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场景理论的文化动力型乡村振兴模式探析
2021-07-24陈姝颖
陈姝颖
(中共佛山市委党校,广东佛山 528000)
“民族要复兴,乡村必振兴。”〔1〕乡村振兴与否直接关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影响社会主要矛盾解决与“第二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实现。“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既要有城市现代化,也要有农业农村现代化。”〔2〕表明当前乡村振兴与城市转型同等重要,区别于传统的二元对立、乡村依附城市的城乡关系,乡村已经成为与城市同样重要、地位相等的发展主体。面对日益衰败的乡村、不断式微的乡土文化,乡村振兴如何实现?传统理论认为经济要素是乡村振兴的决定性动力。习近平指出乡村振兴“要深入挖掘、继承、创新优秀传统乡土文化”〔3〕。将文化视为城镇建设、乡村振兴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在新一轮城市化建设中,文化重要性的凸显与后工业时代城市形态的转变有着密切联系,以文化为动力推动城市发展成为诸多现代城市转型的首选策略,场景理论应运而生,并在以文化要素整合作为城市社区发展动力的实践应用中取得了实际成效。当前乡村发展同样面临亟待转型问题,传统理论框架所强调的经济等单一要素无法实现乡村全面振兴的战略目标,而以文化整合乡村各领域关键要素,发挥综合效应就显得更加契合其战略向度。文化如何驱动乡村全面振兴?现有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大多以单一要素视角考察文化作为乡村振兴精神动力的辅助作用或单纯考察乡村文化领域振兴,缺乏研究乡村各领域关键要素整合效能发挥的整体视角。为此,本研究基于场景理论分析框架,将乡土文化、乡村自然人文设施、文化实践活动、邻里社会结构等均视为乡村振兴的关键要素,建构乡村振兴文化动力机制并分析其是如何通过设施实践的分布组合形成推动乡村发展的文化动力,以期为建构文化动力型乡村振兴模式提供新的观察视角。
一、场景振兴乡村的逻辑机理
(一)场景理论与城市转型
随着后工业时代来临,如何解决城市发展动力不足、实现城市的快速转型,成为诸多学者关注的重要课题。由芝加哥大学终身教授特里·克拉克(Terry Clark)及其团队提出的场景理论基于消费和生产视角,创造性地将文化和美学融入社会科学之中,建构起一套“识别和组合文化分析的基础要素”〔4〕,并将其与城市公共政策制定、社区发展相结合的理论分析框架,认为以文化识别和整合区域内关键要素建构场景,能形成区域发展的推动力。场景驱动城市转型发展的内在逻辑在于,通过文化设施实践的分布组合形成具有特定价值观的场景,吸引具有相似价值观的人群聚集,从而推动城市发展。构成场景的要素分别为:①邻里,即个体与所在区域的关系是与日常生活有关的,如城市社区,而不是生产的,如工业区;②设施及其组合,即区域内显著的实体建筑及其组合;③多样性人群,包括不同性别、种族、知识背景等;④将前三者链接起来的实践活动;⑤前四个要素聚集所产生的价值观。不同的要素组合形式形成不同的场景价值维度,这些价值观反过来又影响场景内具体的设施、活动的组合形式;由此,克拉克团队认为场景具有合法性、真实性和戏剧性三个主维度以及十五个子维度〔5〕,这就使得分析场景更具可操作性,也为根据特定价值观建构场景提供了可能。但要注意的是城市内的设施实践本身并不能形成场景,只有通过场景的要素识别和相互组合作用,尤其是文化分析的统合才能形成场景;场景之所以能驱动区域发展,关键在于通过文化整合激活区域内各要素,使其为区域发展助力;无论是物质结构的设施实践组合还是主观体系的价值维度,场景是一个开放性的系统,新的要素的加入或者设施实践的调整都可以不断地修正价值导向,同样价值导向的改变也需要适时调整各要素的分布组合形式。可以说,当前场景理论建构了解决城市转型发展的文化动力解释框架并在实践中取得了成效,这为逐步迈向后工业时代的中国城市提供了崭新思路。
