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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熵区分古希腊悲剧与中国苦情戏

2021-09-10谭舒怀于佳男

今古文创 2021年28期
关键词:酒神悲剧

谭舒怀 于佳男

【摘要】 熵在化学中被用于计算一个系统中的失序现象。熵是一个描述系统状态的函数,即熵值越大,系统的混乱程度就越高。本文将借助熵在化学中的概念,并通过酒神、日神等形象来区别古希腊悲剧与中国苦情戏。

【关键词】 熵;酒神;日神;悲剧;苦情戏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8-0031-02

“悲剧”一词渊源于古希腊,这个无法直接套用的西方文艺学理论用语却在近代被屡屡定义在中国古代传统文论身上。如果要说中国一定存在古典悲剧或一定不存在古典悲剧,那不如说苦情戏与悲剧在精神实质上就有着不同。

研究古希腊悲剧自然是逃不出研究酒神精神。在酒神精神影响之下的破坏、癫狂是中国苦情戏所不具备的。英文单词中的“crude”可以翻译为天然的,但其副词形式“crudely”的意思却变成了粗鲁地。而用汉字中的“苦”字组词得到的却是悲苦、苦难等等。也就是说,单纯地用东西方地理上的差异去划分悲剧与苦情戏是不可行的。

如果要借用化学中“熵”的概念,代表着自然本性的酒神精神往往带来的是践踏法则,破坏秩序的结果,即从“有序”走向“无序”,也就是“熵增”的过程。相反地,将苦楚硬吞,传达出哀怜、同情、怜悯情感的中国苦情戏在故事情节中往往是从“无序”走向“有序”,即“熵减”的过程。

一、熵与中国苦情戏、古希腊悲剧的关系

(一)酒神,古希腊悲剧与熵增

约两千多年前,古希腊人在拥有一定物质基础后并没有选择像罗马人一样沉溺于感官享乐,也没有像印度佛教徒一样选择禁欲过着苦行僧的生活。相反古希腊人将空虚的灵魂寄托在艺术之上,把生命情感全都绽放于全民观赏戏剧艺术的活动当中,正也因为如此诞生出响彻时代的戏剧文化。在所有的戏剧种类里,古希腊的悲剧是最为发达的,而古希腊悲剧则恰恰蕴藏着一种癫狂的精神——酒神精神。

尼采在其著作《悲剧的诞生》中描述酒神艺术的起源是“天性中最凶猛的野兽径直脱开缰绳”,乃至于不得不将其视之为“妖女的淫药”。因此酒神不单单是象征情欲上的放纵,而是一种通过“天性的釋放”从而达到了癫狂的状态。人们在如此癫狂之下接触到世界的本真,并直接打破枷锁去释放生物的欲望。在通过舞、歌、性等途径在疯狂地发泄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同时,践踏着法则,破坏着秩序。这种践踏法治,破坏秩序的做法只能增大社会的混乱度,也就是“熵增”。

俄狄浦斯作为古希腊悲剧的重要形象,其也并不缺乏践踏法则,破坏秩序的情节。也因此在俄打破了伦理道德,个体与癫狂状态的融合后并不足以支持他能够坦然直面这出悲剧,最终个体也走向了死亡。同理在欧里庇得斯笔下的悲剧形象美狄亚也是如此。在伴侣释放生物天性之后,美狄亚因爱生恨彻底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最后选择通过杀戮践踏法则,发泄着自己的情感。

这种有着“熵增”色彩的悲剧正恰如洪水冲破了堤坝,但作为人类这种个体却很难承受住冲破伦理道德堤坝的洪水。“卡塔西斯”效应认为人在此刻是会具有恐惧和怜悯的情感,而恐惧恰恰更能体现悲剧的本质。人们产生了因恐惧感受个体渺小的痛感之后突然有一种生命力绽放的“自我扩张感”。

这,就是古希腊悲剧。

(二)日神,中国苦情戏与熵减

当酒神精神发展至高潮时,希腊人意识到“生存的恐怖和可怕”。此时“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必须在它面前安排奥林匹斯众神的光辉梦境之诞生”,日神便不可避免地被呼唤出场。日神代表着一个梦幻世界,它能够让人将世界代入到梦境去欣赏。而这个与酒神世界冲突的梦境则必须完美无瑕,必须去恢复那早已残破不堪的现实世界。如果要用熵的概念去解释降低混乱、维护秩序,那想必就是“熵减”了,即从无序走到有序。

中国苦情戏虽然也有“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模仿”,但古希腊悲剧的定义却不能套用在中国苦情戏之上。苦情戏更为注重的是“苦”这个字,其表现在人生的悲苦与苦难。而这种人生的悲苦与苦难往往也具有某些时代的印记。就例如马致远的《汉宫秋》用汉,匈奴的关系映射宋,元的关系,并进一步反映出民族战争中个人的不幸与痛苦。鲁迅笔下祥林嫂“苦”的形象深刻地反映出旧中国农村劳动妇女被封建礼教和封建迷信残害的事实。所有这些苦情戏的剧作者都或多或少的将心中的不满与愤恨融入他们的剧作当中。但这些剧作的主人公创作的剧情却往往走向“妥协”的结尾。这种“妥协”式的结尾虽然要通过唱词将悲情推向高潮却也缺乏了“直接斗争”的精神,而缺乏“直接斗争”精神的苦情戏最终也走向了“熵减”的结尾。

