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负荷与情绪对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框架效应的影响

常淑芝 ，孙延林

风险决策框架效应，指人们在进行风险决策时，由于受到备择选项言语不同描述方式的影响，导致风险决策偏好发生逆转[1]。特沃斯基和卡尼曼解释，框架效应的产生是由于参照点影响人们的风险态度，进而导致人们做出不同的决策判断；当面临收益时，人们会小心翼翼选择风险规避，当面临损失时，人们甘愿冒风险选择风险寻求[2]。对于运动员来说，在比分面前，经常要面临收益与损失的风险决策问题，很容易受到风险决策框架效应的影响[3]。在众多运动项目中，篮球运动是一项决策时间短、决策压力大和决策结果具有很大不确定性的运动项目。要求队员在快速变化和对抗激烈的赛场上准确把握时机和战机，掌握和控制好赛场上短时间迅速变化的攻防形势，观察对方队员和本方队员的位置，调整自己位置，合理运用技战术作出理性决策。但由于篮球比赛场上形势瞬息万变，运动员面对的决策情境错综复杂，因此篮球运动员进行风险决策时更容易受到框架效应的影响，造成不理性决策[4]。本研究探究影响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框架效应的因素，减弱或消除框架效应在决策中产生的消极影响，为篮球运动员在比赛中如何作出理性决策提供科学依据，同时为教练员在比赛中如何进行有效场外指导提供有价值参考。

在紧张比赛过程中，篮球运动员决策往往受到情绪影响。目前已有研究发现，情绪能影响个体风险决策框架效应，愉悦和恐惧情绪均增强了框架效应[5-7]。如果篮球运动员在比赛中处于愉悦或恐惧情绪状态下，可能会增强框架效应，进而影响篮球运动员进行理性决策，那么，是否有因素能够减少情绪干扰，从而使篮球运动员作出理性决策。根据决策双系统理论和决策认知情感理论，个体在决策过程中情绪与认知之间是相互作用的，决策启发式系统更多利用情绪资源系统，决策分析式系统更多利用认知资源系统[8-9]。根据已有研究发现，当采用与情绪有关的启发式系统，利用情绪资源系统处理决策问题时，框架效应现象极容易发生；采用与情绪无关、与认知负荷相关的分析式系统处理决策问题时，则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框架效应的产生[10-12]。P.WHITNEY 等[13]研究发现，无认知负荷时，框架效应显著，而适度认知负荷提高了被试的理性思维，弱化了框架效应；何桂华等[14]研究也表明，认知负载影响决策速度，同时随着认知负载的出现，框架效应出现弱化趋势。因此，认知负荷是减弱框架效应的一个有效因素，通过增加认知负荷有可能减少情绪带来的框架效应对篮球运动员产生消极影响。因此提出假设：认知负荷可能会减弱愉悦或恐惧情绪对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框架效应的影响。

1 研究对象与方法

1.1 被 试

选取男、女篮球运动员共120人，运动等级均为国家二级以上运动员，曾参加全国性比赛并获得团体前8 名，训练年限在8 年以上。所有被试均报告未参加过类似决策实验。实验前，要求所有运动员明确实验目的，认真阅读并签署知情同意书。本研究通过天津体育学院伦理委员会批准。实验结束后，所有被试获得一定报酬。

随机将120 名篮球运动员分为4 组：愉悦情绪-高认知负荷组、愉悦情绪-低认知负荷组、恐惧情绪-高认知负荷组和恐惧情绪-低认知负荷组，每组30 人。剔除诱发情绪无效的被试后，愉悦情绪-高认知负荷组为27 人，愉悦情绪-低认知负荷组为28 人，恐惧情绪-高认知负荷组为28 人，恐惧情绪-低认知负荷组为26人。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显示，4 组被试之间的风险偏好得分不存在显著差异（见表1）。

表1 4组篮球运动员风险偏好得分比较Table1 Comparison of Risk Preference Scores Among four Groups of Basketball Players

1.2 实验设计

采用2（情绪类型：愉悦情绪、恐惧情绪）×2（认知负荷：高认知负荷、低认知负荷）×2（框架类型：正框架、负框架）混合实验设计。情绪类型通过观看实际情境的篮球比赛视频诱发愉悦和恐惧情绪体验。认知负荷强度通过要求被试识记的数字串长度操纵，高认知负荷要求篮球运动员记住6 位数数字串，低认知负荷要求记住2位数数字串。

1.3 实验材料

1.3.1 风险决策 风险决策任务中描述的风险决策情境均为篮球比赛中的实际情境，分为正框架和负框架2种刺激材料。具体实验材料参照《体育情景风险决策问卷》[15]和“排球运动员的风险决策问卷”[16]进行编制，实验材料举例如下。“在一场重要的篮球比赛中，你是主力队员，假设你有能力选择自己在本场比赛中的表现，你希望自己的表现是：（1）正框架，表现A：在60 次进攻中，有20 次进攻成功得分；表现B：在60 次进攻中，有1/3 的可能性60 次进攻全部成功得分；有2/3 的可能性60次进攻全部失败不得分；（2）负框架，表现A：在60次进攻中，有40次进攻失败不得分；表现B：在60次进攻中，有2/3的可能性60次进攻全部失败不得分；有1/3的可能性60次进攻全部成功得分。”

