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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安全空间的可能性
——解构视角下的《玻璃动物园》重读

2021-09-06吴佳楠

兰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罗拉阿曼劳拉

吴佳楠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玻璃动物园》(以下简称为《玻》)作为田纳西·威廉斯的成名作,不仅仅被评价为“开创了西方戏剧史的新篇章”[1],并且奠定了田纳西·威廉斯在戏剧界的声誉。作为一部回忆剧,《玻》描写了经济大萧条背景下一个美国南方中下层阶级家庭的生活。国内外对《玻》的研究硕果累累:从不同理论视角解读该剧的主题思想、人物形象、悲剧原因,对其意象、叙事艺术等进行研究。本文运用解构主义视角对《玻》进行解读,揭示人物内心世界的矛盾冲突,重新思考其悲剧意义,挖掘其悲剧结局的积极意义与鼓舞性力量。黑格尔认为,“真正的悲剧结局是矛盾的双方达成‘和解’,即对立双方的意志都能得到伸张,人物走向的是一种‘求仁得仁’的结局。”[2]76读者与观众能从这部剧中解读出一种“向上”的人物状态。该剧的结尾,汤姆跟随自己的内心,罗拉和阿曼达在绝望中清醒过来,开始勇敢地面对现实的挑战,向读者呈现了颠覆安全空间的可能性,由此应当将《玻》视作一部充满希望和可能性的戏剧,读者可以从中获得力量与鼓舞。

解构主义作为西方后现代哲学思潮的重要组成部分,源于对结构主义确定性的批判。“解构,是一种富有创意的解读和写作方式,它针对压迫性的、逻各斯中心的结构,视其中心为非中心,由此展开能指的自由游戏,揭示逻各斯秩序的自相矛盾,以此将封闭的结构转化为开放性的话语。”[3]5“德里达所要消解的结构,特指以二元对立为标志的中心构成的结构。”[3]19在《玻》中,围绕现实与幻觉这组二元对立可看出人物具有多重属性。儿子汤姆作为解构的主体,男访客吉姆作为解构的工具,对母亲阿曼达和女儿劳拉的内心世界进行解构。同时,不完美的劳拉也对阿曼达所代表的经典南方淑女形象进行了解构。

本文将从四个部分阐释颠覆安全空间的可能性:第一部分对该剧建构的“安全空间”进行阐释,另外三个部分运用解构主义视角呈现其颠覆过程。

一、安全空间的建构

“让我从这两尺宽四尺长的地方逃走吧!”[4]119这是第四场中汤姆喝醉后对罗拉说的话。笔者认为,汤姆想逃离的这个地方正是温菲尔德一家所建构的安全空间。母亲阿曼达和妹妹罗拉是安全空间的建构者,而汤姆和男访客吉姆是其解构者,向读者呈现了颠覆安全空间的可能性。

“温菲尔德的住所面对一条巷子,进出靠一架救火梯。”[4]111救火梯连接的是与世隔绝的安全空间与充满可能的不安全空间。每一个人物都有其自身获得安全感的避风港。

罗拉的避风港是她收集的玻璃动物园和父亲留下的留声机。读者在该剧中可以发现,每当罗拉内心紧张时,都会伴随着玻璃动物和留声机的出现。阿曼达发现她从商业学校退学后,“罗拉长叹一声,笨拙地站了起来,她走到留声机那去上发条。”[4]115当吉姆向她承认自己已经订婚后,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蹲到留声机旁上紧发条。”[4]140留声机不仅显示了父亲之位的空缺,也代表父亲的在场。劳拉通过听唱片,不仅寻求父亲庇护下的安全感,也同时建构了属于她自己的安全空间。同样,劳拉在自己和玻璃动物之间也建构了安全空间。阿曼达的避风港是她的回忆,大多数评论者认为,阿曼达的回忆是其对辉煌过去的向往和对现实的逃避。笔者认为,阿曼达的回忆也是她为自己建构的安全空间,通过回忆她可以找到自信与希望。汤姆作为安全空间的解构者,在剧中同时建构了自己的安全空间。汤姆对于电影院的热衷是有寓意的,有学者将这个情节与同性恋主题联系在一起。但是还有一种可能,汤姆通过深夜去电影院从而享受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找寻安全感。

