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集中度与审计质量

赵耀 高洁 王欣睿 乔贵涛

【摘 要】 以2009—2018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考察了客户集中度对审计质量的影响。研究发现，客户集中度降低了被审计单位的审计质量;异质性检验发现，产权性质对两者关系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国有企业中，客户集中度与审计质量的负相关关系被弱化，而董事会独立性的调节作用不显著;机制检验发现，信息透明度及选择大所审计概率在客户集中度与审计质量的关系中发挥部分中介效应。以往对客户集中度的研究主要考察其对企业主体自身经营决策的影响，甚少研究对于审计行为的影响，文章拓展了客户集中度经济后果的研究视角。研究表明，客户集中度的高低不止对企业的经营发展具有重要影响，作为对公司财务信息进行鉴证的审计师，也会对被审计单位的客户集中度予以关注。

【关键词】 客户集中度; 审计质量; 中介效应; 产权性质

【中图分类号】 F23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1）21-0107-09

一、引言

随着市场竞争的日益激烈，处于供应链关系下游的客户，对企业生产经营活动产生越来越重要的影响[1]，关于客户集中度的经济后果问题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热点。作为对公司财务信息进行鉴证的审计师，在对企业进行风险评估、实施审计程序的过程中也必然会考虑客户集中度带来的影响，最终在其审计质量决策中予以体现。但目前学术界鲜有学者关注客户集中度对审计质量的影响，以及产生影响的内在机理。

客户集中度对审计质量的影响具有双面性。一方面，被审计单位的客户集中有助于审计师更好地发挥学习效应，进而提供高质量的审计服务。另一方面，客户集中会降低会计信息透明度及聘用大所进行审计的概率，从而降低审计质量。本文研究发现，客户集中度越高，审计质量越低，产权性质对两者关系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而董事会独立性对此并不存在明显的调节作用。进一步研究发现，信息透明度及选择大所审计概率在客户集中度与审计质量的关系中均发挥部分中介效应。

本文可能的贡献在于：首先，揭示了客户集中度对审计质量产生影响的内在逻辑并提供经验证据，丰富了审计质量领域的研究文献;其次，以往对客户集中度的研究主要考察其对企业主体自身经营决策的影响，本文考察客户集中度对审计师审计质量决策的影响，拓展了客户集中度经济后果的研究视角。

二、文献综述

（一）客户集中度

客户集中度对企业而言像一把“双刃剑”，既有利于企业的供应链整合，又使企业面临客户依赖的风险。一方面，客户集中会对企业起到积极作用，主要体现为供应链整合效应。首先，供应链整合效应能促进企业与客户的信息共享，以此提高存货管理效率和应收账款回收率，从而有利于公司业绩的提高[2]。其次，稳定的供应链有利于企业进行筹资活动，降低企业的融资成本。客户集中度高的企业容易获得贷款，这将有助于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3]。最后，大客户有助于稳定供应链，增强企业的收益稳定性，并且资本市场也会产生积极的反应。研究表明，优质大客户可以通过自身的声誉向资本市场传递积极信号，从而改善公司业绩，为企业提供收入保障[4]。

但是，也有学者认为，较高的客户集中度会增加企业的经营和财务风险，进而影响其信息披露质量。首先，较高的客户集中度意味着大客户的存在，企业面临的风险更大。客户集中度较高的企业，会迫于买方议价能力或寡头势力，在经营过程中面临利润被侵占及经营失败的巨大威胁，最终导致企业经营风险增加[5]。关系专用性理论指出，企业为迎合大客户会建立专用性投资[6]，如果双方的交易不能持续，公司的财务稳定性就会受到很大的冲击。其次，公司与大客户之间存在的利益关系增强了企业盈余管理的动机和可能性，大客户可能会为管理层操纵利润提供便利条件，增大了双方合谋隐藏企业坏消息的概率[7]，并且客户集中度的提高会降低公司聘用十大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的概率[8]，甚至增加企业审计意见购买的概率[9]，制约企业会计信息质量的提高。

（二）审计质量的影响因素

审计质量的影响因素是审计研究领域的热门话题，相关影响因素总体上可以划分为审计环境、审计师和事务所特征、审计客户特征等[10]。其中，审计客户特征对审计质量的影响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审计客户特征影响其对高质量审计的需求，二是影响审计师对高质量审计的供给。

一方面，审计客户特征会影响其对高质量审计的需求。首先，基于委托代理理论，客户对高质量审计需求的动机源自代理问题，代理冲突越严重，对外部审计的需求就越强烈，从而提高了客户对高质量审计的需求[11]。其次，企业内部治理状况会影响其对审计质量的需求，治理越好的企业越倾向于选择具有行业专长且独立性更强的审计师，借此向外界传递企业运营状况良好的信号，因此对高审计质量的需求越大[12]。最后，客户集中度高的企业会降低寻求高质量审计的动机。客户集中度越高的企业为了满足大客户对于自身财务状况的预期，盈余管理的动机和可能性会越大[7]，增加财务报表的重大错报风险及审计失败概率，因此管理层更倾向于选择独立性相对较低、对盈余管理活动容忍度更大的会计师事务所为其提供审计，从而客户集中度较高的企业对高质量审计服务的需求不足。

另一方面，客户特征会影响审计师的审计服务供给能力。一般情况下，被审计单位规模越大，业务越复杂，这其中隐含的错报可能越难被发现，这就对注册会计师的专业胜任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导致审计师提供的高质量审计服务供给不足[13];公司的盈利能力、偿债能力越弱，公司管理层进行可操控性盈余的力度和动力越强，粉饰财务报表的可能性就越大[14]，这就必然会加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难度，使得审计师难以保证其提供的审计服务质量;此外，客户集中度高的企业可能顾虑其公开披露的信息被竞争对手利用，因此其公开披露信息及进行业绩预告的意愿并不强烈，使得信息透明度较低[15]，因此注册会计师在进行审计时会面临严重的信息不對称问题，影响审计师的执业水准，导致对高质量审计的供给能力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