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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泉高致》试析郭熙山水画的审美意趣*

2021-07-12

大众文艺 2021年2期
关键词:郭熙山水画山水

(陕西国防工业职业技术学院,陕西西安 710300)

郭熙山水画可游可居,清雅脱俗。郭思整理的《林泉高致集》一书,集中地表达了他山水画创作的理念。《林泉高致》(本文所引《林泉高致》之文均出自:郭思编 .杨伯编著.林泉高致 [M]. 北京:中华书局,2010. 下文不再一一注出。)涵盖六个部分,内涵丰富,影响深远。书中所论,主要是山水创作心得体, 由此观之,《林泉高致》是郭熙山水画创作的一篇经验之作,从创作构思,形象塑造、笔墨运用,以及观察方法,都进行了审慎的论证,本文则从《林泉高致》的基本观点管窥郭熙山水画的审美意趣。

一、经营位置——“高远、深远、平远之三远”

作为一位富有创作经验的山水画家,郭熙的体验比一般理论家更为感性,自然。带着对自然景物的体悟,郭熙概括而又凝练地总结出了富有影响和观察力的高远、深远、平远的论述。何谓高远?自山下而仰山颠;何为深远?自山前而窥山后;何谓平远?自近山而望远山。 这里的“远”,就是对于山水画意境的一种概括。为什么说“远”是对山水画意境的一种概括? 《晋书》卷七十五《王坦之传》谓:“动人由于兼忘,应在乎无心。孔父非不体远,以体远故用近。”远就是一种境界,遥远、遥不可及,就是超越,超凡,登高望远就是一种审美理想,对“远”的追求,对“象”以及“‘象外之象’”的追求。不囿于世俗的凡近,而游心于虚旷放达。中国山水画家从一开始就讲究“咫尺千里”,“平远极目”,这种对无限性的追求,是对有形态特征的物象,即有局限性的山水物象的超越。山水形质的“有”,烘托了极目远处的“无”,画面上,远景、远山、远水、这一客观的“画中之景”延伸到一种非客观的“虚无缥缈,恍如仙境”的虚无之中。

“三远法”的思想基础

在无限中达成了自由解放艺术精神的最高使命,这就是对远的阐释。高远、深远、平远各具神姿,明晦轻重各有所异:“高远之色清明,深远之色重晦,平远之色有明有晦”;而这种种不同,又使得观者的审美感受完全不同:“高远者明了,深远者细碎,平远者冲澹”。《世说新语》讲玄远、清远、旷远,《林泉高致》讲高远、深远、平远,甚至张彦远讲“咫尺千里”,都是要求突破有限的形质,把目光伸向远处,从有限把握无限。“北海有大鹏怒而飞,其翼垂天之云,水击三千丈,扶博摇之上九万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庄子的这种逍遥游的艺术精神,归根结底是自由的艺术精神,和郭熙山之三远的经营位置的理念,表现的悠远旷达,异曲同工。

二、审美心态——林泉之心

在郭思的《林泉高致序》中,我们可以看出,郭熙对道家文化浸润很深,对绘画有天然禀赋,拥有推陈出新、吐故纳新的能力,本游方外,潜德懿行。由此管窥其画论特点,第一是不靠对作品的欣赏观摩,而是靠自我创作的经验来论定。二是从士大夫而非隐士的立场论定。人之所以爱山爱水,游山玩水,全赖丘园泉石,樵隐鹤飞,而远离尘嚣,摆脱羁绊,又是自由心灵所向往;山水之悠,烟霞缥缈,恍如仙境则是人精神的寄托,大自然是人精神解放,心灵安顿之所,超越尘俗,内涵丰富;人们之所以喜欢自然山水,山高水长,是因为仁者乐山,智者要水,仁智之人都能得其所爱。进而获得林泉之志和烟霞之侣,移情于自然,放怀于胸外。山水画的创作须有“林泉之心”:一个要守住郭熙三莫精神——莫神于好,莫精于勤,莫大于饱游饫看,这是一种勤勉、放达、反复锤炼,纵情笔墨,饱游饫看,“外师造化”而“中得心源”的创作要求;二是超越而非世俗的心态——“以林泉之心临之则价高,以骄侈之目临之则价低。”这是一种面对美景的纯审美的心态。之所以纯,就在于林泉之心而非骄奢之目。 这里林泉之心和骄奢之目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种是功利的,一种是超功利的。也说明了山水及山水画的价值并非一种存在,而是一种发现:是自然对象和心灵的适应,是精神的陶养,内外交相养。自然即我心,我心即自然,物我同一。

三、四时景致——因时而变

郭熙系统而深刻地阐述了人与自然物我交融,主客合一的审美关系。主观精神饱游饫看,磊磊落落,杳杳漠漠,和客体的自然主客合一——层峦叠翠,积好在心,凝念不释,神与物忘。在对山水的观照中,穷其变化,得其统一,在变化中得到山水的生气,在统一中得到山水的和谐。郭熙细致入微的观察方式,体现在它的细致入微的山水作品中,也细致入微地体现在他的山水画论中。比如他对于一株花放低而上下、四面观察;又如,对山水四季的别有体会:用“笑”来比喻春山的意境印象;用“滴”来比附夏山的苍翠活力;用“妆”来表现秋山的明净姿容;用“睡”来承载冬山的惨淡景象,这和苏轼《题西林壁》对于庐山的横侧、远近、高低的描述一样,渗透了对一株花真面目的探索,在这里,从各种角度发现不同的形相、气象,山的形质,水的精神,穷尽了山水的形相。同时,郭熙还把山水的个别部分看作一个生命的有机整体。《林泉高致·山水训》中提道:水是山的血脉,草木是山的毛发,烟云是山的神采。这种拟人化的表达手法,将自然和人比拟,是一种宏观的宇宙观,大宇宙和小宇宙在这里对应生发,遥相呼应。郭熙将自我眼中的山水,融入精神之中加以酝酿,在酝酿中,浑然相应,宛然自足,这种生命整体与人体一样相互联系而存在。

