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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语言磨蚀的影响因素分析
——基于国内主要实证研究文献的统计(2003—2020年)

2021-08-02覃晓琪

韶关学院学报 2021年7期
关键词:外语动机汉语

覃晓琪

(广西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西 柳州 545006)

语言磨蚀(language attrition)(以下简称“语蚀”)又译为“语言损耗”“语言流损”,指母语者生活在第二语言环境中而产生的母语技能退化和丧失的现象[1]。语蚀研究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减缓语言磨蚀的速度或再重新获得已遗忘的语言知识。20世纪80年代欧美把语蚀研究作为应用语言学的新兴研究领域,新时代为加强汉语教育,保护少数民族母语文化,深化外语教育改革,全面提升语言教育内涵式发展,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担负起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我国学者也开展了积极探索。为推动这一研究,很有必要对我国语蚀的实证研究进行整体审视和反思。

一、我国语言磨蚀的实证研究概况

本文以实证研究为切入点,在中国知网分别以“语言磨蚀”“语言损耗”“语言流损”“外语磨蚀”“外语耗损”“磨蚀”和“耗损”等关键词进行检索,将文献出版时间限定在2003年到2020年,选择期刊为核心期刊和大学学报等重要期刊(核心期刊的确定以论文发表当年的北大核心目录版本和南大CSSCI版本为准),检索日期为2021年3月。在逐一阅读文章摘要及内容分析,筛选掉理论引介等非质性研究文献后,最终得到45篇期刊论文和103篇硕博士学位论文。

按发表时间分别统计期刊论文和学位论文发表数,可见我国语蚀实证研究的发展趋势,见图1。

实证论文0 0 0 1 3 7 14 17 16 18 13 20 15 9 4 8 3学位论文0 0 0 1 2 5 10 13 14 14 9 11 10 6 4 5 3期刊论文0 0 0 0 1 2 4 4 2 4 4 9 5 3 0 3 0

图1 实证研究论文发展曲线(2003-2020)

时间为横轴,论文数量为纵轴,三条变化发展线从下往上依次为:期刊论文发展线、学位论文发展线、实证研究论文发展线(即期刊论文和学位论文合计数)。通过比较不难看出,学位论文数的变化线与期刊论文数的变化线基本一致,总体上能反映我国语蚀实证研究的发展过程。2003年到2006年三年间,我国学者的研究主要是介绍和解读国外相关理论,尚未取得实证性研究成果。2007年才开始收录语蚀实证研究的硕士论文,2008年第一篇实证论文见刊。由此可见,我国语言磨蚀的实证研究是从2007年才正式进入实质性阶段。

在文献计量方面,按发表时间将文献大致分为三个阶段,每一阶段涵盖五年。2003—2008年为第一阶段,其他时段以此类推。第一阶段是引介期,主要是通过解读国外语蚀理论和经典个案,初步涉猎实证研究。第二阶段是发展期,运用各种测量工具和统计方法开展实证研究,同时对国外理论进行本土化创新尝试,实证研究达到一个小高潮。第三阶段是反思期,通过前期的成果积累,我国学者不再局限于验证国外理论,开始探索和创新适合我国国情的理论,并用实证研究来检验其科学性。因此,在第二阶段实证研究达到峰值之后,这个阶段的研究发展趋于平缓,需要新的理论提供研究基础。

二、我国语言磨蚀实证研究的分析

(一)研究对象

据统计,我国语蚀研究的受试层次大致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在校生,一类是毕业生。在校生涉及硕士研究生、大学生、高职高专生、高中生和初中生。毕业生分为大学毕业生和在职英语教师。其中,非英语专业大学生是重点受试群体,有38篇论文将其作为研究对象;有3篇以初中生为研究对象,针对英语教师的磨蚀研究有9篇论文;比较特殊的受试群体有侗族、维吾尔族、蒙古族等少数民族学生。在研究控制的时间方面,大学在校生的受蚀观察期从3个月到2年不等,大学毕业生的中断英语学习时间从1年到30年不等。研究样本量中,最少的仅有7人,最大的有上千人。绝大部分论文都是针对英语开展磨蚀研究,仅有5篇是研究汉语母语磨蚀,1篇是研究对外汉语磨蚀,2篇是研究非英语作为第二外语的磨蚀。

(二)影响因素

本文将语蚀影响因素归纳为主观因素和非主观因素两方面。主观因素包括语言能力(磨蚀前的语言水平、学习策略)和语言心理(语言态度、动机、情感、认知风格)两个方面。非主观因素包括磨蚀时间、性别差异、目的语接触量和频率、语言环境等。

