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列腺导管内癌临床诊治3例报道并文献复习
2021-06-16褚一凡谢大炜王明帅张小东王建文
褚一凡 谢大炜 路 军 刘 赛 王明帅 张小东 王建文, 2*
(1.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泌外科,北京 100020; 2. 河北燕达医院泌尿外科,河北三河 065201; 3.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病理科, 北京 100020)
前列腺导管内癌(intraductal carcinoma of the prostate,IDCP)是前列腺癌的一种特殊组织类型。随着前列腺穿刺和根治术的广泛开展,IDCP单独或与前列腺腺泡癌(prostatic acinar adenocarcinoma,PAA)伴发的方式在病理检测结果中被发现。2016版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1]对其定义为:发生于前列腺导管内上皮的肿瘤性增生,具有部分高级别前列腺上皮内瘤变(high grade prostatic intraepithelial neoplasia,HGPIN)的特征,但其组织学和/或细胞学的异形性更高,并与高级别、高分期的前列腺癌的发生显著相关。IDCP早期表现隐匿,病理和临床医生不易识别,本文回顾收集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泌外科从2015年1月到2019年12月3例前列腺导管内癌患者的临床、病理和随访资料,现报告如下。
1 临床资料
3例患者年龄58~72岁,平均年龄(63.3±7.6)岁,3个病例主诉都有进行性排尿困难,2例口服治疗前列腺增生药物α受体阻滞剂和5α还原酶抑制剂效果不佳,入院检查病例1前列腺特异性抗原(prostate specific antigen,PSA) 4.81 ng/mL,稍高于正常,其他2例PSA分别为30.62 ng/mL和303.51 ng/mL,明显升高,3例患者一般资料见表1。
表1 患者一般资料和治疗
检查结果:病例1肛诊和核磁检查前列腺增大,体积64 cm3,未及质硬结节。先行前列腺电切除,病理证实为腺泡腺癌,2个月后行腹腔镜前列腺癌根治术,病理证实为腺泡腺癌合并多发导管内癌,切缘阳性,清扫盆腔淋巴结阴性。病例2和病例3前列腺质硬,体积分别为54 cm3和58 cm3,使用Aloka Prosound SSD-4000SV超声机定位,型号为18G,长度为200 mm的穿刺针经直肠前列腺穿刺活检,病理证实为腺泡腺癌合并多发导管内癌,3例患者的病理和免疫组织化学检测结果见表2和图1。病例2未行前列腺核磁检查,肺CT发现双肺多发转移结节,骨扫描未见骨转移。病例3核磁显示前列腺体积增大,前列腺和精囊腺可见多发结节状长T1和T2信号,DWI明显高信号,高b值2 000时,病灶更加明显。前列腺影像报告和数据系统(prostate imaging-reporting and data system, PIRADS)评分为5分,表观弥散系数(apparent diffusion coefficient, ADC)值为(0.522±0.140)×10-3mm/s2。同时发现盆腔淋巴结肿大,DWI呈稍高信号,右输尿管扩张积水,肺CT检查正常,骨扫描示全身广泛骨转移。
图1 病理和免疫组织化学图片
表2 患者病理和免疫组织化学检查结果
病例2和病例3给予内分泌治疗,给予比卡鲁胺服用(50 mg,1次/d),醋酸戈舍瑞林(3.6 mg/次,每28 d 1次)皮下注射内分泌治疗,病例3接受每个月1次帕米磷酸二钠90 mg静脉输注。本研究经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所有患者术前均签署知情同意书。