(二)场景构建与乡村振兴
在城市发展中,传统工业时代的经济要素模式或人力资本模式已经无法解决城市发展面临的动力不足、经济迟缓等诸多问题。场景基于文化消费视角,以文化整合城市各领域关键要素建构城市场景,吸引创意阶层集聚,形成创新性场景实现区域转型升级,如创意纽约的形成。当前,乡村同样面临着与城市具有同构性的转型发展难题,与城市不同的是,当前乡村发展还面临着人口流失、乡土文化式微等根本性难题。在考察乡村振兴的理论和实践研究后不难发现,乡村有着与城市极其相似的发展路径,即以单一经济要素驱动同样无法实现乡村全面振兴的目标要求,乡村也面临转型发展动力不足问题。场景在城市社区的成功实践为与其具有异域同构性的乡村振兴带来启示:乡村场景建构能否实现乡村转型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发挥传统文化在乡村振兴中的重要作用,而在具体的乡村发展实践中,文化主要被用来提升乡村精神风貌或挖掘其经济功能,尤其是乡土文化价值未能得到充分挖掘。场景在城市转型中以文化要素整合找到了区域发展的动力支撑,为建构乡村振兴的文化动力机制形成场景提供了可借鉴且具有解释力的理论框架,即以乡土文化识别抓取乡村场景要素,通过乡村设施完善、实践活动组合,形成多样的文化价值观场景,展现乡村魅力。乡村场景建构有着与城市社区完全不同的乡村邻里社会结构、背景性知识等,但与城市文化支撑城市场景相同的是,乡村场景同样必须以乡土文化为重要支撑和动力来源。在此基础上通过乡村设施实践等的分布组合,既可以实现多样化的乡村价值场景,又可以通过不断修正乡土文化价值建构全新的乡村场景,以实现区域发展。以文化整合乡村振兴要素,是通过统合乡村的生产、生活、生态、人文等空间的关键要素使其为区域发展提供活力,并打通各领域之间的障碍实现全领域的有效流通、相互作用,为乡村场景的发展转型发挥各自的但基于这一系统需求的支撑力量。
二、乡村场景建构的要素识别
在上述分析中不难发现,建构乡村场景实现乡村发展有着与场景推动城市社区发展相同的逻辑机理,但构成二者的场景要素是否全然相同?参照城市社区场景的理论框架,结合当前中国乡村发展实际以及相关研究,明确乡村场景建构的要素及其关系,为建构场景振兴乡村的文化动力机制分析框架奠定基础。
(一)乡村场景要素构成
乡村场景要素主要为:①邻里。与乡村个体日常生活相关的事与物,不同于城市社区主要是生活空间,乡村社会是一个集生产生活于一体的且与生态空间互动频繁的相对复杂的混合空间;在基于血缘宗族、地缘、乡土文化等的乡土社会中,个体与个体、家庭与家庭之间不只简单存在生产交互、经验传递等必要的链接,更多存在的是非必要的人情维系,即熟人社会的情感链接为主,个体与个体之间既可以是生活的也可以是生产的,并没有鲜明的边界。在这样一个混合空间中,建构乡村场景时,各空间要素的灵活转换相对就比城市场景更加容易,场景类型也更加丰富多样;但相对复杂的乡土社会结构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邻里管理者(乡贤、村委主任等,城市社区主要为社区管理者),在特定场景建构中进行适宜引导、规范乃至主导。②乡村自然人文设施及其组合。区别于城市场景中显著的建筑设施,乡村场景中的设施不仅包括人为建筑,也包含乡村自然设施,即乡土地貌、自然资源等,这是由乡村与其所在地的天然联系所决定的,传统的生产方式带来的人与自然的紧密关系而产生的乡土文化,使得乡村场景在设施要素识别中,必然要将自然生态纳入其中,因其深刻影响着当地个体的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在理解这个深层次逻辑的基础上,特定价值观的培育就需考虑自然设施的改变对其的影响。因此,乡村场景中的设施要素应该是乡村自然人文设施及其组合。③多样性人群。与城市拥有多样性人群的天然优势不同,乡村人群相对单一,尤其是在现代化冲击下乡村人口流失导致乡村人群多样性锐减,并伴随着乡土文化的衰落。如何在这样的乡村寻找多样性支撑来建构乡村场景?关键在于对多样性人群的辨析,即乡村场景的多样性人群是一个双向供给系统,可以外在的多样性需求来弥补内在多样性支撑不足,如乡村周边都市群的多样性需求。