1.3.2 情绪诱发 为提高情绪诱发的有效性，参考前人研究[17-19]的情绪诱发方法，采取视频形式诱发愉悦和恐惧情绪。通过对篮球运动员进行问卷调查和访谈发现，篮球比赛的实际情境最能有效诱发篮球运动员的情绪体验，故本研究选取篮球比赛中的受伤视频诱发恐惧情绪，选取NBA 比赛中的进攻、运球、投篮、扣篮等经典片段和篮球比赛中的搞笑视频诱发愉悦情绪。2组视频材料时长均为10 min。

1.4 实验程序

参考程家萍等[20]研究中采用的双任务范式，本研究采用Eprime3.0编写认知负荷-风险决策双任务实验程序（见图1）。首先，屏幕中央呈现500 ms“+”；接着呈现4 000 ms 需要记忆的数字串，要求被试记住这组数字串，该数字串消失后，出现另一组不需要记忆的数字串干扰项，呈现 500～800 ms。随后，500～800 ms空屏后，出现1 500 ms 篮球运动决策问题及备选方案，被试以参与者的身份回答篮球比赛情境下的决策问题。选择方案后，间隔500～800 ms 的空屏后，被试需要在呈现的2 个数字串中选出先前记忆的数字串。被试作出按键反应后，将自动过渡到下一个trial。实验程序中出现的数字串长度根据认知负荷水平确定。

图1 认知负荷-风险决策双任务实验程序Figure1 A Dual-task Experimental Procedure for Cognitive Load-risk Decision Making

1.5 实验流程

正式实验测试在安静的实验室内进行。首先，要求被试填写正性情绪和负性情绪量表（Positive and Negative Affect Scale，PANAS）[21]，对愉悦或恐惧情绪进行5 点评分，获得情绪基值；其次，观看诱发愉悦或恐惧情绪的视频材料，时长为10 min；再次，进行认知负荷-风险决策双任务测试；测试完成后，再次要求被试填写情绪量表，获得后测情绪值。

1.6 数据采集与分析

风险偏好计分方法为，选A 方案计0分，选B方案计1分，风险偏好得分为各题目分数的总和；风险决策任务题目相加总分为7 分，≥3.5 分为“风险寻求”，〈3.5分为“风险规避”[22]。

采用SPSS27.0进行数据处理，采用平均数和标准差描述数据基本结果。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比较记忆任务的反应时差异，采用配对样本T检验比较情绪量表得分的差异，考察认知负荷设置及情绪诱发的有效性。采用2×2×2 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比较各条件下风险决策偏好得分的差异，验证认知负荷和情绪对风险决策框架效应的影响。如果交互作用显著，则进一步进行简单效应检验；如果交互作用不显著，则检验各主效应是否显著，显著性水平为P〈0.05。采用Greenhouse Geisser法矫正自由度和P值。

2 结 果

2.1 认知负荷设置的有效性检验

独立样本T检验比较高、低认知负荷条件下的反应时差异显示，高认知负荷组的反应时为（2 869.04±863.84）ms，低认知负荷组的反应时为（1 757.89±763.03）ms，高认知负荷组的反应时显著高于低认知负荷组（t=-7.11，P〈0.001），说明认知负荷设置有效（见表2）。

表2 实验操纵的有效性检验Table 2 Validity Test of Experimental Manipulation

2.2 情绪诱发的有效性检验

情绪诱发前、后篮球运动员愉悦和恐惧情绪量表得分分别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发现，愉悦情绪基线值为2.87±0.98，后测值为3.76±1.00，后测显著高于基线值（t=-5.67，P〈0.001）；恐惧情绪基线值为1.31±0.80，后测值为3.87±1.15，后测显著高于基线值（t=-14.63，P〈0.001）（见表2），说明情绪诱发有效。

2.3 认知负荷和情绪对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框架效应的影响

各组被试不同条件下的风险决策得分情况见表3。

表3 各组被试在不同条件下的风险决策情况Table3 The Score Risk Decision of Each Group Under Different Conditions

不同认知负荷和情绪条件下篮球运动员的风险决策得分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显示，框架类型的主效应显著[F（1，105）=44.66，P=0.000，η2=0.30]，被试在正框架下风险决策得分显著低于负框架，说明篮球运动员在正框架下决策时更倾向于保守，而在负框架下决策时更倾向于冒险；框架类型、认知负荷与情绪类型三者交互作用显著[F（1，105）=4.50，P=0.04，η2=0.04]（见表4）。

表4 认知负荷、情绪和框架类型对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影响的方差分析表Table4 ANOVA Table of the Impact of Cognitive Load，Emotion and Frame Type on Basketball Players'Risk Decision

