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建塘镇少数民族与汉族流动人口族际融合的比较研究
2021-07-24唐菓
唐 菓
(滇西科技师范学院,云南临沧 677099)
由中央政府主导的省际对口支援、产业转移项目和边境口岸建设使得西部边疆地区与东部沿海发达地区之间的经济合作进一步加深,必然推动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人口流动。在2.6 亿流动人口中,有许多企业家、技术人员和劳动者从东中部地区来到边疆地区就业与发展。一部分流动人口从东部沿海发达地区和中部地区涌入少数民族聚居区从事经济活动,对我国西部少数民族聚居区的传统经济模式、社会组织、就业市场、语言文化环境等造成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同时,也与西部世居民族形成了共居格局,推动了东中西部民族相互嵌入式的社会结构的形成。流动人口与本地人口的社会融合状态和谐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基石,研究云南藏区的流动人口社会融合对促进民族团结,维护藏区稳定,实现国家长治久安具有重要意义。本文拟以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香格里拉市建塘镇为例,分析来自我国东中部地区及云南省内其他地区的流动人口与当地居民的民族关系,讨论流动人口在当地的社会融合状况,为当下人口流动背景下和谐社会的建设提供一定的理论思考。
一、田野点概况及数据来源
云南藏区指大香格里拉核心区、以藏族为主体多民族分片聚居的迪庆藏族自治州。该地区历史上是西南“茶马古道”要冲,是东部藏区重要物资集散地和商转站,是云南省进出西藏的咽喉。随着区域经济的快速发展,“香格里拉”和“三江并流”两张世界级品牌对迪庆经济社会发展的辐射和影响不断扩大。近年来,随着政府在香格里拉的投资与相关建设项目的投标实施,大批企业及劳动力从四川、甘肃等全国各省进入香格里拉。外来汉族人口和当地乡村各民族进城人流交集城镇,族际互动关系日益广泛、深入和复杂。同时,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也使云南藏区的族际交往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广度与深度。根据迪庆州计划生育委员会建塘镇流动人口办公室调研数据,2012 年建塘镇流动人口总数为3 241 人,其中汉族流动人口为2 257人,占比70%。这种单一族群的局部逆向流动的规模尽管不如由西部地区向东部沿海地区的流动,但却涉及到更复杂的民族关系。
建塘镇地处迪庆州香格里拉市行政中心所在地,是全市乃至全州政治、经济、文化交流和发展中心,是“香格里拉”腹心地。根据《香格里拉年鉴》(2014 年)计算结果,香格里拉市城驻地建塘镇土地面积为0.16 万平方公里,人口6.52 万人,人口密度高达40.75 人每平方千米,位居全区第一〔1〕。根据《迪庆州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资料》,建塘镇汉族、藏族占香格里拉市11 个行政区中相应民族总数的比例分别为45.32%、44.34%;白族、回族占香格里拉市11 个行政区中相应民族总数的比例分别为63.86%、61.37%,在11 个行政区中所占比例最高。建塘镇民族多元化的格局使本研究更据典型性和代表性。本文选取香格里拉市建塘镇作为调研地点,具有其代表意义。
课题组于2019 年8 月到迪庆州建塘镇开展调研,选取了建塘镇池卜卡步行街、建材市场、松茸市场、篆新农贸市场、两家具有一定规模的酒店、在建的三个建筑工地、一家企业以及独克宗古城等流动人口分布较密集的地点发放问卷。共发放份问卷941 份,其中有效问卷939 份,无效问卷2份。为保证抽样框的完整性和代表性,调研人员在每个地点发放100 余份问卷,力求流动人口样本量平均分配。
二、建塘镇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与汉族流动人口族际交往情况差异
一个地区的少数民族与汉族相处情况差异可反映出这个地区民族包容性和民族关系和谐与否。我们以“四邻民族类型”来作为各族群在居住场所中的族际交往衡量指标,“同事同行民族类型”来作为衡量在工作场所族际交往的指标,“与哪些民族有红白喜事挂礼相帮关系”作为衡量民族关系深浅的指标,“聚餐休闲娱乐民族类型”作为衡量在生活娱乐场所中族际交往情况的指标,其中各个指标中的“来往民族类型个数”作为衡量族际交往交友广度的指标。我们把建塘镇汉族与少数民族族际交往情况作比较,在差异中发现民族关系中面临的障碍和亟待解决的问题。
