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针疗法治疗原发性痛经临床研究
2021-08-24马树田靳丹丹陈丽丽
马树田,靳丹丹,陈丽丽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医院 安徽合肥 230026
痛经是最常见妇科病症之一,是指行经前后或月经期出现下腹部疼痛、坠胀,伴有腰酸或其他不适,症状严重者影响生活与工作[1]。近年来随着社会节奏的加快,女性学习及工作压力的增大,该病的发病率有逐年增高的趋势[2]。一项系统综述显示其发病率为16.8%~81%[3]。痛经临床分两类,原发性痛经和继发性痛经,其中原发性痛经占90%以上[4]。原发性痛经是指生殖器官无明显器质性病变出现的痛经,而继发性痛经则多因生殖器官的器质性病变所致。最常见的是子宫内膜异位、子宫肌瘤、卵巢囊肿等,本文仅探讨原发性痛经。
浮针疗法是符仲华教授在传统针灸疗法基础上发明的一种新型的治疗方法,经过25年的临床运用,由于发现了大量的新观念、新理论,不仅用于治疗,而且用于诊断,现已被称为浮针医学[5]。浮针疗法对原发性痛经具有比较好的临床疗效,且治疗时基本无痛,患者易于接受。本文采用随机对照试验的方法评价浮针疗法治疗原发性痛经的临床疗效,并探讨其治疗机理。
资料与方法
1 入组标准
1.1 西医诊断标准 ①经期前后或行经中出现下腹部痉挛性疼痛,可放射至腰骶部和大腿内侧,呈周期性发作;②多发于月经初潮后青春期少女或未婚少女;③伴有恶心、呕吐、乏力等不适症状,严重时冷汗淋满;④经 B 超及妇科检查,排除生殖器官的器质性病变。
1.2 中医诊断标准 参照《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6]诊断:①月经前后少腹、腰骶部疼痛,肛门不适或坠胀感,逐渐加剧,或非经期出现上述症状,经期加重或深部性交痛;②盆腔检查触及包块或结节,位置固定、刺痛、拒按;③经血颜色紫暗,夹有血块;④月经量多或经期延长或不规则出血等;⑤脉细涩或结代;⑥舌质紫暗,或有瘀点瘀斑。具备1或2其中一项和后4项中1项即可诊断。
1.3 纳入标准 符合上述中西医诊断标准;临床确诊为原发性痛经者;志愿加入本随机对照试验并签订知情同意书的患者。
1.4 排除标准 ①有传染病、恶性病的患者,或有急性病、发热的患者,精神病患者,不能合作者;②合并心肝肾功能不全、血液系统疾病、传染病的患者;③合并本试验药物禁忌症患者;④疑有盆腔恶性肿瘤、盆腔结核或其他妇科疾病者;⑤临床确诊为继发性痛经者;⑥治疗前服用非甾体抗炎药或其他方法治疗者。
3 一般资料
2018年1 月至2021年2月在中国科技大学医院传统医学科门诊所纳入的原发性痛经患者60例,采用数字表法将患者随机按1:1比例分为浮针疗法组和药物治疗组,2组均为30例。参照《中药治疗痛经的临床研究指导原则》[7],两组患者治疗前的一般资料和评分比较均无显著性差异(P<0.05),具有可比性。
4 治疗方法
4.1 浮针疗法组 根据姿态评估结合触摸查找患肌后,使用一次性浮针配合适当的再灌注活动进行治疗。所谓“患肌”就是在运动中枢正常的情况下,触摸该肌肉,指腹下有“紧僵硬滑”的感觉,患肌本质就是该肌肉内存在一个或多个激痛点(Myofgascail trigger point,MTrP)的肌肉[8]。原发性痛经患者的患肌主要集中在股内收肌群、腹直肌、髂腰肌、腹斜肌、竖脊肌等。查找后标记出需要治疗的所有患肌,进针点的选取从远到近,与肌纤维走行的方向平行,距离患肌3~5cm处。消毒后,运用浮针专用进针器,将一次性浮针的针尖快速刺入皮下,推进时将针体稍稍提起,使针尖略微翘起,针体不深入肌层,以软套管完全埋入皮下为度,然后持针座成扇形扫散。一个进针点的扫散时间为2min,次数约为200次左右,一般每扫散半分钟,即可检查、评估患肌的变化情况。评估后,若发现患肌已缓解,即可停止扫散。浮针治疗整个过程,除进针时稍感疼痛外,其它均应无不适感。