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雕琢的追踪
2021-06-15冯祉艾
或许是出于曾经的诗人身份,宋尾在自己的小说中总能表现出强烈的诗化倾向。无论是将人性比喻成孤岛,还是把追踪这一意象作为小说的母题。总之,《完美的七天》在一个悬疑的外壳之下包裹了一个关于人性中真实与虚拟的边界,同时也对生活中原有的生活秩序与冲击提出了质疑。
当我们谈到“追踪”这一意象时,我们往往强调的是一种对于现实中秘境的探索。无论是小说中李楚唐对于杨柳下落的追踪,还是高明对杨柳之死的追踪,当我们回看人物动机,并窥探人物生活现状之后,能够发现,这二者实际都是在现实的情绪节点上,所作出的对生活的逃避。
一.寓言式的对照书写
在《完美的七天》中,作者运用了诸多对照式的寓言来对小说的文本进行草蛇灰线式的描述与把控,试图在这种生活的隐喻之中实现文本上的可读性和情绪的张力。人物生活本身的境况和其所作出的对隐秘困境的探索形成了戏剧般的虚拟摇摆,我们能够借助这种模糊的边界去试探到人性的本质内涵。
首先,小说中的寓言属性最为直观的表述就是大量诗和小说的运用。作者仿佛在自己的小说中给读者出了一道阅读理解题,希冀于通过这种对文学意象的拆解形成奇妙的情绪碰撞。故事中的男主人公李楚唐,在形容中,是一个“曾经的诗人”,作者毫不吝惜地书写了许多关于他在诗歌上的创作。他和杨柳的结缘是来自于诗,杨柳从李楚唐的处女作中体悟到自我,于她而言,李楚唐是她想象中的另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个体。而李楚唐与妻子的结合也同样是出自于诗歌。在李淑芬的描述中,李楚唐是近乎癫狂的、甚至是一个“无所顾忌的坏家伙,一个异类”。除此之外,作者直观地以诗歌和小说情节来隐喻故事中人物的情绪表达。
在“我”和假老练的深夜买醉式的对话之后,“我”开始窥探人性之中爱与遗忘的内核:“阿米亥说得对,‘我们的灵魂是博学的。……我完全忘了。就像我记在采访本上的阿米亥的诗:人不得不在恨的同时也在爱/用同一双眼睛欢笑并且哭泣/用同一双手抛掷石块/并且堆聚石块/在战争中制造爱并且在爱中制造战争/憎恨并且宽恕,追忆并且遗忘/规整并且搅混,吞食并且消化——”
而当作者以高明之口谈到自我对于真相的考察之时,他又以推理小说的文本作为主题的昭示:“我读了二十页宫部美雪的《火车》,放下来,翻开阿兰·德波顿的《爱情笔记》…例如他引述道:西方思想中有一个悠久而阴森的传统,认为爱最终只能被认为是一种无法得到回应的东西,是一种倾慕。看到爱情得到回报的可能越渺茫,欲望就越旺盛。根据这个观点,爱只是一个方向,不是一个地点,达到目的,拥有被爱之人(在床上或以其他方式得到)后则会自行销蚀。”
作者试图通过这种直观的文学意象来凸显出人性中的遗忘与可憎,窥探到这些词句时,我们能够轻易地感受到作者所描述的画面的力量,作为和故事中的李楚唐一样的——“曾经的诗人”,宋尾拥有着极为松弛的表达力,他看似在描写一种人物的情绪魇境,但实际上是在一种极具意识流的表达中提出了对于自我生活的困惑。
小说的第二层寓言属性体现在人物之间的相互对照上。这种人物之间的紧密联系和相伴相生在中国古代的文学意象中就极为常见。例如曹雪芹在《红楼梦》中,以金陵十二钗副册之首隐喻香菱的命运多舛,从一个人物的行为轨迹窥探到另一个人的人生,又在这种窥探中完成对自我生活的深刻反思。
就以小说中几对人物为例。在磁器口的楔子中,年轻男女和李楚唐杨柳两人有过简单的交集,而在之后,高明成为了李楚唐雇佣的侦探。在此,人物关系形成了一种简单的自我预兆,而随着情节的推进作者对高明心境的描述,我们又能够发现,高明在追寻杨柳下落的同时,也在重新审视着自己和妻子小朋的关系。
