者通过“兴文教，抑武事”的治国政策来重新构建社会政治结构。朝廷进一步扩大科举取士的数量，因此，苏轼的朋友圈中大多数是庶族出身的士人，没有经济或政治资源背景，仅凭个人修养、学识和平等的科举考试，取代了门阀贵族的地位，成为朝堂上的中流砥柱。从宋代科举中布衣入仕的人数占比看，《宋史》记载的北宋166年间的1533个官员中，宰辅中布衣出身者和以布衣入仕者占比有一半之多。

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之中，他们获得了政治主体地位，“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就此开始。朝廷对文人官员的待遇也属历史上最为优厚，每年有固定的节假日。有钱、有才、有闲暇时间可以用来广泛交友、出游雅集、诗画相酬。

为了避免朋党之争，多数北宋士大夫会谨慎选择朋友圈的交游对象。但是苏轼属于见谁都加微信好友的性格，等级不论贫富贵贱、不论荣辱升沉、时间不论早晚更无年龄差之分，往来重要的是能够心心相知。其朋友圈对象范围广、阶级差别大，这是源于苏轼内心的赤诚坦荡，他以包容开放、重道轻利的心态交往，一片真挚道义之心待友，且对所有人平等待之。其朋友圈不仅有上流社会的宗室世家，还有商人、平民、僧道。这样真心平等的交游态度使得苏轼即使被贬外放，也依然有米芾、鲜于侁、道潜等不畏牵连罪祸，坚持与其往来的友人。

朋友圈之雅集篇

虽然这样的交游态度可以收获全民友人的疯狂点赞，但危机也暗藏在苏轼的朋友圈之中，并不是所有圈中友人都会对苏轼回报以同样的君子交往方式。个性谨慎的弟弟苏辙和妻子王弗曾告诫他应学会择友，然赤子童心的苏轼却答曰：“吾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不过，“都是好人”只是苏轼心里美好的桃花源，因为他并没有分辨朋友圈交游对象的人品优劣的能力——随意的交游导致苏轼交友不慎。现实是，像张環、章惇这两个在凤翔县时与苏轼交游甚密的“朋友圈好友”，后来因为激怒之心和利益关系而对其严加迫害，这也不得不说是苏轼本人不善择交、交友不慎招致的严重后果。

苏轼朋友圈里学者、书画家和官员的身份意味着圈中人倾向于在文艺方面相互交流自己的看法和见解。他们的聚会称为“雅集”。“雅集”是中国古代社会中文人聚会的一种社交方式。通过“雅集”，朋友圈中的人经常转发、点赞彼此之间的书画作品和文章，相互捧场，认可彼此的书画观点，大大提升了苏轼朋友圈的含金量和生活质量，而这种对文艺主张和审美趣味的精神层面上的认同是苏轼朋友圈稳定长久的基础。

例如在1087年，由驸马王诜做东道主，邀请苏轼、苏辙、黄庭坚、秦观、张耒等文人高士十六人于京城西园举办集会。由当时著名画家李公麟绘《西园雅集图》，米芾写《西园雅集图记》来记录这一文苑盛事。“西园雅集”因此成为历史上继晋代王羲之“兰亭雅集”之后著名的文人集会。文人在雅集中首先是扮演艺术品欣赏者的角色，品评前代的书画收藏或者观看好友最近绘制的书画作品；其次，欣赏过程中彼此交流艺术观点，普及最新的艺术理念，因此他们还是艺术趣味的传播者——对于北宋时期书画风格的影响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例如苏轼对于文人画的观点也大多被其朋友圈中的文人认可，并且通过自身的实践充实这类艺术理论。

朋友圈之书画篇

在苏轼的书画朋友圈中，王诜是一个重要人物。王诜是北宋开国名将王全斌之后，出身高贵，善于诗词书法，最精绘画山水。他和宋徽宗少时交好，后为公主驸马，娶宋英宗赵曙的次女宝安公主为妻，皇家恩寵隆于一时。

但天威不测，后来他因与苏轼交往过密而被牵连“乌台诗案”，与苏轼同被贬谪他方。“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虽然七年没有见面，他们却友情如故，通过偶尔的书信方式来寄托他们的互相挂念之情。后太后当政，将苏轼诏回为翰林学士，驸马复职。但苏轼对王诜心存愧疚，一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苏轼在《题王诜诗帖》中，甚至借用孔子“可与之久处约长处乐”来赞赏王诜的人格魅力和艺术才华，说明对其惺惺相惜的友情，他们不是简单的“点赞之交”，而是知己间的莫逆之交。

王诜和苏轼在结束了贬谪厄运后，朋友圈中的苏门四学士等书画好友也相继聚集京城。王诜担任苏轼朋友圈中最重要的组织者和文化传播者，这段时间内，不断进行书画雅集品评活动。苏轼见到王诜为王定国绘制的青绿本《烟江叠嶂图》，手不释卷，在诗中感慨“还君此画三叹息”。而王诜根据此诗文又画了一幅水墨本《烟江叠嶂图》。二人一来一往，一答一谢，用唱和诗点赞和鸣，也侧面反映出王诜《烟江叠嶂图》的绘画创作动机、画题的含义和功能。品读类似苏轼与他人来往的书画题跋，了解作品的时机和场合情境，我们可以窥见这是苏轼朋友圈中集评论艺术收藏、绘画作品和情感交流的重要媒介，是苏轼与部分亲密友人心灵传达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