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信息化误区的后疫情时代审视与规避
2021-06-10王康宁
[摘 要] 对疫情时期教育信息化进程的回顾与反思是现阶段教育信息化发展的重要工作。疫情时期的教育信息化进程取得良好成效,但也呈现出旧问题不断扩大而新问题不断涌现的态势。教育技术主体的观念误区、教育技术实践问题以及其他相关领域的教育信息化问题,均以疫情时期的“在线教学”为核心载体获得集中呈现。作为教育信息化发展的重要阶段,疫情时期的教育信息化进程具有特殊的意义与价值。以疫情时期的教育信息化问题为思考点,后疫情时代的教育信息化需要全面提升教育主体的核心素养,需要高度强化人们的伦理意识,需要从根本上矫正和优化人们的教育技术行为。后疫情时代是我国教育信息化的重要“跳板”,正视与破解问题可为未来教育信息化进程积攒资源和能量。
[关键词] 后疫情时代; 教育信息化; 教育技术; 策略
[中图分类号] G434 [文献标志码] A
[作者简介] 王康宁(1987—),女,山东临沂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教育学原理、教育技术学基本理论研究。E-mail:wknsdnu@163.com。
一、引 言
疫情时期教育信息化的良好成效,促使人们愈发认同现代信息技术。然而,当人们沉浸和陶醉于教育信息化的成效时,往往容易主观放大信息技术的优势,也易形成对教育技术的盲从和依赖心理,从而忽视现代信息技术的局限与弊端。倘若这些被忽视和搁置的问题不断发酵,教育信息化的“疫情时代”或许会很快到来,那时教育命运的转机又将依赖何者?
二、疫情时期教育信息化发展回顾
后疫情时代,对疫情时期的教育信息化成效做回顾与总结,旨在将教育信息化的卓越进程作为教育信息化问题产生的大环境,表明问题与发展之间相依相生的天然关系。
(一)疫情时期教育信息化的突出成效
疫情时期,依托网络化、远程化、智能化的现代信息技术,各级各类教育活动有序开展并取得优异成效。
1. 疫情“倒逼”下教育信息化对教育事业的及时“止损”
教学活动部分借助而不是大规模或者全面依托现代信息技术,是传统教育的根本特征。来势凶猛的疫情打乱教育节奏,面对“离场”的师生、课堂、学校,人们曾经一度不知所措。然而,人们在慌乱之余也很快找到了应急方案——大规模的教育信息化实践隆重而及时地“登场”。在疫情难以预测和控制时期,人们被迫扭转对传统教学的故有依賴心理,开始理性而中肯地认可教育技术。全面依托现代信息技术的大规模在线教学充分顺应信息化时代的要求,不仅没有使疫情时期的教育事业搁置或倒退,反而促成了一场极具威势的教育改革,极大地推动了教育现代化进程。
2. 疫情“肆虐”下教育信息化建设成就的彰显
面对肆虐的疫情,充分发挥现代信息技术的优势成为人们的共识。信息技术科研人员、教育技术研究人员、教学平台研发团队、信息技术开发商、政府、企业和媒体都加入这场教育信息化运动当中,为“在线教学”提供了良好的舆论和充足的物力保障。学校、教师、学生、家长也充分响应号召,积极创造“线上”教学条件,身体力行地促成教育理念及实践的变革,提交了一份优异的教育信息化答卷。疫情肆虐时期,教育信息化建设的显著成效得到验证,人们足不出户就可以遨游和徜徉于知识的海洋。海量的线上学习资源为人们自主学习和自我教育提供了充分保障。
3. 疫情“蔓延”下效果显著的教育技术实践
疫情时期的教育技术实践促成了传统教育形式的变革与创新,为教育的持续稳定发展提供了强大的动力和保障。对比以往的教育活动,教育技术实践的主体、方式、模式、对象从未如此多元。以“在线教学”的平台而言,各种线上平台几乎都被人们“光顾”,那些界面简洁、易于操作、功能全面的平台很快因受到人们的认可脱颖而出;以“线上教学”的设备而言,为充分实现教学目标,教师、学生、家长尽其所能地创造条件,各种设施设备齐上场;以“线上教学”的方式而言,“语音”“直播”“屏幕共享”“在线交流”“线上提问”“线上讨论”等带给人们别样的乐趣和兴味。
(二)疫情时期教育信息化问题的集中凸显
