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中国花鸟画的笔墨之美

王润

内容提要：写意花鸟植根于中国传统哲学思想，造化自然、生命境界的呈现是花鸟画创作的精神旨归。笔墨图式是内涵的形式，是一种水墨精神，同时也是一种人文精神的象征。笔墨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符号，其幽微的艺术境界与哲学境界，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和生命力。它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自我革新，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屹立于世界之林，成为我国民族艺术史上震古烁今的璀璨明珠。

关键词：笔墨;意胜;意趣;造化;写意

中国画笔墨是传统文化的一种精神承载，是境界的内化、修养的体现以及气质的呈现。花鸟画的笔墨是人文精神的外化形式，是一种境界追求和精神寄托，更是花鸟画的内核所在。无论工笔还是写意，皆是画家对自然万物的观照和对自然生命的深刻诠释。人文画发展更为花鸟畫注入了更多的人文关怀和笔墨情趣，写意花鸟画中的笔墨表现也更加变幻无穷，酣畅淋漓，妙趣横生。

一、意胜

中国花鸟画具有独特的笔墨语言和艺术魅力，其追求意象的“自然”境界，既要真实表现物象，还要超越物象本身，表现自然的生命本体，是再现自然和生命意义的再创造。花鸟画是对自然的抒写和对生命的观照，表达的是情感，体现其勃勃生机，借此表现出画家的心灵世界。

“写意”是画家表现自然生命的一种方式，“传神”则是其终极追求。从优秀的传统作品中审视笔墨的发展规律，寻找与中国花鸟画艺术语言相融合的笔墨表现形式，是后学者的不倦探求。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里阐述：“骨气形似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运墨而五色具，是为得意。”概括强调笔与墨的重要性。中国花鸟画以笔墨作为重要表现形式，运用“托物言志”“寄意于物”的手法，通过高度提炼，以此表达自然万物的意象。相较于工笔花鸟画的“形胜”，写意花鸟画更强调笔墨的表现，将其演化成心中之象、象外之象，是为“意胜”。

笔墨在中国画诸多要素中呈现出独特的审美性，并不仅仅是因为笔墨表现了物象形态的属性和内容，更多的是由于笔墨本身作为一种特殊物质媒介呈现出审美价值与意义。而这种物质属性是由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积淀形成的“笔墨”样式。笔墨是中华民族文化特有的艺术表现形式，具有独立性和审美价值。它表达一种意境、神韵、意趣和灵性，不同的笔墨形态表达出不同的意境和语境，形成各自完美的笔墨语言图式。

中国画历经千年发展，形成了中华民族特有的一种审美品格和风格样式，并以此品格特征为基础，以独特的风格样式形成了特有的文化底蕴与审美特质，从而构建出中国画特有的美学体系。与西方视觉艺术中点、线、面、色彩等元素能够作为独立的表现形式一样，中国画的笔、线、墨、色也作为审美形式成为中国画审美体系构成中的基本要素。尤其是中国花鸟画的意境传达与趣味表现，其根本在于中国绘画的基本形式语言—笔墨。花鸟画在历史发展中历经了不同时代画家的创新，宋元之后中国花鸟画的笔墨形式得到极大的丰富，发展到鼎盛时期，笔墨以独特的形式语言传达情感意境、审美特质以及文化诉求。从这一层面来看，笔墨蕴藏的审美价值既存在于笔墨的抽象形式，更存在于艺术家个性化的情感体验。这是基于中国花鸟画所传达的一种意境和文化积淀而得以呈现的。可以说，笔墨具有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和审美意义。也正是因为笔墨的独特形式，中国花鸟画才得以充分表达笔墨精神，传递审美情感，最终呈现出中国花鸟画的笔墨之美和意境之美。

二、哲思

中国古代哲学思想对花鸟画的影响极其深远。“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天地万物之生息消长嬗替，根本皆是大道，一种真正的“大和之境”。天地、万物、四季因“道”而生，“道”是人类精神追求的最高境界。 而花鸟之“道”就是其中蕴含的无限生机，用笔墨呈现，一花一草皆美景，一枝一叶总关情。

花鸟画体现出中国传统哲学的深刻内涵，将其外化，蕴含“天人合一”的人生哲理，造就了自然传神、气韵外化的中国画艺术，揭示了中华美学思想—老庄之道。这也正是中国画终极境界的“气韵生动”，即“道”也。“大象无形”“大巧若拙”“大盈若冲”“大成若缺”，为道家哲学大境界，中国画家纳其意于画，“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故其笔墨方可承载宇宙精神和生命之境。