说起中国苦情戏的代表作品,就一定要提关汉卿《窦娥冤》这部作品。这部作品不仅仅是在中国戏剧史上留下光辉的一笔,同时在情节上也是个“熵减”的过程。剧情里的窦娥在面对诬告后没有选择像秋菊般寻求正义的声张,也没有屈身于贼,相反只得在刑场用身死的方法发下誓言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种并不直接地使用破坏社会秩序,违背伦理道德的做法,只将苦楚硬吞,传达出哀怜,同情,怜悯的情感恰恰是符合了“熵减”的效果。而在剧情的末尾窦娥的父亲窦天章为女儿平冤昭雪也正是个走向“有序”的“熵减”过程。同理孔尚任的《桃花扇》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主人公侯李二人最终放下世俗的恩恩怨怨双双选择了出家避世。

苦情戏所具有的“熵减”正好比是为了不让堤坝被冲毁而故意降低水位的高度。前文提及的祥林嫂是如此,窦娥是如此,侯方域李香君亦是如此。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生的悲苦与苦难,也反映出当时时代的特殊印记。但祥林嫂是在一个祝福之夜独自死去,窦娥在临刑前用嘴发出誓愿,侯方域李香君一边愤慨现实社会的黑暗,一边遁入了山林。他们都没有让洪水狠狠地冲破堤坝,用破坏秩序,践踏法治的手段去抗争悲苦的人生境遇。这种将悲苦之情哽在喉咙最后硬吞下去,降低混乱,使得剧情趋向“有序”的“熵减”过程便是区别悲剧的一大方法。

(三)具体用熵区分古希腊悲剧与中国苦情戏

在《阿伽门农》这部作品中,得胜归来的阿伽门农却惨死于妻子与情夫之手。他的王后在谋杀了她的丈夫以及被俘虏的特洛伊女预言家之后,傲慢无礼地遣散了被她吓坏了的臣民。很明显,王后克吕泰美斯特拉弑君杀夫的做法只会让一个国家承受不必要的灾难,甚至于让一个国家的政权陷入新的危机。当然也正是这出加大矛盾,增大混乱度的戏码使得《阿伽门农》成了一部经典悲剧。

郭沫若先生是中国现代杰出的代表作家,其代表作品《棠棣之花》被誉为中国历史悲剧的代表之一。《棠棣之花》的故事原型取自于《史记刺客列传》。《棠棣之花》讲述的是战国时期义士聂政刺杀韩相侠累的故事。聂政的行为在郭沫若先生的笔下从“士为知己者死”升华到“舍身报国的崇高行为”。但不可否认的是聂政刺杀一国之相的行为也的确会对国家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轻则加速国家政权交替,重则导致一国走向灾难甚至于灭亡。也正因为这是一出走向“无序”的“熵增”戏码,所以《棠棣之花》是更偏向于古希腊悲剧的范围,也就是说《棠棣之花》是一出悲剧。

张艺谋有一部剧情类似《棠棣之花》的电影《英雄》。这部围绕着刺杀秦王嬴政的影片并没有过多的讲述用何种手法去手刃仇敌,又或是如何改变当权者的心态。《英雄》更侧重地讲述了刺客为何要从“刺杀秦王”变成“不刺杀秦王”。刺客的态度从“刺”变成“不刺”并不是因为当权者做出了改变,改变刺客行为的是刺客本身。刺杀秦王嬴政是因为有不合理,有不公平。不刺则是因为天下不能乱。如果刺杀秦王,就会阻止秦国统一全国的进程,各国依旧会混战,天下百姓受苦受难,民不聊生。如果不刺杀秦王,则秦统一全国,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世界。也正是因为“天下”不能乱,“天下”不能更加地“无序”。所以刺客们从反抗者变成了捍卫者,从“刺”变成了“不刺”。《英雄》的故事情节因为“熵减”所以更趋向于苦情戏。刺客们用牺牲生命的苦楚换来一个一统的王朝,让中华大地从“无序”走向了“有序”。这一点与《棠棣之花》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二、结语

综上所述,借用熵的这个描述系统状态的函数,去概括酒神狄奥尼索斯由于“天性的释放”而达到的癫狂状态和日神阿波罗代表的一个完美无瑕、能够让所有人都进入到梦境是可取的。代表酒神狄奥尼索斯的“熵增”是要让世界从“有序”走到“无序”,而代表日神阿波罗的“熵减”是要让世界从“无序”走向“有序”。人们对秩序是有渴望的。人们渴望在酒神的无止境的欲望破坏了现有规则后出现日神创造的梦境去逃避现实或修复创伤。但用熵增理论去看,熵是会不断增大的,所以无论人们怎样对日神充满渴望都要承认酒神的癫狂才是世界的本质。本质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个梦境而消失,人也终究要直面狂欢后的残破。所以人们应该对未来的世界更有信心并充满希望,只有如此才能用來对抗酒神的破坏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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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张希冉,张晔.古希腊悲剧特点在美狄亚中的表现[J].戏剧之家,20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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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郭彧,田甜.从起源看中西悲剧的差异[J].大众文艺(理论),2009,(03).

作者简介:

谭舒怀,男,满族,吉林梅河口人,云南财经大学传媒学院,在读本科生。

于佳男,女,汉族,黑龙江双城人,云南财经大学国际语言文化学院,在读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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