教育信息化的优势和成效能够强化人们对信息技术的认同,但也会导致人们对教育信息化问题的回避、搁置、忽略甚至遗忘。这种现象的直接后果是:已有的教育信息化问题不断扩大与蔓延,新的教育信息化问题不断涌现。
1. 旧有突出问题的发酵与蔓延
疫情发生之前,由于教育活动开展的常规性与常态化,人们对现代信息技术的选择与运用相对从容,教育活动的开展有足够的前期准备时间和理性选择空间。疫情时期,纷繁多样的现代信息技术瞬间被带到人们眼前,人们在慌乱之余难免出现“重技术轻教育”的倾向。加之人们对技术程序的认识和熟悉需要一定时间,这也会造成人们对“互联网+教育”认识错位[1],无暇顾及“教育”与“技术”关系而只顾埋头技术实践的观念与行为。这种早已存在的“迎合”教育信息化的现象在疫情时期尤为明显。
教育信息化伦理主要关注的是教育信息化进程的合道德性、合规范性、合规律性。在疫情时期,技术使用的高频化使得教育信息化的伦理问题集中呈现。信息垃圾、信息污染、虚拟空间人际交往中道德情感缺失[2]等早就普遍存在的、有悖教育技术伦理的现象,疫情期间再次被置于明显位置。
在教育活动中“教育技术如同其他技术一样,也是通过工具理性来实现实践功能”[3]。只有在具体的应用中,教育信息化才能显现出它的全部社会文化意义和后果。[4]技术实践不仅赋予和实现技术价值,也彰显与促成人之价值。然而,在自动而智能的技术面前,人的“精神已被贬低到只是为实用功能而认识事实和进行训练”[5]。“效率为本”和“应用至上”的教育信息化行为本就较为普遍,在集中运用教育技术的疫情时期更为突出。
2. 新问题的形成与显现
“在线学习”离不开各类线上学习平台与资源,而对各方的选择和使用直接决定经济效益和商业获利。在这种情况下,信息技术产业的利益化诉求凸显,追求利益最大化为疫情时期部分教育技术研发与运营团队甚至学校和教师所关注。这导致教育技术过度与金钱和利益挂钩,缺少应有的教育情怀与人文关怀。
疫情时期,随着传统教育形式的“出离”,教师明显感受到来自信息技术的压力。由传统的教室和课堂中走出来而坐在电脑面前,这不仅是物理位置的变化,也使教师在心理和精神上感到紧张无措。在大规模的全面依托信息技术的教育实践中,教师信息素养的缺失表现在知识缺乏、能力不足、适应性不强、信心不够等诸多方面。教师信息素养的缺乏既为疫情时期的教育技术实践带来诸多阻碍,也不利于教育信息化的推进。
三、疫情时期的教育信息化问题及其表现
疫情时期大规模“在线教学”促成了全面而深度的教育技术实践,但也集中凸显出教育信息化面临的问题与障碍。马克思说:“问题就是时代的口号,是它表现自己精神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6]描述疫情时期的教育信息化误区,能够为教育信息化的理论与实践发展提供具体的问题源及着力点。
(一)教育技术主体的理念与行为偏颇
教育技术主体对技术的态度、情感和行为从根本上决定着教育信息化的成败。毋庸置疑,正是教育技术主体主动、积极、有担当、有情怀、有追求的技术观念、情感和行为,促成了疫情时期教育信息化的卓越成效。然而,在疫情时期,教育技术主体的观念和行为也莫衷一是且多有不当。
1. 怀疑与抵触的教育技术观念
在疫情“倒逼”人们放弃传统教学模式而采用“在线教学”的过程中,部分教师和学生始终以怀疑、不满、抵触、否定、埋怨等观念和情绪开展“在线教学”。部分教育主体将在线教学当作别人强加于自身的事情,不仅难以从中真正有所收获,也倾向于将“在线教学”当作一项累赘和避之不及的事务。这种观念表现在行为上既有技术主体在语言上对教育技术的否定与批判,比如一部分师生对“网课”怨声载道、声讨不已;也有逃避、懒散、懈怠的情况,比如形式上参与、基本不参与或完全不参与“网课”。
2. 消极与负面的教育技术情感
与课堂教学中师生交流的即时性、生动性不同,“在线学习”的主体被屏幕阻隔,无法进行现场互动与沟通。面对新型教学形式,教育主体的“不适应”现象普遍存在。在疫情冲击和教育变革的双重压力下,教育中人理应具有的责任感、使命感在一定程度上被消减和弱化。传统课堂中满怀理想、孜孜不倦的教师和学生在屏幕面前平静异常。疫情时期“在线教学”中的“情感无用”“情感退场”论断以及教育情感的“感而不发”“呼而不出”情况实为常见。