在居住场所中(见表1),从整体上看汉族流动人口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邻居中有汉族和藏族的占比较大,汉族流动人口中有汉族邻居的占比为42.0%,少数民族流动人口邻居中有汉族的占比28.3%,低于汉族人口13.7 个百分点;汉族的邻居中有汉族、藏族、苗族的流动人口所占比重皆高于少数民族邻居中有汉族、藏族、苗族的流动人口所占比重;除此之外,邻居类型中有纳西族、回族、白族、傈僳族、彝族和普米族的流动人口皆是少数民族群体占比较高,特别是少数民族流动人口邻居民族类型中有白族的占比(19.5%)高于汉族流动人口邻居民族类型占比重(9.07%)10.43 个百分点。这表明在居住环境中,汉族流动人口多与3种民族来往,而少数民族多与6 种民族来往,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居住格局中的族际交往更为频繁,这是由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语言、生活习惯、风俗上与各少数民族之间更为贴近,而汉族流动人口语言不通是族际交往中最大障碍。此外,汉族流动人口不清楚邻居民族类型的占比5.28%,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不清楚邻居民族类型的占比3.14%,这也表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居住场所中与各民族交往互动更为频繁。
表1 样本中汉族与少数民族族际交往测量指标(4个)比较统计/%
通过调研数据我们进一步分析汉族与少数民族邻居类型个数(见表2),汉族和少数民族流动人口邻居民族类型个数有1 个、2 个、3 个的从整体上看均占比较大,而汉族流动人口邻居民族类型个数有1 个、2 个的所占比重均大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邻居民族类型个数有1 个、2 个的;汉族流动人口邻居民族类型个数有3~7个的所占比重均小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邻居民族类型个数所占比重,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居住场所的交友广度大于汉族流动人口,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与各民族频繁互动;汉族流动人口与各民族互动不足,交友面较为狭窄。
表2 样本中汉族与少数民族交友广度测量指标(4个)比较统计/%
在工作场所中(见表1),汉族流动人口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同事同行民族类型中所占比重较大的民族均集中于汉族、藏族、纳西族、白族,但我们也发现,汉族流动人口的同事同行民族类型有汉族和藏族的所占比重皆大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同事同行民族类型中有汉族和藏族的比重;除此之外,汉族流动人口同事同行民族类型中有纳西族、回族、白族、彝族、苗族、普米族的所占比重均低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同事同行民族类型中有这6个民族的,特别是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同事同行民族类型中有白族的(22.5%)高于汉族流动人口同事同行中民族类型有白族的(9.07%)13.43 个百分点。这表明,汉族流动人口在工作场所中多与本民族和藏族来往,而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多与6 个民族来往。建塘镇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工作场所的族际交往与汉族流动人口相比较更为频繁,与他们在居住场所族际交往分析结果相同。
进一步分析汉族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同事同行民族类型个数。整体看,同事同行民族类型个数为1~5个的在汉族和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中均占比重较大,但同事同行有1个和2个民族类型的汉族流动人口占比均高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但同事同行民族类型个数有1~8个的汉族流动人口所占比重均低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这表明在工作场所中,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交友广度大于汉族流动人口,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与各民族来往互动更为频繁(见表2)。
在红白喜事挂礼相帮方面,整体上看(见表1),汉族流动人口中与汉族、藏族有红白喜事挂礼相帮关系的所占比重较大,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中与汉族、藏族、纳西族、白族有红白喜事挂礼相帮关系的所占比重较大;但汉族流动人口与汉族和藏族有红白喜事挂礼相帮关系的所占比重大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与汉族和藏族有红白喜事挂礼相帮关系的所占比重;除此之外,汉族流动人口中与纳西族、回族、白族、傈僳族、彝族和普米族有红白喜事挂礼相帮关系的所占比重均低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中与这6 