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外资准入政策与产业政策对企业创新的协同影响研究

2021-09-13徐雨婧沈瑶

预测 2021年4期
关键词:企业创新产业政策

徐雨婧 沈瑶

摘 要:现有关于宏观政策如何影响企业创新的研究,主要关注的是单一的政策效应。本文聚焦于政策间的互动关系及其协同作用,以2001~2013年A股上市制造业企业为样本,探究了外资准入政策与产业政策对企业创新的协同影响及内在机理。研究结果表明:第一,相比于单一的政策效果,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扶持的政策合力更能促进企业的技术创新。而外资限制与产业政策激励的综合效力却会显著抑制企业的技术创新水平。第二,政策组合下产生的创新促进和抑制效应均主要表现在国有企业组和所在地市场化程度较低组中。第三,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扶持会通过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平抑寻租動机来发挥创新协同作用。

关键词:外资准入政策;产业政策;政策协同;企业创新

中图分类号:F273.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 5192(2021)04-0001-08doi:10.11847/fj.40.4.1

Abstract:The existing research on how macro policies affect corporate innovation mainly focuses on the single policy effect. However, this paper pays attention to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policies and their synergy.Taking Chinese A share listed manufacturing corporationsfrom 2001 to 2013 as samples,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synergistic effect of foreign investment access policy and industrial policy on corporate innovation and its internal mechanism. The results show that: firstly, compared with the single policy effect, the compound effect of foreign investment opening up and industrial policy incentives will significantly promote th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of corporations. However, the joint effect of foreign investment restriction and industrial policy incentives will remarkably inhibit corporat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secondly, innovation promotion and inhibition effects resulting from policy mixes are more prominent in the state owned enterprise group and the group with a lower market oriented degree; thirdly, the opening up to foreign investment and industrial policy incentives will play a synergistic role in innovation through channels of easing corporations financing constraints and suppressing the motivation for rent seeking.

Key words:foreign investment access policy; industrial policy; policy coordination; corporate innovation

1 引言

加强宏观政策间的统筹协调是构建高水平开放型经济体的内在诉求和必要举措。改革开放40余年,中国经济亟待实现由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增长的嬗变。然而,在外部环境复杂多变、内部结构深度调整的现实背景下,宏观调控的系统复杂度不断上升,任何单一的宏观政策均面临空间约束。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强调要健全财政、货币、产业等经济政策的协调机制,形成政策合力。这意味着,通过政策组合的范式来实施综合调控将成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方式和政策走向。同时,创新作为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是实现经济发展“量质双高”的根本路径,也是宏观调控的核心着力点。如何利用政策工具组合来更好地激发微观主体的创新活力是中国经济转型升级和提质增效的关键所在。

纵观改革开放的历程,中国的外资准入政策与产业政策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发挥着支撑引领作用,它们的发展与演进会深刻影响微观企业的经营策略和创新动态。然而,不同的政策工具之间会因施政机构、政策目标和作用机制的不同而产生相互促进或抵消的组合效果

[1]。目前,既有研究较多基于单一政策的视角,探讨了产业政策或外资准入政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王桂军[2],安同良等[3],毛其淋和许家云[4]分别从政策类型,政策工具,施政方式等多方面考察了产业政策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尚未取得一致结论。但合理的政策工具和恰当的施政手段是拓展产业政策有效性边界的关键却逐渐获得学术界的广泛认同。与此同时,中国的外资准入政策直接影响着外资流入的规模和方向。外资进入的冲击会因同时产生负面的市场竞争效应[5,6]和积极的技术外溢效应[7]而对国内企业的技术创新产生不确定的总体效应。学者们对外资进入的差异性表现进行了多维度的探究,但基于政策组合效应的解释却少有涉及。总体来看,虽然现有研究对产业政策或外资准入政策的创新效应进行了不同角度的分析,却忽视了两者间的互动关系与综合效力对企业创新的影响。

