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探《紫木槿》中父权体系的陨落
2021-06-15丰慧
丰慧
内容摘要:《紫木槿》是尼日利亚作家奇玛曼达·恩戈兹·阿迪契长篇小说代表作。在本书中,作者深入探讨了宗教信仰在私人和公共领域的不同影响,塑造了一个在家庭生活中强势、残暴的父权形象,聚焦了罗马天主教对殖民地教育、政治等方面的作用。作者认同改革,呼吁极权制之外的相互尊重、包容以及多元化。阿迪契认同进步的宗教观、文化观及性别观念。面对作品中在各种伪装下“坚不可摧”的父亲形象,阿迪契用女性主义视角书写了经历种种阴暗事件之后重获新生时,生命对救赎的渴望和对希望的展望。
关键词:《紫木槿》 父权体系 陨落
作为阿迪契的首部长篇小说,《紫木槿》于2003年获得橘子小说奖提名,并最终获得2005年英联邦图书奖最佳新人小说奖。哈尼夫·库雷西在《文字与炸弹》中探讨了几个问题:文学在于传统教条斗争的斗争中所扮演的角色;在个人生活、政治生活中关于种族和宗教的审视;以及原教旨主义的罪恶残忍和对人性的泯灭。(Kureishi,2005)这几方面同样适用于阿迪契这部作品。阿迪契本人信仰罗马天主教,在这部成长小说中无畏地探索了私人、公共空间下的信仰问题。主人公康比丽是位虔诚、顺从的十五岁少女,最终认清了父亲的虚伪、极权和暴力。这一过程影射了尼日利亚政坛、宗教方面的一系列问题。通过这一系列人物,作者对这个家庭、这个教会连同这个国家内部能否发生改变提出疑问。在宗教文化及性别观念上,她认同尊重、包容及多元性的必要性。同时阿迪契间接批判了教会内部教主事等神职人员的教条专横,揭露了其伪装成“坚不可摧”的表象。
一.后殖民与改革主义——阿迪契的宗教观
之于自己的天主教信仰,阿迪契曾在访谈中这样说:“我为宗教的力量着迷。我出生在天主教家庭,至今仍然是,或许应被称为‘开明天主教。我信奉路德宗教条,但我不反对避孕节育。宗教力量很强大,容易腐化堕落,也有强大的力量完成不可思议的善举。怀有一颗包容心,我们便成为造物主创造出的那个最好的作品。我对殖民地宗教文化也有强烈的兴趣——像我一样的人们如何在本土文化中布道,如何坚定不移地信仰一个将大部分本族文化视作邪恶的宗教。”(Adichie,2004)
在另一次采访中,阿迪契进一步谈到《紫木槿》中的宗教观:“我信仰天主教。这个身份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我继承而得的。我热烈支持第二次梵蒂冈会议,在对于许多问题的立场上,教会应当做出改变。但我仍然崇拜、热爱这个教会,热爱它丰富的宗教仪式和传统。”(Adichie,2003)
《紫木槿》以康比丽为第一人称叙事者,叙说了大约发生在三年之前的事。她当时是个处在层层庇护之下的十五岁少女。三年中,她逐渐认識到在她的家庭中,那个被“神化”了的父亲并非“坚不可摧”。在小说叙事开始之初,父亲尤金看似是全部生活环境的支柱:自力更生;对罗马天主教虔诚狂热;无畏的新闻出版商,勇于揭露政府的反民主行径。然而私下里,他却是如暴君般的父权者。阿迪契将这一人物与男性性别焦虑、宗教极权主义及政治贪腐相关联,而连接这一切危害性活动的是一种认为自己永远正确的傲慢信念。他拒绝接受任何改变,亦无协商余地。
尤金代表这样一代人,他们置身于式微的传统主义和天主教修正主义之间,天主教此时已进行了本土化崇拜形式上的改革,神父阿玛迪是个很好的例证。尤金的信仰是原教旨主义的,因此他坚决与自己的父亲,即康比丽的努库爷爷撇清关系,并称其为“异教徒”。同时,他限制孩子探望他们的祖父。努库爷爷是个令人同情的角色,他的前殖民地传统宗教相较尤金的原教旨主义更为宽容,他宽容了尤金的天主教狂热,为一切他爱的人祈祷,包括拒绝接受他的尤金;而阿迪契并没有将这位祖父或传统塑造得过分完美,她描述了一系列事件,在这些事件中,努库爷爷表现出了其传统文化和宗教事务中的性别偏见。尽管描写语调轻快,显然在这位八十岁男性的文化里,女性“不算数”。在私人领域,传统对男性气质的偏爱体现在了努库爷爷的祈祷文中,比如他希望自己寡居的女儿能找个好人“照顾”她和她的孩子们;然而伊菲欧玛姑妈对此反应冷淡,反而在事业上积极向上,者反映了传统性别观念的一场变革。同样,阿玛迪神父以积极正面形象示人,他尝试改变,让天主教更适合当代尼日利亚,比如在宗教集会场合使用伊博语。他关心康比丽,鼓励她踢球、勇敢表达自己。但作为神职人员,这个身份让他对康比丽的鼓励与爱慕看上去有些许暧昧,不论作为阿迪契笔下的宗教代表还是一个普通人,他的人性中的弱点都呼之欲出。
二.圣坛上的父权主义
