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媒介化视角看短视频对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传播的影响
2021-06-29黄竹兰
王 蕾 黄竹兰
(贵阳学院,贵州·贵阳 550005)
随着新媒体发展,媒介化理论的观点被锚定,媒介化视角可以更清晰地看到新技术的传播逻辑。传统意义上媒介或被视为影响文化和社会的事物,或被看作是个人和组织加以利用,从而实现不同用途和目的的手段[1]。但媒介化视角下的媒介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介质的存在,它潜移默化地建构着社会的行为准则以及人的惯习。在新媒体发展背景下出现的Vlog,是一种新兴媒介形态,它介入到文化和社会的方方面面,从网民的接受和参与程度以及对社会文化的影响程度来看,都不应该再将它视为与文化和社会机制相互分离的技术范畴,而应该将它理解为与其他社会范畴相互建构的结构性力量[1]。因此将新媒体纳入“媒介化”的研究范畴,实际是根据媒介客观的实践发展的顺势而为。
Vlog以计算机为媒介,将人物特写、景物等镜头视觉要素,呈现非同步、口语式的传播[2]。作为UGC(用户生产内容)模式,它内容表现风格多样,可以是画外音介绍以影像剪辑为主,也可以是博主出镜,以自拍或第一视角长镜头画面为主。Vlog在信息容量上更加灵活,可以是时长数分钟的短视频,也可以是时长数10分钟的非文本形式。从媒介化角度看Vlog具有独特的传播逻辑:延伸传授双方的交流空间、拓展传者行为维度、模糊媒介传播界限、塑造社会惯习规范等。由此Vlog在文化传播中构建了一种新的情景化让受众感知并受其影响。
一、Vlog视频构建的贵州少数民族文化情境
以互联网传播呈现的,以频繁互动为特色的Vlog,是一种视觉新媒介的沟通传播新方式。从传播逻辑看它的创作,体现出一种全民参与的信息传播模式,构建了文化传播的情景化。它记录、分享的信息是在拍摄者自我形塑的叙事模式下构建的一种真实与虚构的场景[3]。贵州具有独特的山水风光与丰富的民族文化,随着新媒体传播的发展,越来越多的贵州少数民族文化元素以短视频的形式在各种平台传播,Vlog是其中较受青睐的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传播载体,这种UGC(用户生产内容)模式,不仅降低了制作传播门槛,还缩短了传播的周期,加上记录、分享过程中构筑传播情境,是传统的纪录片难以完成的,在构建贵州少数民族文化情境方面有如下特点。
(一)以个人视角展现贵州少数民族文化内涵
Vlog博主通过拍摄角度选择和剪辑筛选拓展自己的行为纬度、模糊现实与虚拟的传播界限,在受众面前能呈现出一个“他者”视角,也就是说观众看到的是别人的视角,别人的接触点,之所以想看下去就是因为这个“他者”视角和观众想看到的内容形成了共鸣。少数民族文化其实是世俗文化,是人的生活起居经过多年积累起来的生活习俗、交往规则、娱乐方式等等,它嵌入了一代代人的记忆链,因此也具有戏剧化的感性色彩,更适合于Vlog这样的自媒体、社交媒体的传播。正如戈夫曼的理论所应证的,Vlog构建的情境就像一个舞台,这里有剧本(镜头脚本)、表演者(拍摄者本人或参与拍摄入镜的人)、镜头选择等等,这就使得传播信息成为了自我情境化的产物[3]。根据调研可以看到,以传播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为主的Vlog博主的视频都包含着不一样的个人视角构建的情境化内涵。(见附表1)
附表1 部分贵州少数民族文化Vlog博主视频内容一览表
(二)以视觉艺术为导向的贵州少数民族艺术呈现
视觉艺术是人们用眼睛感知到的艺术作品,指运用一定的物质、材料、技术、手法创作可供人观看欣赏的艺术作品,雕塑、绘画、摄影等艺术门类都属于它的范畴,它的创作方式多样,造型手法多样[4]。像Vlog这样的影像艺术是既包含视觉又包含听觉的艺术形式,是综合艺术的门类。但是因为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比耳朵听到的内容更让人印象深刻,因此博主们在Vlog展现的画面中会选择更有视觉冲击力的内容。贵州少数民族艺术本身因为物质、材料、技术和审美的创作特点,在视觉上能产生一定的艺术冲击力,因此得到很多Vlog博主拍摄选择的青睐。在B站、抖音、小红书等短视频平台被拍摄进Vlog的贵州少数民族视觉元素有:丹寨蜡染、台江刺绣、施洞银饰、平塘牙舟陶、大方漆器、傩戏面具、平坡苗画、侗寨鼓楼、苗族吊脚楼等。这些视觉元素往往色彩浓重、造型多样、设计夸张,从Vlog拍摄取景角度看就是绝佳的素材选择。然而也有为了视觉美而成片的情况,特别是对有些民族服饰的拍摄明显有造型、色彩的进一步加工,也就是追求视觉效果而呈现的艺术真实。