哲学与艺术是人类最高级的精神层次活动，追求自由的内在自我。冠九在《都转心庵词·序》说“澄观一心而腾踔万象”，其审美主题植根于心灵的“神与物游”。正如宗炳“澄怀观道，卧以游之”的美学观点，其中的哲思精妙地诠释了审美主体与客体融会后所达到的崇高审美境界。澄怀与观道的统一即是审美主客体的统一，澄怀是主体的升华，观道则是客体的升华。在这种主客体的升华中，方可“以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得以达到中国艺术最高的审美境界，挖掘心灵深处美的体验，感悟自然万象深层的审美意蕴和生命精神。而中国花鸟画所追求的也正是这种超越客体本身的深层审美与精神。

中国哲学主张用“生命”体悟“道”的境界。“道”表象于“艺”，“艺”通于“道”。赋予意境的“艺”予“道”以形象、生命和情感，“道”给予“艺”以精神、灵魂和境界。“道”的生命与“艺”的生命通过艺术意境表现于作品之中，要经过艺术家的经营，以点、线、形、色或是书体等形式，形成和谐统一的艺术风格，传达艺术家内心情感化的意境。这种意境的表现是艺术家特有的内在“心源”与“造化”接触时而产生的瞬间震动和感悟。一切艺术表现的意境，源于宇宙创造演化过程的抽象审美象征，它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和升华过程。可见，中国哲学即是生命的哲学，中国艺术即是生命的艺术，是通向艺术最高境界和生命的大“道”。

三、意趣

花鸟画到宋代形成了独立且具有独特审美题材和情趣的画种。中国画讲求观照自然，重在书写人格化的自然，这正是花鸟画所要追求的“意趣”。“意趣”是画家观照自然后，因其心境的不同而产生的不同“笔墨情趣”。画家以花鸟生灵为参照，抒发个人性灵并升华情感。宋代的苏轼、文同、米芾、赵佶等画家以“文人墨戏”的书写风格呈现了一种高逸、灵秀的人文情怀，以超然的表现方式遣兴书写。笔墨本身的审美特性与花鸟天然意趣表达形成感人力量。画家以“笔墨”作为一种抒发情感的表达形式，以笔墨书写表达主观感受，用“笔情墨趣”抒写内在思想与人文关怀。

“意趣”是以笔墨呈现出的一种中国传统文化式的审美意境和审美观念。花鸟画家尤为追求笔墨形式的审美趣味，善于运用笔墨，将“意趣”酣畅淋漓地表达出来，把审美观念与笔情墨趣融合，同时追求笔墨技术趣味性与意境的结合。这种新的意象观念和表现方式也源于文人画的主观意象表现，强调“写意”倾向。中国花鸟画由宋到元，经历了由“工笔”到“写意”、由“丹青”到“水墨”、由“写形”到“写意” 、由“无我”到“有我”风格的转变，形成以书入画的整体风格，追求“逸品”的审美意境。而这种绘画风格的转变，即由“状物精微”到“逸笔草草”，实际上是审美意趣的转变。从此，中国画开始由具象审美转向抽象审美，并逐渐形成介于抽象与具象之间的意象审美观。随着元水墨画兴起，花鸟绘画观念与审美趣味也随之转变，水墨画呈现的审美境界传递着丰富的审美体验与生命意趣。这种水墨形式的转变成为中国画自元以来的新方向。

四、结语

写意是中国绘画之灵魂，花鸟画则体现中国文化之精华。其意境与笔墨趣味源于写意精神的人文情怀与诗性表达。而写意花鸟植根于中国传统哲学思想，追求精深之哲思，以“气韵生动”“骨法用笔”传达“花鸟意趣”，以生命和情感去感受、领悟自然物象，又以自然物象来表现人的精神世界，故“情在境中，意在象外”。自然生命境界的呈现是现代花鸟画创作的精神旨归。笔墨图式是内涵的形式，是一种水墨精神，同时也是一种人文精神的象征。笔墨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符号，其幽微的艺术境界与哲学境界，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和生命力。随着时代的发展，笔墨不断自我革新，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屹立于世界之林，成为我国民族艺术史上震古烁今的璀璨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