作为两个重要的制度抓手,在中国迈向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外资准入政策与产业政策之间是否存在协同作用,其政策合力能否高效助推中国经济由规模扩张向质量提升转变、由投资驱动的追赶式发展向创新驱动型的发展方式转变?还是彼此间存在严重的政策冲突,从而阻碍了经济的高质量增长?鉴于上述分析,本文将中国外资准入政策与产业政策纳入同一研究框架,利用制造业上市企业数据来重点考察这两种政策工具的组合对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本文的研究贡献可能在于:(1)揭示了中国情境下宏观政策合力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因果关系,区别于以往研究集中关注单一政策效应,拓展了企业创新直接影响因素的研究视角,丰富了宏观政策的协同作用与企业创新的相关研究。(2)以企业创新为切入点,系统评估了政策综合作用的微观经济影响与异质性效应,深化了对外资政策、产业政策的作用机理与长期效力的理解和认识,为灵活运用政策组合提升经济供给质量提供了重要的工具选择和政策启示。

2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2.1 产业政策与企业技术创新

技术创新是企业保持核心竞争力、获取长期超额利润的重要途径,也是影响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环节。但是,创新活动是一个耗时长、风险高的复杂过程,需要大量“真金白银”的投入,因此企业常常面临创新资源约束的困境。而创新活动的正外部性特征,还会导致创新激励不足的问题,束缚了微观企业的创新活力。在中国渐进式改革的过程中,政府部门依赖产业政策对市场经济的运行保留了大量干预。产业政策会为鼓励性行业带来丰富的政策资源,并向外界传递积极的信号[8]。在产业政策的扶持下,企业获得的财政补贴、银行信贷能充实企业的现金流,改善其在创新投入方面的内源资金紧张,降低创新成本,进而提高企业的创新意愿,产生创新挤入效应[9]。同时,产业政策的信号传递机制还会通过影响市场预期、资本成本、信息环境等方面来改善企业的外部融资环境[10],有利于进一步突破由融资约束造成的创新瓶颈。而各类税收优惠、投资项目审批简化和市场准入放松等鼓励性措施能减少企业技术创新过程中的现金流出,降低研发风险,扩大创新活动的盈利优势,增强创新激励[11]。另外,政府部门为鼓励产业发展会加快创新公共服务支撑体系的建设,比如设立行业信息披露机制、搭建“政企研”科研合作平台,来帮助企业降低信息搜集成本、优化创新决策[9]。然而,产业政策给企业带来政策资源的同时,也会引致更广泛的寻租活动、政企合谋行为和非效率投资[12,13],从而损害企业的创新积极性和绩效表现。但总体来看,产业政策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占优,能有效推动企业的技术创新产出。因此,本文提出:

H1 产业政策的扶持会提高企业的技术创新水平。

2.2 外资限制、产业政策与企业技术创新

但已有研究也指出,产业政策能否积极有效,存在一定的边界条件[14]。外资准入政策的调整和变化对市场准入门槛和竞争环境的直接影响会改变产业政策的作用情境,最终可能导致差异化的政策效果。当企业所处行业中存在外资准入限制时,国内市场受到保护,避免了大量进入的外资企业对行业技术前沿产生巨大冲击,市场竞争机制被人为地干预和限制。而激烈的市场竞争是企业持续创新的重要驱动力。在弱市场竞争和行业技术迭代缓慢的环境下,企业通过技术创新来逃离行业竞争的内生动力不足。此时,若企业还处于产业政策鼓励的行业中,那么技术创新对企业的战略意义则进一步下降,企业会改变自身的竞争策略,更倾向于依赖政策资源来获取超额收益,而非进行高风险的技术创新。由于中国各级政府在资源分配、要素定价等方面拥有较大的裁量和支配权,为获得更多的政策资源,企业具有强烈的寻租动机,会选择与地方官员建立某种寻租联系。在此过程中,企业为建立与维持政治关联付出的大额寻租成本,会挤占企业的创新资源,并成为损害中国企业创新绩效的一个重要原因[4]。另外,企业还可能通过释放虚假创新信号、进行低效率的并购重组、盲目追求规模扩张等策略性行为来赢得政策资源,背离了产业政策的初衷。并且,通过政策资源获得的超额利润会进一步弱化企业通过技术创新来提升业绩的动力,并促使企业进入下一轮的“寻扶持”投资,从而导致资源诅咒效应[13]。政策叠加的作用下,企业会更加注重事前对政策资源的争夺,而忽视事后将产业政策资源投入到本该投入的创新活动中。由此可见,实施外资准入限制会大大削弱产业政策原本具有的创新激励效应,甚至产生阻碍企业技术创新的综合效果。因此,本文提出:

H2 相比于单一的政策效果,在外资限制与产业政策鼓励的综合作用下,企业的技术创新水平会相对较低。

2.3 外资开放、产业政策与企业技术创新

2.3.1 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对企业创新的协同影响

企业的研发决策取决于两个关键因素:(1)为创新活动配置资源的基本动机;(2)筹措必要资金的能力[15]。在市场竞争机制缺位的情境下,企业缺乏自主创新的根本动力。而利用外资准入政策构建的制度性开放对强化市场竞争机制具有重要作用。当放松对外资的市场准入时,外资企业的涌入会使行业内市场竞争加剧、产品技术升级加快。这样一个不断进入、退出的竞争环境会强化国内企业进行技术创新的动机,弱化企业对寻租活动的依赖倾向,促使企业将重心由建立政企关联、注重短期利益转向加强自身能力建设来实现长期生存。但是,从单一的外资准入政策的效果来看,外资自由化并不一定会对企业的技术创新产生积极影响,甚至会带来负面效应。强烈的市场竞争效应是外资开放对国内企业技术创新产生负面影响的主要原因。進入东道国市场后,外资企业会依靠在生产技术、管理效率等方面的优势挤占当地企业的市场份额和生存空间[6],导致国内企业的市场份额下降、利润被侵蚀,企业面临经营资源与创新资源之间彼此争夺的资源约束,难以开展创新活动。此时,产业政策能通过多种渠道强化企业的资金筹措能力,对国内企业的技术创新活动具有“雪中送炭”的作用。一方面,产业政策的扶持会给予企业大量的政府补贴、税收激励等直接的政策性资金。另一方面,产业政策具有带动外部投资的间接激励作用。受产业政策鼓励的企业通常更易获得银行信贷或者能在股票市场中募集更多资金。产业政策丰富的资源效应能够扩充企业现金流,提高企业对行业竞争的忍受度和风险承担能力,推动企业增加创新投资。在与外资企业的竞争中,产业政策的信号机制还能帮助国内企业吸引更多的产业要素,来强化自身的技术吸收能力,增进外资进入的技术溢出效应,进而扩展企业的研发空间、优化创新产出。

其次,外资进入会基于行业间效应与产业政策产生互补作用。外资企业进入后,随着上游产业竞争的加剧,会降低上游中间投入品的市场价格,提升下游本土企业的成本加成率[16]。同时,外资企业的大量涌入会扩大对上游中间产品的市场需求[7],提高上游本土企业的盈利能力。因此,外资进入会通过上下游产业关联为国内企业创造新的生存空间,提升国内企业的利润水平[17]。基于与外资供应商建立的合作关系,国内企业还能增加对商业信用的使用来补充资金需求缺口,并且这种非正式的融资方式对非国有企业与小规模企业而言非常重要[18]。虽然丰富的产业政策资源对缓解企业技术创新所面临的融资约束具有极重要的意义,但是产业政策的资源效应存在对大规模企业或国有企业严重倾斜的现象,具有直接“挑选赢家”、扶大扶强的缺陷[19]。外资进入的融资约束作用机制有助于缓解产业政策资源效应的集中性和倾斜性,为更广泛的创新企业提供多渠道的资金支持,有力补充研发创新所需的巨额投入,以积极应对创新活动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带来的资金紧张,实现创新促进。可以发现,在利用外资释放本土企业创新活力的过程中,搭配产业政策十分重要。而从产业政策的施政效果来看,外资准入政策能在产业政策的实施中引入竞争机制,弥补其政策效应的倾斜性,进而拓展产业政策创新激励的作用边界。因此,本文提出:

H3 相比于单一的政策效果,在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鼓励的综合作用下,企业的技术创新水平会相对较高。

2.3.2 基于融资约束的协同作用机制

企业的创新过程需要充裕的研发资金作为支撑,因此融资约束成为制约企业技术创新的重要原因。从作用机制来看,产业政策不仅能以财政补贴、税收优惠、政府采购等方式为鼓励性行业中的企业提供直接的资金支持,还能通过改善企业的外部融资环境来帮助受支持的企业获得更多的债权融资和股权融资以实现资金融通。同时,在外资开放的作用下,国内企业会因为垂直产业关联获得新的生存机会和盈利空间[20],提高自身利润水平、扩充内源资金。还可以通过使用与外资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来补充融资需求。产业政策与外资开放会通过不同的作用方式与传导路径为企业的技术创新提供资金支持,而多元化的资金支持链有利于企业在创新活动的不同阶段形成稳定的现金流,降低因研发创新陷入财务困境的风险,从而增强企业进行创新投资的信心。在两类政策的共同作用下,企业创新面临的融资约束得到较大改善,能扩大创新投入,突破资金不足对创新活动的限制,开展更多净现值为正的创新投资项目,进而提升企业的技术创新水平。因此,本文提出:

H4 多渠道緩解企业的融资约束是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产生创新促进的协同机制。

2.3.3 基于寻租动机的协同作用机制

产业政策在发挥引导资源配置功能的过程中,也创造了广泛的寻租空间,损害了产业政策的创新激励效果。在中国转轨经济的背景下,政府部门掌握了重要资源的分配权,但却缺乏完善的企业技术评价体系与信息披露机制,因而诱发了企业强烈的寻租动机。企业会通过与政府官员建立政治关联或进行“寻扶持”投资等行为来俘获产业政策资源、实现“研发操纵”,导致对技术创新活动产生负面的挤出效应。但是,持续的扩大开放和不断放宽的市场准入会对国内深化改革形成倒逼压力,加速政府职能由“管理型”向“服务型”转变。例如对外商投资启用“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的管理制度、对社会资本实施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建设全国一体化在线政务服务平台等一系列措施的出台都旨在保证各类型企业享有公平待遇,强化市场的资源配置作用。当市场环境更加公平有序,各类隐性门槛和不合理的限制逐步消除时,行政性垄断对资源的扭曲效应减弱,而技术创新与企业未来业绩的相关性明显增强,企业将创新资源投入到寻租领域的动机因此变弱,会更加注重通过技术创新培育市场竞争优势。这有利于缓解企业对有限的产业创新资源的浪费,抑制高额的寻租成本和“策略性”投资活动对创新资源的挤出效应,促使企业将更多的精力和政策资源投入到开发新产品、适应市场的创新活动中,从而改善创新绩效。因此,本文提出:

H5 平抑企业的寻租动机是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产生创新促进的协同机制。

3 数据说明与模型设定

3.1 变量定义

3.1.1 外资准入政策

本文以《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为依据来刻画中国不同时期的外资准入政策。自1995年颁布以来,《目录》共经历了8次修订,沿用将不同外商投资项目划分为鼓励类、允许类、限制类和禁止类的管理模式。首先,参考孙浦阳等[21],韩超和朱鹏洲[22]的方法和处理标准,借助《统计用产品分类目录》中的八位数产品代码,本文将1997版、2002版、2004版、2007版、2011版《目录》中所示列的条目一一对应至国民经济行业的四位数行业代码。其次,将《目录》中限制类与禁止类条目对应的四位数行业代码定义为外资限制产业,将鼓励类以及《目录》内容未涉及的行业代码定义为外资开放产业。最后,设置外资准入政策的虚拟变量FO和FR。若企业当年所在行业属于对外资开放产业,则FO取值为1,否则为0。若企业当年所在行业属于对外资限制产业,则FR取值为1,否则为0。