(三)以传播价值为标准的贵州少数民族文化内容选择
马克思指出,价值这个普遍概念是从人们对待满足他们需要的外界物的关系中产生的,所谓价值是对象(客体)对于人(主体)的实际功用,是对象对于人的需要的满足,离开了人的需要满足就谈不上对象的价值。由此可见传播价值是传播载体所承载的传播内容(客体)被人(主体)需要的体现,在互联网环境下传播价值体现在内容是否被点击、被转发、被评论,是否能形成议程或一种传播现象。由此在Vlog生产过程中也有一部分博主在内容生产过程中用传播价值的评判标准选择拍摄的对象,设定拍摄脚本内容。
贵州少数民族风俗习惯,是贵州各少数民族在生活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中长期积累的生活方式,具体表现在衣食住行各方面,有劳作、居住、饮食、服饰、婚姻、丧葬、节庆、娱乐、礼仪、祭祀等。少数民族风俗是历史传统、血缘情感、宗教观念和道德准则的综合。风俗习惯的传承是贵州少数民族文化的发展延续。婚庆、丧葬、节庆、礼仪、娱乐这些都是Vlog脚本选择中有故事性的剧情化内容,因此成为了常见的视频情境,与此有关的人物、环境、情节也是拍摄最多的对象,可见其中的传播价值选择偏向,例如根据短视频的传播效果评判标准——点赞和评论的结果看到,在Vlog中,关于贵州少数民族民俗的斗牛场面是B站(哔哩哔哩)点击率、点赞、弹幕最多的内容,这不纯粹是对文化的兴趣也是人们在传播内容的收看上倾向于选择趣味性、显著性、刺激性比较明显的画面。
二、Vlog传播对贵州少数民族文化的影响
在抖音、哔哩哔哩、小红书等受欢迎的短视频平台搜索贵州少数民族文化内容,有很多作品呈现,其中部分Vlog作品的点击量和评论都上万条,这样客观上促进了贵州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播,当然从媒介化的视角我们也看到另一个现象就是少数民族文化因Vlog媒介传播逻辑而受到了影响。
(一)增加了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传播的全民参与性
贵州少数民族众多,文化内涵丰富,以往传承都是本民族代代相传,但随着城镇化进程加快和年轻人受主流文化影响较大,很多传承人都普遍年纪偏大,对外界认识较少,传播手段还是以口口相传为主,交流空间有限,成为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传播的壁垒。过去,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传播的主体一直以来都由各地方政府和各组织团体的专业人士以及主流媒体的专业团队构成,这些传播主体在传播内容和传播形式的把握上体现出专业性较强的特点,但是从大众传播的角度来看表现出:参与人数较少、内容涉及面有限、传播范围窄等问题。近年来,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贵州旅游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与贵州少数民族有关的图片、文字、影像在网络上传播,尤其是2019年以后短视频的风靡,以Vlog为载体的贵州少数民族传播内容大量出现,让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传播成为一种真正的民间文化大众传播,延伸了交流空间。另外,制作Vlog作品本身就是带有草根性,全民参与性的行为,因此以此为载体的少数民族文化传播就拓展了传播者(普通人)的行为纬度,只要有一部手机就可以拍摄Vlog并发布在互联网上,这让过去高高在上的,由专业技术人员操作专业设备拍摄的纪录片变成人人可以操刀的短视频,全民参与制作的以贵州少数民族文化内容为主的视觉情境在各种短视频平台上出现,这些博主身份各异,有对少数民族文化感兴趣的游客,有村寨里的本族人,甚至还有外国Vlog制作者和旅行爱好者。
(二)实现了贵州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的物化表达