也就是说,乡村场景的多样性要素不能单纯将其视为要求乡村必须满足多样性人群,而是要充分考察乡村场景周边是否有多样性需求,这与场景基于消费视角的内核是相一致的。当然,也存在一些自身多样性能满足场景建构的乡村,如一些远离都市群但乡土文化保存较好,尤其自身也是多民族的传统村落,其自身的特色文化和人群背景就可以满足场景的建构需求,本文主要探讨前者。④将乡村邻里、设施、多样性人群(需求)连接起来的文化实践活动,如节庆民俗活动等,但并不局限于此。实践活动是场景中最具活力的要素之一,它可以根据前三者的不同组合形式以及场景需求随时调整和创新,这使得场景成为一个可以被不断修正的系统,而不是一经建构就无法变更。⑤由前四个要素组合所展现的文化价值观。这既是场景的目标导向也是场景的形成性因素:特定的价值观会影响场景中各要素的组合形式,需要建构与之相适应的要素组合形式来强化其价值诉求,使之形成特定的价值观场景;反之,一定场景内的各要素组合形式的变动就会产生不同的文化价值观,这就使得通过场景建构培育某种全新的价值观成为可能。
(二)乡土文化传承是乡村场景建构的动力源泉
城市场景认为城市文化是城市发展的重要支撑,尤其是在城市发展动力支撑中文化策略的选择已经解决了相当一部分城市转型难题〔6〕,这也是场景理论框架的创新之处:以文化整合各领域要素,形成推动城市发展合力。在此视角下,以文化整合乡村各领域要素,建构乡村场景,找到乡村振兴的动力支撑,首要就是要厘清这个“文化”是什么文化。基于场景理论及乡土社会结构等因素,乡土文化理应是乡村场景建构的重要支撑,“乡土文化根植于乡村活态的生活中,充满了不竭的吸纳能力和创造功能”〔7〕。而乡土文化传承则是其动力来源:从纵向的历史维度来看,乡土文化传承中有大量适宜时代发展所需的优秀文化基因;从横向的时代发展维度来看,在已有的优秀乡土文化基因库中适时注入新的时代发展元素,如互联网思维、绿色发展思想、红色文化等,可以不断更新和丰富这一基因库。
文化作为要素整合手段作用于场景建构的全过程。在乡村场景中,以优秀乡土文化传承为动力源泉就要求形成可持续的乡土文化的传承谱系,从而确保其能为乡村场景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支撑。乡土文化的传承谱系,是一个基于传统又不断自我更新的文化基因库,通过基因抓取可以为建构多样乡村场景提供重要支撑,即文化动力型乡村振兴模式的动力来源自乡土文化传承。换言之,得到充分保护和传承的优秀传统乡土文化将为特定的乡村场景建构提供更大的操作空间,使其更能实现乡村振兴。从场景建构来看,作为乡村“灵魂”的乡土文化是与乡村紧密相连的重要背景性知识,是经过历史梳理的具有高识别度的区域标识,它展现了该区域人群特点、文化特色,意味着独一无二的乡村场景,是特色乡村场景的重要来源。尤其是在当前乡村振兴、特色小镇实践的背景下,大量文化设施兴建带来雷同的乡村风貌、相似的乡村文化设施等问题,只有充分尊重和了解乡土文化特质,才能有效避免“千村一面”、乡村形式振兴〔8〕。除此之外,特色乡土文化建构的乡村场景同样也能指示该类型乡土知识的发展空间和存在问题,为后续的相似场景建构提供启示。
乡村场景建构与乡土文化的互动逻辑在于:建构在本土文化基础上的乡村场景,因其与本土的充分融合使得其在要素整合、设施建设、生态完善等方面更能做到因地制宜且满足现实需求,也更易调动场景内的人群积极参与场景建构,充分发挥其作为乡村振兴的主体作用。与此同时,乡土文化是城市与乡村最深层次的价值链接,是“乡愁”最重要的载体,城市通过参与乡土文化实践满足个体的情感诉求,这也是乡村场景要素外在多样性需求的直接动力。但要注意的是,以乡土文化传承为动力源泉的场景建构,要强化其中的积极因素、消解不利因素,并及时赋予时代需求要素,从而确保最大程度激活乡土文化的内生动力。
三、文化动力型乡村振兴模式的运行机制
在明确建构乡村场景要基于乡土文化的前提下,对乡村场景要素的抓取有利于通过场景分析框架建构乡村振兴的文化动力系统(见图1);在场景系统内,各要素的分布组合影响着场景最终展现出的价值维度,但场景究竟应该由谁建构?如何形成推动乡村振兴的文化动力?则需要进一步明确和解析。
图1 文化动力型乡村振兴模式的运作机制
(一)组织体系是乡村场景建构的主导力量