3.1.2 产业政策

借鉴余明桂等[9],黎文靖和郑曼妮[23],通过解读国家发布的五年计划文件,将其中提到“鼓励”、“支持”、“调整”、“重点发展”以及“大力发展”的行业列入产业政策鼓励性行业。对若干行业是否受鼓励存在表述模糊、难以判断的情况,通过解读国家发改委发布的各类产业政策文件进一步明晰。基于产业政策文件对行业的细分程度,将鼓励性行业对应至国民经济行业的三位数行业代码。设置产业政策的虚拟变量IP,若企业当年所在行业为产业政策所鼓励的行业,则IP取值为1,否则为0。

3.1.3 企业技术创新

现有研究主要从创新投入与创新产出两方面来测度企业的创新水平。相比于创新投入,创新产出能反映企业对创新资源的利用效率,更加直观地体现了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借鉴已有研究[9,23],本文采用上市公司及其子公司、联营企业、合营企业等分支机构的年度专利申请总数加1的自然对数值来构造衡量企业技术创新(Innov)的代理变量。

3.1.4 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研究[9,17,23],企业的财务特征、所有权性质等个体因素会对其技术创新活动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本文控制变量设定如下:(1)公司规模(Size):总资产的自然对数值;(2)资产收益率(Roa):净利润与总资产的比值;(3)资产负债率(Lev):总负债与总资产的比值;(4)固定资产规模(PPE):固定资产与总资产的比值;(5)流动比率(Liquid):流动资产与流动负债的比值;(6)企业年龄(Age):当年年份减去企业成立年份加1的自然对数值;(7)所有权性质(State):构建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的虚拟变量,若企业的实际控制人为国有控股企业取值为1,否则为0。

3.2 数据来源与处理

本文以2001~2013年全部A股上市的制造业企业为研究样本。选择2001年作为起始年度的原因有:(1)2001年为中国“十五”计划的开局之年;(2)有利于减少2000年中国专利法修改对样本数据的噪音。将样本区间的终点确定为2013年是基于企业四位数行业代码的可获得性。

本文采用的样本数据主要有两个来源:国泰安数据库(CSMAR)和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虽然国泰安数据库涵盖了企业多方面的丰富指标,但缺乏了企业细化的行业代码信息。为此,本文采用工业企业数据库进行补充。参考Brandt等[24],孙浦阳等[21],许家云[25],寇宗来和刘学悦[26]的方法,首先利用企业的中文全称对两个数据库进行匹配。对未匹配成功的样本,根据注册地址、成立年份、二位行业代码进行补充匹配。对仍未匹配的样本,采用法人代表姓名、成立年份和行政区划六位码进行再次匹配。

在匹配样本的基础上作如下处理:(1)删除ST类企业;(2)删除所有者权益账面价值小于零的企业;(3)删除指标数据存在缺失的企业;(4)将样本期间内企业行业代码统一调整至国民经济行业分类2002版。(5)对连续变量进行双侧1%水平的缩尾处理。最终获得8217个企业 年度样本。

3.3 模型设定

采用SA指数[27]来衡量企业的融资约束程度。采用管理费用与主营业务收入的比值(Rscost)[4]来衡量企业的寻租活动。其他变量定义同上。

4 实证结果与分析

4.1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的结果显示,产业政策激励(IP)的均值为0.571,中位数为1。说明在样本期间内,制造业中有超过57%的企业受过产业政策的扶持,产业政策的调控范围涉及了国民经济的众多领域。观察外资开放虚拟变量(FO)和外资限制虚拟变量(FR)的均值与中位数发现,超过90%的企业处于外资开放领域,外资限制的领域仅限制造业的较小部分,说明中国宽领域、全方位的开放格局逐步形成。企业年度专利申请总数的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688,样本均值为38.544,标准差为94.903,可见较多数的上市企业会进行研发创新,但企業间技术创新水平存在较大差异。整体来看,各变量的均值、标准差、最大最小值基本处于合理区间。相关性分析的结果表明,企业的技术创新水平(Innov)与外资开放(FO)显著正相关,与外资限制(FR)显著负相关。而企业的技术创新水平(Innov)与产业政策激励(IP)负相关,但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另外,多数控制变量与企业技术创新水平(Innov)之间均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在此基础上,本文将进一步进行回归分析。