个民族有红白喜事挂礼相帮关系所占的比重;这表明汉族流动人口与各民族交往深度不及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不仅交友广泛,且与各民族朋友关系较深,参与红白喜事挂礼相帮一定程度上说明关系较好,而汉族流动人口多参与本民族和藏族的红白喜事挂礼相帮,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相比交友面狭窄且与各民族朋友来往较浅;汉族流动人口中从来没有在当地参加过红白喜事挂礼相帮的占比(22.5%)高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从来没有参加过红白喜事挂礼相帮的占比(20.5%)2个百分点,这也表明虽然在当地依旧有一部分流动人口族际交往面较窄,几乎不参与族际交往活动,但汉族流动人口与各族间来往仍不及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与各族来往频繁。
从红白喜事挂礼相帮民族类型个数来看(见表2),汉族流动人口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红白喜事挂礼相帮民族类型个数均分布在1~3 个民族中,但没有与任何民族有过红白喜事挂礼相帮关系的所占比重均最高,汉族流动人口达到36.0%,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达到38.9%;并且民族类型个数越多,无论少数民族还是汉族流动人口的比重都越少,呈递减趋势。这说明汉族和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均与各民族朋友来往,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与各民族来往更为频繁,但交往深度较浅,或许仅限于礼貌性的来往,这与流动人口来建塘镇年限和他们所从事的职业有关,来本地年限较长或所从事职业为经商行业接触到的各民族朋友随之也较多。
在生活娱乐场所中(见表1),汉族流动人口在聚餐休闲娱乐中朋友有汉族和藏族的所占比例均高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聚餐休闲娱乐中有汉族和藏族朋友的;但汉族流动人口聚餐休闲娱乐的朋友中有纳西族、回族、白族、傈僳族、彝族、普米族的所占比例均低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聚餐休闲娱乐朋友中这6 个民族的所占比例,特别是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聚餐休闲娱乐朋友中有白族的占比(24.2%)高于汉族流动人口聚餐休闲娱乐朋友中有白族的占比(8.76%)15.44 个百分点;汉族流动人口中从来没有与朋友聚餐休闲娱乐的占比9.92%,高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中从来没有与朋友聚餐休闲娱乐的(6.14%)3.78 个百分点。这表明汉族流动人口在生活娱乐场所中主要与本民族和藏族来往,但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生活娱乐场所中交友面较广,与各民族来往频繁,虽然仍旧有一部分少数民族人口从来没有参与聚餐休闲娱乐活动,但占比依旧低于汉族流动人口。流动人口在建塘镇多以工作谋生为主,由于工作较繁忙,基本没有时间参与聚餐娱乐活动,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由于多来自西部地区,风俗饮食习惯也与当地各民族更为接近,参与聚餐娱乐活动的频率与汉族流动人口比较相对更高。
进一步从聚餐休闲娱乐民族类型个数来分析,建塘镇汉族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生活娱乐场所中来往民族个数多分布在1~3 个民族范围内,汉族流动人口从来没有与任何民族类型的朋友参与聚餐休闲娱乐活动的占比18.3%,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从来没有与任何民族类型的朋友参与聚餐休闲娱乐活动的占比13.5%;这些数据都表明,在生活娱乐场所汉族流动人口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交友广度都较窄,而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聚餐休闲娱乐活动中来往民族类型个数为3~9个民族的所占比重都大于汉族流动人口在聚餐休闲娱乐活动中来往民族个数为3~9 个民族的。这表明在生活娱乐场所中,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整体上交友广度大于汉族流动人口,交友面也宽于汉族流动人口。这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生活习惯和风俗传统与建塘镇各少数民族更为贴近有关(见表2)。