李楚唐和杨柳的“完美的七天”固然是违背伦理道德之下的昙花一现,而年轻时代的高明和小朋在重庆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干柴烈火的短暂热烈。这种人性中难以和解的倦怠成为了最为直接的隐喻,帮助读者完成了隐秘的人性探索。
而李楚唐和楊柳的丈夫王学进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对照。在普世的价值观下,王学进是一个世俗意义上成功的男性,在事业上,他是成功的,但在妻子的评价中,他却是“敬业,优秀,尽责,但同时沉闷,寡言,以及冷漠——这一条,是针对家庭而言”。而杨柳曾经十分钦慕的李楚唐,在王学进看来:“他很敏感,脾气暴戾。他也并不细腻,相反,十分草率。草率到随时可以作出承诺——哪怕无法办到的。她说他是诗人,但他身上没有一丝诗人的气息,他不耐烦倾听,总是在描述,那种夸张地讲话方式。”
小说后来出现的李东,实际上也可以看作是对杨柳生活的某种奇异的隐喻。李东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咬定自己与杨柳有着私情,甚至将杨柳死亡的原因归结于王学进。故事中关于杨柳这一人物的仔细书写,也大多是通过李东的叙述或是在对李东的追踪之中得来的。这种在人物上不断自我寓言同时又隐喻到不同个体的方式,在文本中实现了一种对自我的反思。
而小说最深层次的,自然就是从杨柳的死之中窥探到的人性秘密,而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对于现实环境的对照。如果将人性解构成为某种情绪上的自我流转,其昭示的就是平淡生活秩序下人与人相处过程中的会体悟到的酸楚与多变。
对杨柳而言,李楚唐曾经是她生活中的梦幻的来源:“对方的信成了两人生活中最为期待的事,信一封又一封,两个人在一种虚拟空间‘拥抱在了一起,成为了彼此世界里最忠诚的依靠。——你们见过吗?——她的脸庞变得悲哀起来,她说:有些梦幻不能去触摸,梦幻就是泡沫,进入一点点现实的空气就会因失衡而炸裂。”
这种现实的介入果然致使杨柳的生活失衡,完美的七天过后,她慢慢意识到,或许李楚唐只能算是她在平淡生活中臆想出来的完美情人。她认为,自己在家庭中是无甚意义的,甚至于自己的人生都算不上是有意义。而唯一的似乎能够对她的死活感兴趣的人,在遥远的他乡,也就是李楚唐。
因此,当她忽然经历了死亡的可怖之后,她不顾一切地要奔向李楚唐,但正如飞蛾扑火最终会被火光所灼伤,在完美的七天之后,她又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悲凉。
“缺少她,另一个人填补进来,这个家照样能维持,而且保持在同一水平,甚至可能之上。但少了你就不一样了,至少,意味着这个‘幸福家庭的生活质量急剧下降,甚至可能崩溃——我当时也像你这样问她,她是这样告诉我的。”而她能够做的,只有一次次地抒发焦虑和恐慌。
但令人疑虑的是,在李楚唐的表述中,是杨柳在不断地向他施压,渴求某种情感上的慰藉;但在王学进的叙述和杨柳的日记中,却并非如此,反倒是杨柳作为债主,被迫借钱给李楚唐,一直到最后抑郁而死。
显然,到故事的最后我们能够判断出当年故事情节的最终走向,但谁也不能否认,杨柳在对李楚唐的感情上有着极为割裂和疯狂的炽烈,这种炽烈不仅将她的生活秩序焚烧殆尽,更在最后使她走上了死路。
