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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年我国高等工程教育的发展轨迹、困境与路径抉择

2021-09-12陈厚丰张凡稷

大学教育科学 2021年5期
关键词:专业认证高质量发展规模

陈厚丰 张凡稷

摘要: 高等工程教育是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网络强国和数字中国的基础。2010~2019年,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发展成果丰硕,供给规模持续扩大,人才培养重心上移;专业设置更趋合理,新工科建设势头强劲;专任教师总量不断增加,职称结构持续优化;工程教育专业认证有序开展,国际竞争力有所增强。但是,当前我国高等工程教育领域仍然存在一些突出问题与不足:结构性矛盾突出,供需明显失衡;人才培养与实际需求不匹配,质量受到较大影响;工程类高校难安其位,办学特色及优势不突出;工程教育体制机制尚不健全,法律保障有待完善。面对新形势新任务,应从系统观念出发,全面深化高等工程教育改革,聚焦工程教育结构“再调整”,致力人才培养模式“再突破”,着眼高校定位“再认识”,促进工程教育体制机制“再完善”,推动工程教育国际化“再提速”。

关键词:新工科建设;高等工程教育;高质量发展;规模;层次结构;专业认证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0717(2021)05-0060-09

高等工程教育是高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我国经济发展、科技进步以及现代化建设进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工程教育致力于受教育者的科学素养、工程意识以及应用技能的培养,高水平的工程师是高等工程教育的目标追求[1]。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在全球范围内深入发展,国际形势波谲云诡,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日益增加。与此同时,我国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突出,创新能力不能适应高质量发展的要求。2019年,我国研究与试验发展(R&D)经费投入强度(与国内生产总值之比)为 2.23%[2],与美国(2.83%)、日本(3.26%)等科技强国相比尚有差距[3]。我国的5G技术领先全球却在芯片和半导体等关键核心技术领域被发达国家卡住了脖子;此外,尽管近年来我国在精密制造、仪表仪器以及信息安全等行业取得了突出成就,但对外依存度依然较高。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指出,目前我国发展仍然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机遇与挑战随时都有新的发展变化。面对机遇与挑战,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深刻阐释了我国发展所处的历史方位,作出我国进入新发展阶段的重大判断。进入新发展阶段,必须坚持系统观念,贯彻新发展理念,全面深化高等工程教育改革,推动高等工程教育发展融入国家战略与整体布局。因此,回顾近十年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发展的轨迹,分析制约高等工程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现实困境,探索新发展阶段高等工程教育改革发展的路径十分必要。

一、近十年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发展的历史轨迹

近十年来,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在供给规模、人才培养层次结构、专业设置、教师队伍建设、专业认证建设等方面取得长足的发展。

(一)供给规模持续扩大,与经济建设的协同性显著增强

当前,我国已经建成世界最大规模的工程教育体系,高等工程教育在整个高等教育中的比例也处于世界第一位[4]。2010~2019年,我国高等工程教育供给规模持续扩大,高等工程教育在校生规模在整个高等教育中的占比始终保持在三分之一以上(详见表1)。以2010年为基期,我国高等工程教育供给规模的定基增长速度前期呈现稳步增长趋势,后期呈现高速增长的态势。这表明在新经济蓬勃发展的背景下,我国工科在校生总数实现了规模性增长,工科大学生越来越成为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主力军。十年间,我国高等工程教育供给规模的环比增长速度波动起伏较大,其主要原因在于统计口径的变化、国家政策的调整和新计划的实施。2011年,由于工科专科生与工科研究生的统计内涵发生变化,从表1可以看出,工科在校生数较2010年增加75.27万人,环比增长8.85%。2013年,由于“卓越工程师教育培养计划”的实施,本科工科布点数量大幅增加,使得工科在校生总规模的环比增长率在2012~2019年间出现首次峰值(5.19%)。随后几年,我国高等工程教育供给规模的环比增长速度出现不同程度的小幅下降,为推动内涵式发展留出空间。2017年研究生在校生的统计口径发生变化,使得工科在校生总规模的环比增长率在十年间出现第二次峰值(5.24%)。2019年,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简称“双高计划”)正式启动,同年高职院校扩招100万人,普通高校工科专科在校生急剧增长,工科在校生总规模的环比增长率再次超过8%(达到8.24%)。2020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2020年、2021年两年高职院校继续扩招200万人”,工科专科生数量将进一步增加。由此可见,政府调控仍是现阶段高等工程教育规模调整的主要驱动力量,也表明我国正加大高素质技能人才的培养力度,增强人才供给与经济建设的协同性。

