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相通:东盟青年群体参与共建“一带一路”的重要性研究
2021-06-29卫魏
卫 魏
(云南大学 党史校史研究室,云南·昆明 650091;云南大学 历史与档案学院,云南·昆明 650091)
一、东盟青年人口基数庞大,成为民心相通建设的重要对象
1965年,联合国大会第二十届会议表决通过《关于在青年中培养民族间和平、互相尊重及彼此了解等理想之宣言》,成为国际层面第一份涉及青年发展的专门文件,主旨在于向世界各国强调青年群体拥有和平、正义、自由的素质,以及彼此尊重的态度对于世界发展具有重要价值。印度尼西亚大学校长谷米拉尔认为,现今是青年共有世界一切问题与共同承担责任的时代,是每一个人超越民族和国家的藩篱、创造人类文明以建构和平世界的重要时代。
2015年联合国数据库统计显示,“一带一路”沿线东盟地区的青年人口(根据1985年联合国规定,15~24岁的人口族群界定为青年)为1.6亿,在总人口所占据的比重为25.34%[1]。2018年世界银行WDI统计数据表明,东盟地区0~14岁的少儿人口比例为24.98%,65岁及以上人口比重为6.93%,老少比为27.74%[2],显示东盟的人口年龄结构尚处于成年型社会,劳动力资源丰足,并未跨入老龄化社会。2019年populationpyramid官网发布的数据显示(见图1),老挝15~24岁的人口占总人口的20.1%,柬埔寨、缅甸、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的数据指标紧随其后[3]。根据塞缪尔·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的观点,如果一个国家15~24岁之间的人口占总人口比例超出20%,可以被界定为“青年膨胀”型国家。以亨廷顿的观点来看,2015年的东盟国家处于典型的“青年膨胀”期,近期虽有下降的趋势,但老挝仍在“膨胀”之列,其他5国在20%的标准线周围徘徊。总体而言,2015年以来东盟地区的青年人口处于“膨胀”的趋势。
图1 2019年中国—东盟15~24岁人口比例柱形图
目前,东盟青年群体的人口基数庞大且处于膨胀的趋势,需要考虑到一个现实问题——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民族主义、恐怖行为以及军国主义等具有结构性暴力的极端文化及社会思潮,极易在青年群体中通过特定中介的传播,演变为青年运动、街头暴力以及舆论示威等破坏性公共外交事件,对中国-东盟的政治互信和地区安全造成冲击。人数庞大的东盟青年群体能够在中国-东盟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框架内,认同历史记忆中象征友好交往的“丝绸之路”符号,以平等的心态鉴赏中国文化,理解中国的国家治理体系,以包容的思维看待中国-东盟的战略合作与治理差异,以发展的视角应对矛盾和分歧,成就“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心意相通的青年彼此交流的格局,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东盟青年是“后喻文化”时代社会价值观的引领者
著名的文化人类学专家玛格丽特·米德认为,当今社会是独特的“后喻文化”传递时代,表现为随着社会的向前发展和科技的革新进步,老一辈因其经验体系不符合日新月异的时代发展要求,其知识传授的角色和权威的地位逐渐被青年替代,同时青年将知识输送给比他们年龄大的老一辈人。东盟青年群体作为东盟社会中年轻活跃的力量,在“后喻文化”时代逐渐从简单的社会过渡中分离出来,并摆脱受教者和等待者的身份约束,在代际传递层面被赋予独立和有价值的个体意义,成为推动东盟社会发展、经济进步和文化创新的重要力量。
早在20世纪60年代,新加坡就开始制定和推行较为系统的“青年成长政策”,从政府、社会、经济及教育四个层面推动新加坡的青年成长。1991年,马来西亚内青年体工部开展国家青年发展计划,旨在通过实施爱国、健康、卓有成就及复合青年等计划全面引导青年参与国家发展。2007年,越南共青团在政府的支持和帮助下,启动“青年创业村”项目,以多方合作、发挥团属职业培训体系的功能,极大地拉动了当地青年的就业。2017年,东盟发布首个《东盟青年发展指数报告》,对于青年群体在教育、健康、就业、机会及社会参与度等方面,给予明确的指导性发展意见,更加明确青年群体在社会发展和经济进步方面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新加坡总理吴家栋曾在青年节的开幕式上讲道:“新加坡的年轻人多了解国际局势的发展,并且继续塑造新加坡政治和谐、经济稳固的形象,能够实现把新加坡建设成为一个优雅的社会的目标。”[4]