乡村场景的建构在于整合各领域要素,通过各类设施组合分布将潜在的乡土文化价值显化,实现乡土文化空间再造。这一过程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组织体系统筹推进是难以实现的。在我国,中国共产党有着其他任何政党都无法比拟的组织体系优势,强有力的组织力量为中央决策的深入贯彻落实提供了根本保证。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突出抓基层、强基础、固基本的工作导向,推动各类资源向基层下沉,为基层干事创业创造更好条件”〔1〕,这为乡村场景建构提供了政策支持、组织保障等重要支撑。
场景振兴乡村的逻辑在于赋予乡村发展的文化动力,突出乡土文化价值对推动乡村,尤其是具有浓厚历史底蕴的乡村实现内生性发展的关键作用。不同于城市场景的各类成熟经济体的市场能力,乡村经济结构单一,无法自发完成如文化设施兴建、自然生态修复、文化实践开展等场景要素的建设,基层组织因此就成了乡村场景建构的主导力量。在具体的场景实践中,必要的政策支持、资源保障是由基层组织及其组织体系提供的,如乡村公共文化设施的兴建、传统建筑的修复、乡土文化的梳理和提炼等等,尤其是在确保正向的场景价值上具有关键作用,这既符合我国国情,也是乡村全面振兴的现实需求。总结来说,组织体系在场景建构中的主导作用主要体现在:对内通过各类手段激活场景要素,使其按程序运转;对外争取上级组织的政策、人力、物力等的支持,以及社会组织、民间团体等辅助力量的加入,尤其是一些传统文化保存较好且相对封闭的乡村,需借助宗族等乡村组织力量的支持。可以说组织力量的推动使得乡村场景建构更具可操作性且更容易实现场景目标。在考察现有的乡村实践中不难发现,任何一个成功的乡村实践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离不开一个具有较强自我传承能力的基层组织,组织体系的代际传承在乡村振兴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成都战旗村在乡村振兴过程中,历届村委组织始终遵循一以贯之的发展理念和发展规划,成功保护了本土文化并通过场景建构实现了转型发展。因此,要加强乡村基层组织队伍的建设,确保乡村场景的力量支撑。
(二)场景振兴乡村的文化动力机制
在组织化力量的保障下,乡村场景建构的关键是要遵循本土文化:一方面组织力量可以确保场景不会出现价值偏离,剔除乡土文化中不符合现代发展需求的因素;另一方面乡土文化是引导由组织化力量主导的乡村场景建构不会脱离乡村实际需求的关键。在这一系统中,乡村自然人文设施、动态的文化实践活动以及多样人群的不同组合排列形式会展现出不同的场景价值观,不同的价值观又会吸引不同的人群聚集各类乡村场景,通过参与场景实践不断强化这一价值体系,并影响个体的行为方式;同时,不同价值维度的场景又展现出不同的乡村场景魅力,多样化的特色场景既可以通过戏剧性的展示丰富个体体验,如传统工艺场景通过个体直接参与创作流程,强化情感体验等;又通过本土化的真实展示,原汁原味地将乡土文化价值呈现于乡村自然风貌、人文设施以及特色的民俗节庆活动中,个体沉浸于场景所赋予的某种价值维度中,并在具体的实践中得以升华。这一逻辑在于,通过各类设施实践的组合建构相关价值场景具有重塑和强化某种价值观的功能,这种由场景设施实践形成的价值观被赋予有形的设施和活动中,并通过个体的行为进一步强化,实现场景聚集人群实现区域发展的最终目的。
需要注意的是,单纯的设施实践组合并不具备且无法左右价值观,都是相对孤立的存在,但在场景的有效整合下,不同的设施实践组合形式就会体现出相应的价值导向,从而展现出某种价值维度。反而言之,特定的价值观培育可以通过场景建构来实现,在此价值观引导下形成特定的乡村自然人文设施组合、开展与之相关的文化实践活动,形成具有明确价值导向的价值场景,个体在具体的参与实践中形成、认可这一价值体系,从而最终达到特定价值观培育的目的,比如在乡土文化场景中倡导爱国主义、红色价值导向就需要通过新增相应的设施实践来实现。总的来说,以场景建构的乡土文化动力系统并不是一个封闭的、固化的系统,而是一个允许被不断修正、调整的开放系统。一方面,场景内设施实践组合的变更会引起相应价值导向的迁移而出现价值偏离现象,新的设施实践要素的加入需要契合现有的场景价值维度才被允许,从而始终保证场景的正向价值导向。