随访结果:病例1术后6周PSA降至0.24 ng/mL,因切缘阳性,给予口服比卡鲁胺治疗2个月,PSA稳定,未接受放射治疗(以下简称放疗),1年后出现生物化学指标复发,PSA升至0.64 ng/mL,给予联合雄激素阻断 (combined androgen blockade,CAB)治疗12个月后停止,复查PSA 0.04 ng/mL,随访42个月生存良好。病例2先行CAB治疗,3个月后PSA迅速降低至2.65 ng/mL,患者年轻有肺转移,建议患者行多西他赛为主的新辅助化学药物治疗(以下简称化疗),然后手术,但是患者因为经济原因只同意CAB治疗,随访12个月,PSA检查0.002 ng/mL。病例3患者心肺合并症多,先行CAB治疗,半年后PSA迅速降低至10.15 ng/mL,排尿困难症状好转,国际前列腺症状评分(International Prostate Symptom Score, IPSS)评分从开始21分降为7分,但开始出现间断肉眼血尿,PSA在7个月后逐渐反弹,连续两月检查结果为30.24 ng/mL和78.62 ng/mL,睾酮浓度0.2 nmol/L,确诊为转移性去势抵抗性前列腺癌(metastatic castration-resistant prostate cancer, mCRPC),给予调强适形外放疗24次,总剂量48 Gy/24,分割剂量每次2 Gy,血尿逐渐消失,同时切换成阿比特龙1 000 mg/d,PSA依旧上升至158.04 ng/mL,一度出现骨髓抑制和严重贫血,考虑为外放疗后引起的骨髓抑制不良反应,后服用中药调理,血红蛋白逐步回升,PSA再次下降至70.26 ng/mL,随访14个月影像无进展存活。病例3行基因检测:AR基因p.W742L/p.W742C突变,TP53基因突变,ARV7(-),DNA修复基因RECQL4突变。
2 讨论
前列腺导管内癌IDCP的概念,在1985年由Kovi等[2]率先提出,他们发现48%的高级别癌出现导管播散,前列腺癌可能以其他方式浸润正常导管。McNeal等[3]报道了在467例根治性前列腺切除标本中发现恶性细胞横跨前列腺导管和腺泡,IDCP出现与肿瘤的侵袭性相关。Samaratunga等[4]提出IDCP出现是浸润性癌的形式,与Gleason评分5分相关,应该和2019版国际泌尿病理协会(International Society of Urological Pathology,ISUP)分级[5]一样做分级评价。
IDCP表现隐匿,临床和病理医生对此病缺乏足够的认识,不排除既往漏诊的可能,本研究也仅有3例的报道,并且出现在Gleason 7分以上中高危的前列腺癌中。单纯IDCP不伴有腺泡癌的病例非常罕见,在前列腺活检标本中发生率低于0.06%[6]。多数IDCP伴发Gleason评分高的肿瘤,多数IDCP伴发Gleason评分高的肿瘤。研究[7]显示,在超过7 000例根治和穿刺标本中,低危人群IDCP的患病率仅为2.1%,而中危、高危、转移性或复发性疾病IDCP的患病率分别为23.1%、36.7%和56.0%,并且在内分泌治疗失败或化学药物治疗(以下简称化疗)后的肿瘤中IDCP也高度流行(59.7%)。原位IDCP一般很难诊断,是否是恶性病变的先期改变呢?原位IDCP可与ISUP I级(3+3=6分)并存,可能是侵袭性导管腺癌的先期病变。但对于ISUP II级(3+4=7分)前列腺癌,如果发现筛状结构或者粉刺样改变,警惕IDCP的存在,其分级应该提高,治疗上应选择积极的手术治疗,主动监测并不合适[8]。
IDCP的组织学特征是癌细胞局限在腺泡内或导管内,并且可以沿自然导管和腺泡进行播散,基底细胞可部分保留。2016版WHO[9]最终诊断标准:恶性上皮细胞填充大腺泡及前列腺导管,可见基底细胞,表现为伴有实性或致密的筛状结构;疏松的筛状结构或微乳头状结构,伴有明显的核异形(即核大小超过正常6倍)或粉刺样坏死,同时明确不参与Gleason评分。本组病例中,1例表现为乳头状结构,2例表现为局部筛状结构,基底膜结构完整。
