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话语分析视角下研究生语言学论文中的人际意义构建

郭晓丽

(厦门大学 外文学院， 福建 厦门 361005)

元话语(metadiscourse)一词最早于1959年由美国语言学家Zellig Harris提出，后经众多学者的关注研究[1-4]，逐渐发展出了比较完善的元话语分析模式[5]，在学界具有重要地位。元话语泛指关于话语的话语，具体表现形式如“finally”“I think”“fortunately”“therefore”等词语。元话语是作者用以组织语篇，引导受众进入语篇，并且表达自己观点、态度，建立与受众的人际互动的有效方式[6-7]。Hyland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发展完善了元话语分析模式，指出元话语分为引导元话语(interactive metadiscourse)和互动元话语(interactional metadiscourse)两大类。前者用来构建语篇、衔接语篇，帮助受众更好地把握篇章组织结构，从而理解语篇；后者则用来表达作者的立场，通过运用语言策略，营造与受众互动的语篇氛围[8]。引导元话语有五类，包括过渡语(transitions)、框架标记语(frame markers)、内指标记语(endophoric markers)、言据标记语(evidentials)和语码注释语(code glosses)。互动元话语也包括五类，分别是表示不确定性的模糊语(hedges)、强调确定性的增强语(boosters)、表达态度的态度标记语(attitude markers)、提及作者的自我宣称语(self mentions)和与读者建立联系的介入标记语(engagement markers)。但需要注意的是，元话语手段并非与语言成分一一对应，因此无法直接从语言成分上进行元话语的识别，而应该通过语境考察某语言成分的功能，从而确定其是否为元话语手段。

元话语主要用于学术语篇的研究。很长时间以来，学术语篇被认为是知识的传播，客观性很强。但科研论文作为研究者研究成果的呈现，其目的在于论证观点和说服读者，因此要运用一定的修辞手段，建立作者-读者之间互动关系，从而使读者接受作者的学术观点。也就是说，学术观点的表达也需要建构丰富的人际互动。学术语篇的作者只有与读者进行了有效互动，得到同行的认可，才能实现语篇知识的传播和学术观点的传达。

一、元话语分析相关研究

对元话语的研究较为多样，主要为书面学术语篇的研究，但也有部分学者独辟蹊径，研究口头学术语篇[9]，或者探讨书面语域中的元话语[10]。对于书面学术语篇的研究，主要分为非对比研究和对比研究。部分学者或尝试从不同理论角度对元话语进行阐释[11-13]；或通过对真实语料的分析，进一步发展元话语[14-15]。

元话语分析的对比研究主要为跨学科研究。Hyland以8个学科240篇期刊文章为语料，研究了不同学科学术写作中元话语使用差异，并提出比较完善的元话语分析模式。之后，不少学者开展跨学科研究。如李雪和王景惠[16]对比了管理科学、社会科学、机电工程和计算机4个专业的研究生在语篇言据、模糊语言和读者介入几个方面的使用差异；王晶晶和吕中舌[17]以理科和工科两大学科4个专业的160篇博士论文为语料，探究了理工科博士论文中的元话语使用情况，并与对应的高质量国际期刊论文进行对比；弥丽君[18]从机械工程、土木工程和材料工程3个学科出发，探讨工程类学术语篇中的元话语。除跨学科研究之外，少数学者探讨了学科内不同学术论文的元话语。秦枫和陈坚林[7]以电子信息领域知名国际期刊为标准，考察本学科内我国研究生论文如何利用元话语进行人际意义构建以及与前者的差异。

现有研究已十分丰富，但仍有部分领域的研究较少。由上可知，现有研究多关注学科间的元话语使用情况对比，学科内的研究较少，且仅有少数研究关注二语写作[5][7][19]。此外，现有研究中涉及的中国学生几乎全为非英语专业。一般而言，较非英语专业学生，英语专业学生的英语水平相对较高，写作水平也较高，其写作特点更接近于母语者水平；与此同时，英语专业学生进行英文写作的需求也更大。然而，鲜有对英语专业学生论文的相关研究。