二、颠覆安全空间的可能性

(一)魔术的隐喻:汤姆的解构

在第一场中,汤姆作为叙事者说道:“是的,我口袋里有魔术,心中有计谋……而我给你的是表面虚假而实际真实的东西。”[4]112这里就体现了汤姆这个人物形象的解构性:他是作为一个不稳定的、开放性的结构而存在的。威廉斯在剧本中对汤姆做人物介绍时是这样描述的:“他天性并不残忍,但为了逃避一个陷阱,他不得不无情地采取行动。”[4]111这里的“陷阱”指的是什么呢?其代表幻觉中的过去,代表汤姆内心的矛盾,亦代表一种安全空间。而汤姆正是解构了幻觉,从而最后一次走下了救火梯,走向现实,走向颠覆安全空间的可能。他喜欢诗歌,渴望冒险,这些都代表着他对可能性的追求。但是另一方面,真实的生活就像一个“棺材”一样禁锢着他。他需要承担养家的责任,还要忍受强势的母亲对他的控制。对于阿曼达来说,汤姆是一个不正常的、反叛的儿子。而对于汤姆来说,阿曼达是一个沉溺在幻觉中的强势母亲。在他表达了对本能的渴望时,母亲说道:“成熟的基督徒是不需要本能的。”[4]119人的欲望、冲动都源于本能,而与之对立的是理性、成熟。这里,汤姆对于本能的渴望就解构了母亲心中的“理性中心”。汤姆在这样强势的母爱中感到窒息,最终在第三场,母亲将他喜欢的劳伦斯的书没收后,情绪爆发,称母亲是“丑恶,饶舌的老巫婆”[4]118。人物之间激烈的矛盾也加剧了人物内心世界的矛盾。如果借用精神分析理论,这里汤姆的“本我”解构了“自我”,最后实现了自我和本我的和谐。且不管汤姆是否能够真正实现他想要获得的自由,但在剧末,他像一个“真正冲破藩篱的勇者”[2]76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出走。虽然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汤姆是不负责任的,但在此,人物的个体意志得到了圆满,也让观众从中获得了积极的情感。汤姆既是解构者,也是被解构者。解构幻觉中的过去,也建构充满可能性的未知世界。

(二)蓝玫瑰与黄水仙:罗拉的解构

“他们平平凡凡——像野草一样,而你——你是蓝玫瑰!但玫瑰——不是蓝色的。”[4]138“蓝玫瑰”在剧中是男访客吉姆在高中时期给劳拉起的昵称。有国外学者对“蓝玫瑰”意象研究后得出:“蓝玫瑰这个名字提供了一把打开劳拉心房的钥匙。”[5]74该学者认为威廉斯用“蓝玫瑰”这个意象旨在强调劳拉独一无二的魅力。同时该学者也对“蓝玫瑰”的不真实性做了研究,但威廉斯最后对于劳拉这个人物做出了积极评价:“她找到了跳出幻觉的勇气。”[4]112“黄水仙”是阿曼达在风光的少女时期喜爱的花。“黄水仙”一方面代表着自恋,另一方面也体现了阿曼达所沉溺的过去幻觉。错误的“蓝玫瑰”(即劳拉)代表着一种解构的自由游戏,通过不完美的劳拉与“完美”的阿曼达之间的对比,解构阿曼达所代表的南方淑女形象。

阿曼达是一个典型的完美南方淑女形象。“她年轻时即被教导怎样用优雅的方式交谈,讨男人的喜爱和欢心。”[6]但是她在生活习惯、举止行为、穿着打扮等方面都无一不体现出她对过去生活的沉溺:她不断地提起自己在蓝山的一个星期日下午接待十七个男客人;她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南方淑女的气质:“欺骗?欺骗?(慢慢地脱掉帽子和手套,继续用娇柔的受难者目光凝视着罗拉。她让帽子和手套都掉落在地上——态度有点做作。)”[4]115这里作者威廉斯用“做作”这个词来形容阿曼达的举止,似乎暗含讽刺意味,但是笔者认为作者在此讽刺的对象不是阿曼达,而是形成“南方淑女”这个概念的社会。而伴随着旧南方的一去不复返,南方淑女也被连根拔起。阿曼达就属于衰落的南方淑女典型人物。有学者专门对南方淑女的衰落进行了研究。他们认为南方淑女是社会前进中可怜的牺牲品,而她们沉溺于过去的幻想则是一种自我保护。如果从解构主义观点来看,阿曼达所沉溺的过去以及她潜意识中的意识形态是一种使南方文化稳定的“中心”,而解构的自由游戏是要认识到“中心并非中心”,因为中心的“超验所指”是一个幻觉幻象。阿曼达沉溺过去的幻觉根本上是来源于对“中心”的固守。