(二)层次结构持续优化,人才培养重心上移

随著产业发展层次的不断提升,人才供求关系也势必调整,这就需要人才结构优化来推动产业的发展[5]。2010~2019年,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层次结构持续优化,人才培养重心上移,专科层次所占比例小幅降低,本科层次与研究生层次所占比例有所提高。2012年之前,研究生层次所占比例最低,处于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层次结构的“塔尖”;本科层次占比仅次于专科层次,位于高等工程教育层次结构的“塔身”;专科层次成为我国高等工程教育的主体,处于高等工程教育层次结构的“塔基”。近年来,许多从事工程教育的高校以服务地方经济和市场需求为导向,创新本科专业内涵,转向培养适应性较强的应用型本科人才,应用型本科教育的发展为本科层次的工程教育提供了新的动力源。从表2可以看出,2012年工科本科比例超过了工科专科,2018年工科本科比例高出工科专科近7个百分点,本科层次已成为我国高等工程教育的主体;与2010年相比,2019年研究生层次所占比例提高了3个百分点,其中硕士研究生尤其是工程硕士的比例明显提高,而研究生层次比例的提高主要得益于高成长性制造业和高技术产业的发展。根据相关报告,截至2019年底,全国高新技术企业超过22.5万家,科技型中小企业超过15.1万家,分别比上一年增长约24%和15%[6],行业发展对高级研发人员和工程管理人才的需求量也随之增加。十年间,我国高等工程教育积极适应经济发展,不断优化层次结构,提高培养重心,为先进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发展提供有力的人才支撑,有利于推动我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但是,当前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层次结构尚不稳定,呈现出顶部尖、中间略鼓、底部次之的“纺锤型结构”。

(三)专业设置更趋合理,新工科建设势头强劲

内涵式发展是我国高等教育进入后大众化阶段的重要特征,也是高等工程教育专业结构优化的内在要求。十年间,教育部对本、专科的专业设置进行调整,调整后的工科专业设置更加科学并与产业发展需求有机结合。如表3所示,在《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12年)》中,工科专业类由调整前的21个增至31个;工科专业类别的覆盖范围缩小,如将之前的“轻工纺织食品类”1个专业类,调整为“轻工类”“纺织类”与“食品科学与工程类”3个专业类。其目的是突出不同专业类别的特色与优势,便于高校按类招生以及按类培养,提升工程教育专业化程度。同时,2012年目录依照“以宽为主、宽窄兼顾”的原则对本科专业进行调整,调整之后工科专业数由179个减至169个,如将“航空航天工程”“工程力学与航天航空工程”“航天运输与控制”3个专业调整为“航空航天工程”1个专业。这一调整拓宽了工科专业口径,既有利于缓解我国工科专业领域过于狭窄的局面,也有利于培养复合型工程技术人才,提高工程教育人才培养质量。