通过上面的数据,我们可以比较出,在居住场所、工作场所、生活娱乐场所中,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族际交往与汉族流动人口的族际交往相比更为频繁,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交友面更宽,汉族流动人口交友广度较窄。但汉族和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与建塘镇各民族相比交友深度都较浅。造成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族际交往活动更为频繁的原因有:语言障碍小、风俗习惯与当地各民族较接近、文化传统与当地各民族的文化传统更贴近。因此,汉族流动人口与当地各民族的民族关系和谐更需要作进一步努力,汉族群体与当地各少数民族之间的关系是值得重视的热点之一。
三、建塘镇流动人口城市融入现状
学术界不乏流动人口城市融入的理论和经验,也有学者用城市融入替代城市适应来探讨这一问题。以往相关研究可分为五类:第一类是基于现代性视角的研究,强调农民从传统向现代、从乡土向城市、从封闭向开放转变的过程和变化以及由此所获得的现代性特征〔3〕。第二类是基于社会化视角的研究,还有研究探讨农民工不彻底的社会化现象,即“双重边缘人”〔4〕。第三类是农民工—城市主体互动关系的视角〔5〕。这个视角实际上包含社会冲突论和社会排斥视角。第四类是基于社会网络、社会资本视角〔6〕。第五类研究则停留在描述和分析农民工适应城市的内容、障碍和对策的层面上,缺乏理论透视的深度〔7〕。民族地区流动人口进城后,城市适应首当其冲成为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当流动人口流入建塘镇后,有可能给本地居民带来压力,因为他们可能会改变当地人口与自然生态之间原有的比例,分享与个人生存发展有关的其他资源(如就业机会、入学机会、住房、社会福利);还会对当地的文化生态(如语言、宗教、生活习俗等)带来影响,使得当地市民感到自己传统文化受到冲击,正因以上这些压力对于本地各族群人口及其后代的生存与发展带来消极影响,所以在一个族群大规模地迁入另一个族群传统居住地时,本地族群容易对移民族群采取比较激烈的对抗态度。在我国不同区域之间的迁移活动中,有时数量不多的高素质移民反而受到欢迎,因为他们从事的职业和所掌握的专业技术为本地群众的生活、生产所需要,有利于当地经济的发展和为当地人创造出更多的就业机会。目前,建塘镇流动人口工作和生活条件普遍较差。他们生活开销大,文化程度低,社会保障低,工作环境差,文化娱乐少,技能培训少。尽管如此,多数流动人口仍认可目前生存的现状,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为了解建塘镇流动人口对当地社会包容性和融入程度的评价,我们设计了“社会包容性”“社会融入度”“定居意愿”和“不打算定居原因”四个测量指标。
在社会包容性方面,调查发现,近1/2的流动人口认为当地人对他们很包容。但依旧有近1/3的流动人口认为当地人对他们偶尔会有排斥,3.9%的流动人口认为当地人很排外。在当地人对他们来建塘镇的态度方面,有641人(约占总数的68.1%)认为当地人对他们来建塘镇很欢迎;有48人(5.1%)认为当地人对他们来建塘镇持不欢迎态度;有252人(26.8%)不清楚当地人对他们来建塘镇持什么态度(见表3)。
在社会融入情况方面,调查结果表明,有471人(50.1%)认为自己已经融入了当地生活;有363 人(38.6%)认为自己正在努力融入当地生活;有60 人(6.4%)认为自己很难融入当地生活;有43人(4.6%)认为自己没有融入当地生活(见表3)。
表3 样本的社会融入度测量指标(4个)比较统计(样本量=941)
我们进一步分析建塘镇流动人口对未来生活设想方面,有定居打算的有106 人(11.3%);没有定居打算的有689 人(73.3%);不清楚今后打算的有145人(15.4%)(见表3)。
以上数据都表明,建塘镇流动人口普遍社会融入度处于中等水平,建塘镇社会包容性一般,仍存在一定数量的流动人口表示很难融入当地社会生活且认为当地人对他们来建塘镇持不欢迎态度,这也影响到他们在建塘镇的定居意愿。转变当地各民族传统观念,建立更为开放的社会包容性,是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四、结论
本研究对香格里拉建塘镇流动人口民族关系与社会融入问题进行了描述和剖析。尽管我国在解决流动人口问题和民族关系问题方面采取了一定措施,并积累了一定经验,但在民族地区城镇化发展过程中,人口问题和民族问题关系依旧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难题。
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社会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受到各种因素的综合影响。建塘镇流动人口城市融入存在以下一些问题:第一,流动人口在劳动力市场处于不利地位和处境。在劳动力市场所处的地位和处境是他们城市融入能力的体现。流动人口在就业市场的处境是工作的不稳定性,不利于他们对该地生活稳定的预期设想。同时,流动人口即使在正规部门就业,在劳动关系、社会保障、工资待遇、工作环境等方面也并不能得到正规的待遇;第二,流动人口交往还存在障碍。流动人口虽与建塘镇各民族建立了经常性的交往或生意上的往来关系,但由于与本地居民在身份上有一定差别,还普遍不被视为城市社会的一员,被当做该地社会的“外人”。