1.主观因素

(1)语言能力方面

磨蚀前的外语水平:磨蚀前的外语水平是影响外语磨蚀的关键因素,是影响学生外语保持能力的第一因素[2]。国外文献研究发现,“磨蚀前外语水平越高,磨蚀率越低”[3];国内研究者做了大量的实证研究,试图验证磨蚀前的语言水平和磨蚀之间的关系,绝大多数结论都基本支持“磨蚀前外语水平与磨蚀程度成负相关”[4]。但是,也有学者通过实证研究得出相悖的结论,即“磨蚀前水平越高的被试,其相对磨蚀程度越大”[5],并给出了合理的解释,甚至指出没有发现磨蚀前英语水平和磨蚀程度相关联[6]。

学习策略:语言磨蚀中的学习策略研究主要是针对已经产生语蚀的被试在学习策略上的选择和使用情况的研究。研究表明,学习策略的使用情况与磨蚀程度有着直接联系,受试者学习策略使用多则磨蚀程度低,策略使用少则磨蚀程度高。其中,认知和元认知两类策略与词汇磨蚀程度呈现显著相关,影响最为显著——这两种策略使用频率越高,词汇磨蚀就越少[7];记忆策略、补偿策略、社交策略与磨蚀呈现负相关[8]。社会情感策略一向是受关注度最少的策略,其影响最低,但从词汇习得的中长期看,它在抵御词汇磨蚀方面的影响是延迟显现和逐渐扩大的。

(2)语言心理方面

语言态度:不同的语言态度对语言磨蚀程度有不同的影响,即积极的语言态度者磨蚀程度较低,而消极的语言态度者磨蚀程度较高[9]。在语言技能上,消极的语言态度对听力技能和写作技能的磨蚀有显著性影响,积极的语言态度对听力技能和写作技能的保持具有一定作用。我国研究得出语言态度与语言磨蚀呈显著正相关的结果,有别于国外该领域的研究结果,需要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动机:动机是语蚀研究的主题之一,一般分为工具型动机、情境型动机和文化型动机。从总体上看,动机对语言磨蚀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两者呈负相关关系。在动机类型上,工具型动机是受试者的主要动机,但文化型动机受试的语言磨蚀明显小于工具型动机和情境型动机的受试,也更有利于英语或汉语能力的保持;动机强度也是影响词汇磨蚀的一个决定因素,具有强动机的学生,知识更为耐磨[4]。

认知风格:认知风格通常分为场依存型和场独立型两种类型。场独立型是指个体较多依赖自己内部的参照,不易受外来因素影响和干扰。而场依存型则较多地依赖外在参照知觉事物,易受环境影响。认知风格在语言技能磨蚀方面存在意义上的显著差别:在听力技能上,场依存型的磨蚀程度低于场独立型;在阅读技能方面,有学者认为场依存型的磨蚀程度更低,也有部分学者认为场独立型的更低[10];而在写作和翻译技能上,场独立认知风格更有利于写作和翻译能力的保持[11]。研究发现,我国大多数的研究对象属于场独立型认知风格。有学者发现场依存型的认知风格更有益于英语能力的保持,也有学者认为没有绝对的偏指,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才能有利于外语的保持,进而抑制磨蚀的影响[2]。

社会情感:关于社会情感因素在语蚀研究中的重要性。一种结论认为,社会情感因素仅仅对英语接触量产生间接影响,而且是通过其他要素传递的间接影响,且力度相对较小[12]。另一结论则认为,社会情感因素是关键的因素,是直接原因,是诱发其它要素产生“效力”的基础[13]。

2. 非主观因素

(1)磨蚀时间

磨蚀时间是影响外语磨蚀程度的决定性因素[14]。国内研究对于磨蚀时间的长度大多分为以下几种:高考结束停止系统教学到大一入学的三个月暑期、大学二年级结束系统英语教学到大四临近毕业的两年时间(3个月、6个月、9个月不等)以及大学毕业后1-1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研究发现,受蚀时间与受蚀程度呈现正相关关系,受蚀时间越长,受蚀程度越高[15]。事实上,语言磨蚀的动态过程反映了时间与语言磨蚀的关系。语言磨蚀随着时间的发展产生规律性变化,在词汇磨蚀和语言技能磨蚀两个层面上均呈现“前快—中稳(缓)—后快”的动态发展[13],基本印证了Bahrick的外语词汇磨蚀的规律:“前快—中慢—后快”[16]。