4.2 基准回归分析

表1报告了基于固定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表1第(1)、(2)列检验了产业政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可以发现,无论模型中是否加入控制变量,产业政策变量IP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产业政策对企业创新具有正向促进作用。假设1得到验证。表1第(3)至(5)列考察了外资限制与产业政策扶持的政策合力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第(3)列的结果显示,未加入控制变量时,产业政策变量IP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交互项FR×IP的估计系数显著为负。第(4)列的结果显示,加入控制变量后,FR的估计系数未通过显著性水平,IP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性为正。而交互项FR×IP的估计系数在10%水平上显著为负,并且交互项回归系数的绝对值大于产业政策的回归系数。这一结果表明限制外资进入与产业政策鼓励的双重保护对企业的创新产出具有显著的负面效果,并且该负面效果超过了产业政策对企业创新的积极作用,最终会导致企业的创新产出低下。实证检验结果与假设2的预期相符合。由第(5)列的回归结果可知,外资限制与产业政策激励的共同作用对企业创新的抑制效应具有一定的持续性。表1第(6)至(8)列考察了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鼓励对企业创新的协同影响。第(6)、(7)列的结果显示,外资开放变量FO与产业政策变量IP的估计系数符号均为负,并且均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而交互项FO×IP的估计系数至少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第(8)列评估了政策效应的持续性,其中交互项FO×IP的系数为0.275,并通过10%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上述回归结果表明,外资开放的条件下,单一的政策难以产生显著的创新激励效应,可能还存在微弱的创新抑制作用。在改革开放的进程中,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激励的协同作用提升了企业的技术创新水平,并且该政策组合的实施效果存在延续性。因此,假设3得到验证。

4.3 机制检验

表2呈现了协同机制的检验结果。列(1)至(3)为融资约束机制的检验结果。列(1)中交互项FO×IP的系数为0.204,并在1%的水平上显著。列(2)中交互项FO×IP的系数为显著为正,表明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扶持的共同作用能显著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列(3)中交互项FO×IP、SA指数的系数均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并且交互项FO×IP的回归系数由0.204下降至0.188,说明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鼓励会通过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这一途径提升企业的创新产出,发挥协同作用。假设4得到验证。列(4)至(6)为平抑寻租动机作用机制的检验结果,由于部分样本存在数据缺失,样本量降为8185个。在列(5)中交互项FO×IP对寻租活动(Rscost)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激励共同作用能显著抑制企业的寻租活动,降低企业的寻租支出。以列(4)的回归结果为基准,列(6)中FO×IP、Rscost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并且FO×IP的系数由0.204下降至0.190,说明了平抑企业的寻租动机这一作用机制的存在性,验证了假设5。

4.4 异质性检验

4.4.1 基于企业产权性质的分组检验

宏观政策效果会因企业的所有制差异而有所不同,为全面探究政策组合的实际经济效果,本文基于企业的所有制特征进行分组检验以细致考察政策合力的微观创新效应。

表3的(1)至(4)列为对企业所有制的分组检验结果。可以发现,在第(1)列中交互项FO×IP的回归系数为0.487,并通过了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而第(3)列中FO×IP的系数却并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鼓励产生的协同效应主要表现在国有企业中。可能的原因是,与非国有企业相比,受产业政策鼓励时国有企业通常能获得更多的政策资源。一方面,国有企业存在通过提高技术创新水平来迎合政策,俘获政策扶持的倾向。另一方面,外资开放强化了市场竞争机制,能驱动国有企业将政策资源投入到能提升竞争优势的创新活动中。观察表3第(2)、(4)列的回归结果,由交互项FR×IP的系数大小和显著性可知,外资限制与产业政策扶持对企业的创新抑制效应同样主要存在于国有企业中。政策资源对国有企业的相对青睐,进一步佐证了外资限制与产业政策扶持的政策合力对企业创新的负面影响。