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新工科建设势头强劲,与新兴产业相关的专业在校生规模扩张显著。从表3可以看出,在《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20年版)》中,工科专业从2012年的169个增至2020年的232个,增设了“智能制造工程”“虚拟现实技术”以及“海洋信息工程”等63个专业。这些专业都是结合各校的办学条件以及办学特色,满足行业和企业的特殊需求而设置的新工科专业。发展新工科既是立足国家当前“卡脖子”技术和顺应未来战略需求的正确选择,也是提高工程技术人才适应性的重要路径。从表4可以看出,与2014年相比,2019年航空航天类专业的在校生人数增加了53.01%,生物医学工程类专业的在校生人数增加了27.06%,生物工程类专业的在校生人数增加了13.10%,海洋工程类专业的在校生人数增加了11.30%。但是,当前传统工科专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相关专业在校生规模所占比例差距较为悬殊。2019年普通高校本科工科在校生总人数为588万人,其中航空航天类、生物医学工程类、生物工程类以及海洋工程类的在校生总数为16.36万人,四大专业类合计占比2.78%。可见,尽管近年来我国高等工程教育规模增量主要向新兴产业的相关专业倾斜,但新兴产业相关专业的在校生规模所占比例依然较小,预计未来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将面临人才缺乏的“窘状”。

(四)专任教师总量不断增加,职称结构持续优化

强化教师队伍建设是推动高校学科专业发展、提高教育教学质量的重要一环。工程学科的发展需要建设一支数量充足、结构合理、工程经历丰富且素质过硬的教师队伍。近十年来,我国工科专任教师规模不断扩大,职称结构日趋合理,有力地撑起了世界最大规模的工程教育体系。从表5可以看出,2010年我国普通高校工科专任教师数为36.5万人,占普通高校专任教师总数的27.15%;2019年,普通高校工科专任教师总数增至48.5万人,所占比例提高至27.84%。工科专任教师总量的增加有利于填补师资配备缺口,从而有效地保障工程类高校的教育教学质量。2010~2019年,工科专任教师队伍中副高级和正高级教师所占比例总体呈上升趋势,表明工程教育专任教师中成熟型教师有所增加。成熟型教师阅历丰富,胜任教学的能力较强,其所占比例增加有利于提高教师队伍的专业化水平。与此同时,工科专任教师队伍中未定职称教师所占比例也有所增加,说明越来越多的新任教师加入到工程教育领域,不断为高等工程教育发展注入新鲜血液。然而,总体上看,我国工科专任教师总数仍然不足,2019年工科在校生总数占全国普通高校在校生总数的比例接近40%,但普通高校工科专任教师所占比例尚不足30%,这表明工科专业生师比偏高,不利于高水平工程科技人才的培养及工程学科的长远建设。

(五)工程教育专业认证有序开展,国际竞争力有所增强

高等教育竞争力是一国教育所具有的在世界范围内赢得优势的能力[7],是决定国家综合实力的关键要素。工程教育专业认证作为国际通行的工程教育质量保障制度,是提升高等工程教育国际化水平、增强我国高等工程教育竞争力的重要抓手。近年来,我国高校通过工程教育专业认证的本科专业点数逐年增多,截至2019年底,全国共有241所高校的1 353个本科专业点通过了工程教育专业认证,与2017年相比,通过认证的专业点数增加了507个(详见表6),这表明我国高等工程教育人才培养质量有所提高,培养职业工程师的能力显著增强。但是,当前工程教育专业认证还主要集中在传统工科领域。在《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20年版)》中,工学门类下设31个专业类、232种专业,而当前我国工程教育专业认证只涉及21个工科专业类、涵盖54种工科专业,仍有10个工科专业类、178种工科专业未涉及专业认证。可见,我国工程教育国际化还存在诸多薄弱环节,高等工程教育国际化之路任重而道远。