扫散的同时需配合灵活多变的再灌注活动,再灌注活动是浮针治疗的重要环节和取得疗效的要点[9]。具体为:①股内收肌群:患者自然平卧,无需再灌注一侧的下肢自然伸直,另一侧下肢膝关节屈曲30°~45°,外展髋关节后加压内收,同时医者施以反向抗阻;②腹直肌:仰卧位,嘱患者双手交叉抱头,做仰卧起坐,上半身抬离床面30°~45°,或者按压腹部鼓肚子亦可;③髂腰肌:嘱患者屈髋,同时医者予以反向抗阻,或者站立时高抬腿大踏步;④腹斜肌:患者仰卧位卷腹并左右旋转躯干;⑤竖脊肌腰背段:患者俯卧位,两只手在身体的两侧,反弓上半身的同时尽量后伸双下肢。每个患肌再灌注活动持续5~10s,休息2min,重复治疗1次即可。再灌注活动不宜超过3次,否则,灌注过度易导致患肌损伤。治疗结束后,抽出针芯,用纸质胶布(或胶质胶布)贴附于管座,将管座固定在皮肤上,胶布大小保证覆盖整个管座,以固定留于皮下的软套管,5小时后拔除[10]。每个月经周期均在痛经发作的前3d治疗,连续治疗3个月经周期。
4.2 西药组 戴芬(双氯芬酸钠双释放肠溶胶囊),规格75mg(以双氯芬酸钠计),进口药品注册证号H20170098,生产企业 Temmler Ireland Ltd,常规口服1次/ d,1次 1粒,每天固定同一时间服用,服药间隔24h。每次服药均在月经周期痛经发作的前3d服用,连续服用3个月经周期。
5 观察指标
选用视觉模拟评分(visual analogue scale,VAS)评价痛经的疼痛程度[11],即分别评价患者治疗前及首次治疗/服药后30min、24h及疗程结束时的疼痛程度;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药政局《中医新药治疗痛经的临床研究指导原则》[12]痛经症状评分标准,评定治疗前后痛经的症状积分,积分越高,提示症状越严重;选用 COX 痛经症状量表(Cox menstrual symptom scale,CMSS)分别评定治疗前及治疗结束后痛经症状改善程度[13]。CMSS囊括了痛经的主要症状及伴随症状,可以全面评价痛经所有症状的改善效果。治疗过程中记录两组患者存在的不良反应例数。
6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21.0软件分析,年龄、病程、VAS、痛经症状积分、CMSS评分等计量资料以±s表示,组间比较用独立样本t检验,组内样本用配对t检验。取双侧检验,并设定P<0.05时有统计学差异,检验水准为α=0.05。
结 果
1 2组VAS评分比较
2组患者治疗后VAS评分均明显降低(P<0.05) ,说明两组治疗后疼痛程度均明显减轻,且浮针组治疗后VAS评分低于西药组。浮针治疗后30min疼痛程度明显缓解,并且持续保持到治疗后24h(P<0.05);相比较西药组而言,浮针组治疗后30min及治疗后24h的疼痛评分更低(P<0.05),显示其相对西药而言在治痛起效时间、改善程度、效应持续性方面总体更优。疗程结束后,浮针治疗组的痛经评分仍低于西药组(P<0.05)。见表2。
表2 2组治疗前后各时间点VAS评分(±s)
表2 2组治疗前后各时间点VAS评分(±s)
注:与治疗前比较▲P<0.05,与西药组比较△P<0.05
组别 治疗前 治疗后30min 治疗后24h 疗程结束后浮针组 6.12±1.32 1.56±1.21▲△ 1.37±1.33▲△ 0.98±0.78▲△西药组 6.03±1.29 3.78±1.69▲ 3.45±1.43▲ 1.71±1.12▲
2 2组治疗前后症状积分比较
浮针组、西药组疗程结束后症状积分均明显改善,但浮针疗法组优于西药组(P<0.05)。见表3。
表3 2组治疗前后症状积分(±s)
表3 2组治疗前后症状积分(±s)
注:与治疗前比较▲P<0.05,与西药组比较△P<0.05
组别 治疗前 治疗后浮针组 12.08±1.88 2.12±2.36▲△西药组 12.32±1.73 6.22±2.77▲
3 2组CMSS评分比较
