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扶贫时代防返贫的机制构建与路径选择
2021-10-14冉秋霞
冉秋霞
(兰州城市学院 城市经济学院,兰州 730070)
提要: 探究中国贫困地区扶贫、脱贫、防返贫工作实效及脉络,研讨防返贫工作出现的主要问题和原因,通过头脑风暴、实地走访、文献查阅、专家交流与分析,在后扶贫时代科学预防、解决返贫问题,需要完善“志智动力并举+延续的教育先行”机制、构建危机预警降风险双责任机制、打造贫困户主体性翻转机制、营造多元模式购买生态服务共管共促机制、促进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机制等“精准防返贫”长效机制及路径。规避贫困累积效应、悬崖效应,避免贫困复归,打通防返贫工作与乡村振兴的逻辑关系,不断拓展中国农村经济可持续发展之路径。
消除贫困既是全球性话题,又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更是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1],中国从2019年脱贫攻坚“完美收官”到2020年年底“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脱贫成果是对马克思主义共同富裕观的继承与创新。中国实现了“两最”①减贫、脱贫,彰显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政治优势和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凸显中国政府国家治理能力的生机和活力,用中国智慧为全球贫困问题的治理难题找到了有效方案。
如何巩固、稳定得之不易的脱贫成果,进而完善脱贫经验,是现在和未来不可避免的艰巨任务,须对防返贫长效机制进行实践与理论的长期专项研究。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指引下,如何设计出更科学、严谨、合理、有效的机制体系,巩固和稳定脱贫成效,阻止贫困复归是后扶贫时代防返贫的重要任务。
一、研究动态
马克思主义自诞生之日起就致力于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解放无产者。消灭贫困是马克思主义的内生品格和当然任务[2]。
(一)国内研究动态
2020年年底中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脱贫成果,理论联系实际的学术成果也纷呈多样。中国学者积极响应党中央、国务院号召,从不同视域、不同学科对贫困治理经验展开研究,主要有经济学(要素说)、政治学(地位说)、社会学(文化说)视角研究成果。也有跨学科的研究者认为中国逐步形成利贫性增长、包容性发展和多维度扶贫的“三支柱”制度框架,为消除绝对贫困奠定了坚实的制度基础,且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减贫成效[3],全国各地纷纷召开脱贫攻坚表彰大会。多数学者依旧认为,在现行贫困标准下,农村的相对贫困问题依旧还有部分地区没有得到彻底解决,有些地区返贫问题不容忽视,抑或会成为乡村振兴、全面小康的阻碍。全面脱贫之后面临的主要工作是防返贫和乡村振兴,乡村振兴是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所关注的[4]。贫困治理研究成果主要体现在:其一,践行研究。例如,北京科技大学扶贫办的老师们通过学校定点扶贫秦安县工作践行后认为,脱贫需要重视发挥科技支撑的作用,聚焦产业发展,着力培养“乡土人才”等,提出“三个方案”的“秦安样本”。其二,纯理论性研究。有的学者从专业理论视角研究他人实践,总结出系列理论成果,围绕脱贫工作的概念、历史渊源、中外对比、历史价值、贫困状况等展开研究。其三,针对性研究。有的学者针对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机结合,有的学者研究“三农”问题与脱贫攻坚,还有学者研究全面小康社会与脱贫攻坚的应然旨归。针对贫困治理长效机制构建提出还须随社会环境和贫困演进形势的变化进一步“对症下药”,并及时更新[3]。乡村得以振兴,防返贫当为必需。