二、制约我国高等工程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现实困境

(一)结构性矛盾突出,供需明显失衡

从外部环境看,随着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以技术创新、应用创新以及模式创新为内核的新型经济形态已经成为产业变革和学科变革的催化器。在经济新常态的宏观背景下,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层出不穷,市场对人才需求的变化速度不断加快,传统工程学科建设面临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倘若工程教育人才供给侧不能面向行业未来发展需要及时调整学科建设方向,将会加剧工程教育人才供给侧与行业需求侧长期存在的结构性压力与矛盾。从内部结构看,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在专业结构以及人才培养层次等方面还存在明显不足,致使结构性供需失衡。在专业结构上,传统工科专业与新工科专业的规模差异较为悬殊,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相关专业人才存量较小,不符合我国未来产业升级的趋势。另外,当前我国制造业重点领域人才短缺问题严重,预计2025年十大重点领域的人才缺口将占人才需求总量48%[8],工程类人才短缺将成为制约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瓶颈。在层次结构上,专科层次的工程教育存量明显不足,研究生层次的工程教育所占比重较小,高水平拔尖创新的工程科技人才和高素质技能型、应用型人才的供给均不足。當前,我国技能型劳动者占就业人员的比例远远低于德国、日本等发达国家,“目前,我国技能劳动者总量1.65亿人,仅占就业人群的20%,其中高技能人才4 971万人,不足就业人群的6%,而在日本占比为40%,德国更是高达50%”[9],导致我国出现高技能人才供不应求甚至严重短缺的现象。同时,我国研究生层次的工程教育所占比例较低,尚不足10%,“尽管一些发达国家的工科学生绝对规模小于我国,但其硕士、博士等高层次人才规模占比远远高于我国”[10],高层次研发类人才已然成为市场的稀缺资源,致使我国企业创新能力、发展后劲不足。

(二)人才培养与实际需求不匹配,质量受到较大影响

从工程教育培养过程看,当前我国工程类高校在人才培养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是:工程型人才培养和工程实际结合不够紧密,工程教育科学化倾向较为严重,对学生工程意识及工程素质的培养不足,对解决复杂工程问题能力及创新创造等能力的培养力度不够。2016年《中国工程教育质量报告》指出:“用人单位对毕业生掌握前沿科技发展知识的评价相对较低;对工科毕业生开发或设计解决方案、综合考虑非技术性因素、分析复杂工程问题、创新创造等能力评价相对较低;对于工科毕业生掌握行业法律法规知识和遵守意识的评价不高”[11]。另有研究表明,用人单位对大学毕业生“了解产业环境与发展”“团队合作能力”“实践操作能力”等就业能力的表现评价不高,认为大学毕业生对于当前产业环境与发展的了解度不深,对于产业界的实际情况了解得也不够,从而相对地影响到其将理论转化为实践的能力,这暴露出学校所学和职场所需之间的落差[12]。《2018年中国本科生就业报告》指出,“从近五年本科毕业生的数据来看,工科毕业生的工作与专业相关度呈现下降趋势,从2013届的73%下降到2017届的71%,而非工科毕业生的工作与专业相关度连续五年持续上升,从2013届的65%上升到了2017届的70%,工科毕业生的优势逐渐减小,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工科专业人才培养与产业发展要求相比存在着不匹配的地方”[13]。从工程教育培养体系看,我国尚未建立起定型的工程师培养方案和清晰的工程师资格认证制度。例如,20世纪50年代我国学习前苏联专业学院培养模式,工科类本科专业学制一般为五年,其中一年在基层实习,目标是培养“现成的工程师”。改革开放以后,我国工程类高校开始学习美国本科阶段的通才教育模式,将专业教育后移到研究生阶段,工科类本科专业学制缩短为四年,以致工科类学生工程实习、实训普遍不足。而且,目前大多数工程类高校实训中心的指导教师属实验人员,被归于教学辅助人员系列,事业发展空间有限,导致实训老师的数量和质量都难以满足工程教育的需要。另外,工程类高校人才培养的淘汰率低,课程与教学内容的挑战度不够,导致许多工科生缺乏专业学习压力,在学习过程中主动性、自觉性不强,参与度不高,学习性投入明显不足。

