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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古玛的暴力书写

2021-06-15沈艳燕

文学教育 2021年5期
关键词:种族隔离南非暴力

沈艳燕

内容摘要:南非有色人种作家亚历克斯·拉·古玛以开普敦第六区作为暴力叙事空间,运用措辞、标点、隐喻、象征等各种手法强化南非种族隔离时期暴力行为的字面意义和象征意义。他通过暴力书写张扬其道德诉求,将笔端触及人性和现实的阴暗面,并通过对暴力深层根源的挖掘,寻求对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反思。

关键词:拉·古玛 暴力 南非 种族隔离 反思

暴力始终是西方文学母题之一。古希腊神话和荷马史诗中的血腥战争是西方暴力叙事的发端,圣经中也有大量的暴力叙述,如献祭与牺牲、弑兄杀父、屠城灭国等。

法农等现代政治理论家承认暴力和暴力威胁是一种普遍现象,是国家和国际政治的一个维度。法农的暴力理论所关注的主要是殖民处境下黑人被异化了的意识。他关心的是压迫关系如何同时毒化压迫者和被压迫者。他更强调通过革命运动和正义暴力,而非单纯自我意识更新来实现的社会和政治解放。

一.南非作家的暴力书写

种族隔离制度下的南非社会推行种族歧视和政治压迫,是暴力肆虐的极端例子。为了反映种族隔离制度的高压手段,南非作家在描写斗争和冲突的主题时倾向于激进和暴力。城市暴力和种族冲突等令人不安的情绪在南非作家笔下比比皆是,如彼得·亚伯拉罕斯的《说出自由》(Tell Freedom,1954)、艾斯基埃尔·穆法里里的《沿着第二大街》(Down Second Avenue,1959)等。但是,以白人为主体的集体记忆对暴力的书写,多少带有其阶层、种族、遭际的烙印。由于其特定的身份定位和视角局限,其作品离黑人底层人民的生死离别和蚀骨疼痛还有些距离,白人作家的创作因而有时必须借助直觉、猜测和想象,而不是亲身经历,这使其创作刻画不免肤浅,甚至失真。相比之下,黑人作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即他们详尽的个人遭遇。正如拉·古玛所言,白人作家是从外部观察南非的斗争,更像战地记者在描述他并未亲历的战争。而黑人作家则是战場上的斗士。[1](Abrahams,pii)

二.拉·古玛的暴力书写

相比其他作家,亚历克斯·拉·古玛(1925-1985)对于暴力的书写更加入木三分、发人警醒。拉·古玛是南非当代著名作家,南非共产党和有色人种组织的领袖。作为一名反种族主义斗争的战士,他一生的创作都聚焦于南非反种族隔离斗争。他参与组建南非有色人种社团,领导1956年开普敦公共汽车工人大罢工活动,屡次遭到监禁和软禁,甚至险些被暗杀。1960年他被迫流亡英国,又于1978年前往哈瓦那,管理ANC古巴分部,1985年他在古巴去世。

作为在政界和文化界都相当活跃的知识分子,拉·古玛被视为南非最杰出的非白人小说家。[2](颜治强,P103)拉·古玛深知,在南非,为了艺术而艺术的创作哲学是行不通的。在政治浸润到生活每个层面的社会,“南非最伟大的文学作品是由那些热爱生活、直面真相、毫不退缩的作家呈现的。”[3](La Guma,pi)

拉·古玛擅长以朴实洗练的语言来刻画社会底层人民的不幸遭遇和不屈性格。作为底层黑人的一员,他努力于大历史的裂变中复原身边的暴力遭遇,让被历史的洪钟巨响掩盖的千千万万小人物的哀嚎哭泣,汇聚成历史底部的低音部,随时警示后人历史真实的一面。

他的作品描绘了南非经济剥削、种族隔离、非人道压迫等暴力的画面及其影响。《夜游》(1962)标志这他的暴力书写的开始。在其最后一部小说《屠夫鸟的时代》(1979)中,他对南非的暴力局势有了更确切的定义和表述。作者如此执着于书写暴力和伤害,似乎要告诉读者,在南非,暴力和命运一样无可避免。

小说的标题本身就充满象征:《夜游》暗示着一个盲人在充斥暴力的黑暗中摸索,就像走在一条死胡同里,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随后,在其第二部小说《石头国》(1967)中,描写对象从黑暗中被带入寓意监狱的“石头国”。石头国象征着干旱、死亡、恐惧、压迫,作者对暴力也有了更深层次的表达。《季末的迷雾》(1972)中的“季节”是指武装斗争和暴力的“季节”,是在政治无知和傲慢的“迷雾”中进行的斗争。拨开迷雾,革命开始,并来到《屠夫鸟的时代》。这是一个蓄意屠杀、屠杀人类的更为暴力的时代。

小说扉页上标注的作品呈献的对象进一步突出了暴力的主题。例如,《夜游》是献给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在南非受苦受难的人类的。《石头国》献给1964年南非监狱每天平均关押的70351名囚犯。《季末的迷雾》是为了纪念“1967年在津巴布韦一场战争中丧生的巴兹尔·范别若瑞及其同伴”。《屠夫鸟的时代》是献给“被剥夺者”的。