鉴于此，本论文探讨语言学这一学科领域内英语专业研究生学位论文中的元话语使用情况，并将该领域的国际高质量期刊论文作为比较标准，主要关注以下几个问题：(1)期刊论文如何通过元话语手段构建人际意义，建立与读者的互动？(2)学位论文如何通过元话语手段建立与读者的互动？(3)二者在人际意义构建方面有何异同？(4)学生在论文写作过程中进行人际互动时存在哪些问题？本文旨在通过解决这些问题，为本学科学生提高论文质量，更好地传达知识，表明学术立场提供借鉴。

二、研究设计

本文选取语言学领域英语期刊论文和中国某高校硕士研究生撰写的语言学方向的学位论文，自建期刊论文语料库和学位论文语料库。期刊论文选取方面，笔者根据Thomson Reuters的ISI发布的2019年《期刊引用报告》(Journal Citation Reports，简称JCR)①，将187份语言学期刊按照影响因子参数从高到低进行排序，选取前五份期刊②，并从每份期刊任选2篇论文，共10篇论文。同时，在中国知网(CNKI)中选取某高校该专业的硕士论文，由于学位论文和期刊论文长度有所差异，因此选取硕士学位论文5篇。选取完成后，将所有论文转换成纯文本格式，并将作者简介、单位信息、中英文目录、致谢和参考文献等部分删掉，最终两语料库的容量分别为12.2757万词符和21.8369万词符。

本文利用语料库分析工具AntConc3.5.8③进行分析，分别在期刊论文语料库和学位论文语料库中检索Hyland(2005: 218-224)给出的10个子类的元话语手段，并通过人工复检，剔除非元话语的语言成分，最后进行量化分析。按照每10,000词出现的频率统计元话语手段在自建语料库中的分布情况。

三、检索结果与分析

(一)元话语在语料库中的总体分布

通过上述方法检索，期刊论文语料库中的元话语手段共16,872例，其中引导元话语11,345例，互动元话语5527例；学位论文语料库中共12,778例，其中引导元话语9858例，互动元话语2920例。通过标准化处理，两语料库中元话语手段子类分布情况见表1。

表1 元话语手段子类在语料库中的分布情况(每万词)

从表1可知，总体而言，学生论文的元话语手段使用情况明显少于期刊论文。无论元话语手段的哪一子类，学位论文每万词的使用量都比期刊论文的使用量要少，除内指标记语外，其他均具有统计学意义(p<0.001)，印证了前人研究[7]。但王晶晶和吕中舌[17]的研究表明中国理工科博士在使用模糊语方面与同学科高质量期刊论文差异不大，这一结果归结于研究对象为知名高校博士生，英文水平相对较高且与课堂教学有关。

需要注意的是，学生论文并不是在各个元话语手段使用上都与期刊论文存在明显差异。在引导元话语的内指标记语这一项上，二者差异不明显(log likelihood=2.26，p>0.001)，说明学生在论文写作中能像高水平论文写作者一样较为熟练使用内指标记语，帮助读者理解篇章内容。

(二)元话语子类在两语料库中的使用情况

1. 引导元话语

在期刊论文语料库中，将引导元话语按照使用频率高低进行排列依次是：框架标记语、过渡语、语码注释语、言据标记语和内指标记语。其中框架标记语和过渡语最为常用，每万词的使用频率分别为431.00和373.40，明显多于其他三类(分别是65.10、33.20和21.50)；而在学位论文语料库中则为：框架标记语(204.05)、过渡语(181.50)、言据标记语(23.70)、语码注释语(23.10)和内指标记语(19.01)。同样是框架标记语和过渡语的使用频率远高于另外三类。