(三)工程类高校难安其位,办学特色及优势不突出

新中国成立后,为了加快推进工业化,建立独立自主的国民经济体系,1952年我国学习前苏联大学模式进行院系调整,将全国高校调整为以文理为主的综合性大学和专门学院,工程类高校多由中央相关部委和省级厅局主管,主要聚焦于水利、矿业、交通、纺织等特定行业,与行业联系紧密,办学优势显著。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条条办学”模式也带来“条块分割”的弊端。改革开放后,为了加快四个现代化建设,我国开始学习美国大学的通识教育模式。世纪之交,全国高等教育布局结构调整和随后实施的高校持续扩招,在满足人民群众接受高等教育需要的同时,也导致原有的以文理为基础的综合性大学开始增设工科专业,原有的专业学院增设文科专业,于是专业学院的“综合化”、综合性大学的“大而全”和争办“研究型大学”运动可谓如火如荼。客观地说,这些做法一定程度上顺应了当时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有利于打破我国高等教育的“条块分割”格局。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工程類高校追求“综合化”“研究型”的目的本应是加强科学、人文以及工程学科的交叉、渗透与融合,培养高质量的工程型、复合型、应用型人才,但由于我国缺乏统一的、规范的高等学校类型和层次划分标准,加之受单一的、以学术性和投入水平为导向的教育评价体系影响,许多从事工程教育的高校难安其位,角色错位,办学目标趋于单一化与同质化,相对模糊了工程型专家、工程师、高级工程师及高级管理专家的培养目标,加剧了工程类高校之间的无序竞争,削弱了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原有的特色和优势,影响了高等工程教育资源的合理配置和有效利用。

(四)工程教育体制机制尚不健全,法律保障有待完善

客观地看,当前我国工程教育体制机制还不完善,存在制约其高质量发展的诸多问题。一是政出多门,顶层设计不够。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陆续出台了一系列鼓励高等工程教育发展的宏观政策,但统筹协调不够,尚未形成全面、系统的总体架构。由于有关高等工程教育发展的宏观政策往往涉及教育部、工业和信息化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财政部等国务院多个部门,相互之间缺乏统筹协调机制,未能形成政策合力。二是政策性文件多、保障水平偏低。相对于法律法规而言,政策性文件的法律位阶较低,缺乏强制约束力,政策执行力较低。加之政策性文件往往在表达上较为宏观、边界模糊,针对性和可操作性不够强,政策实施的效果难以保障。三是工程教育投入机制不完善、运行机制不畅,致使许多工程类高校教学资源持续紧张,工程实践所需的仪器、设备紧缺,工程训练设施和场地不足。四是产学合作存在诸多不足、政策支持不够。当前产学合作存在参与企业数量偏少、行业分布不均等问题,高校与企业的合作停留在自发、低级阶段,不可持续,尚未形成产学合作长效机制。此外,目前我国还缺少鼓励企业参与产学研合作的配套政策。“当前,我国高校产学合作教育就存在政府保障制度设计不足的问题。例如,缺乏统一的合作教育行动框架、缺乏政府的财政政策支持、考评奖惩机制缺失等”[14],致使企业参与产学合作育人的积极性不高,高校与企业之间无法建立广泛、深入、稳定的合作育人机制。五是我国对于实习生劳动权益保障的相关法律法规尚不健全,“政府及其教育行政主管部门理应在高校大学生实习教育管理中行使协调监督职能,但当前大学生实习机制中政府职能缺位明显”[15],学生在实习中的权益得不到应有保障。进入新发展阶段,我国工程教育所面临的环境和条件发生着深刻变化,从法律层面对高等工程教育问题进行规制,明确政府、高校、企业、学生各方的权责利迫在眉睫。

三、深化高等工程教育改革发展的路径抉择

(一)聚焦工程教育结构“再调整”

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仅仅是引领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的必由之路,也是应对我国高等工程教育供求结构性失衡的有效良策。第一,专业结构上,加快调整和优化,扎实推进新工科建设,深挖释放传统工科潜力。一方面,高校要做好“增量”,积极增设新兴工科专业,着力培养适应和引领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新材料、节能环保、数字创意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高素质创新人才。另一方面,高校要盘活“存量”,结合新发展阶段的新要求持续挖掘传统工科专业的新优势,将互联网、大数据以及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融入到传统工科专业建设中,开发新理论、新算法,研发新设备,推动传统工科专业实现信息化、智能化。与此同时,提高空天海洋、信息网络、生物技术以及核技术等关键领域的人才供给能力,扩大海洋工程类、航空航天类、生物医学工程类以及生物工程类等工科专业类的招生规模,加快补齐人才缺口。第二,层次结构上,既要根据党中央、国务院的决策部署,大力发展高职教育,扩大专科层次工程教育招生规模,培养更多在生产、管理和服务一线发挥作用的高级技能型人才,又要适度提高工科研究生所占比例,优化工科研究生培养结构,重点扩大工科专业学位研究生的招生规模,培养大批高层次应用型专门人才。第三,区域结构上,推进高等工程教育区域协调发展,优化工程类高校空间布局,努力将优质工程教育资源向中西部地区倾斜,形成东中西联動发展高等工程教育的新格局。