3. 懈怠与应付的教育技术行为
作为“应急方案”的“在线教学”,自始便被人们贴上“替代性”“暂时性”的标签。在人们的观念中,全面依托现代信息技术的“在线教学”很快会回到传统路径。加之人们在观念和情感上对“在线教学”认识不足,这些因素致使“在线教学”中广泛存在懈怠和应付的教育行为。就教师而言,既有平台选择随意、网络教学资源运用不当等技术性问题;也有备课不足、授课随意、教学设计粗糙、教学内容偏少、教学方法不当、教学节奏混乱、教学用语不考究等业务与职业素养问题;还有妆容不当、举止失范等个人修养问题。从学生的角度而言,则消极懈怠、应付了事等行为也较为常见。
(二)教育技术实践问题的具体描述
疫情时期紧张的心理和氛围以及传统教育形式的被迫退场,使得一部分人将教育发展的希望过多寄托在教育技术上,致使之前便存在的“重技术”倾向更为明显。
1. “倒置”的教—技关系
在疫情的刺激和逼迫下,现代信息技术展现出巨大优势。然而,“现代技术的介入,不管从其动机,还是从最后的效果上看,都具有浓郁的工具性及辅助性”[7],对现代信息技术应有的理性和审慎观念显然被人们忽视与遗忘。人在现代技术面前不是“创造意义”[8]的主体,这种现代技术“倒逼”人的现象在疫情时期尤其明显。当在线教学成为教育活动的根本途径时,各种网络课程和学习资源纷至沓来,人们甚至来不及审慎选择和充分认识各类使用手册和操作说明,便被簇拥着加入在线学习的大军;教育技术实践者频繁甚至不加选择地应用教育技术,导致技术在教育中处于权威地位并发挥主导作用;无数经验丰富的教师在电脑屏幕面前惊慌不已,最终只能将课堂变成由鼠标点击、键盘输入构成的机械操作程序,一堂课下来唏嘘不已;无数家长面对着“在线教学”难以发挥监督与谏言作用;无数学子面对着单调的屏幕思想游离。这固然与人们不精通电脑操作程序、不熟悉网络课程操作步骤、不懂得网络资源运用方式有关,但孰能说这不是“技术热”负面效应的真实呈现?“在‘关注发展和‘效率至上价值观的指导下,教育技术倾向于把提高知识建构、能力发展的教学效率作为主要目标,而过度强调发展忽略現实体验的意义与价值。”[9]教育退后而技术居前,“重技术”而“轻教育”是人们在教育技术实践中常有的“前见”和“潜见”。
2. “遮蔽”的教育技术伦理
在“停课不停学”口号的激励与敦促下,人们几乎毫不犹豫地将自我发展的可能诉诸网络、学习平台、线上资源。情感与沟通、温度与情怀被屏幕阻隔,教育的“育人”内涵处于被遮蔽状态。疫情时期,教育技术实践伦理缺失的现象比比皆是。在教学过程中,教师由于不曾接触或抵触网络学习方式而产生的“不适应”观念及行为,不仅浪费教育教学时间,也对学生心理造成负面影响。在教学方式上,为节省时间与精力,有些教师有意选择那些方便操作却缺乏科学实用性的在线教学方式,导致教学效果不佳。在学习指导方面,一些教师利用在线学习“不照面”的特点,对学生的提问不耐烦或置之不理,实在有违教师职业道德。在考核评价方面,由于教师和学生难以在短时间内适应在线评价,故而在评价中贯彻与落实“极简”主义,运用最简单的方式对学生进行考核与评价。这固然能够缩短评价时间,但评价的合理性和全面性不免缺失,评价的意义与价值在相当程度上被消解。其他有违教育技术实践伦理的行为还包括,随意运用教学手段、过度播放演示视频、不加甄别地使用线上学习资源、正常教学时间“聊家常”等。
3. “应用至上”的教育技术行为
“效率为本”和“应用至上”的教育技术实践本就较为普遍,在集中运用教育技术的疫情时期则更为突出。在线教学的呼声一出,大部分人首先想到的是上直播课。除了做“主播”的心理焦虑外,大多数教师忙于寻找直播平台和直播工具,一旦找到平台和工具便立马上手使用。在线教学的早期阶段,大多数教师均不同程度地经历过“直播翻车”的窘境,教学效果不尽如人意之处也是一言难尽。诚然,在线教学的诸多问题与教学平台的成熟度、教师对平台的熟悉程度等密切相关,但问题频发的背后实则有其深层原因,这就是“应用至上”与“效率第一”心理。为追求效率,很多教师对网络教学资源及教学平台抱着“拿来就用”的心态,既不考虑资源的适切性也不考虑学生的真实需求。由于教学节奏紧凑,一些教师为了“不落后”,在不熟悉操作程序和操作步骤的情况下开展在线教学,致使课堂时间浪费在熟悉设备、搜索资源上。為追求教学效果,一些教师只顾运用各种花哨的网络资源或学习视频吸引学生的注意力,疏于把握学生的心理节奏和适应能力,导致学生收效甚微。为快速完成教学任务,传统教学形式中师生交流的环节被简化甚至删除,师生之间的心灵沟通与情感交流被割裂,在线教学鲜有“育人”,只剩“教学”。