2020年,以“防返贫”为关键词进行主题查询,可以在中国知网上检索到学术期刊论文29篇,学位论文7篇。
(二)国外研究动态
国际上没有扶贫这一概念,他们通常将扶贫称为反贫困(anti-poverty),指消灭贫困。中国将反贫困称之为扶贫,强调的是一种政府行为,在扶贫工作中政府应起主导作用。2006年,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尤努斯指出,单靠政策消除贫困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公民要有消除贫困的动力。多年来,国外学者都在重点研究贫困问题,且形成了一系列的贫困理论,如马克思贫困论、马尔萨斯贫困论、“恶性循环贫困”和“低水平均衡陷阱”理论等。深入研究过贫困问题的学者阿马蒂亚·森认为,贫困是一个社会问题,要把贫困看作是对可行能力的剥夺,而不仅仅是收入低下,贫困问题因此也由绝对贫困转为相对贫困、由收入单一型贫困转为多维型贫困。人力资本研究专家舒尔茨从心理学上的“责任分散效应”分析得出,村民对待贫困较多呈现旁观者态度。村民作为劳动者,要想使其成为人力资本(指凝结在劳动者自身的知识、技能等以及表现出来的劳动能力是经济增长的主要因素),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他们的责任分散心理。吉登斯在分析贫困原因时指出,“社会排斥”会导致“非自愿排斥”(社会底层的排斥),“自愿排斥”(社会上层的排斥)又进一步拉大了社会贫富差距,致使贫者越贫。国外研究反贫的成果——“绿箱政策”是指政府通过服务计划提供没有或仅有最微小的贸易扭曲作用的农业支持补贴。它是WTO成员方对农业实施支持与保护的重要措施。
第71届联合国大会主席汤姆森认为,命运共同体是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唯一未来。Jeanne Hoffman认为,中华民族是一个追求公义的民族[5],这种精神基因培育出的未来之花,势必为人类贡献更大的力量。这些观点与习近平主席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治国理念不谋而合。它们是人类解决贫困问题的终极目标。
二、中国脱贫的历史脉络与返贫动态
中国以县为单位解决贫困问题,这在国际上是一个创举。592个国家级贫困县数量的确定源于1994年“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②[6],当时采取的是“631指数法”③。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开始实施有计划有组织的扶贫开发,并以绝对贫困线作为扶贫工作标准,基本与国际贫困线持平。2011年《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出台,全国有14个集中连片特困区,涵盖689个县(市、区),共有832个脱贫开发重点县[6],经过8年努力,中国贫困发生率在脱贫攻坚提出前平均每年为1.5%,脱贫攻坚提出后为1.28%。中国贫困人数由2012年的9899万人下降到2019年的551万人,累计减少9348万人;贫困发生率也由10.2%下降到0.6%,年平均下降5.93%,累计下降9.6%。2020年5月23日《政府工作报告》指出,农村贫困人口减少1109万,贫困发生率降至0.6%,截至2020年年底,我国所有贫困人口实现全部脱贫。目前,我国已累计实现数亿人脱贫,对世界减贫的贡献率超过了70%,脱贫成效显著。
纵观中国近几年的脱贫状况,中国农村返贫率通常在20%以上,有些年份甚至达到60%以上[7]。人民网指出:“从现实数据看,中国已脱贫人口中有近200万人存在返贫风险,边缘人口中还有近300万存在致贫风险。”据国务院扶贫办摸底数据统计,2020年第一季度,全国、城镇、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为8561元、11691元、4641元,增速分别为-3.9%、-3.9%、-4.7%,整体回落到2019年同期水平(同期3项收入分别为8493元、11633元、4600元)。贫困群体的收入变化情况虽未被直接披露,但根据经验判断也必然出现不同程度的萎缩。根据国务院扶贫办统计,截至2020年3月5日,贫困家庭外出务工总人数为14200万,仅为2019年的52%,贫困区的农产品也严重滞销。