鉴别诊断: (1)筛状HGPIN:HGPIN细胞核大、可有乳头状和筛状结构。但是IDCP中的细胞核增大是正常细胞核的6倍,并有粉刺样坏死,对于筛状结构者,IDCP中腔隙范围<30%。除常用免疫组织化学的标志物如α-甲基酰辅酶A(CoA)-还原酶(alpha-methylacyl-CoA racemase,AMACR)/P504S、高分子量角蛋白34βEl2、造血细胞激酶重组蛋白(hemopoietic cell kinase,H-CK)、P63蛋白外,研究[10-12]显示磷酸酶及张力蛋白同源基因(phosphatase and tensin homolog gene,PTEN)基因缺失、成红细胞增多症病毒E26癌基因(erythroblastosis virus E26 oncogene,ERG)缺失、DNA损伤修复基因如乳腺癌易感基因 2(breast cancer susceptibility genes 2,BRCA2)缺失更多发生在IDCP,因此对于病理医生,推荐PTEN和ERG蛋白免疫组织化学染色或者荧光原位杂交技术,有助于IDCP的诊断和二者的鉴别。(2)前列腺导管腺癌:二者“导管”的位置不同。IDCP的“导管”是指癌细胞的位置,立方形癌细胞沿导管和腺泡蔓延;而前列腺导管腺癌的“导管”是指癌细胞的形态,高的假分层柱状上皮细胞。导管腺癌通常有纤维血管轴,免疫组织化学检测结果显示基底细胞消失。导管腺癌累及大的非典型性腺体,有扩张性生长,通常有乳头,筛状或实体生长模式,常有坏死。(3)筛状前列腺腺泡腺癌:包含筛状或实体状结构,参与Gleason评分4分以上,导管或腺体的基底细胞缺失是区分腺泡腺癌和IDCP最明显的证据。(4)沿前列腺导管蔓延的尿路上皮癌:具备尿路上皮肿瘤细胞的多形性,免疫组化P63、GATA结合蛋白GATA3蛋白阳性,而IDCP肿瘤细胞P504s、PSA等染色阳性[13]。
虽然ISUP 2014 分级系统[14]不推荐对IDCP进行Gleason分级,但活检标本中IDCP的存在常与较高的Gleason评分、较大肿瘤体积、较高比例的前列腺外扩散、精囊腺侵犯、淋巴结转移、内脏和骨转移存在明显的相关性,预示根治术后不良的结果和较差的预后[15-16]。如果活检中发现IDCP伴发Gleason 6分,也与转移相关。因此主动检测并不推荐,建议重复穿刺或积极治疗[17]。本组病例1 PSA稍高,根治术后病理证实前列腺癌合并导管内癌,切缘阳性。及早手术和辅助内分泌治疗,获得良好随访结果。另外2例PSA均升高,1例出现肺脏转移,1例同时出现淋巴和骨转移,内分泌治疗失败很快进展为mCRPC。3例患者临床表现为排尿困难,有时伴血尿,前列腺体积均超过50 cm3,切缘阳性和转移,与文献[15-16]报道基本一致。
伴有IDCP前列腺肿瘤的转移灶与原发病之间的关系并不清楚。Lindberg等[18]报道用全基因组测序的方法,发现同一患者前列腺中转移病灶与IDCP同源性最高,表明IDCP可能是更具侵袭性的克隆,更易进展为mCRPC和对放化疗不敏感。对于转移的病例,选择雄激素剥夺治疗(androgen deprivation therapy,ADT)+阿比特龙,还是ADT+多西他赛铂类的化疗,依旧有争议。Zhao等[19]报道在病理中存在IDCP的mCRPC患者中,阿比特龙作为一线治疗,效果好于多西他赛化疗。伴有IDCP前列腺肿瘤的异质性明显,对ADT治疗反应不同,Kato等[20]报道与活检和大体标本持续存在IDCP患者手术相比,对新辅助ADT敏感的IDCP患者根治术后获得更好的肿瘤特异性生存率(cancer-specific survival,CSS)和总体生存期(overall survival,OS)。
病例1和病例2对ADT治疗有持久的效果,病例3早期内分泌治疗非常有效,PSA迅速下降,说明腺泡腺癌部分敏感;血尿在治疗后半年出现,考虑导管内癌部分不敏感,给予外放疗和ADT+阿比特龙治疗,期间出现“PSA闪烁”现象和外放疗造成的骨髓抑制,但后续随访血尿消失,PSA下降,骨髓抑制缓解,治疗有效。对于这2例有转移,高肿瘤负荷的患者,2019年欧洲泌尿外科学会(European Association of Urology,EAU)指南[21]推荐ADT+多西他赛+铂类的化疗做为一线治疗,但患者由于经济和恐惧化疗的问题未能接受。病例3行血胚系基因检测:AR基因、TP53基因、DNA修复基因RECQL4突变,ARV7(-), 提示阿比特龙或铂类化疗有效,以后需要长时间的随访,了解阿比特龙、外放疗、化疗在含有IDCP的国人前列腺癌治疗中的作用。
总之,IDCP是一个独特的临床病理实体或细胞学特征的恶性病变[22]。IDCP与HGPIN、Gleason分级4级具有筛状结构的前列腺腺癌相似,极易漏诊。由于IDCP存在与前列腺癌不良的生物学行为密切相关,因此需要病理医生的正确诊断和临床医生的早期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