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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黄色墙纸》的多重时空体结构

2021-11-03瞿冲

西部学刊 2021年19期
关键词:巴赫金

瞿冲

摘要:《黄色墙纸》是美国女权主义作家夏洛蒂·珀金斯·吉尔曼的半自传代表作,以成长性叙事揭露父权制社会秩序对十九世纪美国女性的身心禁锢。评论多将小说的独特性归于极具特点的空间设计,遗漏了时间与空间相互作用对情节发展和人物塑造的叙事意义。巴赫金的时空体概念将叙事时间与空间整合为一体,为剖析小说的时空关系提供别样的视角:门坎时空体凸显故事的关键性瞬间、囚笼时空体统领叙事风格、哥特时空体决定作品体裁特点,三个层面从微观至宏观组建《黄色墙纸》的多重时空体结构,暗含空间变化与女性成长的对话关系,给予空间意象的创作旨归与艺术价值动态、全面的诠释。

关键词:黄色墙纸;巴赫金;时空体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1)19-0139-03

一、引言

在巴赫金以“对话为核心”构建的思想體系中,复调理论、时空体理论、狂欢化理论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起便为西方学界熟络[1],文学乃至语言学等人文学科领域的诸多研究都可窥见这三大理论成果留下的影响痕迹。与巴赫金的其他对话理论相比,时空体理论的研究一直处于较为零散、缺乏系统框架的境遇。时空体的自身特性似乎决定了这一理论不可避免面临被误用和滥用的遭遇[2]。

时空体(chronotope)这一术语是希腊语chronos(时间)与topos(空间)的合成词[3]。巴赫金对叙事中时空结构的认识可以追溯到相对论中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关于时间第四维特征的论述[4]275。当代物理和数学的发展使巴赫金相信叙事领域内时间和空间的关系与爱因斯坦的时空理论有共同之处,于是他将爱因斯坦定义为空间第四维的时间概念借鉴到文学领域,在《小说的时间形式和时空体形式》一文中用术语“时空体”表示“文学中已经艺术地把握了的时间关系和空间关系相互间的重要联系。”[4]275

《黄色墙纸》(The Yellow Wallpaper)是十九世纪末美国杰出女权主义作家夏洛蒂·珀金斯·吉尔曼(CHARLOTTE PERKINS GILMAN)的半自传短篇小说佳作。小说中,根据医生的建议,身患产后抑郁的女主人公简(JANE)被丈夫约翰(JOHN)安置到荒郊宅邸的幽闭房间,在监控下接受“休息疗法(Rest Cure)”。被剥夺写作爱好与话语权的简内心苦闷却无处排解,转而专注研究黄色墙纸上的女性幻影,通过释放想象寻求发声和情感宣泄的窗口,她的精神也随之逼近分裂边缘,最终以疯癫姿态挣脱父权文化压迫的枷锁。本文试由微观至宏观,从门坎时空体、囚笼时空体以及哥特时空体三个方面分析《黄色墙纸》的多重时空体结构,分析这些时空体中随时间变化的空间形象对于情节组织、人物塑造以及揭示题旨的意义。

二、门坎时空体:凸显关键瞬间

在《黄色墙纸》中,门坎时空体主要涉及两个关键时间节点:被困的女人形象从撕破的墙纸中逃离的瞬间,以及简从幽闭恐怖的荒宅中走出的时刻。努力挣脱墙纸图案的女人和简都被描绘成疯癫的女人,二人对当时社会框架下的家庭模式和女性模范形象都带有愤怒与反叛的倾向,拒绝成为迎合男权文化而放弃追求教育和事业的妻子和母亲。时间的流动在墙纸和房屋两个空间形象上变得模糊不清,简和图案中的女人在门坎时空体的场域里进行角色互换,最终浓缩成标志女主人公找回自我、建立“新我”的两个关键瞬间。在前一个事件中,简和图案中的虚幻女人合力将壁纸撕下的行为带有“门坎”的隐喻义,此刻被撕下的墙纸成为具有分界特点的空间形象,与可以略去长度的时间一同构建门坎时空体,象征女主人公自我认知的正式觉醒,为随后的直接反抗做铺垫。小说中的另一个“门坎”是故事结尾简跨过门坎、越过丈夫身体的瞬间,象征着她对父权制度最大胆的一击。她在房间的地板上肆意爬行,丝毫不关心社会规制要求的礼节和自制,仿佛此刻她才是这幢宅邸的主人,一个经济独立、在父权社会中拥有房产的女性。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本应始终保持理智、永不紧张的丈夫约翰竟然因惊讶昏倒在地,曾是家中统治者的丈夫在歇斯底里的妻子面前失去了统治地位,简最终逃出男性权威构建的家庭囚笼,并向丈夫宣称:“我已经把大部分墙纸都撕了下来,所以你们再也不能把我放回去了!”叙述者的语气骤然转变,提示读者此刻占据女主人公的不再是之前尝试顺从丈夫的自我,而是女人幻像代表的反抗男权压制的自我,也是简久久寻觅的真实自我。

三、囚笼时空体:主导叙事风格

在小说中,具体可感的时空体元素相互作用,最终赋予作品某种整体印象,形成起主导作用的时空体[4]453-454。《黄色墙纸》中带有囚笼特征的时空体位于多重时空体结构的中心,作为叙事文本中不同时空体母体的共同基础,统领作品的叙事风格。作为《黄色墙纸》中最为突出的氛围特征,“囚笼”隐喻性地反映了父权制社会规范,尤其是家庭角色对女性的禁锢。远离公路的宅邸、带栅栏的育婴所、图案诡异的黄色壁纸,甚至丈夫的语言等小说元素中都可以窥见时间与空间形象不同的相互关系,这些小型时空体共同营造出统领全篇的囚笼氛围。

巴赫金在“结束语”中指出,正是时空体“决定着文学作品在与现实生活的关系方面的艺术统一性”[4]444。因此,时空体的评价意义可以是抽象的,可以跳脱出本身的含义,书写具有现实性的启示。在《黄色墙纸》中,不论是远离公路的乡间宅邸还是钉上封条的育婴室,约翰为妻子强行安排的住处均指向同样的元素:令人窒息的囚禁气息。那里是女主人公多重社会身份构建的“囚笼”:女病人带有歇斯底里倾向的刻板形象约束着她,社会规范中的妻职和母职限制着她,她应该做一个在家庭中对丈夫保持屈从、坚守高尚道德标准的妻子和母亲。被隔离在幽闭恐怖的空间,情感需求屡次遭受忽视,工作和写日记的机会也被无情剥夺,简逐渐滑向精神紊乱的边缘,呈现歇斯底里的病态,甚至出现幻觉。囚笼时空体便是将女主人公的精神困境与十九世纪女性的不公境遇联系起来的媒介,是将女性在婚姻和家庭中被剥夺自主权的社会问题与吉尔曼的谴责构建关联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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