国务院扶贫办副主任夏更生说,连续4年的第三方评估数据显示,返贫人口每年都在减少。国家建档立卡大数据显示,2016年至2019年,返贫人口分别由为68.4万人、20.8万人、5.8万人和5400人。返贫人数虽逐年下降,很多地区已将三类人纳入了“全国扶贫办信息开发系统”,努力做到“两不愁、三保障”,但对2020年以后的返贫问题,诸多学者、领导、媒体等是既有信心,又有忧心。普遍观点是在党的正确指引下,上下一心,贫困地区抗风险能力提高了,但边缘户返贫有所增加。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示,贫困县党政正职要保持稳定,做到“四摘四不摘”。中国减贫事业在乡村振兴初级阶段将面临两个主要矛盾:一是全面脱贫成果巩固与脱贫人口返贫威胁之间的矛盾;二是全面小康成果巩固与贫困治理之间的矛盾[3]。
三、返贫新原因及应对举措
通过文献查阅、实地走访、专家交流,将中国出现返贫的主要原因归结为政策、自身(内生动力、精神贫困④)、教育文化、地方经济、社会保障、疾病等因素,这些主要因素具有普遍性,另外高额彩礼、疫情、保险意识,有的地方产业畸形发展也是返贫的重要因素。2015年国务院扶贫办摸底调查结果表明,全国7000多万贫困农民中,因病致贫的有42%,因灾致贫的有20%,因学致贫的有10%,因劳动能力弱致贫的有8%,其他原因致贫的有20%。在众多致贫原因中,因为食物不足而贫困的几乎没有[8]。此项研究对前几个因素不再赘述,仅探讨研究较少的几个原因、现象及应对举措。
(一)“因婚”返贫及应对举措
有一些贫困区域,如山东的邱县,甘肃的会宁、临夏等地,多年来都有高价彩礼现象,达到人均年收入的50倍[9],农村婚姻市场要价导致一婚返贫。
为此,各地政协等部门都出台相关政策加以制止,但成效并不显著。甘肃省政协邀请省妇联、文明办等单位组成2个调研组,于2018年10月底、11月初分赴庆阳、定西、临夏和武威4市(州)7县14乡(镇)15个村,通过实地考察、听取汇报、入户访谈、座谈等方式展开了调研并做出调研报告。甘肃省委书记批示要求采纳省政协建议,“治理高价彩礼,遏制因婚致贫返贫”,且启动了联动机制[10],避免此类返贫现象再次死灰复燃。江西省政协对此进行了很好的宣传,主张且采取“零彩礼”[10]举措。
(二)“因疫”返贫及应对举措
虽然国务院扶贫办综合司司长苏国霞公开说,中国目前没有“因疫返贫”。但2020年外出务工人员明显减少。据统计,截至2020年3月初,各个地区已经返岗复工的农民工占2020年春节返乡的60%左右,大概有5200万农民工没有返回城市务工,滞留家乡的农民工数量还是非常庞大的。世界银行最新预测,2020年全球的贫困率将不降反升到8.6%,全球贫困人口将增加至6.65亿人[11]。可见受疫情影响,外出劳动力返贫风险不容忽视。很多农产品卖不出去,尤其是山大沟深的贫困区,制约了贫困群体收入增长,究其原因还是受到了疫情的影响。据就业局等相关部门调查统计,受疫情影响,在城镇工作的务工人员已经成为返贫的高危群体。他们大多在建筑、服务、餐饮、快递等中小企业工作,这些企业在疫情期间生存艰难,倒闭裁员后外来务工人员失业,受疫情所困不能回家,依旧要支付房租等费用,虽然也有相关部门、热心人士的援助,但终究还是很不足。国家对此也强调“要坚持底线思维,做好较长时间应对外部环境变化的思想准备和工作准备”,牢牢兜住“保基本民生、保工资、保运转”三条底线。在此形势下,防返贫不仅要面对贫困人口存量,还要应对贫困人口增量。
(三)“因策”返贫及应对举措
在以往需要帮扶的贫困地区,地方执政者在脱贫扶贫政策执行过程中存在过分重视“形象工程”、扶贫政策执行偏离等现象。比如建立大面积的瓜果蔬菜基地、牲畜养殖基地、旅游基地等,这些工程周期较短,脱贫成效较高,往往会成为他们开展脱贫工作的首选。但从长期效益分析,基本属于短期经济行为,泡沫现象明显,缺乏可持续性。有的产业、产品可以有短期效益,如绿色蔬菜、季节性花卉和水果、初加工产品、手工制作等,但很多产业、产品必须经历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培育才能见效益,比如百合、中草药、林木、养殖业等等。单纯的政绩诉求大多会偏离扶贫的根本目的,且是返贫诱因。52个未摘帽贫困县和1113个村的一些地方官员拿扶贫款当作防止闹事村民不上访、不找事的“武器”,国家下拨专项基金1396亿元,但他们不顾贫困治理的党性原则,让并不贫困的村民享受各种优惠政策。为避免此类现象,真正做到政策不走样,就得调整对地方官员考核的防返贫指标,进一步完善业绩考核制度,充分考量市场,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让防返贫产业经得起市场考验,长效发展。