(三)教育信息化其他领域和环节的问题
疫情时期,现代信息技术相关主体迎难而上、协同合作,共同促成了教育信息化的卓著成效。然而,也是在紧锣密鼓的教育信息化进程中相关问题集中涌现。
1. 利益驱动下教育技术的开发、选择与运用
教育技术领域缺乏教育产品[10],在教育技术研发—设计—生产—使用的流程中,“教育”多处于“被高悬”“被搁置”“被屏蔽”和“被忘却”的境地,“技术”所代表的产出、效率、收益、份额、市场等成为显性因素受到人们的重视。赵汀阳以“在高技术水平的文明里,资本和权力已经具备了毁灭人类的能力”[11]集中表达了对“繁华技术”的隐忧。就疫情时期在线学习平台的数量和质量而言,各类网络平台中的学习资源繁多杂乱。为增加受众数量,平台操作者往往不加甄别地上传质量与层次低劣的教学资源。在平台的选择与使用方面,学校或教师向学生推荐的学习平台具有较强的主观性和随意性,其中既有与学校产生利益关联的平台,又有“熟人平台”。一些学校和教师甚至强力要求学生使用其所推荐和规定的学习平台。然而,当人们依赖教育技术时却毫无防备地遭到挫折和打击。崩溃的网络、频发的故障、瘫痪的平台、蹩脚的界面、杂乱的设计、无效的沟通、乏力的语言等不断给热情高涨的人们浇冷水,逼着人们在抱怨和无奈之余深思自身的遭遇和处境。
2. 教育技术监督、反馈和评价体系的陈旧与不适
疫情时期,各类教学平台和学习系统对师生的在线教学情况给予实时记录和反馈。这种数据化的评价方式,强化了教育评价的真实性和客观性,也有助于预防和矫正师生不良的教学态度和行为。然而,相比于教育技术对教育主体的密切监督与即时评价,教育主体对教育技术的监督和评价显然被严重忽视。教育技术的质量与效率问题,教育技术的实际运用问题,教育技术平台界面的设计问题,师生在教育技术实践中的真实体验等问题往往被束之高阁。这种单向度的监督和评价导致教育信息化其他环节的问题更多由师生“买单”,这显然有失公平与合理。
3. 教育信息化问责机制的缺乏
“在线教学”能够促成教育教学活动的顺利开展已经实属不易,此种人们普遍具有的“共识”在一定程度上致使人们忽略了技术实践的“权责”问题。现实地看,疫情时期的教育信息化问题、错误乃至事故并没有受到普遍关注,也缺乏相关的制度规定对其加以约束和评价。与对传统形式中教学问题和失误的敏感及强硬态度相比,人们对“在线教学”中的教育问题明显抱持宽容心态。甚至可以说,由教育技术质量、教育技术主体造成的诸多失误和事故,在疫情时期很少真正成为“问题”,人们往往不会对此进行深究和问责。诸如,学校在利益驱动下对教学平台的盲目选择,教学内容与平台资源的不对称,教育技术实践伦理的缺失等。对此,人们要么一无所知或者知之甚少,要么明知而当作不知。随着“在线教学”的退场,疫情时期教育技术的诸多问题或将真正被“埋没”。
四、后疫情时代教育信息化误区的规避路径
疫情肆虐时期已经过去,大规模的“在线教学”也已退场,但教育信息化仍在路上。在后疫情时代,回顾与反思疫情时期教育信息化进程尤其教育信息化问题并提供优化策略,是促成教育信息化良性发展的重要工作。
(一)提升教育技术主体核心素养,夯实教育信息化的内在基础
教育信息化的发展离不开有素养的人,“知理不罔”[12]的教育技术主体是推进教育信息化进程的必备人才。
1. 综合提升教育技术主体的教育素养与信息素养
教育技术主体既包括教师和学生,也包括科研、开发、运营、选购以及其他参与教育技术活动的人员。“技术融合了人性中理智的因素——知识、智慧与经验等。可以说,技术源于欲求,而成于理性。”[13]提升教育技术主体的教育素养和信息素养既指对相关人员信息技术观念、知识和能力的提升,也包括各类主体教育意识、教育观念、教育精神等的养成。由教育技术主体的素质结构而言,教育技术实践主体尤其教师亟须进一步增强和提升的是信息素养。相比之下,其他教育技术主体有待重点加强的是教育素养。