浮针组、西药组疗程结束后CMSS评分均明显改善,但浮针疗法组明显优于西药组(P<0.05)。见表4。
表4 各组治疗前后CMSS评分(±s)
表4 各组治疗前后CMSS评分(±s)
注:与治疗前比较▲P<0.05,与西药组比较△P<0.05
组别 治疗前 治疗后浮针组 14.98±4.88 5.12±3.36▲△西药组 14.82±4.93 8.22±3.77▲
3 安全性评价
浮针疗法组有2例进针部位轻度皮下血肿,不良反应发生率为6.67%(不良反应发生例数/总例数×100%);西药组有2例恶心、轻微上腹痛,2例头昏、头疼,不良反应发生率为13.33%。浮针治疗组的不良反应发生率较药物组低。
讨 论
原发性痛经是临床常见病、多发病,以青年女性较为多见,三十岁以后痛经的发生率明显下降。中医认为其病因病机为“不通则痛”与“不荣则痛”[14],痛经的病位主要在胞宫和冲任,内在的变化主要在气血,临床表现为痛证[15],主要是因为胞宫气血受阻,血行不畅产生疼痛[16]。多为寒湿凝滞、气滞血瘀及气血不足所致。目前非甾体类抗炎药物是治疗痛经的一线治疗方案,但药物的副作用不容忽视[17],约20% ~25%的痛经患者非甾体类抗炎药物抵抗,并易发生胃肠道、内分泌代谢异常和水钠潴留等不良反应[18]。
现代医学认为原发性痛经主要是由于月经来潮时女性体内的前列腺素(prostaglandin,PG)释放增加有关系,痛经患者体内的PGF2α和PGE2α含量在子宫内膜和月经血中均较正常妇女明显升高。导致发生痛经的最主要原因是PGF2α含量升高。PGF2α和PGE2α是花生四烯酸的衍生物,月经期因溶酶体酶溶解子宫内膜细胞而大量释放,使PGF2α和PGE2α含量增高。子宫内膜中过高的PGF2α,诱发子宫平滑肌的强烈收缩,血管痉挛,造成了子宫缺血、乏氧状态而出现痛经。增多的前列腺素通过循环进入血液中,还可以出现心血管系统以及消化系统等方面的症状。无排卵的增生期子宫内膜因没有诱发上述反应,故体内呈现低浓度的前列腺素状态,通常不发生痛经。
浮针治疗的唯一靶组织就是病理性患肌,它是导致痛经发生的根本原因。消除了病理性患肌,痛经的症状改善或消失。因此在浮针治疗的过程中,患肌是其灵魂与核心内容,贯穿并指导浮针治疗的整个过程。浮针治疗的过程就是查找、发现并彻底消除病理性患肌的过程[19]。患肌的消除则直接或间接地阻止了子宫平滑肌过度收缩和痉挛,从而达到减轻或消除痛经症状的目的。
MTrP导致的临床症状复杂多样,主要表现为疼痛,MTrP是引起85%病人疼痛的唯一原因[20]。浮针医学认为MTrP是导致痛经的罪魁祸首,如果把疼痛的产生过程比喻成一台电脑,主机是外周组织,即含有MTrP病理性肌肉,显示器是大脑,神经是连接线,可是很多人都弄错了方向。MTrP主要是强调肌肉中的某一点,其实导致病痛的往往是一整块肌肉或者是一组肌肉,包括主动肌、拮抗肌及协同肌。患肌理论是符仲华教授首次提出的,它的灵感来自于自身长期的临床经验[21]。患肌概念的提出则是基于能量危机学说[22]。
浮针治疗痛经时不能仅仅局限于腹部患肌,否则,治疗效果会大打折扣。浮针临床比较重视整体观念与辨证论治,诊疗思路归纳为辨病、辨肌和辨势的连贯过程[23]。只有把控全局才可能提高整体的临床治疗效果,这反映了浮针医学易学而难精的特点。
当大部分专家对外周副交感神经系统及前列腺素等高度关注时,却往往忽略肌肉组织,忽略肌筋膜的MTrP。原发性痛经可归属于肌筋膜综合征,是由于多种因素导致下腹部、大腿内侧、腰骶部等部位形成的病理性患肌,子宫肌筋膜的功能受到严重影响,增加子宫平滑肌的张力,导致子宫平滑肌过度性痉挛,影响了子宫平滑肌的供血供氧状态而产生疼 痛[24]。国外的研究发现针刺后改变最大的不是表皮、真皮,也不是大家普遍认为的是肌肉组织,而恰恰是皮下疏松结缔组织[25]。疏松结缔组织中的基质在生命活动中处于一种胆甾相的液晶状态,是浮针疗法获效的特殊结构和物质基础,胆甾相液晶体具有压电效应和反压电效应。浮针治疗过程中的扫散运动可以改变液晶状态的疏松结缔组织的空间构型,由于压电效应,生物电得以释放出来。疏松结缔组织具有良好的半导体导电性能,生物电得以高速地传导,最后到达病变组织时,产生的反压电效应,改变了细胞的离子通道,调动了人体内在的抗病机制,从而迅速缓解疼痛[26]。
