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
2021-07-29高守立
高守立
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发生的事情。
那时,我家住在县城郊区,西边的邻居是王老师,她在村里的民办小学教书,两户中间只隔一条不足三米宽的小巷子。王老师家住着一幢瓦房,我们住的是三间茅屋,地势比她家低。每次遇到下雨,无论大小,她家总有积水朝我家屋前流。我家东边邻居地基也比较高,这样一来,我家地势处于“凹”形当中。不过,东边邻居的四周都开有疏通积水的小沟,雨后很快流进旁边的池塘。
王老师家情况就不同了,尤其是下大雨之后,她屋前的积水直往我家方向涌来,我家屋前便成为一片水乡泽国。有时水位过高,流速湍急,积水还朝我家屋里灌。
我考虑了很久,在离屋前大门较远的地方,用铁锹挖开一条排水的小沟,让积水流进东边的池塘。这排水沟本是挖在我家屋前,并不碍别人的事,王老师却和我大吵一场。吃早饭的时候,王老师满面怒气地站在我家大门口,一只手叉在腰间,一只手指着已挖开的排水沟,愤愤地说:“你挖开這条排水沟,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知不知道将会产生严重后果?”听到这话,我也不相让,端着饭碗从屋里大步走出来,用筷子指着散发泥土湿润气息的排水沟,理直气壮地回答:“在自家屋前挖条排水沟,与你不相干!”王老师厉声说:“要是我的娃儿打你家前面过,跌跤摔坏了脚腿,肯定要你们赔!”她又面对我家房舍,不屑地上下望了一眼,补充道:“你们赔得起吗?”我朝她看了片刻,不服输地回答:“没挖在你家屋前,你的娃儿你自己带着。”
“我才不管那么多,你不填平这排水沟,我自己动手。”双方相持不下。
妻子闻讯连忙跑出来,拉住我的胳膊,带有恳求的口气,劝我少说几句,要我不与她计较,忍着点!俗话说:忍得一时之气,可免百日之忧。我想了想——把我家情况和王老师家情况做了一番对比,还是忍了。
返身回到屋,外面就有铲土发出“刺咔刺咔”的声响。我正欲出去看个究竟,妻子又扯住我的衣袖,小声地劝着:“就让她去填吧。”
王老师的爱人在县城农资公司当主任,算是个有头脸的人物。而妻子只是农村普通社员,早起晚归挣工分,我本人也只是单位的一般职工,咱们惹不起她家啊!
光阴似箭,流年如水。那年村小学搞精兵简政,择优用人,王老师下岗了,只能在食堂做炊事员;他爱人不知什么原因,去一个集体企业上班,没多久单位不景气也破产了。后来,郊区搞田园化建设,我家和王老师都搬迁到新居。彼此都知道对方的住处,只是没有什么往来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和王老师夫妇都已进入鬓发斑白之年,如今都退休了。两家虽在不同地方盖了新房,偶尔还能和王老师夫妇相遇。
前不久的一个傍晚,我路过华灯初放的广场,遇见手提塑料袋的王老师,谈起往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满脸愁容、头发花白的她不胜感慨:熬到今天不容易啊!借着明亮的灯光,无意之中,我朝她提的塑料袋望去,里面放的好像是几包中药。她对我微笑,脸上却有一种苦涩,内心似乎隐藏着难言的苦衷。因怕耽误她的事儿,我与她匆匆分了手。
没过几天,听人说,王老师的爱人最近半夜里起床解手,蹲在厕所里发生脑梗,蛮厉害的,在医院急诊室抢救三天才醒过来,如今在家里疗养。
去年四月我岳父去世,王老师的爱人穿一件衬衫,精神抖擞地来我家吊唁,人情簿里还记着他的一百块钱礼金。我想应该去王老师家看望她老公。
三十多年前的不愉快,早已不放在心上……
(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