罗拉作为一个不完美的“南方淑女形象”与阿曼达并存,形成对比,进而对南方淑女形象中心进行解构。阿曼达先是为罗拉报名商业学校的打字课程,寄希望于罗拉能够学习一门技能,独立养活自己,结果迎接她的是“一次令人沮丧的失败”[4]122。接着阿曼达带罗拉去教堂参加青年汇,又经历了一场惨败,因为罗拉对谁都不讲话。阿曼达说道:“一个女孩子怎能这样过日子呢?”作为一个女性,阿曼达限定了女性。在阿曼达眼中,罗拉每天无所事事。而在罗拉心中,收集玻璃动物要很用心,要花费不少时间。

随着阿曼达内心的幻觉一步步被现实世界解构,她也在绝望中清醒过来,开始勇敢地面对现实的挑战和磨难。在剧末,“阿曼达像是在安慰罗拉……这时我们听不见母亲讲话的声音。她并不显得愚昧可笑,反而颇有尊严和凄凉的风度。”[4]141最后,“她讲完话,望了望父亲的照片——然后穿过帷幕出场。”[4]141阿曼达的离开意味着其与“父亲之名”的“菲勒斯”的决裂和对新生活的憧憬,同时也颠覆了她建构的安全空间。

(三)现实世界的男访客:吉姆的解构

“现实世界的男访客”指全剧最后出现的一个人物:吉姆。威廉斯对吉姆这个人物的描述是:“他是本剧中最为现实的人,因为他是现实世界给我们这一家脱离社会的人派来的使者。”[4]112通过分析吉姆与劳拉短暂的相处,揭示吉姆对于劳拉内心世界的解构。

吉姆是罗拉高中时期喜欢的男同学,“蓝玫瑰”这个名字就是吉姆给她起的。吉姆是高中时期的风云人物,而罗拉是一个自卑的青春期女生,只能默默地关注着吉姆,都不敢找吉姆在节目单上签名。所以当从妈妈那里得知男访客是吉姆时,罗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与男访客见面的勇气瞬间坍塌。在阿曼达的逼迫之下不得不去为吉姆开门后,她颤抖不已地与吉姆打招呼。自此,开始了吉姆对罗拉内心世界的解构。阿曼达让吉姆端去劳拉房间的烛台是一个值得关注的意象,有学者表明:剧中吉姆的出现对于劳拉来说就像是其生命中的一束光[5]79,但是,蜡烛也是人类生命短暂性的象征。所以,在吉姆赞美了罗拉的与众不同的美丽、给予罗拉走出自卑的勇气、点燃了罗拉对于未来的希望以及自信心后,又将这火焰吹灭了。在他向罗拉坦白了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之后,“祭坛上的神圣烛光在罗拉的脸上消失了,露出了无限惆怅的神情。”[4]139有学者曾说:“罗拉就像一只蜗牛,吉姆的到来让她试探性地伸出了自己的触角,让她有了接触世界的意愿,但当吉姆离开后,她只会将自己重新缩回自己的壳里,她没有再去尝试的勇气和力量。”[2]75但是,还是可以从剧中看到罗拉在被解构的过程中获得的力量。在与吉姆短暂的相处中,独角兽事件可以看作是这个相处过程的高潮。吉姆的幽默与热情感染了罗拉,接着罗拉接受了吉姆的跳舞邀请,这是整部剧中罗拉最开心的时刻。就在这时,他们撞到了桌子,碰掉罗拉曾说过是自己最喜欢的玻璃独角兽。但是,在吉姆愧疚地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被罗拉原谅时,罗拉却说道:“我并不偏爱那个,这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一件小事。玻璃本来就容易碎。”[4]138罗拉对于自己心爱的独角兽前后矛盾的态度,正是体现了解构的自由游戏。这里,笔者认为“打碎的独角兽”具有其解构性特征:它象征着来自现实世界的男访客吉姆对封闭在自我世界的罗拉进行解构,同时劳拉面对打碎的独角兽的积极态度,也代表她开始正视自己,勇敢地与过去说再见。

三、结语

劳拉对于阿曼达经典南方淑女形象的解构,来自现实世界的男访客对于劳拉内心世界的解构,揭示了人物内心的复杂性,但也同时展现了每个人物积极的一面。我们也应当重新从解构主义视角思考这部作品的悲剧意义。解构从符号的概念中得到启示:“表意过程中,能指和所指在不同语境中形成不同的关联,所指也就不是固定的,而是绵延不断,变化无穷。”[3]23所以“悲剧”这个能指所对应的所指也不应该一成不变,悲剧被赋予的刻板印象应当被解构。“这部剧是一个事实的强有力的证明:即从幻觉中解脱一定会经历痛苦,但是这也是从虚幻自我回归到真实自我并获得无限可能的唯一途径。”[5]80最终,剧中的人物都获得了颠覆安全空间可能性的力量,就像汤姆最后对罗拉说的:“任何事情都行,只要你把蜡烛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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