后2020时期,中华民族的使命就是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下,稳固拓展脱贫成果,坚决避免返贫现象,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这不仅是中国治国理政的战略策略,亦关乎地球上的每个生灵。要实现这一宏伟目标,必须打造责任体系(社会责任+个体责任),此为前提,亦为推手;高度认同精神脱贫(内生动力)的首要性及重要性,不断引领、激发、强化帮扶干部及村民们的文化脱贫素养;进一步依托、带动、促进当地特色产业、新型农业发展;打造全面小康社会。构建“物质+精神防返贫”综合长效机制的实践维度,齐心协力继续攻防返贫之坚,方能巩固拓展脱贫成果,实现乡村振兴。如图1所示,责任体系、产业扶贫、防返贫、全面小康社会、人类命运共同体互为关系,彼此打通,方能构成富民生态循环圈。
图1 富民生态循环圈
四、防返贫长效机制的构建与路径选择
在国家宏观政策指引下,上述系统能够整体高效运转,从深层次讲,必须构建有效的防返贫长效机制,在既有研究基础上,需要继续完善可创新的路径,思考如下。
(一)完善“志智动力并举+延续的教育先行”机制
任何时代、任何地区、任何民族的任何问题,不可否认,教育是解决之本。所有问题首先需要解决的是“脑袋”问题,人们的认知水准、意识思维水准、社会参与水准、锐意进取水准、信息技术处理水准,“六水准”的普及与提升决定了贫困人口创造财富的可行能力水准。Lewis[12]指出穷人贫困的根源在于其主动或被动接受了贫困文化,从而形成易于贫困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并由此解释了贫困的代际传递问题。真正意义上的脱贫,应该不断提高群众的思想道德情操和文化认知水平,当然前提一定是让百姓过上比较富足的生活,精神家园的美丽得依托物质基础建设[11]。在后扶贫时代,必须“把扶贫的内涵从物资、资金、技术等经济层面扩大到帮助人们更新和转换思想意识、价值观念、思维模式、行为方式等精神层面[12]。
目前仍有较多的贫困户,不以贫为耻,不思进取,穷人心态比较浓,思维贫困带来的精神贫困现象较为普遍。笔者调研发现,有些扶贫对象内心没有强烈的脱贫渴望,即便是已经走上脱贫道路的村民,“小富即安”、安贫乐道的心理较为普遍。因此,有很多扶贫工作者和学者纷纷研究贫困户的内生动力不足的深层次原因及通过介绍、参观、体验具象化教育寻求具体解决办法,也有建议打造耻感文化建设。李芳华等[13]认为,易地搬迁和产业扶贫政策的实施能够增强贫困户的内生动力,这种方式远优于财政转移支付和促进农户增收的激进论方式。多种渠道给予的各种教育、培训,目的是从根源上引领善良淳朴的村民摒弃上述消极观念且加以改变,放弃贫困、愚昧、懒惰、落后的恶性循环,无论是脱贫还是防返贫都会迎刃而解。因此,教育先行机制当是巩固、稳定、脱贫、攻坚成果、防止返贫之本源,建议各地政府部门增加教育投资,不断完善教育体制,努力阻断代际贫困传递的发生源。后扶贫时代,还需要继续执行“让贫困地区的孩子们接受良好教育是扶贫开发的重要任务,也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重要途径”[14]政策,唯教育能消除贫困基因。
(二)打造贫困户主体性翻转机制
自脱贫攻坚战开展以来,抑或是国际上减贫举措,都是自上而下执行,鲜有自下而上的机制,这违背了人的基本属性。艾维·李主张,“人,生而平等”,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能被尊重,即便是帮他们脱贫。《圣经》有言:“施比受更为有福。”德国学者哈贝马斯著名的“话语民主”论就在强调民众的话语权体系。由于内卷化现象较为普遍,贫困户的内生动力并没有被很好地激发出来,扶人上马,只能帮一程,最重要的是让其练就自骑的本领。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首次明确提出“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这是由人民主体性决定的,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决定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14]。