《早春图》——经典之作

郭熙的《早春图》,这幅收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经典山水画,描绘了早春春气萌动的景象。乾隆题曰:“树才发叶溪开冻,楼阁山居最上层,不籍柳桃闲点缀,春山早见气如蒸。” 又见苏轼《郭熙画秋山平远》诗云:“玉堂昼掩春日闲,中有郭熙画春山。”在这里,春日闲的诗性描写,和郭熙春如笑的画性表达,都是艺术家对春天的气息的敏锐捕捉和唯美感受。也是如诗如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人间韵致。也说明郭熙的山水画有一种诗情画意,令审美主体惬意、舒畅,能诠释大自然的生命变化和生命节律,“春山淡冶而如笑”,准确地抓住了自然景物在特定时间的特点,并采用拟人的手法,将春山的淡冶与微笑联系在一起,栩栩如生,尽显娴静之态。和夏山苍翠、秋山明净、冬山惨淡形成强烈的对比,在观者面前舒展开了一幅别开生面的早春画卷。

庄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宇宙万物神秘莫测,诱惑着人们进行反复的艺术探讨。郭熙山水画通过独特的艺术语言,把对万物和宇宙的理解用水墨展示出来,笔墨氤氲,趣味天成。远处山峰耸拔,姿态万千,似雄狮猛兽,气势雄伟;近处圆岗层叠,山石突兀,其上树木俊挺,张牙舞爪,闪耀着生命活力;山间泉水淙淙,静谧流淌,近听无声;小桥楼观掩映其间,触发了美的旋律,构建了生态和谐。整幅作品充满了生龙活虎的景象,在这里,远山近树都成了动态的活灵活现,只有缓缓流动的溪流宁静而又平缓。在这动静的悖论中,画面的张力开合,层次结构,鲜明的展现。

四、审美意趣

1.墨的精研

郭熙山水画作初学李成,直接继承和丰富了李成的风格图式和审美意象,而且具有创造性。郭熙注重观察山水自然的多角度把握,注重季节时序的特征变化,墨法丰富,四时有序,形象生动,质有趣灵。

他对用墨做了细致入微的研究,其划分之细令人咋舌,运墨时而淡,时而浓,时而焦,时而宿,时而退,时而埃,时而杂。将淡墨叠加遂成深,滋润而不枯。浓淡之墨兼用,则变幻多样,树石棱角分明,墨色交叠,明丽生姿,所谓浓墨重彩,浓妆艳抹相宜是也。淡水皴擦,笔过留痕,不见墨迹,更是一番风情,这在《早春图》中多有体现。早春的变幻多姿和万种风情,墨色的时淡时浓,时焦时宿,将早春的温婉明丽,春意盎然表现得绘声绘色,瀑布的形象生气,绢素本色衬托焦墨,水质凸显。这千古绝唱和墨的精研密不可分。可以看出,郭熙对墨的崇尚是毫无疑问的,墨在这里就是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缤纷夺目,通过墨色的变幻来表现大千世界的变化离奇。在这里,笔墨一为对自然造化的模仿,一为对心灵涵养的激发。既追求客观的外在模拟,又要求主观精神的表达。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通过墨色的无限细分,自然之性才跃然纸上,早春图景才早见如蒸,淡冶如笑,春意盎然。通过墨这一媒材,使得艺术家悟得的潜象和自身的潜力发挥出来,左右逢源,纵横中度,神精意专,心聚于墨,神形俱出。

2.审美意趣

郭熙的审美态度其实就是移情的审美态度,唯其如此,才“山水之意度见矣”,既然是移情,是审美,就要有审美心灵,郭熙称为“林泉之心”,也就是以审美之心去看待自然。所谓“林泉之心”,首先是超功利的审美态度——万虑消沉,胸中快意,意思悦适。其次是多角度的观察体验——远望之以取其势,近看之以取其质。其次是全方位的整体把握——浑然相应,宛然自足。画面山峦重叠,树木繁复;境地宽远,视野开阔;山之意美,水之态赡。使得山水画富有一种深厚的意味,使人的审美感受丰富,思想或情感饱满,能引起审美主体与

自然的和谐亲在,似可游、可居在其中。这种生活风神和人生理想,在画面中体现为一种意境的表达,一种审美意趣的自然流淌。

五、结语

以画家而兼画论家,北宋应首推郭熙。元遗山《跋紫微刘尊师山水》有谓:“山水家李成、范宽之后,郭熙为最高。熙笔老而不衰,山谷诗有郭熙虽老眼犹明之句,记熙八十余时画也。”这位伟大的艺术家,用一生的笔墨实践给我们留下了弥足珍贵的艺术珍品和艺术理论著作——《林泉高致》。他用“林泉之心”来感受自然的绘画美学精神,是一种心与迹化,视觉灵动,耳目一新,可听、可视、可观、可赏的形象与静默深沉的自然交相辉映,浑然化一的精神。他的《林泉高致》,带着林泉之心,给我们最美的林泉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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