4.4.2 基于地区市场化程度的分组检验

借鉴樊纲和王小鲁[28],王小鲁等[29]的市场化进程报告,以反映市场化综合信息的各地区市场化指数总得分来评价企业所在地的市场化程度。若企业所在省级区域的市场化指数总得分高于年度中位数,则划分为市场化程度较高组,其他则对应为市场化程度较低组。表3第(5)至(8)列汇报了基于不同市场化程度的分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扶持的共同作用主要对所在地市场化程度较低的企业产生显著的创新促进效应。外资限制与产业政策激励的双重保护对企业技术创新的抑制效应同样主要存在于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

4.5 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检验实证结果的可靠性,本文还进行了以下稳健性测试:(1)剔除外资开放与外资限制政策范围重叠的部分样本。由于《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中存在部分条目针对特定的某种工艺或技术进行鼓励、限制或禁止,在将此部分条目对应至四位数的国民经济行业后,会产生部分行业同时处于外资开放与外资限制的政策范围。对此,我们将企业所处行业为政策重叠范围的样本剔除,进行稳健性检验。(2)考虑到政府部门可能基于行业层面的创新水平对微观企业进行宏观引导和调控,导致政策影响范围内、外的企业之间存在系统性差异,从而产生差异化的技术创新表现。为排除这一潜在可能原因,本文进一步采用PSM进行稳健性检验。为了明晰双重政策对企业创新活动产生的经济后果,本文将受双重政策作用的企业作为处理组,仅受单一政策作用的企业作为控制组,采用匹配比例为1∶1的近邻匹配法。(3)参考孟庆玺等[19]的做法,借鉴赫芬达尔指数的思想,利用企业当年所获政府补助与总资產的比值,构建基于国民行业三位码的竞争性补贴指标HHI_Sub,作为产业政策的替代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上述各类稳健性检验结果均支持了本文的假设预期。

5 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以在改革开放历程中发挥着战略作用的外资准入政策与产业政策为研究对象,剖析了综合施策对激发微观主体创新活力的政策效应。以2001~2013年中国A股上市制造业企业为样本,本文研究结论表明:(1)相比于单一的政策效果,外资开放与产业政策扶持的政策合力更能促进企业技术创新。而外资限制与产业政策激励的双重保护却会显著抑制企业的技术创新水平。(2)政策组合下产生的创新促进与抑制效应主要表现在国有企业组和所在地市场化程度相对较低组中。(3)外资开放和产业政策扶持会通过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平抑寻租动机来发挥创新协同作用。

本文的研究结果具有如下政策含义:(1)在国内外环境复杂演变的背景下,宏观调控体系正由依靠单一政策向运用政策工具组合转变。采用阶段性的政策激励与长期的市场开放相结合的制度安排,更有利于激发市场的创新潜力,突破创新瓶颈,加快实现创新引领发展的战略目标。同时要注意避免政策叠加作用下导致的多重保护对微观主体产生创新激励扭曲的效果。(2)在提升宏观调控整体有效性的实践中,需要深入探索不同政策之间的互动关系和作用途径,形成相互支持、相互引领的政策合力,避免出现“政策打架”、相互抵消的现象。因此,加强部际联系、完善宏观政策协调机制、推动多部门联合施策来优化政策组合的效果尤为重要。(3)逐步消除由所有制差异带来的多种政策歧视依旧是持续深化改革的工作重点。政策资源对国有企业的倾斜束缚了民营企业的主体活力,严重影响了宏观政策的功能发挥。继续消除民营企业在融资、财税、行业准入方面的制度障碍,实现政策资源广泛、均质的覆盖,能有效激发民营企业的创造活力,为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助力。

参 考 文 献:

[1]Borrás S, Edquist C. The choice of innovation policy instruments[J]. Technological Forecasting & Social Change, 2013, 80(8): 1513 1522.

[2]王桂军.“抑制性”产业政策促进企业创新了吗?——基于中国去产能视角的经验研究[J].南方经济,2019,(11):1 15.

[3]安同良,周绍东,皮建才.R&D补贴对中国企业自主创新的激励效应[J].经济研究,2009,(10):87 98.

[4]毛其淋,许家云.政府补贴对企业新产品创新的影响——基于补贴强度“适度区间”的视角[J].中国工业经济,2015,(6):94 107.