在拉·古玛的所有主题中,暴力是他刻画最深刻也最令人心酸的。鉴于南非社会中暴力的复杂情况,拉古马必须找到适当的方式来表达严酷的现实,使其读者不仅可以欣赏他的语言,还可以精准收到他所传达的信息的重要性。拉·古玛决定效仿修辞学的伟大实践者西塞罗、朗吉努斯的思路,揭露南非非白人遭受暴力的不同方面。拉·古玛在作品中运用了说服性的风格,用措辞、意象、隐喻等各种手法来说服和感动读者,提高黑人对自己处境的认识,唤醒他们被异化的意识,敦促他们采取行动,努力赢得政治自由。

拉·古玛善于运用措辞、标点、隐喻、象征等各种手法强化南非局势中暴力行为的字面意义和象征意义。他的第一部小说《夜游》通过四个人物在一夜之间的行为来审视开普敦第六区贫民窟的生活。小说以大量“恶臭”、“腐烂”等意象来描述情景暴力。“恶臭”、“污垢”、“穷困”等措辞被用来描绘人们的贫穷和绝望的程度。“死水”、“粮食匮乏”和“腐烂”的形象传达了底层黑人悲惨的生活状况。威利漫无目的的游荡、处处碰壁的绝望可以被视为情境暴力的证据。“你不懂我”,“工厂开除了我”,“……滚开,白人警察”,“……去死吧”[4](La Guma,p26),小说用粗俗的语言暴力,以口语和大量的逗号省略号来描绘赤贫、绝望和沮丧。作者用各种形容词和颜色词来传达挫折、压迫、空虚等各种暴力的全貌,如“……这座城市是灰色、白色和红色拼凑而成的,用黑色的粗绳把分散的图案连接在一起。沿着海岸线,桅杆和起重机的阴影耸立着,就像史前怪兽缠结的骨头。”[5](La Guma,p71)这些画面传达了彻底的破坏性和暴力。南非在这里被视为一个古老而被遗弃的暴力城市——二十世纪的索多玛和戈莫拉。

《石头国》用猫和老鼠形象代表白人对黑人的压迫。猫代表占据权威位置的白人,而老鼠代表被压迫的非白人。追逐则是白人用不公正手段追捕黑人的象征。书中充满了类似“死亡的气息”,“热气……塞进身体之间……像一层棉絮……人体色拉”等意象。[6](La Guma,p11,37)。这些意象被用来描述监狱的“石墙”,以及监狱因缺乏新鲜空气而遭受的痛苦和窒息,暗示恐怖心理和情境暴力。因此,乔治·亚当斯牢房里的囚犯说:“这座监狱只是他们想要的国家的一小部分。所有人都被分离开来:白人,非洲人,有色人种。所有人都得听从一个带着枪和棍棒的白人老板的规定。”[7](La Guma,p20)

在《季末的迷雾》中,作者巧用标点符号和句式变化来描绘黑人遭受的非人待遇和警察卑鄙的暴行。比如:“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一个警察突然向嘈杂处开枪。枪声被吟唱、歌唱、笑声掩盖。那些看到和听到枪杀的人突然惊讶地张大了嘴,沉默了下来,……雷声像炮火一样在天际轰鸣,然后雨开始下个不停,与地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8](La Guma,p104-105)。“装甲车的炮塔”、“弹药”、“致命的射击”、“死者”、“垂死的人”、“天际的雷声”,这些令人心酸的词语和短语暗示着暴力、敌意和压迫,也蕴含着法农提倡的用革命和暴力争取政治自由和社会解放的方向。

《屠夫鸟的时代》的第一句话就开始描写对土地的暴力行为:“这不是适合耕地和播种的土地;它甚至不适合做墓地……灼热的空气中把汗水和灰尘变成灰泥涂在他们脸上。”[9](La Guma,p1)“干旱”和“灰尘”的意象暗示了干旱、饥荒、精神贫瘠。措辞、标点符号和句子结构都被严格地处理,以一种特殊的散文模式和象征意义表达暴力与匮乏。

三.结语

拉古玛对暴力的书写充溢着愤激与悲慨。作为一位有着强烈使命感和历史意识的知识分子,其批判锋芒正对着黑暗社会的核心,其愤激、绝望、反抗和呐喊,正可代表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共同心声和文化实践。他以开普敦第六区作为暴力叙事空间,追述底层黑人的暴力遭际,通过暴力书写张扬其道德诉求,将笔端触及人性和现实的阴暗面,形成具有批判性的讽喻力量,并通过对暴力深层根源的挖掘,寻求对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反思。

参考文献

[1]Abrahams,Cecil L.Alex La Guma[M].Boston:Twayne Publishers,1985.

[2]顏治强,《论非洲英语文学的生成文本化史学片段》[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9.

[3]La Guma,Alex. And a Threefold Cord[M].London:Kliptown,1988.

[4][5]La Guma,Alex. A Walk in the Night and Other Stories[M]. Evanston: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1967.

[6][7]La Guma, Alex. The Stone Country[M].London:Heinemann,1982.

[8]La Guma, Alex. In the Fog of the Seasons End[M].London: Heinemann,1981.

[9]La Guma, Alex.Time of the Butcherbird[M].London:Heinemann,1979.

(作者单位:湖州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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