在《完美的七天》中,作者巧妙地将这种情绪的痛点通过人物间的联结表达出来。这种戏剧化的人物关系所构成的是一种和现实社会的间离与阵痛。王学进和李楚唐的认识和交往是带有一些奇异色彩的,高明和李楚唐多年以后的兜兜转转再重新认识也具有一定的巧合性。作者将这些人物统统串联在一起,在这种人物关系下,不同视角间的互相观照成就了一种极为顺畅的叙述方式,我们也能够在这种比较之中感受到人物的命运走向。
二.戏剧性的诗意追踪
《完美的七天》中有几个被不断提及的意象,诗人身份致使宋尾在小说创作中有更为诗意的画面呈现。这种在情感元素上的意象主要表现为秘境与孤岛,在传统的文学语境下,秘境被看作是人类在社会原有历史关系之外对某个神秘意象的化境形容;孤岛则代表着某种与世隔绝的意外。对这两者的追踪实际上都是在社会关系与人性社会之外,所完成的一种自我告别和疏解。
首先以“秘境”这一元素为例。小说甫一开始,出现的每一个人物,实际上在做的都是一种对秘境的追踪。杨柳和李楚唐,在“完美的七天”中,试图逃离正常的现实生活,完成某种对诗意秘境的追踪和对现有生活秩序的解构;高明在社会身份之外,和妻子小朋出现感情裂痕,试图完成一种对过往秘境的追踪;假老练逃离曾经的生活,选择到小镇继续余生,是某种对自我生存秘境的追踪;王学进在妻子死亡之后偶然窥探到妻子的秘密,紧接着进入了一个不断找寻的循环之中,这是一种对于曾经生活困境的追踪。
这些秘境或存在于人物内心世界,从而只能以肉体的逃离作为精神原乡;或存在于实际的生活困境,人物在不断追踪的同时,也在其中观照自我的内心,完成一个疏解式的情绪坍塌。
而在小说的最后,他们所追寻的秘境都或大或小地坍塌崩坏了,杨柳从最开始一个冲破庸常人生的金丝雀,到一个被幻想中的恋人形象不断压榨勒索后的弱女子,再到一个扑朔迷离的案件的受害者,无论是人设还是人物内心,都坍塌并重构而成了一个极为奇妙的情绪闭环。
王学进从最开始模糊的人物影像,到后来成功的商人,再到一个可能在悲愤之下谋害妻子的恶毒丈夫,再到一个完全无辜的受害者等等。
这些人物共同构建起了一个情绪上的秘境,我们当然很难将这种情绪中的阴暗面和多面性以一种程式化的语言进行描绘,但我们能够在小说奇诡的情节设置中,完成一种对于情绪秘境的窥探。
正如作者强调人总是对一些事物有着奇异的好奇心,这种对秘境的探寻我们就能够将其判断为一个戏剧性的诗意的情感体验。在前文中提到过,作者实际上是在一个真实叙述的外壳之下,将戏剧性包裹在其中成为一个叙述载体,而这种执着地对于诗意秘境的探寻,从很大程度上而言,就是一种对现有生活语境的暴烈对抗。
这种暴烈的对抗体现在人物一往无前的自我扭曲中,小说中,无论是哪个人物,都经历了至少一到两次的嬗变,尤其到故事的最后,李楚唐从王学进的口中开始,慢慢地由一个儒商,成为一个勒索敲诈杨柳的恶毒情人,再到成为一个因为欠下巨款,从而想从已过世的杨柳的自杀转嫁给自己的妻子,这种对人性克制且具有极大反转的表达,实际上就凸显了追踪的要义。所谓追踪,不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掀开生活的盖子,搜刮其中的温情。
这种对秘境情绪的探索体现在诸多方面,在王学进和高明的对话中,两人谈到:
“——我不喜欢海,我告诉他。说不清为什么,没看过海时,对海总有一股莫名的崇拜和憧憬,但第一次见到海时,我真的很失望。那就是海,波澜壮阔的海?不是。而且很脏,水面上漂浮着白色的垃圾和烟蒂。
——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海,要见识真正的海,你就得去海的远处和深处。假老练分析,其实,你是盲从了。习惯把没尝试的事物看得过于美好。
——我承认。我总是在犯世俗的错误,一种强大的惯性在支配我。”
事实上,这种所谓世俗的错误和强大的惯性,就是一种对于秘境的恐慌和心痒难耐。
紧接着,宋尾又写到:“台上,凝视着前方。
这下面是海。你觉得海是什么?