(2)性别差异

性别差异对语言磨蚀的影响存在两种对立的结论:一种是性别差异与磨蚀有显著相关性。男性的磨蚀程度明显低于女性,女生在快速阅读能力、写作的主题性、连贯性和清楚性方面的磨蚀程度明显超过男生。但是林冬梅发现英语专业维吾尔族大学生男生在汉语整体水平、听力技能、阅读技能方面的磨蚀程度都高于女生[17]。陈轶楠也认为男性比女性的英语写作磨蚀程度更明显[18]。男性语蚀的关键影响因素是磨蚀前的语言水平,而女性的关键影响因素是外语接触量。

另一种结论是性别差异与磨蚀之间不存在明显的相关关系。性别差异在整体水平、词汇、听力、阅读和写作各项技能上的磨蚀也并未有明显影响作用[8]。倪传斌认为磨蚀前的水平、磨蚀时间、目的语接触量和情感因素作用强度上不存在性别差异[19]。

(3)语言环境

Marefat和Rouhshad认为,语言磨蚀速度和程度受到个人、社会等因素影响,与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关系密切[20]。Van Els将语言磨蚀的发生环境分为一语环境下或二语环境下发生语言磨蚀[21]。我国开展的针对英语语蚀研究基本是在汉语语境下进行,但也有少数双语语境下的研究,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汉语语境和第三语言(如日语、韩语、法语、德语和俄语等)语境,一种是汉语语境和少数民族语言(如侗语、维吾尔语、蒙古语等)语境。

(4)目的语接触量和频率

倪传斌基于国外文献的梳理,得出了“外语接触量是外语磨蚀最原始的前提性动因”等结论,认为相比较其他影响因素,外语接触量对外语磨蚀的总体影响强度最大,其次为磨蚀前水平和磨蚀时间,最小的为情感因素[3]。接触量与磨蚀程度呈明显负相关,即接触量越大,英语磨蚀程度越低,符合国外提出的“倒置关系假说”[6]。

三、现存问题和研究趋势

(一)存在的问题

虽然我国语蚀研究成果丰富,但语言界对语蚀的研究并未进入到一个更高的层面,出现了减速甚至停滞的迹象,许多问题和不足亟待解决。首先,研究语种单一,母语汉语磨蚀研究远远少于英语磨蚀研究,英汉习得、英汉结构差异和语言磨蚀的相关分析没有得到相应的关注;磨蚀前的语言水平、时间、性别因其易量化,可操作性强等特点,是实证研究中涉及最多的参考值,而情感等认知方面考虑较少。其次,研究方法过于简单。大部分研究仅停留在相关分析,方差分析等方面,缺乏纵向个案分析和群体对比分析,比如初中生和高中生语言磨蚀的程度和速度对比等。

(二)研究趋势

第一,扩大受试群体的范围。目前尚未有对小学生的语言磨蚀研究,未来可将普通学校小学生和国际学校小学生的汉语或英语磨蚀进行对比研究。另外,如今每年有大批的国际交流学生到中国学习汉语,也可针对他们开展汉语语境下汉语磨蚀的相关研究,为对外汉语教学提供启示。

第二,增加磨蚀测试的时间点。我国研究者多是在结束大学英语系统教学以后进行的磨蚀研究,很少有在系统英语学习期间进行的相关研究。既然语言磨蚀是伴随着语言习得发生,那么在这个时期进行相关实证研究,一来可以进一步佐证这个理论,二来也可以尝试寻找磨蚀动态发展过程中的几个关键节点,例如起始时间、起始平台等。

第三,加大语言磨蚀的教学应用研究。绝大多数实证研究都会给出一些语言磨蚀的教学启示和建议。但将该理论应用到教学的实证研究屈指可数。目前已知的有根据语蚀理论对教材进行评价,用教学法反向验证语蚀,以及将语言磨蚀理论与图式理论结合用以指导微课建设。

四、结语

我国拥有全世界数量最多的汉语使用者和英语学习者,如何保持语言水平和语言能力是一个具有经济效益的教育课题。但语言发展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语言磨蚀研究应该形成一种常态长效的状态。同时,我国是个幅员辽阔的多民族国家,随着普通话的积极推广,应加强少数民族语言和方言的保护,维持语种的丰富性和语言文化的多元,维护民族稳定,我国的语言磨蚀研究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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