因此,乡村场景中设施的兴建并不是随意的,千篇一律的村史馆、文化活动中心等设施的选择需要有系统的场景规划引导。另一方面,随着发展需求的变更,新的价值元素的出现并被赋予场景将被允许,也就是说场景价值观形成后也可以通过调整优化各要素导入新的价值要素,从而使得场景建构的文化动力系统成为一个可以随着实际需求不断做出适时调整和变更的、具有强大生命力的自我更新系统,即赋予乡村振兴可持续的内生动力。总结来看,基于场景分析框架的文化动力型乡村振兴模式关键在于乡土文化的传承力度,系统的组织化力量是建构乡村场景的主导力量,最终激发的是场景内生活力,实现乡村的自主振兴。
(三)文化动力型乡村振兴模式的战旗实践
为进一步探讨场景振兴乡村的文化动力机制,本文选取成都郫都区战旗村的“乡村十八坊”为实践研究对象。位于战旗村内的乡村十八坊,是由战旗村委自主设计开发、村集体自筹资金修建的集旅游观光、传统技艺体验、特色农产品销售、参观学习等于一体的文化旅游商业综合体。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技艺传承为核心,乡村十八坊先后聚集了郫县豆瓣、蜀绣、唐昌布鞋等多项非遗技艺,成为当前文化旅游热点。乡村十八坊在乡土文化传承的推动下成功建构起了战旗乡土文化场景,带动实现了区域发展。
组织化力量在乡村十八坊的场景实践中主要体现在:一是村委组织较强的自我传承能力。多年来,历届战旗村委始终能秉持一致的发展理念,始终将传统文化视为乡村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战旗村的传统文化因此得以很好地保存和传承。在打造十八坊之前,战旗村内手工艺小作坊云集,随着时代发展,大多由于环保问题而面临关门歇业,为保护传统工艺,战旗村委主动承担并设计建设“乡村十八坊”,将原本散落在村里的小作坊集中起来,并在政府的帮助下完成环保改造。二是十八坊内的设施兴建基本都由村委组织开展,如具体乡村传统风貌、建筑、绿化园林设计等,此部分将在设施实践要素中详细介绍。三是积极争取外部力量支持和搭建各类平台。战旗村委积极争取扶持政策、资金等,开展十八坊的对外宣传推介;搭建相关平台开展合作交流,对外推介宣传本土特色传统技艺;搭建电商平台推介传统工艺农产品;先后对多项传统技艺进行规范、保护、培训,促使传统技艺得到有效传承。可以说,组织力量贯穿于乡村十八坊建设的全过程,有效整合了战旗村内外诸要素;尤其是在组织推动下集中到十八坊的18项非遗技艺,最大程度地确保了该场景的本土特质,即场景的邻里要素,能避免资本推动带来的过度商业化,从根本上确保了乡村十八坊的传统特色和文化内核。
在整体的设施兴建和活动开展中,传统文化理念是其重要的价值导向,在这一价值观下,设施的类型、组合方式都必须符合其价值导向。具体实践中,乡村十八坊尽可能采用原先在拆迁改造、古建修缮中保留下来的砖瓦木头等,以期最大程度还原川西乡村的传统风貌,配合以回廊蜿蜒、小桥流水等生态要素,营造了一个典型的川西民居风格和传统乡村景致的乡土整体空间。在具体的手工作坊设施中,十八坊内大多店铺都有相应的生产或者展示空间,用以丰富游客体验或给予直观展示,使其能最大程度感受传统文化魅力。如郫县豆瓣博物馆,让游客亲自参与制作过程;唐昌布鞋直接把制作车间搬到十八坊,所有制作工序原原本本呈现。在此场景内,乡土自然人文设施及其组合成了典型的传统乡村空间,在游客参与的具体实践中,传统乡村生产空间得到完美呈现。加之传统节庆民俗活动的有效开展,游客得以在十八坊这一场景中直观地感受和参与乡土实践,最大程度地领略这一场景所展示的传统文化价值观。总结来看,乡村十八坊场景的设施及其组合不难理解,但需留意的是这些设施的兴建往往直接关联对应的文化实践活动,除了特地开展的民俗节庆等活动,游客在作坊中参与的体验式的制作流程都是该场景实践活动的重要组成。
就内部而言,战旗村内丰富的手工艺类型,为建构乡村十八坊场景提供了多样性要素,每一种手工技艺的背后都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参与其中的除了十八坊内的具体匠人,还有村内其他参与原材料生产供应、加工、产品提供(相似产品统一归口十八坊销售)等环节的村民,为具体的文化实践开展提供了多样性支撑。就外部而言,战旗村近成渝都市圈,有着多样性的且具有文化同根性的外部需求,无论是情感诉求还是对健康生活方式的追求,乡村十八坊都因此成为外部多样性需求的重要寄托载体。从发展模式来看,依托区位优势,战旗村以十八坊为突破口建构了乡土文化场景,通过特色产品供给、传统农耕实践、产学研一体化等方式,摆脱了传统的城乡依附关系,成长为一个具有内生动力的发展主体。