贵州少数民族文化内容丰富,内涵深厚,形式多样。包括手工艺技艺、民俗表演、民间美术、民族音乐、民族舞蹈等等非物质文化范畴,但是因为贵州的大部分少数民族没有文字,语言多样难以互相沟通,让传承变得困难。视频拍摄无疑是解决问题的途径,而Vlog通过声音、画面、影像的多元素结合让一些被边缘被遗忘的少数民族文化变得立体可感,变得直观易得。尤其是部分Vlog有教育教学的内容,通过他者视角、通过镜头拍摄、通过后期剪辑,综合了直观、细化的讲解,延伸了影像文化传承手段,实现了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的物化表达和科普教育作用。例如贵州布依族传统说唱曲艺“八音坐唱”,一直在布依族村寨传承延续着,人们以口传心授的形式将这个非物质文化传承,随着时代发展,传承的难度在于理解的人越来越少,参与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在短视频平台上关于“八音坐唱”的Vlog作品让这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艺术被更多的人认识,有一些视频不仅是传播“八音坐唱”,介绍这种民歌,还介绍了布依族的相关历史。
(三)形成了同步、互动、全通道的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传播模式
文化传播有自身的规律,新的时代需要新的传播逻辑来实现传播的效果,Vlog这样的新模式,符合现代文化传播的规律,2020年开始短视频传播又以PUGC(专业用户生成内容)模式呈现作品,过去的只有专业平台打造、专业渠道投放、专业人士参与的文化传播模式被草根化、碎片化、同步化、互动化、全通道的传播模式取代。没有把关人,没有固定形式的Vlog传播让少数民族文化传承有了更广泛的表达空间,更多元的表达对象、更丰富的表达内容。对贵州这样一个有着丰富文化遗产资源的少数民族聚居的省份,仅民族节日这一项来看,一年之中,万人以上规模的民族节日就有511个,有了这种同步、互动、全通道的传播模式,就能将每一次文化盛宴及时记录传播,加上Vlog传播的互动和各个平台的组合传播,可以打开更多的传播通道使得贵州少数民族文化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这样的传播模式又反过来让更多的热爱贵州少数民族文化的人士使用新媒体,使用Vlog将个人的视角将看到的贵州少数民族文化向大众表达。
三、从媒介化视角看Vlog对贵州少数民族文化影响的反思
文化是人类生存繁衍中慢慢形成的一种能力与习惯,是一种精神活动,影响着人的行为。贵州各少数民族在迁徙、繁衍、定居的过程中也形成了各自的文化体系,这些文化体系共生了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但传统媒介对贵州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播存在参与者少、传播面窄、专题化内容多、传播效果差等问题,也就是说是以研究者的角度在传播少数民族文化,而忽略了贵州少数民族文化是植根于底层,传播于底层的世俗文化,这直接的后果是传播者和受众都是少数人,反而阻碍了文化的传播和传承。
新媒体出现后,尤其是短视频受追捧,一方面,贵州的少数民族居民开始用新媒体了解外界的同时也用新媒体传播独具特色的本民族信息。另一方面,开放的物理空间(现在少数民族村寨公路通畅)让很多旅行者开始了解大山深处的民族文化,用各种记录手段和传播方式进行文化传播,Vlog就是其中一种。从媒介化理论看,Vlog的传播就是“他者”视角下的民族风情呈现,虚拟与现实交织的民俗画面解说同样在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传播中存在,客观地看新媒体Vlog对文化传播是有积极影响的,但是这个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也必须看到。
(一)文化传播的草根性导致传播主体的非专业化
