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典籍书名翻译的“三维”转换∗
2021-07-30曲倩倩王治梅
曲倩倩,王治梅,马 伦
陕西中医药大学,陕西 咸阳 712046
中医典籍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优秀代表,集中医学和中国传统文学价值于一体,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历史。从语言方面看,清末之前的中医典籍书名均借用古汉语表达,语义深奥,晦涩难懂,如《重楼玉钥》《银海精微》等书名,与现代汉语的选词及释义差距巨大。从文化方面看,一些典籍书名又富含中国传统文化内涵,深受儒、释、道传统思想文化影响,在目的语中难以找到对应词;从交际方面看,晦涩难懂的语言加上丰富的传统文化内涵,使得原本属于科技文本的中医典籍书名难以传递其医学和文化信息,易给目的语读者造成交际障碍。中医典籍书名的这些特点也给译者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因此在翻译时需要兼顾语言维、文化维、交际维这三大“维度”的转换。
1 中医典籍书名英译研究现状
中医典籍截止到清末有将近八千种[1],它兼具医学和文学双重价值,其书名表述多用古汉语,虽字数寥寥但富含中国传统文化内涵,对其语言、文化在翻译转换时处理不当就会造成交际障碍,不利于中医典籍的国际传播,且关于中医典籍书名翻译的研究严重滞后。笔者通过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检索统计发现,与“中医典籍书名/名称”相关的论文目前仅有十余篇。笔者着重选取2004 年《中医药学名词》(以下简称名词委版)、世界卫生组织(WHO)2007 年出版的《传统医学名词术语国际标准》(以下简称WHO 版)、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2008 年推出的《中医基本名词术语中英对照国际标准》(以下简称世中联版)收录的融合了儒、释、道文化的中医典籍书名,从生态翻译学视角,借助其语言维、文化维、交际维的“三维”转换方法,综合考量书名译名存在的翻译问题,以期引发同行对该领域的更多关注和讨论。
2 生态翻译学的“三维”转换
生态翻译学理论植根于中国本土,由胡庚申教授确立,以达尔文生物进化论中的“适应/选择”学说为指导,从最初的以译者为中心的“适应”“选择”视角,以“多维度适应与适应性选择”为翻译原则,形成了“三维”转换的翻译方法。“三维”转换的翻译方法即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语言维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语言形式进行不同方面、不同层次的适应性选择转换;文化维指的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关注文化内涵的传递与阐释,译者在进行语言转换的同时,关注适应该语言所属的整个文化系统;交际维则要求译者把转换的重点放在交际层面,关注原文中的交际意图是否在译文中得以体现[2]。译文的质量评判标准是整合适应选择度的高低,整合适应选择度的高低是译者产生译文时,在语言、文化和交际等多维度选择性适应的程度之和[3]。总体来说,运用生态翻译学“三维”转换方法与中医典籍书名所呈现出的特点较为符合,对于评判译文的质量能够更加客观,降低译名评析的个人主观判断因素干扰。
3 中医典籍书名英译的“三维”转换——以融合儒、释、道文化的书名译名为例
中医药融儒、道、佛及诸子百家等中国传统文化于一体,中国古代医家的思想也受到儒、释、道文化的影响,有些中医典籍从命名到内容都融合了儒、释、道文化,文字古奥难懂且内涵丰富,容易给译入语读者造成理解困扰。作为译者,要先吃透这些书名的语言、文化内涵,才能为译入语读者准确地传达医学和文化信息,消除交际障碍。部分融合儒、释、道文化的中医药典籍名,见表1。
表1 融合儒、释、道文化的书名译名
3.1 融合儒家文化的书名译名考量《儒门事亲》是金代张子和的医学著作,全面介绍了他针对各科疾病的临床治验、方药及创新。该书序言所言:“名书之义,盖以医家奥旨,非儒不能明;药品酒食,非孝不能备也。故曰:为人子者,不可不知医。”[4]由此可见,古代医家深受儒家文化影响,提倡一定要以医孝亲[5]。“儒门”指的是儒学门人,即古代知识分子。“事亲”则指的是儒家“以医药侍奉双亲”。三大标准的译文总体上出入不大,都翻译出了原书名的字面含义。从语言维来考量,WHO版用了单数形式,但后面紧跟着用了“to their parents”“their”与“Confucian”单数形式语法上不对应,名词委版和世中联版则避免了这个问题;从文化维看,三个译文都译出了书名所包含的儒家文化内涵;但从交际维角度来看,原语的交际意图在译文中没有得到充分体现,换言之,译文对于译入语读者来说,可能存在交际障碍。中医典籍是传统医学,古汉语的表述方式对于国内外读者有理解难度,作为译者,要尽量将古汉语的隐晦含义转换成译入语读者能够理解的、表达明确的实质信息,才能避免过于拘泥于、忠实于古汉语的字面形式,补足书名的“说明性”特征。因此,笔者建议从交际维角度,在“duties”前面补充“medical”一词,给译入语读者传递出该典籍的医学信息,让书名的译名真正能够起到“导读”和便于典籍分类的作用,有利于中医典籍的对外传播。