在战旗村委的组织推动下,通过集中打造川西传统乡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融合现代农业发展理念、互联网等现代元素,先后开展对外交流展示、民俗活动、传统技艺展示(参与)等多样实践,一是构建出以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为核心的传统技艺场景,传统乡土技艺文化的现代化传承是其重要的文化支撑和动力来源,吸引了场景内外的具有相似价值观的人群聚集消费。二是建构现代化理念下的传统农耕文化场景。十八坊主打纯天然绿色农业,在展示传统农耕文化的同时引入有机农业理念,成功构建出绿色有机农业场景,该类型场景中,建构者通过展示有机农产品的生产加工过程,让游客亲身体验农耕劳作,既展现了传统农耕文化又赋予其现代农业理念,使其更加契合都市人群的现实需求。一方面,在传统文化的价值导向下,战旗村委开展了一系列文化实践,建构起了乡村十八坊这一典型的战旗乡土文化场景;另一方面,这一价值场景内的人们通过参与场景实践,进一步强化了对传统文化的认识,因其被赋予的现代理念,使得该种价值观下所开展的实践更有参与度,且更易接受和领会,进一步强化了场景价值观。总的来说,乡村十八坊以传统手工技艺文化、农耕文化为核心,通过传统空间营造,并适时赋予新的时代要素,形成了乡土文化传承谱系并生成了该场景建构所需的文化动力支撑,实现了战旗村乡土文化的现代传承,通过区域振兴实现了场景振兴乡村的最终目的。
综上所述,以场景建构为载体的文化动力型乡村振兴模式,强调要素整合发挥的综合效应,既不同于以经济增长带动乡村发展的单一视角,也不同于将文化等同于乡村精神文明风貌、仅注重挖掘文化经济功能的表象阐发。而是强调以乡土文化为核心,在要素整合的综合视角下发挥要素聚合的整体效应。通过乡村场景的构成要素辨析,明确乡村场景建构的内核在于乡土文化、组织推动,并在历史与现实的有机统一中厘清组织体系与乡土文化的辩证关系,其中,组织体系是正向乡土文化价值的引导者、推动者和组织者,乡土文化是衡量场景建构是否成功的尺度。而在场景建构的视角下,组织及其体系是乡村场景建构的外在推动力,即外因;而乡土文化则是乡村场景建构的内在活力,即内因。在当前乡村振兴的背景下,大量乡村设施的兴建、活动的开展已有实践,在此基础上通过场景将其整合,赋予其文化价值,建构文化动力机制,通过组织推动、场景要素整合,激活乡土文化的内在活力,为乡村振兴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支撑,实现其自主可持续发展,进而实现乡村振兴。将组织化力量这一重要因素纳入乡村场景建构的文化动力系统中,既符合我国实际,又大大提升了场景建构的效率及成功率;同时创新性地提出通过历史和现实两个维度打造乡土文化传承谱系,为文化动力型乡村振兴模式提供动力源泉,在组织力量与乡土文化的辩证关系中确保场景的真实性、合法性。需要注意的是,强调乡土文化在乡村场景建构中的关键作用,并不意味着要延续小农经济发展模式,而是期望通过对乡村背景性知识的考察,构建起扎根于乡村实际,且能随着现代化发展需求不断调整的、具有内生动力的可持续乡村振兴模式,通过显化乡村内各要素的潜在价值,激发乡村活力,使其成为与城市平等共生的发展主体。文化动力型乡村发展模式不再局限于通过单一领域(要素)振兴来带动其他领域的发展,而是强调乡土文化在振兴乡村中具有的内生活力,通过要素整合,建构乡村场景,激活乡土文化价值,形成乡村自主发展的文化动力系统。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政策背景下,发挥基层组织及其体系的主导作用,以优秀乡土文化建构乡村场景、实现乡村振兴将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