扶贫干部、村干部、执事村民们要遵从贫困户的意愿,多些换位思考,多些共情,多思考贫困户的意愿问题,“入户核验”“村级评议”“乡贤代表”“议事会”等,都须认真解读“帮”和“扶”的深刻含义,不能全权为其决策,应给予贫困户“五权”,即祈求权、参与权、评议权、决策权、监督权。做到这些才是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民主体性”思想。著名管理学家奎因·米勒指出:“赋权是指下属获得决策和行动的权力,它意味着被赋权的人有很大程度的自主权和独立性。”[15]贫困户主体性翻转机制打造得好与坏,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返贫概率,以及是否能够巩固、稳定、拓展脱贫成果。
综上所思,提出“贫困户主体性翻转”机制,它的具体含义是指由贫困户自下而上提出、选择、参与、评议、决策、执行、监督贫困政策与举措。这一机制是将贫困户变被动为主动,真正实现“人民主体性”思想,扶贫干部起引领帮扶作用,这样就能有效避免一些扶贫工作“一厢情愿”易返贫现象,改变贫困户的“权利贫困”问题。
(三)创新防返贫产业机制
依托产业,开展扶贫、脱贫、防返贫,的确是良药,是常规之路,也是主打模式,多年来就有产业扶贫“六化”⑤之说。任何一个区域,但凡有农产品、畜牧业、水产品等,山里长的、地里出的、水里游的都能依托产业来发展。遗憾的是,多年来有些贫困区的地方政府和扶贫干部违背党中央高度要求的“6个精准”,短期效应型的畸形产业布局、无特色、盲目跟风等顽疾依旧存在,势必会成为返贫诱因。防返贫产业机制的创新,势在必行。
创新防返贫产业机制就是为防返贫构建特有产业结构机制,它需要因地设制,创新发展。模式一,龙头企业拉动型产业模式。该模式可以解决后扶贫时代现行产业模式面临农户动力不足、产品质量差、收入低、抗风险能力弱以及脱贫成果无法继承等问题。具体操作方式是“大园区,小片化”,即发挥政策优势,吸引龙头企业建立产业园,通过土地流转将现有散户产业基地收购,打造成片的产业园区,建设标准化大棚,配备控湿、控温等技术设施,规划好不同品种作物的种植面积,成立不同成熟期基地。给予贫困户利益导向型的政策解读与引导,比如龙头企业承诺收购保底价,解决贫困户种植的后顾之忧,使其承租不同片区的园区,龙头企业提供标准化生产流程,免费提供技术支持,形成“产业裙带群”。模式二,甘肃省临潭县依托路网及运输优势,以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为纽带,形成“交通带动区域经济、基金撬动产业项目”的交通业模式。模式三,宁夏海原县创新实施“华润基础母牛银行”产业模式,在巩固、稳定脱贫攻坚成果的同时推进养殖产业升级,走“龙头企业+合作社+专业村”草畜一体化产业发展之路。这些模式可以继续升级为防返贫机制模式。
较多学者认为,目前产业扶贫还是依靠政府主导,过度依赖驻村帮扶干部“能人治理”。团队成员认为,产业扶贫政府的主导性是必须的,驻村帮扶干部“能人治理”尚需持续发力,防返贫产业市场化机制亟须创新完善。
(四)打造虚拟与现实防返贫平台机制
已有足够多的贫困区村民脱贫受益于互联网。无论是资源供给还是土特产、旅游产品销售、人才供应与求助都通过互联网找到了破解路径。互联网特有的服务性、及时性、即时性、快捷性、共享性、低成本性、便捷性、互通性能够很好地满足、解决虚拟与现实防返贫问题,贫困差距会逐步缩小。但目前贫困区的互联网教育平台、资源配置还很欠缺,应当是乡村振兴工作中需要加强的重要环节。此工作开展好了,孩子们就能通过网络教育受到更好的教育,代际贫困问题亦能缓解。中国职工总工会做的“职工驿站”APP,可以说打造了一座移动的云端图书馆。此类网络学习资源在未来时代只会日益增多、完善。希望在后扶贫时代,加大力度构建、打造专门针对贫困区孩子们的学习平台,放低门槛或者是不设门槛,将因学返贫的可能性降至最低,为贫困区培养人才,激发造血功能,贫困区的经济可持续性发展,必须依托人才才能实现。
不少贫困山区的村民已经借助搭建好的产销平台创收、增收,在后扶贫时代,需要继续加大力度打造、发挥互联网虚拟平台,如微信公众号、小程序、企业微信等。拼多多、淘宝等互联网平台专门开设、打造“百亿元贴补”窗口、贫困山区农产品特销页面,采用优先采购及预留采购份额等保护性措施为贫困区的农产品销售设立专门空间,鼓励电商企业发挥流量优势,不断加大对贫困地区农产品的推广与宣介力度。