“后喻文化”时代使东盟青年身上集中呈现出作为主体人的地位转变,这一转变与国内发展以及国际格局的变动交汇在一起,使青年成为参与政治活动的重要力量。根据《越南共产党章程》,胡志明共产主义青年团最高权力机构的全国代表大会每5年召开一次,中央执行委员会在大会中选举产生,在此基础上产生常务委员会和书记处。与此同时,泰国青年的政治参与水平呈上升趋势,在1990至2015年间,“在泰国大选中有权选举者和投票者的青年人所占的比例也越来越多,每年大概增加2%。”[5]2017年,在越南的若开邦袭击事件中,民意调查显示,“相较于老年人说,青年人更支持联合国让若开邦的孟加拉人拥有平等公民身份的提议。”[6]在国内民族问题方面,缅甸的青年群体表现出更多的包容性和前瞻性。从东盟国家的青年发展趋势来看,青年群体已将自我发展与国家发展相联系,在选举、民生、政府执政及民族问题等领域,拥有越来越高的责任感和自觉参与意识。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世界的未来属于年轻人。人类的希望很大程度上寄托在全球青年的有理想和担当上,他们是推动世界和平与发展持续向前的强大力量。”东盟青年在自觉参与国内社会发展和政治变革的基础上,是否能够将发展的眼光从国内拓展到国外,以平等和真诚的交往态度看待中国-东盟的战略合作,以不同于老一辈人的视野正视西方语境中的“中国威胁论”“文明冲突论”及“历史终结论”等异质论调,并对“一带一路”建设持开放包容的态度,已经成为中国-东盟战略合作和区域安全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
三、东盟青年是推动中国-东盟区域一体化的持续力量
自2016年9月《东盟互联互通总体规划2025》实施以来,中国—东盟继续加强传统能源、食品和农业原材料等项目的经贸合作,并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框架下,将合作范围拓展到可再生能源、装备制造产业、电子信息产业等现代工业等领域。中国-东盟区域一体化呈现良好发展态势。对于受过系统教育的东盟青年群体来说,宽范围、深层次的合作给他们提供了更多的就业选择。特别是在精深科技、创新技术及产能升级方面的区域合作,给他们的发展前景提供了更多动力,使他们愿意在中国-东盟区域一体化进程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据教育部官网的数据统计,截止到2018年,在来华留学生源地排前15位的国家中,泰国占据第二位,来华留学的人数规模占总人数的5.81%[10],印度尼西亚、老挝、越南、马来西亚也榜上有名。此外,东盟国家的留学生倾向于选择“文学专业和医学专业,尤其以汉语言文学为主”。越南留学生认为,“在越南,好的工作机会和工资待遇比较青睐既懂英文又懂中文的人。”[7]同时,学者通过对“一带一路”沿线10国的留学生对中国形象认知的实证研究发现,东南亚来华留学青年认为,中国国家身份的首要定位是负责任的全球性大国。中国国际地位和在世界经济中作出的贡献得到东南亚留学生的认可。2019年,中国共青团统计数据显示,截止当年4月共计53期东盟青年干部培训班在中国国际青年交流学院举办,来自东盟各国的2100余名青年干部参加培训。学员们通过到中国各地考察社会发展、经济建设、扶贫成效及青年创新创业等情况,感受中国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并对“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国-东盟的发展前景进行良好预判。近期,学者通过对老挝来华留学生群体中的外交、公安、军队、经济领域的精英阶层调研发现,在秩序共建领域内,能够影响老挝在华精英青年对于“一带一路”倡议认知的显著因素有两方面,分别为利益合作与风险领域。意味着在目前中国—老挝关系继续保持升温、双边贸易持续增长的状态下,“一带一路”建设如果能够持续为老挝民众带来社会福利、经济发展和就业问题改善,并且在不影响本土国家安全的前提下,老挝的青年精英阶层将会为持续促进中国-老挝的战略伙伴关系和区域一体化作出努力。
受儒家文化圈的影响,东盟地区的青年群体因国家的文化发展脉络与中国有共通之处,能够在物质、制度、行为和精神层面追溯到共同的历史记忆,因而能够产生共鸣。历史上的文化一体化使他们能够更好地理解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比前一辈人拥有更广阔的国际视野和创造力,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强烈向往,则使他们成为促进中国-东盟区域一体化建设的桥梁和纽带。
四、东盟青年是影响中国-东盟区域安全治理的隐形因素
在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过程中,中国与东盟既面临着自贸区升级、能源与贸易合作、港口互联互通、军事防务、地区冲突等传统安全问题,也面临着人口发展、环境恶化、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问题。同时,中国-东盟还面临着南海争端等特殊的历史问题。虽然南海争端是中国与局部东盟成员国之间的双边历史问题,却一直是影响中国与东盟深化合作的不安定因素,“本质是战略利益和战略资源争夺的体现”,其关键在于美国以重返亚太的姿态高调介入,致使在中国-东盟的外交历史上,出现特殊问题影响历史问题的良性解决,导致双方在部分时期合作不畅。传统安全问题、非传统安全问题以及历史遗留问题都成为中国-东盟安全治理的主要对象。