[5]罗伟,葛顺奇.跨国公司进入与中国的自主研发:来自制造业企业的证据[J].世界经济,2015,(12):29 53.

[6]Aitke B J, Harrison A E. Do domestic firms benefit from direct foreign investment? Evidence from Venezuela[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99, 89(3): 605 618.

[7]王然,燕波,邓伟根.FDI对我国工业自主创新能力的影响及机制——基于产业关联的视角[J].中国工业经济,2010,(11):16 25.

[8]杨洋,魏江,罗来军.谁在利用政府补贴进行创新?——所有制和要素市场扭曲的联合调节效应[J].管理世界,2015,(1):83 94.

[9]余明桂,范蕊,钟慧洁.中国产业政策与企业技术创新[J].中国工业经济,2016,(12):7 24.

[10]姜国华,饶品贵.宏观经济政策与微观企业行为——拓展会计与财务研究新领域[J].会计研究,2011,(3):9 18.

[11]Mamuneas T P, Nadiri M I. Public R&D policies and cost behavior of the U.S. manufaturing industries[J]. 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 1996, (1): 57 81.

[12]Krueger A O.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the rent seeking society[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74, 64(3): 291 303.

[13]袁建国,后青松.企业政治资源的诅咒效应——基于政治关联与企业技术创新的考察[J].管理世界,2015,(1):139 155.

[14]聂辉华.产业政策的有效边界和微观基础[J].学习与探索,2017,(8):110 117.

[15]Peneder M. The problem of private under investment in innovation: a policy mind map[J]. Technovation, 2008, 28(8): 518 530.

[16]毛其淋,许家云.跨国公司进入与中国本土企业成本加成——基于水平溢出与产业关联的实证研究[J].管理世界,2016,(9):12 32.

[17]毛其淋.外资进入自由化如何影响了中国本土企业创新[J].金融研究,2019,(1):76 94.

[18]饶品贵,姜国华.货币政策对银行信贷与商业信用互动关系影响研究[J].经济研究,2013,(1):68 82.

[19]孟庆玺,尹兴强,白俊.产业政策扶持激励了企业创新吗?——基于“五年规划”变更的自然实验[J].南方经济,2016,(12):1 25.

[20]包群,叶宁华,王艳灵.外资竞争、产业关联与中国本土企业的市场存活[J].经济研究,2015,(7):102 115.

[21]孙浦阳,蒋为,陈惟.外资自由化、技术距离与中国企业出口——基于上下游产业关联视角[J].管理世界,2015,(11):53 69.

[22]韩超,朱鹏洲.改革开放以来外资准入政策演进及对制造业产品质量的影响[J].管理世界,2018,(10):43 62.

[23]黎文靖,郑曼妮.实质性创新还是策略性创新?——宏观产业政策对微观企业创新的影响[J].经济研究,2016,(4):60 73.

[24]Brandt L, Van Biesebroeck J, Zhang Y. Creative accounting or creative destruction? Firm level productivity growth in Chinese manufacturing[J].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2012, 97(2): 339 351.

[25]许家云.CEO交流的创新效应:来自中国上市公司的微观证据[J].南开经济研究,2017,(1):111 135.

[26]寇宗來,刘学悦.中国企业的专利行为:特征事实以及来自创新政策的影响[J].经济研究,2020,(3):83 99.

[27]Hadlock C J, Pierce J R. New evidence on measuring financial constraints: moving Beyond the KZ index[J]. Review of Financial Studies, 2010, 23(5): 1090 1940.

[28]樊纲,王小鲁.中国市场化指数——各地区市场化相对进程2011年报告[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2011.

[29]王小鲁,樊纲,胡李鹏.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

猜你喜欢

企业创新产业政策
产业政策立法的逻辑进路
产业政策需区分“大小非系统”
产业政策
产业政策
CFO如何对待产业政策
产业政策:在前进中反思,在反思中前进
专用性人力资本、治理机制与企业创新
不同行业的企业创新特征实证分析
设计得当的产业政策
新常态下吉林市企业创新现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