在研究中我们了解到,香格里拉建塘镇流动人口与各民族间族际交往较为密切,但汉族流动人口族际交往不及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族际交往频繁,两者社会融入度也存在一定差异,导致差异的原因主要是文化、经济、宗教等因素。加大对汉族流动人口的少数民族文化宣传力度,使其在潜移默化中消除心理歧视,同时加大对当地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社会思想观念开放宣传力度,使二者在交往过程中互相接纳,形成良好的民族关系。
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与汉族流动人口分别代表了传统和现代的两面,二者的本质是彼此对立相互矛盾的,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与汉族流动人口的族际交往演化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之间从相互竞争到最终融合的过程。在调查数据的总结和归纳中,我们发现在建塘镇流动人口中,汉族、藏族、白族和纳西族族际交往为“单一模式”,且汉族的族际交往“单一模式”程度最强,白族、藏族和纳西族的族际交往“单一模式”程度次之。汉族流动人口在四个测量族际交往的指标中均与本民族来往最为密切,而藏族、白族和纳西族流动人口在三个测量族际交往的指标中与本民族来往最密切,这表明这四个民族的流动人口族际交往模式较为单一,都是与本民族交往最为密切。在调研中我们发现,汉族多从事经商行业,藏族、白族和纳西族从事的职业多为服务行业或在农贸市场经营菜摊,这也可以看出这四个民族的流动人口收入差异较大,四个民族的文化差异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四个民族族际交往受限于同一民族中,而收入水平也是影响其族际交往模式单一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们调查到建塘镇彝族流动人口多从事非技术性劳动力行业(如农民工),其生活条件较艰苦,居住在雇主提供的临时搭建棚屋中,经济收入情况较其他各民族流动人口较低,且不稳定。从事农民工等非技术劳动力行业的彝族流动人口普遍受教育水平较低,在受教育水平较低且从事“脏、乱、差”的工作的环境下,他们来到异乡后对于本民族文化意识逐渐薄弱,加之谋生压力迫使他们在意识层面上与人口较多且多为从商的汉族来往更为密切(不排除汉族与彝族流动人口多为雇佣关系的来往),但由于教育水平受限使得他们在职业选择方面有很大局限性,从而导致彝族流动人口在建塘镇不容易谋求到其他职业,在工作场域中自然不会接触到其余各民族。建塘镇的工地多位于城市边缘地带,由于工作关系彝族流动人口很少进城,在城市结交新的朋友圈概率极低。工作属性使彝族流动人口与汉族接触较频繁,同时经济收入水平较低也成为间接影响彝族流动人口族际交往原因之一。
在调研中我们还发现,回族多与本民族来往。除此之外,回族流动人口与藏族来往最密切。建塘镇回族多来自大理巍山地区,香格里拉地属藏族聚居区,回族流动人口与藏族的族际交往引起了流出地少数民族文化与流入地少数民族文化之间的碰撞和交流。回族流动人口在建塘镇多从事松茸、药材收购和回族餐饮行业,其经济水平在整个流动人口群体中处于中上水平。因回族有经商传统,他们在人际往来中更偏向经济上的互惠互利,这也就使得建塘镇回族流动人口与当地采摘或收松茸的藏族来往密切。同为少数民族,回族流动人口与藏族之间的关系相互联结,两种文化在发生碰撞时也能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达到共识。可见,经济上的互惠互利直接影响到两个民族之间的交往。这种少数民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联结模式”族际交往使笔者得到启发,达到经济共赢是和谐民族关系和族际交往的重要基础之一。
香格里拉地区城镇化进程中流动人口与民族关系问题的发展与社会经济发展紧密相连,并且与民族地区经济发展程度、开放程度以及少数民族思想观念的转变有很大关系。伴随着西部大开发,国家正积极改革以户籍制度为主体的一系列就业和福利政策,扫除阻碍人口流动的制度障碍,创造一个宽松有效的流动人口管理环境,努力构建统一的劳动力市场,给民族地区流动人口提供广泛的就业机会。同时,民族地区也要积极发展民族经济,流动人口与本地各民族达到经济利益共赢是和谐民族关系的根本,应促进教育水平的提高,合理开发和利用少数民族劳动力资源。香格里拉地区城镇化进程中流动人口的大量涌入必然带来正反两方面的影响。民族地区城镇化进程中人口流动是一种社会经济现象,它与我国社会经济发展有着密切关系。随着我国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和市场经济的发展,民族地区的流动人口将不断增长,流向呈现多元化趋势。本文总结归纳出建塘镇流动人口族际交往的三种模式,从而在族际交往方面加以积极引导,推动香格里拉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与和谐民族关系的构建。
费孝通先生一直提倡了解中国社会文化的目的在于“致富于民”,强调学以致用的重要性。本文中对香格里拉地区城镇化进程中流动人口与民族关系发展的研究力求体现学以致用,但囿于主观努力不足和客观条件限制,这方面的研究只得留待后续加以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