东盟青年群体虽然在理解中国方面有着先天的历史基础和后天的现实需要,但因青年本身所具有批判性、革命性和超越性等特征,在资源分配失衡和社会经验不足的情况下,容易被煽动利用从而引发极端民族主义和宗教主义等暴力行为。“一带一路”沿线的东盟国家本来就涉及到宗教、民族、习俗等多元文化体系,以及政治制度、治理能力、历史遗留等多种问题。文化差异的复杂性和地区形势的多样性,结合青年群体不稳定的特征,很容易成为“一带一路”倡议推进的阻力。据统计,2010年前后“越南约有67%的青年学生因南海争端问题,在中国驻越南大使馆外面进行游行示威活动。”[8]青年群体针对中国的民族主义情绪,成为越南政治精英、知识精英以及舆论媒体的主要煽动对象。2012年,菲律宾20岁左右的青年成为马尼拉“反华大游行”的主要参与群体。此外,青年群体更注重自我导向,追逐成功,具有显著的参与社会意识,并在认知社会不公平方面意识强烈。如果他们对现实的社会福利分配和上升通道不满的话,会出现挑战国内合法政府的行径。2013年,柬埔寨大选时引发“天天示威”活动,是该国历史上以青年为主体的、影响最为严重的游行示威活动。这种“零和”的街头暴力政治导致柬埔寨的政府机构功能一度失灵,并影响到与柬埔寨有合作的其他国家和机构利益。
同时,膨胀的失业青年为区域安全治理带来隐患。东盟国家除了新加坡和泰国已经步入老年型社会,大部分国家都是以青壮年人口为主,劳动力储备丰富。但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经济全球化遭遇“冷风”,世界经济和国际贸易增长缓慢,东盟国家的发展遭遇阻力,青年就业成为东盟发展的挑战性问题。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FS数据显示,2012—2016年期间,菲律宾、文莱和印度尼西亚的总失业率一度在7%的“警戒线”周围徘徊。其中,2016年,日内瓦国际劳工组织公布的调查报告指出“东南亚及太平洋地区的青年失业人口上升到800万,失业率达到13%。”而且东南亚地区的青年还面临着“就业贫困和代替老年人成为最易遭受贫困的高危人群的威胁”[9]。2017年,中国国际青年交流学院以越南青年干部为研究对象进行实证调研,结果显示“就业问题”成为困扰他们的主要问题,排在“生存压力”和“社会尊重”之前,63.8%的越南青年认为找工作具有一定难度。2018年菲律宾的技术与职业教育培训部门数据显示,尽管菲律宾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的毕业生合格率达到了88.0%,但就业率仍然处于60.9%的较低水平。假设菲律宾、印度尼西亚、越南、文莱等东盟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增速较低,工业化和科技化进程滞后于城镇化,“点燃社会矛盾导火线的因素很可能是持续膨胀的失业青年,从而波及到周边国家,造成地区动荡和形势不稳”[8]。
对社会的长远发展而言,青年群体是继往开来的重要力量。但是在特定的政治、文化和外交结构中,如果将青年批判性、革命性和超越性群体特征作为导火索,那么“青年既是社会财富,也可能是国内革命”。在国际格局多极化、经济发展全球化和社会进步信息化的今天,时代变革和人生转折叠加,繁荣红利和社会压力并存,青年既可以是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也可能是影响国家安全的导火索。2019年,由香港青年群体组成的激进分离势力,成为香港暴力冲突事件中的主要力量。推此及彼,在中国-东盟关系持续升温、双边贸易持续增长的情况下,东盟青年一代的民心通不通,是否存在着仇华、反华情绪,直接关系到双方共建利益、责任和命运共同体的时效和成效。
中国-东盟共建“一带一路”是一项长远的工程,单凭一朝一夕之力并不能实现,需要几代人共同努力,从这个意义而言,庞大的东盟青年群体是需要持续争取的民意基础。从东盟的社会发展角度来看,青年群体逐渐打破老一辈人的传统权威,成为价值观转变的引领者,甚至是政治活动的主导者。从区域发展角度来看,青年群体因教育程度和国际视野占据独特优势,且所处的历史文脉圈层与中国文化相近,加上自身职业发展的需要,所以能够理解中国并成为提升中国-东盟区域一体化的重要力量。但是从区域安全治理的角度来讲,东盟青年群体由于缺乏社会经验和理性判断,在感受就业压力、社会不公和舆论误导时容易被煽动,极易引发青年运动、街头政治以及舆论示威等暴力,成为影响中国-东盟双方民意相通的阻碍因素。因此,中国需要重视东盟青年群体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重要作用,提升双方青年交往的层次和深度,避免“猎奇”和“刻板”式的青年交往,在提取双方青年所能共享的历史记忆和实证调研的基础上,真正了解彼此的心理需求和现实愿望,使交往的效果直达人心,从而使其从感情层面认同“一带一路”倡议,为中国-东盟民意相通奠定积极而持续发展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