没见过海之前,我经常把它想象成一座宫殿,里面是奇珍异宝。见过之后,我只是觉得它平常,很平静。
你是对的。他回頭注视我。你看到之前和看到之后的感觉都很对——只是顺序颠倒了。表面上海是宁静的,不动的,实际上在它体内,一切都在汹涌,风暴蕴藏在里面。海的瑰丽在于从陆地和空中你所看不见的神秘感,实际上对我们来说,那里的一切都是宝藏,风暴也是宝藏的一部分。
你像一个哲学家。我试图重新审视他,不太像一个地产商。”
简单的一段对话,直观地勾勒出了人物情绪和情感表达,小说中的人物或多或少地希望通过自己的方式,对戏剧性的生活做出一个自我的读解和较为成功的叙述表达。
另外,就是作者在对孤岛这一意象上的描绘,在小说之中,最为明显的表达就是在高明不断追求杨柳下落,却在一环套一环的连环秘境中苦思冥想之时,他终于谈到:“你说过一句话,我想了很久,说得对,没有一件事是完全孤立的,也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孤立的。”
这句话对于故事最后的情节,也就是究竟是谁害死了杨柳,杨柳的死亡又有多少人需要付出责任,这件事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可以说,在这句话之后,小说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高度的提升。这本书不再是一种关于情爱的悬疑表达,更是一种对现代物欲社会人性冷暖的观照。
在小说中没有一件事是孤立的,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孤立的。正如我们在前文中提到过的,作者巧妙地利用巧合的戏剧性,将所有故事人物都联结在了一起,在这种人物关系之下,可以说,人既是一个孤岛般的微渺个体,这种个体又不断地与不同人物相勾连,形成了一个被解构的闭环。
当然,对于孤岛的读解最深的自然就是表达人在现代秩序下的绝望与封闭,当杨柳死去,高明在对邻居同事的走访时,他写道:“但是,我更感兴趣的是那句邻居和同事的判断——‘完美的家庭。如果她们知道这仅是自己的错觉,如果她们了解了杨柳的这段故事,还会这样夸赞她们眼睛看到的那一切吗?”
于杨柳而言,她内心的苦闷是难以言喻的,身边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因此,她只能将希望寄居于另一座“孤岛”,她执着地将李楚唐判定为她在固有生活体系之外的另一座孤独灵魂,却忽略了现实与梦幻的差距。
而当我们回望自己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在一次次情绪的坍塌中失去了对固有生活秩序的眷恋,将希望寄托于远方,但在真实的情境下,或许对自我真实生活的追寻,才是对正常生活的有效追蹤。
三.焦灼欲望后的人性本能
人性究竟是本善还是本恶,这是一个值得不少人进行学习的话题,而随着时代的发展,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将自我情感寄托在了焦灼的欲望之中,其欲望背后所掩藏的真实人性,却被语言所消解了。李楚唐在传统意义上,可以说是一个十分躁动焦灼的人。
他为李淑芬写大串的诗,他做生意冲动又听信谣言,在这种焦灼的欲望背后,我们却很难将他的感情都归结于这种自私自利的猥琐之中,在他的自白中所写到的:“没想到,在她心目中,我竟然是个魔鬼。李楚唐闭上眼,用那种极为悲恸和绝望的嗓音说,我爱过她。他喃喃自语道,我也爱李淑芬。
窗口前,人声鼎沸,车流如织,却彼此无关和冷漠。杨柳有句话说得挺对,所谓都市,大概就是几百万人一起孤独的地方。
也许吧,我说,不过你更爱自己。
我记得加缪说过这么一段话:我们爱上别人是因为从外部看他们是如此完整如一。我们对于自己的主观感觉永远是那样的涣散和迷惘,因而幻想别人会具备这些品质。”
李楚唐层层的面纱终于在这里被轻巧地揭开,在偷情出轨的丈夫之外、在狠敲一笔竹杠的坏心眼之外,在生意失利的重重打击之下,他仍然以这种生活的本能成就了人性的温暖。