浮针疗法治疗时充分的再灌注活动(Reperfusion Approach,RA)亦十分重要。RA最初在浮针临床操作中,浮针刺入皮下疏松结缔组织后,医者右手行扫散活动,左手按揉病痛局部,同时令患者活动肢体以转移患者的注意力。这种在治疗中配合的肢体活动,早期只是作为浮针疗法的重要辅助手段,没想到却大大提高了浮针的治疗效果。符仲华教授在《浮针疗法治疗疼痛手册》中正式取名为“再灌注活动”[27],再灌注活动是浮针发明人在多年的浮针临床实践中逐渐总结和概括出来的。再灌注活动的实施是根据肌肉功能来进行的,刻意地使患肌收缩-舒张是再灌注的核心。肌肉的收缩包括向心收缩和离心收缩,因此再灌注活动的基本方法包括收缩-舒张和拉长-放松。这两种方式都能有效地将肌肉内或肌肉深部的动脉血管中的血液挤出来,再把新鲜血液泵进去,从而达到再灌注的效果。
再灌注活动的理论是基于MTrP的能量危机学说,也就是患肌的能量危机理论而形成的。疼痛是细胞哭泣的眼泪,婴儿饥饿会啼哭,肌肉缺血会导致疼痛,现代研究发现患肌的缺血缺氧是引起疼痛的病理基础。而治疗疼痛正是改善患肌的缺血缺氧状态,组织的缺血需要改善微循环,输送含氧丰富健康的血液来改善缺氧状态。而改善缺氧状态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外界大量的新鲜血液输送到缺血的局部组织中,使得局部组织得到灌注。灌注过程中存在压力差,因此在新鲜血液进入的同时,必须将患肌缺血部位或瘀滞的代谢产物排挤出去,从而使缺血或淤积的肌肉被新鲜血液濡养,扫散加灌注就仿佛给板僵的土地松土与浇水,这就打破患肌的能量危机自体循环,使患肌恢复活性,逐渐修复转为正常的肌肉组织[28]。
浮针疗法经过反复的临床验证对原发性痛经有非常好的即刻及远期疗效,尤其是浮针疗法的诊断优势,只要评估、查找、发现并彻底清除病理性患肌,症状往往可以立刻改善或消除。症状有时出现残留或反复,多是因为MTrP灭活不充分或只是消除了显性的MTrP,而隐性的MTrP复活所导致。浮针疗法不仅充分发挥了皮下浅刺、多向透刺的优势,而且RA也使原本已有疗效的“运动针法”更加高效。
临床数据是科研金矿,浮针疗法治疗痛经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样本的量还不够大,还需要大规模的临床随机对照研究,探讨其治疗的内在规律,最好能够形成浮针疗法治疗痛经的标准化、规范化的临床方案,对于其治疗的有效性不能仅仅局限于患者的主观感受,还需要评价疼痛缓解的多种客观证据,如局部及全身疼痛阈值的测定,炎性因子等各种生化检查,局部血流变检查,甚至疼痛的脑电改变情况等。唯有如此才能使浮针疗法更加规范、高效,才能被其他同道接受并认可。
当国外著名学术刊物上发表的针刺治疗疼痛性疾病的大样本随机临床实验设计,竟然将表浅针刺作为无效的假针刺对照组的时候,符仲华教授在96年已意识到浮针治痛“浅刺优效”的规律。随后独创了皮下扫散,发明了进针器,创立再灌注活动,并认识到疼痛的部位往往只是第二现场,而患肌才是导致病症的第一现场。后又把MTrp学说上升为患肌理论,2020年符仲华教授在传统医学气血理论的基础上又有所突破,提出了气血新论,更好阐释了通过浮针治疗能够高效改善患肌的代谢而减轻及消除疼痛的机制。新时代中医学要发展,必须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使传统针灸注入新的科学内涵,要用现代医学最新的研究成果阐释浮针疗法取效的机理。这样不仅有助于打通中西医理论壁垒,而且有助于推动浮针的现代化研究,进一步创新发展和发扬针灸学[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