3.2 融合道家文化的书名译名考量道家思想对中医学的形成和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许多中医典籍直接以道家术语命名。《重楼玉钥》的作者是清朝郑梅涧,初刊于道光十八年(公元1838年)。书中内容主要跟喉、舌疾病及治疗有关。书名中的“重楼”不是中药“重楼”的名字,而是道家“十二重楼”的简称。“十二重楼”是指人的喉咙管有十二节,与现代解剖学中的“喉腔”相对应,在中医中称为“喉”[6]。“玉钥”则是“舌”的别称。从语言维和文化维考量,名词委版和世中联版译名将“重楼”译为了“the secluded chamber”(隐秘房间),将“玉钥”译成“Jade Key”(玉钥匙),很显然是按其字面进行的语义翻译,没有准确传递道家文化意象。从交际维考量,原书是一部治疗喉舌疾病(Laryngeal Diseases)的医学著作,而翻译成“隐秘房间的玉钥匙”则可能让读者误认为该书是一部文学作品,很显然交际意图没有得以实现。为了提高译名的整合适应选择度,笔者综合语言、文化和交际维的“三维”转换,建议译为:Chonglou and Yuyao:Treatment of Laryngeal Diseases。使用汉语拼音的方法是为了保留“重楼”和“玉钥”的文化意象,提高译名语言维和文化维的整合适应选择度,而副标题则为了提高交际维的整合适应选择度,三者之和才能提高书名译名的质量。
《银海精微》书名中的“银海”一词也源于道家术语,作者不明,应为后世假托孙思邈之名所作[7]。明代方回《瀛奎律髓》引王安石之说,谓道家以肩为玉楼,目为银海[8]。“银海”指的是“眼睛”,而“精微”则是指“精细微妙”之意。中医典籍书名,如《外科精义》《外科精要》中的“精义”“精要”与“精微”的意思相近,译者多用“essence”或“essentials”这两个词来翻译。从语言维来看,WHO 版用“silvery sea”来翻译“银海”,回译之后的意思是“银色的海”,与“眼睛”这一含义相去甚远;“essence”后使用介词“on”也似有不妥。世中联版用“ophthalmology”(眼科)一词则与“银海”的含义相适应。从文化维和交际维来看,世中联版译名没有按照“银海”的字面意思翻译,避免了译入语读者对于“silvery sea”的文化误读,准确、简洁地传递了《银海精微》作为一部眼科著作的医学信息,该译名的整合适应选择度较高。
3.3 融合佛家文化内涵的书名译名考量《秘传眼科龙木论》是我国现存最早的眼科专著,成书于宋元时期[9],书中重点介绍多种眼科外治方法,著者不详,记录了唐代《龙树菩萨眼论》《刘皓眼论准的歌》等书籍内容。“龙木”即指古印度佛教哲学家“龙树”,兼善医学,唐朝时期随印度佛教的传入而广为人知,经我国医学家吸纳、融合,写成眼科专著《眼科龙树论》。至宋代英宗赵曙时期(公元1064—1067 年),为避英宗讳,因而改“龙树”为“龙木”。从语言维和文化维来看,世中联版将“龙木”译为汉语拼音“Longmu”来翻译人名,但根据名从主人的规则,应遵从其梵语的名字“Nagarjuna”;名词委版“Nagarjuna’s Ophthalmology”这一表述也有不妥,回译后的意思是“龙木的眼科”,将本该译出的“论”省去了。从交际维来分析,“秘传”在两个标准化方案中都按字面意思进行了语义翻译,分别译为“secret”/“secretly handed-down”,这种译法很容易使译入语读者误解,认为该书不是严肃的医学典籍,而是与神话故事或与迷信有关。实际上,中医典籍使用诸如“秘要”“秘藏”“密旨”这些词,如《外台秘要》《兰室秘藏》《小儿推拿密旨》,以及托“黄帝”“神农”之名等等都是为了说明书籍具有很高的价值,是我国古人一种“崇古”心理[10-11],也是中医典籍命名常用的特点之一,但如果现代的译者太注重字面意义上的“忠实”,只按照字面直译,恐会造成交际障碍。因此,为了避免误解和误读,笔者建议只保留医学和文化实质,删掉“secret”/“secretly handed-down”,改译为:“Nagarjuna’s Treatise on Ophthalmology”。
4 结语
中医典籍书名及其命名有着独特的中国传统语言和文化特点,尤其是含有儒、释、道文化的典籍书名,同时又是医学科技文本,因此在翻译时译者必须了解所处的翻译生态环境,追根溯源,准确理解书名的含义,既要兼顾语言表达的准确性、简洁性,又要尽量反映中医典籍的医学和文化信息,体现交际性。生态翻译学理论中的“三维”转换翻译方法与这些特点契合度高,通过从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三个维度方面进行综合译名考量,有助于从整体上把握书名译名的整合适应选择度,降低书名质量评价的随意性,提高书名的翻译质量,这样才能将中医典籍所包含的双重信息准确呈现给目标语读者,避免造成文化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