(二)致力人才培养模式“再突破”

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新旧动能的转换以及创新驱动发展等国家战略的实施,对工程科技人才的专业能力与综合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培养德学兼修、德才兼备的高质量工程科技人才成为我国高等工程教育改革与发展的重要任务。要坚持以职业能力为导向,按照“掌握知识—发展技能—提升素养”的思路调整和优化工程科技人才培养模式,着力提高工科生的核心竞争力,提升工科生的法律法规意识、工程伦理意识等人文素养。首先,以职业能力为导向改革高等工程教育课程体系与教学内容。随着高等教育学科与学科之间的界限愈渐模糊,既没有任何两个学科之间必然不构成相关性,也没有任何两个学科之间的相关性能保持绝对稳定[16]。因此,要打破学科专业壁垒,将经济、法律、管理等学科的知识、原理与方法融入到工程学科的课程体系中,拓宽课程内容的广度。重组教学内容,及时将学科专业最新发现、科研成果以及前沿科技新知识充实到教学内容中,增加高等工程教育课程的挑战度。其次,积极探索新的教学模式与教学方法,大力推广以解决问题为导向、以提升能力为目标的项目教学法,学生以团队合作的形式研究项目问题,收集信息并设计解决方案。项目教学法有利于锻炼逻辑思维,提升工科大学生解决工程实际问题的能力。再次,强化工科教师工程背景,鼓励高校青年教师深入企业承担工程建设的项目咨询、项目规划、技术设计以及产品研发等工作,吸收行业企业专家进入工程类高校担任兼职教师,实现工科专任教师与企业兼职教师的优势互补。最后,充分发挥“第二课堂”育人功效,引导工科学生参加“互联网+”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等科技竞赛活动,激发工科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创业意识,鼓励工科学生积极参加科技类、职业类等社团活动,提升工科学生的沟通能力与组织协调能力。

(三)着眼高校角色定位“再认识”

引导工程类高校安于其位。要通过建立高等学校类型和层次划分标准,构建层次分明的高等教育系统,引导从事工程教育的高校精准定位、安于其位。一般地说,可以根据高校人才培养的类型、目标及专业课程设置的面向,从输入端将我国高校划分为学术类高校、专业类高校和职业类高校。具体来说,学术类高校主要面向学科领域,以培养学术研究型专门人才为目标;专业类高校主要面向行业领域,以培养各行业应用型、复合性、工程型、管理型人才为目标;职业类高校则面向岗位和岗位群,以培养岗位实用型、技术技能型人才为目标[17]。可见,从事工程教育的高等学校基本属于专业类高校和职业类高校。其中,专业类高校应充分发挥自身的专业优势与科研实力,加强交叉学科、新兴学科领域专业人才培养,为前沿技术研究和科技创新积蓄战略人才。职业类高校则应致力于培养具有高超技艺以及“工匠精神”的专业技术人才、经营管理人才和高技能人才,满足一线企业需求,满足地方经济发展的需要。同时,引导工程类高校办出特色。通过引入竞争机制,引导同一类型、同一层次的工程类高校围绕教师、学生和经费等方面展开公平、合理的竞争,从而促进我国高等工程教育规模、质量、结构、效益协调发展。

(四)促进工程教育体制机制“再完善”