康比丽的父亲尤金身上带有殖民主义和男权主义的象征性。他毕业于尼日利亚天主教会学校,随后去了英国,生活中说英语,总带有矫饰、居高临下的姿态。从外环境上讲,在去殖民的世界里,即使是自己努力朝向解放的那个世界中,民族主义的动力并未获得真正的解放,而这种动力却带有整个新的权力病态(萨义德,1992)。教会里的白人神父对他及其敬重。布道时,本尼迪克特神父通常会先后说到教会、我爸爸和耶稣——正是这个顺序。他用爸爸的例子解说福音书。”这个近乎神的身份实在一系列社会体系下运作的:天主教重视男性权威;他西方文化中自力更生的典范;尼日利亚“大人物”的象征。同教皇一样,他是凡人,因而不可能完美无缺,在一些特定情况下,他可以在自己的神坛上布道,显得“坚不可摧”。皮埃尔·布尔迪厄曾说:“在这个物质世界中,男权秩序是通过身体展现的不言而喻的禁令。”(Bourdieu,2001) 在本书中,尤金在社会上的权力覆盖了整个社区;他靠卖西式点心发家致富,同时资本主义价值观也以他为中心得以推广。阿尔方索·林吉斯说,“一旦个体在它的位置上具有可见性、可比拟性,这个独立化的个体就有价值”——生理的、社会的、心理的、哲学上的,等等 (Lingis,1994)。
尤金的权威在西方重视自力更生的视域下看是合理的,在尼日利亚崇拜“大人物”的文化背景下尤甚。阿迪契在采访中曾说,我对大人物思想不能无动于衷,那是我国家人民向来看重的。(Adichie,2003)凯瑟琳·霍兰德对这一历史词汇有如下阐释:“在非洲的殖民地时期之初,大人物形象提供了一个权威的、高度理想化的男权模式”。(Holland,2005)在尤金的故乡阿巴,他被推举为首领,冠之以“欧迈罗拉”的头衔,意为“服务了整个社区的人”。类似事件助燃了尤金“坚不可摧”的假象,他拒绝与努库爷爷这个传统主义者有任何交集。尤金把自己对权力的渴望与焦虑残酷地施加在了私人空间。
同时,阿迪契并没有把尤金刻画成十足虚伪的恶徒,而是展现了他性格中全面、矛盾的一面。他自律、无畏,也受人尊崇。他受西方民族思想影响,重视言论自由和媒体的作用同时心理上渴望占据道德高地,因此尤金是一个无畏的出版商,经营一家报纸,用以揭露国家种种贪腐现象。报纸编辑深感尤金的正直秉性,本人也获得人权奖表彰。阿迪契有条不紊地呈现了尤金在慈善活动中的谦逊和自负两种特质中的矛盾自我,在将荣耀归于上帝之时,不自觉透露出些许自己近乎神的权威而自喜。
三.陨落后的寂静与希望
随着父亲的死亡,在本书最后,叙事背景转回到当前。康比丽的姑妈伊菲欧玛带着两个孩子移居美国。尽管在尼日利亚,他们一家在物质生活方面能得到保障,在生活意义上,总感觉有些许却是和错位。阿迪契将视角投向尼日利亚侨民与祖国之间纽带。他们一方面渴望社会公正,同时也对美国成为移民热点地区持批判态度。阿迪契间接指出在当下美国社会在宣扬民主价值理念的同时,存在过分突出个人主义,而忽视集体主义和利他主义的问题。
从传统的、宗教的、非洲的改革主义视角看,阿迪契对宗教极端主义、父权制、信奉者间的等级制及性别主义提出了深度质疑,并将一套多元、新颖、对话式的宗教观,将人民与尼日利亚国家社会呈现在了全球框架内。
參考文献
[1]Kureishi,H..The Word and the Bomb[M].London:Faber and Faber,2005.
[2]Anya, I. In the Footsteps of Achebe: Enter Chimamanda Ngozi Adichie,Nigerias Newest Literary Voice,Nigerians in America[OL],2004.
[3]Adebanwi, W. Nigerian Identity is Burdensome:The Chimamanda Ngozi Adichie Interview,Nigeria Village Square[OL],2003.
[4]Bourdieu, P. Masculine Dominations[M].London:Polity,2001.
[5]Lingis, A. Foreign Bodies[M]. New York:Routledge, 1994.
[6]Holland, K. African Masculinities:Men in Africa from the Late Nineteenth Century to the Present [M].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5.
[7]奇玛曼达·恩戈兹·阿迪契.紫木槿[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
[8]谭惠娟,罗良功。美国非裔作家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6.
(作者单位:齐鲁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