这应该是由学科特性造成的。语言学作为一门较为抽象的学科，注重思维性。因此，所有作者在表达观点时，均使用大量的框架标记语和过渡语组织语篇，将各语句间的内在关系显性化，帮助读者把握文章脉络，跟上作者的思维。但学位论文作者在使用该两类元话语手段时的频率还远低于期刊论文作者。说明前者还需要进一步提高英文水平，也可以通过不断阅读高质量期刊论文，在了解学术动态的同时，关注作者的行文方式，并运用到自己的论文中，提高论文质量。

2.互动元话语

互动元话语是作者表达自己态度立场、将读者带入语篇，与读者进行协商互动的重要方式[15]。在期刊论文语料库中，最常用的互动元话语是模糊语，每万词147.90例，其他四类依次是介入标记语(118.40)、自我宣称语(96.00)、增强语(68.80)和态度标记语(19.10)；在学位论文语料库中则依次是模糊语(46.10)、介入标记语(31.80)、增强语(28.40)、自我宣称语(20.50)和态度标记语(6.90)。

模糊语和介入标记语在两语料库中均最为常用。可见，研究生在论文写作时也注重观点的准确性，留下协商空间；同时，关注读者的语篇参与，引导读者进入作者视角进行思考，建立起与读者的互动。

但值得注意的是，学生作者虽然涉及了元话语的各个子类，且最常用的元话语手段和期刊论文作者一致，但在词汇选择的多样性上，仍有较大差距。表2为最常用的四个元话语子类所借助的词汇种类。

表2 最常用元话语所借助的词汇种类(单位：种)

由表2可知，在四种最常用的元话语手段中，学生作者在词汇选择的种类上，每一类都比期刊论文作者少，说明其所使用的词汇有限，不够多样。

综合以上分析可知，语言学专业研究生在撰写学位论文时，调用了元话语手段中的所有子类，并且在引导元话语中，框架标记语和过渡语明显多于另外三个子类；而在互动元话语中，其分布相对平均，其中模糊语和介入标记语最常用，态度标记语最不常用，与本学科国际知名期刊的论文中最常见的元话语子类一致。这说明学位论文作者具有一定的元话语知识，能根据学科范式进行论文写作，传达自己的学术观点。

与此同时，与期刊论文中元话语手段使用情况相比，学生论文中的元话语数量明显偏少；而且虽然最常用的元话语手段一致，但在词汇选择上，学生论文中的词汇种类比期刊论文的少，不够灵活多样。

四、结语

元话语作为组织语篇、邀请读者参与并表明作者态度的话语，在学术语篇中起着重要作用。学术语篇也不只是客观地传播知识，而是包含社会文化、学科和作者等多种因素。学术观点并非不证自明，而需要作者合理、科学地组织语篇，传达自己的观点；因此需要运用语言手段将读者带入语篇，建立作者-读者之间的互动，从而说服读者，传递其学术观点。

基于此，本文探讨语言学专业学术新手——研究生在撰写英文学术论文时运用元话语进行人际意义构建的情况，并与本学科国际高质量期刊论文相比较，发现其异同。本文运用AntConc3.5.8在两语料库中检索各类元话语的使用情况，研究发现，学生作者在论文中调用了元话语的各个子类，能有效地利用元话语组织语篇、表达本人的态度和观点；但其数量明显少于期刊论文中的元话语数量。此外，框架标记语和过渡语以及模糊语和介入标记语分别是引导元话语和互动元话语中最常用的手段，但在这四类元话语手段的词汇种类上，学生论文均少于期刊论文。在以后论文撰写过程中，学生可以多关注元话语手段的使用，增加与读者的互动，并尝试使用更加多样的词汇，进一步提高论文质量。

[注释]

①https://jcr.clarivate.com/JCRJournalHomeAction.action?pg=JRNLHOME&categoryName=LINGUISTICS&categories=OT.

②所选期刊依次是：《Theoretical Linguistics》、《Applied Linguistics》、《Journal of Memory an Language》、《Language Teaching》和《Modern Language Journal》.

③该分析工具下载链接为http://www.laurenceanthony.net/softwar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