对交互作用进行简单效应分析显示（见图2）：在低认知负荷条件下，处于愉悦情绪下的篮球运动员正框架时的风险决策得分与负框架无显著差异[F（1，105）=2.26，P=0.14，η2=0.02]，处于恐惧情绪下的篮球运动员正框架时的风险决策得分显著低于负框架[F（1，105）=19.73，P〈0.001，η2=0.16]；在高认知负荷条件下，处于愉悦情绪下的篮球运动员正框架时的风险决策得分显著低于负框架[F（1，105）=17.98，P〈0.001，η2=0.15]，处于恐惧情绪下的篮球运动员正框架时的风险决策得分显著低于负框架[F（1，105）=9.75，P〈0.05，η2=0.09]。

图2 情绪、认知负荷和框架类型的交互作用图Figure2 Interaction Diagram of Emotion，Cognitive Load，and Framing Type

3 讨 论

研究结果表明，在高认知负荷条件下，处于愉悦情绪下的篮球运动员正框架风险决策得分显著低于负框架；在低认知负荷条件下，处于愉悦情绪下的篮球运动员正框架风险决策得分与负框架无显著差异。由此可见，高认知负荷对愉悦情绪下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框架效应未起到调节作用，而低认知负荷对愉悦情绪下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框架效应具有调节减弱作用，这与前人研究结果一致[12-13]。

究其原因，可能与篮球运动员在比赛压力情境下的认知加工方式有关。在有认知负荷的条件下，认知负荷任务与决策任务会产生资源竞争，这可能影响篮球运动员愉悦情绪下的加工策略。具体而言，篮球运动员在比赛场上不是简单地关注一个信息或局部信息，而是要全面把握场上错综复杂的信息和形势作出决策。因此，尽管在比赛中运动员顺风顺水、情绪愉悦高涨，当面对强大的对手，面临太过复杂的形势，如比赛中一个队员一方面要执行教练的技战术策略，同时要躲避对方多个球员的拼抢拦截，还要注意将球传给站位最佳的队友，在这种高认知负荷压力下，过高的认知负荷任务与决策任务会产生资源竞争，可能干扰篮球运动员的分析式加工，促使篮球运动员进行启发式加工。前人研究发现，启发式加工更容易引起框架效应[23]。本研究证明了这一点，在愉悦情绪下，高认知负荷任务设定为记忆6 个数字，这一认知负荷可能过高，导致篮球运动员在完成风险决策任务时采用启发式加工，进而引起框架效应。

但在低认知负荷条件下，如比赛中的对手实力较弱，对赛场上的整体形势把握得心应手，队员可能只需执行教练的技战术策略，同时与队员进行配合即可，此时篮球运动员有更多的认知资源分配到决策任务上，采用分析式加工，进而作出理性决策，免受框架效应的困扰。本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点，认知负荷任务设定为2个数字，对篮球运动员记忆任务负荷适中，适当的认知负荷能激发被试分析问题的积极性，激活篮球运动员的理性思维，从而导致框架效应被减弱[13，24]。因此，本研究中低认知负荷可能激发篮球运动员认知加工的积极性和理性思维，使他们分配更多的认知资源在分析问题上，分配较少的认知资源去关注框架效应，进而使得框架效应减弱。

本研究还发现，在高、低认知负荷条件下，处于恐惧情绪的篮球运动员正框架风险决策得分显著低于负框架，存在框架效应。提示，认知负荷不影响处于恐惧情绪的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框架效应。前人研究普遍发现，恐惧情绪会增强个体的风险决策框架效应[6，25]。前人研究表明，恐惧情绪个体对事件产生较为消极的判断而高估负性事件发生的概率，因此在正框架下更偏好于保守方案的选择[26]。目前，关于认知负荷能否调节恐惧情绪带来的风险决策框架效应的研究较少。本研究发现，在高认知负荷条件下，恐惧情绪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具有减弱框架效应的趋势，但未达到显著水平。认知负荷是否能够调节恐惧情绪带来的风险决策框架效应仍需进一步分析研究。

综上，当篮球运动员处于愉悦-低认知负荷情境时，风险决策不易受框架效应影响，其他3种情境决策易受框架效应影响。提示，在篮球比赛过程中，教练员应考虑框架效应而提供不同的语言指导。在篮球比赛过程中，对于处于愉悦-低认知负荷状态下的篮球运动员的语言指导无需考虑正负框架效应，而对于其他状态下的运动员应倾向于使用不同框架语言。如当队员情绪处于愉悦、高涨状态时，同时，又需要利用超负茶的认知资源应对场上的复杂信息和形势，这时做决策容易受到框架效应的影响。此时，教练员如果想让队员采取保守策略，在指导队员时应倾向于使用正面框架语言，如“成功、得分、赢得比赛”等；如果教练员想让队员采取进攻策略，在指导队员时应倾向于使用负面框架语言，如“避免失败、不要丢分、不要输掉比赛”等。

4 结 论

在篮球比赛压力情境下，框架效应是影响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的重要因素，情绪和认知负荷是影响篮球运动员框架效应的重要因素。同时，在篮球比赛压力情境下，情绪影响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框架效应受认知负荷调节。在愉悦情绪条件下，低认知负荷减弱了框架效应；在高认知负荷条件下，恐惧情绪篮球运动员风险决策具有减弱框架效应的趋势，但未达到显著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