而后来出现的角色李东,小说毫不吝惜笔墨地对他进行了一大段关于欲望异化甚至可以说是妖化的展现:“他跑下楼,翻入院内,从一侧绕到屋后——那里也有一个院子,厨房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他没有丝毫迟疑,就钻了进去。站在墙边,他在黑暗中听到心跳和雨水从皮肤上滑落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会儿,有点焦虑,又有些惊惧。他想离开时,她突然从客厅走廊径直来到厨房,她打开冰箱时,灯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脸。她背对着他,取出饮料,喝了两口又放回原处。
冰箱合上,世界又被封闭起来。这时他的心已经跳了出来。一种疯狂紧紧攫住心脏,那一瞬他脑子里彻底是空白的——他甚至并不知道或并不确信自己做了什么——他猛然冲向她,从背后抱住她,在她张嘴呼救前,腾出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脸。她拼命挣扎,发出呜呜的哀叫。那含混而可怜的声响,他愈加害怕起来,怕她发出更大的声响,他死死抱住她,将手掐住她的脖子。她的手无助地在划动,指甲划伤了他的手臂,有几次划到了他的脖子和脸颊。就在她快要窒息时,他猛地松开手,逃向雨中。
他在磅礴的雨中奔跑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哭泣。”
可以说,小说用了极长一大段的层层递进,将李东的异化和自我解救直观地呈现出来,这仿佛一个定格的画面,我们跟随着他的视角对杨柳的人生进行一种奇妙的观照,而藏匿在望远镜之后的、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所存在的“李东”,我们就能窥探到他在所谓社会认知上那个染上毒瘾被强制送入精神病院的外壳之下,一个真正的惊恐的陷入爱情中的人物。
而很显然,小说中最为细致的书写和刻画自然是在杨柳身上的。她当然是焦躁的,她深刻地怀疑着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也许父母对杨柳很好,但于杨柳而言,这种过于顺遂的生活带来的是一种对现实秩序的混乱与不安。她并不知道这种顺遂的金丝雀般的生活究竟为什么降落在自己身上,又深刻地有着欲望。
她的欲望在楔子磁器口中就有描绘,她近乎虔诚地表达着李楚唐在性爱上是如何能够燃起她的欲望,她又是在如何的境况中对这种欲望感到发自肺腑的焦灼,诚如书中所言的:“欲望也值得尊敬?这也是我很久后才领悟的,欲望是与生俱来的。你,我,我们都有这种欲望,但欲望不是爱。他们的欲望表现得很美,绚烂,但这远远不是爱。
——那么,爱究竟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知道得不多。但我清楚的是,那不是爱。爱和欲望都是猛兽。而婚姻,则像一个瓶子,装着这两样,它们在里面撕咬,吞噬,彼此消磨。”
可以说,只有在这种对焦灼欲望的细致描绘和客观梳理之下,欲望背后关乎于人性的力量才能被有效拆解。
于作家宋尾而言,这部小说写的时间十分微妙,正是在他离开媒体行业之时,他在创作谈时表达到:“他们都在寻找中告别,告别自己的某一部分,告别一个业已消逝的时代。
毫不否认,小说中的‘我隐藏着一个现实里的我。这种告别也是我的。
……
不论在故事里还是现实中,不管对某事或是对于某人,做到投入其中、紧紧拥抱固然不易,但比之更难的是,当学会和习惯拥抱后我们还需懂得告别。[1]
没有哪一种告别是容易的。”
因此,我们也能把这种焦灼情绪背后的人性本质,看作是一种作者与世界的和解和告别。很显然,当追踪成为某种被迫的告别,这种人生的困境因此被雕琢成为某种真实与虚拟之间边界感的置换。而最终的走向如何已然不再重要,真正需要巡视的反而是快节奏城市生活下人物的情感本身。
注 释
[1]宋尾:《收获》,比拥抱更难的是告别(《完美的七天》创作谈)
冯祉艾,生于1995年。湖南长沙人,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作品散见于《文艺评论》《百家评论》《名作欣赏》《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东吴学术》《中国文艺评论》《青年作家》《湖南文学》《文艺报》等报刊。现供职于《湘江文艺》杂志社。
宋尾,诗人,小说家。1973年生于湖北天门,现居重庆。著有长篇小说《相遇》《完美的七天》,小说集《奇妙故事集》等。曾获重庆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