首先,加快高等工程教育立法进程,合理界定政府、高校以及企业各方的权利与义务、权力与责任。以我国《宪法》为根本,以《教育法》《高等教育法》《职业教育法》和《民办教育促进法》等法规为依托,将近年来国家和地方在高等工程教育发展中取得的成熟经验和制度创新上升为法律,通过修改完善现有法规或者起草制定专门法规等方式,对我国高等工程教育的性质定位、体制与机制、各参与方的权责利、实习实训经费来源及权益保障、工程教育认证以及评估和监督等问题作出明确规定,发挥好法律对我国高等工程教育的引领和保障作用。其次,优化顶层设计。建立高等工程教育部际联席会议制度,统筹规划工程教育宏观政策体系,注重整合各部门的资源,形成高等工程教育政策合力。再次,完善高等工程教育配套政策,国家和省级教育、科技、文化、人力资源等部门应及时调整教学和科技奖励、研究项目、人才引进和培养计划、毕业生质量评价等方面的政策,营造有利于高等工程教育发展的政策环境与制度环境。例如,建立工科类专业教师工程训练制度,出台重点支持新工科建设的政策,设立大学生实习实训专项经费,对接收工科类学生实习实训的企业实行税收减免,将注册工程师制度与工程教育专业认证进行有效衔接,等等。

(五)推动工程教育国际化“再提速”

推进工程教育国际化,按照国际公认的标准培养工程科技人才既是提升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国际竞争力的必然选择,也是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必由之路。在传统工科领域,目前国际标准多由美国、德国等发达国家提出并掌控,但在新兴战略性产业的相关领域,我国已经形成了较为完整的标准体系,“总体来看,我国在新一代移动通信、核电、光伏、高铁、互联网应用、基因测序等领域,已经具备世界领先的研发水平和应用能力”[18],而这些跨越式发展成果的取得离不开我国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因此,在推进高等工程教育国际化进程中,一方面要鼓励工程类高校继续扩大对外开放力度,以国际人力资源市场需要为导向,修订完善工程教育人才培养标准,提升工科学生的国际视野以及跨文化环境下的交流、竞争与合作能力。另一方面,要坚定高等工程教育发展自信,面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需要,加强与沿线国家高校的工程教育合作,培养一批既掌握相关专业的知识和技能,又熟悉沿线国家历史传统、风俗习惯、语言文字、宗教信仰的国际化工程科技人才。此外,推进学科专业建设范式变革,推动新工科、新农科、新医科、新文科融合发展,继续完善中国特色、国际实质等效的工程教育专业认证制度,使我国高等工程教育在世界上拥有更大的话语权,让更多的中国模式为其他国家所借鉴,使更多的中国标准得到国际同行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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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evelopment Track, Dilemma and Path of Higher Engineering Education in China in Past Ten Years

CHEN Hou-feng   ZHANG Fan-ji

Abstract: Higher engineering education is the foundation of building China with manufacturing, quality, network and digital power. From 2010 to 2019, higher engineering education in China has achieved impressive results, the supply scale continued to be expanded, and the focus of talent training moved upward. The specialty settings have become more reasonable, and the momentum of new engineering construction has become strong. The total number of full-time teachers has continued to be increased, and the structure of professional titles has continued to be optimized. The professional certification of engineering education has been carried out in an orderly manner, wherein inter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has been enhanced. However, there are still some remaining problems and shortcomings in the current field of higher engineering education in China, such as prominent structural contradictions and obvious imbalance between supply and demand, talent training does not match the actual demand, and the quality is greatly affected. Engineering institutions are difficult to secure their position, and their school running characteristics and advantages are not prominent. The system and mechanism of engineering education is not perfect, and the legal guarantee needs to be improved. Facing the new situation and new tasks, we should comprehensively deepen the reform of higher engineering education, focus on the readjustment of engineering education structure, commit to the re-breakthrough of talent training mode, focus on the re-understanding of university positioning, promote the re-improvement of engineering education system and mechanism, and promote the re-acceleration of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engineering education.

Key words: new engineering construction; higher engineering education;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scale; hierarchy; professional certification

(责任编辑  李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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