(五)构建危机预警降风险双责任机制
危机中,贫者更贫。如何解决?对于传统的农户来说,脱贫不仅仅意味着增加收入,更重要的是减少风险,因为农户的收入水平很低,任何风险都会使农户陷入贫困。由于农民在风险面前的脆弱导致了农民一系列不同于商业化农场的行为,很多地方倡导的专业化与小农减贫是背道而驰的,因为专业化会放大小农的风险。农村改革后的中国减贫策略正是建立在小农家庭安全的基础上,为小农户赋能的。王晓毅[8]认为可以通过收入多元化和针对农户开展的一系列实际措施减少小农户风险。危机基本可分为两类:一是自然灾害带来的返贫危机;二是社会型突发事件。这两类都具有不确定性、突发性、危害性、伤害性等。贫困区抵御、面对、解决突发事件的能力都极其低下,因此,需要政府宏观安排部署,地方政府积极响应,社会给予爱心援助,才能共同打造和完善预警应急减风险机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在增收和针对农户政策方面就是降低了小农风险。因此危机预警降风险双责任机制不可或缺,也必须打造。
(六)营造多元模式购买生态服务机制
深度贫困区生态环境大多比较好,很多本身就是中国的生态保护区,有些地区已经开展了特色乡村游,也取得了明显的减贫效应,脱贫成果明显。虽然中国的道路建设在世界上位居前列,但若想在山大沟深的环境中开展大规模经济开发、产业发展,实属不可行,也有悖生态法则和政策法规。要解决上述问题,可以由当地政府、企业等社会组织采用多元模式购买生态服务机制来兑现当地的生态价值助力防返贫。这一机制的营造需要不断提升各级政府组织的服务意识与功能。
(七)促进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机制
2020年4月9日,中央发布《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这里所指的要素是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数据。本文只谈前两大要素:土地与劳动力。第一,土地。贫困地区拥有大量分散闲置的土地,这一要素的价值非常好。如果城乡建设用地统一市场化后,城市化加剧意味着会加速向农村地区扩容,势必会深刻影响农民的生活与就业,被占地农民收入亦会提高。一元线性回归分析结果表明,新型城镇化发展水平对农民增收具有单向促进作用,新型城镇化发展水平每增长1%,农民收入将增长1.204%。向量自回归模型分析结果表明,新型城镇化发展水平对农民收入的增长也具有显著影响,新型城镇化发展水平每提高1%,未来1年农民收入将增长0.147%。脉冲响应函数分析结果表明,新型城镇化水平对农民收入具有持续的正向冲击作用[16]。城镇化发展与农民增收具有正向关系,农民主要增收源自土地。防返贫路径可以选择在城镇化发展大环境中继续完善土地要素市场机制。第二,劳动力。随着外出务工人员的增多,很多贫困地区现有人口主要是老年人、残疾人员、儿童和青少年,他们本来就是需要帮扶的对象,即便是现在脱贫了,在未来依旧是返贫的主要对象。这种现象的发生,本身就有很大程度的悖论,如何解决这一矛盾?其一,可以充分调动和发挥社会各阶层的积极性,开展“一对一”或“一对多”爱心帮扶,城里的孩子通过网络帮扶贫困区孩子的学习,进行情感交流,节假日他们也可以到乡村与贫困区孩子游玩交流,带去新思想、新方法、新游戏,或者是一些爱心款物,既培养了城里孩子的爱心,又解决了乡村孩子们的学习饥渴和困难;其二,发挥城里退休人员的作用。城市退休的很多中老年人知识体系、人生经验都很丰富,退休以后失去了价值感、存在感,很多人的挫败感也较强,健康程度也大幅下滑。如果将这一优势资源整合起来,组织他们自愿到农村去,充分发挥他们积累几十年的知识技能与经验,参与到乡村振兴建设中,他们将收获洁净的空气、绿色的食物、美好的感觉、喜乐的心情,益于身心健康,重获存在感、价值感,也能解决他们的养老问题。对贫困区而言,基本也是免费的高级人才,无成本可言,甚至有的开明人士除了奉献精神财富外,还会将积累几十年的物质财富奉献出来,做一件对他们而言很有意义、有价值的事,体现出“施比受更为有福”的人生哲理。对这些人才的引进,将使个人、家庭、社会、政府多方受益,是一项极大发挥人力资源的好机制。城乡结合,应更多体现在这一层面。其三,打造、推广、深化“本土人才回引工程”,需要软硬政策给予配合使各类人才返乡就业,弥补农村人才短板,重庆市在这方面所做工作堪称典范。