Vlog某种程度上还是一种影视纪录片,过去很多人认为是属于专业人士从事的工作,让人觉得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直到近年来随着拍摄设备的便携,后期编辑软件的普及,以及发布平台的开放使得普通民众参与到影视记录片制作之中,记录少数民族文化内容也在其中,这就让多年来用影视记录少数民族风情民俗的传播主体从专业团队变为业余的用户群体。传播主体的体量增加必然使信息传播内容更丰富、速度更快、范围更广,但是也存在粗制滥造、内容出错等业余文化传播者普遍存在的问题。缺乏对民族文化的认识、认同的传播必然是带着偏见和误判的,虽然海量的Vlog短视频在传播少数民族文化,但传播者对传播内容没有专业分析研究,造成了受众获取的文化内涵是不够完整、准确的,甚至有一些还是错误解读的。例如贵州少数民族都有各自民族的特征,但是在很多Vlog里会混淆民族的特性,把苗族、布依族、侗族的民俗活动、服饰、饮食等等混为一谈,这是业余传播者容易犯的错误。此外因为短视频、Vlog篇幅有限,往往在拍摄和后期制作中都会受限制,碎片化的表达也是业余传播的弊端,不能给受众一个完整的少数民族文化解读,这就让受众知其然而难以知其所以然。
(二)文化传播的娱乐性导致传播角度片面化
短视频平台的开放性传播空间鼓励人们参与文化传播的同时,更多的是为大众提供娱乐,因此必须认识到Vlog的视频日志传播行为很大程度也是以娱乐为目的的,这就和传统媒体在少数民族文化视频拍摄的初衷不符,因此在这些Vlog视频的背后没有传播文化的社会责任感,而是个人观点表达的欲望呈现,或者为了获得更多关注和粉丝的娱乐性呈现,这也是Vlog这样的新媒体传播媒介化的影响,为了吸引受众注意力,获得更多关注、点赞就拍一个传播内容片面,观点不客观的视频。如前所述,关于贵州少数民族的斗牛场面是B站(哔哩哔哩)片面选择刺激性的斗牛场面;关于贵州苗族服饰的Vlog将其他民族的服饰装饰品、色彩也添加进去。这些点击率、点赞、弹幕较多的内容,也反映出娱乐性带来的传播效果更好。娱乐性成为了博主们更愿意制作这类Vlog的动力,但是片面反映少数民族原生态风情的内容被大量呈现,造成了了传播的不真实。
(三)文化传播的丰富性渗透导致传播内容多元化
文化在时代发展过程中也在不断地被改变被融合,很难说这是对还是错,在研究Vlog对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传播的过程中,看到大量的传播者用自己的文化视角解读贵州少数民族文化,这客观上促进了文化的融合和发展。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的以少数民族文化为传播内容的Vlog内涵是丰富的,传播者多样、传播目的不同都直接影响了传播的文化被博主身份的多元性渗透,改变了传播内容。例如,在哔哩哔哩上粉丝众多的博主山下智博,他就是以一个外国人的眼光看贵州的民族文化,里面也加入了自己的认知和实践的趣味性,让视频内涵更加丰富,提升了传播效果。事实上没有一种文化是以封闭的姿态存在的,少数民族文化在演进的过程中也融入了中国其他各民族文化内涵,现在这个互联网时代,所谓的传承保护也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民间艺术、民俗风情也在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前面已经分析过Vlog是一种媒介,也必然媒介化贵州的少数民族群体、媒介化传播少数民族文化本身。这样的改变也许是维系一个民族的精神的途径,但是这样的改变也会带来因为Vlog的个人视角下的文化内容大于文化本身的意义,会存在受众错误解读少数民族文化的问题,一些视频还可能带来更大的文化偏见。
四、结语
如果进一步细化分析与贵州少数民族文化有关的Vlog,可以看到或真实、或虚拟、或低俗、或专业的各种各样的短视频。这里的情景建构都蕴含着新媒体传播的虚实交织和边界模糊的问题。在视频互动中也看到了传受双方的惯习规范,弹幕的文字、表情、颜色等等都是一种情境化的默契,这也孕育着媒介建构的文化传播内涵。
根据中国互联网研究中心2021年在京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网络视听用户规模达9.27亿,短视频用户规模达8.73亿[5]。以Vlog为代表的短视频作品或许因为互联网的普及和短视频平台的用户数量增加使越来越多的人改变传播习惯。从Vlog对贵州少数民族文化传播的影响可见,新媒体对少数民族文化传承的媒介化影响是不能忽视的文化传播现象,应该引起相关学界和业界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