值得推广的路径有:其一,文物防返贫新模式,比如广东省河源市东源县康禾镇仙坑村的客家方形围屋,采纳“公司+集体+农户”运营模式后,仅2019年便创造经济效益近80万元。这样的开发保护工作,既保护了文物,又实现了乡村振兴,可谓一举多得。其二,社保新模式,全面升级兜底保障工作,充分整合农村集体资产、政府、社会、金融等方面的资源和力量,形成各种政策的闭合式衔接[17]。安徽省六安市的“1+4”综合保险模式很值得推广。其三,“基地”发展模式,即“帮扶单位(主导-问题所在)+合作社(载体)+贫困户(享受分红和务工工资)”。其四,贫困户自我发展,即“贫困户+帮扶单位+合作社”模式。还有国务院扶贫办主任欧青平主张的事后帮扶、事前预防。中国农技推广信息平台强调,“在2021年,将加大力度健全检测帮扶机制”。云南扶贫办主任黄云波主张统一救助平台和都市条形码。全国各地上下齐心共做一件事:脱贫→扶贫→防返贫。随着贫困问题的解决,最终在全国贫困区实现“双向协同合作”,那才是真正美好的景象,北京、上海、江苏等地在这方面已经迈出了可喜的一大步,只有实现了扶贫区与被扶贫区的双赢共利,贫困区能反哺帮扶地,才是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乡村振兴,且以因地定策、突出特色为原则。
结 论
防返贫长效机制的构建与路径选择必须做到科学性,实事求是当为基本原则。第一,尊重人的基本需求与成长规律。第二,遵循产业发展规律、要素集聚规律等经济发展规律,冒进防返贫终究不可取。由于它是一个系统工程,不同领域的价值创新与体系优化是构建产业扶贫长效机制的两大重要因素。第三,不断完善和强化科学动态网格管理考核体系。建立由社会、传统媒体、新媒体监督的防返贫立体网格体系实时监测平台。第四,防返贫对象要有市场经济主体地位,拥有话语权。第五,政府倾向性支持需要持续提供的政策,避免因帮扶单位撤离而难以为继的返贫现象。
脱贫攻坚有时间节点,防返贫将是一项长期事业。市场机制环境下,可以说每天都会产生贫困,贫困的双向动态特征注定了防返贫工作的长期性。在2020年12月28至29日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健全防止返贫动态监测和帮扶机制,对易返贫致贫人口实施常态化监测,重点监测收入水平变化和“两不愁、三保障”巩固情况,继续精准施策。对现有帮扶政策逐项分类优化调整,合理把握调整节奏、力度、时限,逐步实现由集中资源支持脱贫攻坚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平稳过渡[18]。中国贫困治理依托党的领导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通过对“政治势能”的有效运用以实现扶贫开发政策的预期成效[19]。相信在防返贫工作中,这一政治势能、制度优势依旧能够有效运用。
研究团队在社会责任、脱贫攻坚、防返贫系列问题研究基础上,将会把研究进一步聚焦在:第一,防返贫与乡村振兴的逻辑关系,二者有效衔接的实践困境、实现路径等;第二,区域性乡村振兴存在的难点、思路及地方实践等。如张载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在善良、勤劳、智慧的中国人民共同努力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时代终会到来。
注 释:
①“两最”是指规模最大、速度最快。
②“631指数法”,即贫困人口占60%(占全国比例)权重(其中绝对贫困人口与低收入人口各占80%与20%比例),农民人均纯收入较低的县数量占30%(占全国比例)权重,人均GDP低的县数、人均财政收入低的县数占10%权重。
③精神贫困是指特定的社会群体或个人在思想道德、文化知识与能力、价值观念、价值取向等方面的匮乏或滞后,以至影响物质生活资料的获取和精神生活满足的生存状态。
④产业扶贫“六化”:市场化、产业化、特色化、体系化、规模化、现代化。
⑤“八七扶贫攻坚计划”的含义是:对当时全国农村8000万贫困人口的温饱问题,力争用7年左右的时间(从1994年到2000年)基本解决。以该计划的公布实施为标志,中国的扶贫开发进入攻坚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