2. 全面提升教育技术主体的道德修养
疫情从某种意义上为人们理性认识自我提供了充分的时空场域。“人在理性与道德意识支配下,为了自觉地约束和克制人性的欲求,保证‘人与技术关系的有序,而加之技术和技术行为以道德判断的规范。”[13]教育信息化离不开“道德人”,技术主体是否具备优良的道德品质是决定技术实践过程与结果的关键因素。“只有通过有伦理意识的人才能设计和开发出‘合乎伦理算法的机器”[14],面对负荷价值的技术,有道德的技术主体是技术伦理的赋予者和实践者。后疫情时代,推动教育信息化进程要求教育技术主体在教育活动的各个环节将“道德”“伦理”放置于“效率”“收益”之前,摒弃“精致利己”的观念和行为,具备深厚的爱人情怀与育人职责。
3. 重点强化教育技术主体的其他必要品质
教育主体的教育素养、信息素养和道德素养是确保良好教育成效的根本及关键要素。其他一些在认知、情感、精神、能力等方面的卓越品质,如理性精神、批判意识、洞察能力、感受力等,也在教育技术活动中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可借助多元化的课程与教学内容以及多样化的活动和体验促成这些必要品质。
(二)重视技术伦理,提早避免教育信息化的伦理危机
就理论研究而言,在后疫情时代探讨伦理问题是一个较好的时机。人类危机既为探索教育信息化伦理提供问题源,也将其提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
1. 深化人们有关教育信息化伦理的意识和观念
伦理问题不仅是导致疫情发生的内源性动因,也与技术发展之间具有深层关联。马克思曾说:“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15]当技术发明与运用以道德的弱化和消退为代价时,技术的作用究竟何在?此是悬在现代人头顶上的一把利剑,需要人们时刻保持清醒与警戒。教育技术被美国教育与技术传播协会界定为“通过创造、使用、管理适当的技术性的过程和资源,以促进学习和提高绩效的研究与符合伦理道德的实践”[16]。教育技术伦理之所以必要,原因在于伦理是衡量教育过程及其结果的最终标准及尺度。“一切技术、一切规划以及一切实践和抉择,都以某种善为目标。”[17]合乎伦理的技术实践不仅无损道德,反而能够促成人们整体素质的提升。关注和践行技术伦理,“技术不仅是手段,技术乃是一种解蔽方式”[18]才有其现实性。
2. 凸显教育技术的德育意旨和功能
技术以物质的增加、资本的增殖、收益的增长为根本追求,而教育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根本使命。充分发挥教育技术的德育功能既是实现教育“育人”宗旨的要求,也是确保教育技术伦理的重要方式。“人类有可能从对机器道德设计的过程中进一步完善人类伦理体系。”[19]不合乎伦理与不具备德育价值的技术产品与活动不能成为教育技术。“机器的创作也会为人带来对艺术与审美的新的领悟。”[20]积极挖掘现代信息技术资源、素材、活动中的美育内容,有助于促成人们审美和道德的双重发展。此外,重视技术主体合道德的仪表妆容、行为举止、语言体态等的德育价值,也是实现教育技术“育人”职能的重要方式。
3. 深度落实教育信息化的人本内涵与要求
后疫情时代重申教育信息化的“人本”主题,主要源于对疫情时期教育技术活动似乎弱化“人本”的隐忧。教育技术活动是“属人”的,教育技术作为信息技术的特殊形态既具备方便快捷的技术优势,也具有“人工”的本质缺陷。“确定性信息、完全信息、静态的、单任务的、有限领域”[21]作为人工智能难以突破和摆脱的局限,迎合了人们追求效率的功利心理,却也禁锢和束缚着人的发展。紧密对接疫情与后疫情时期以至未来的教育信息化进程,需要始终贯彻与落实“人本”主义原则,切实避免“技术自主论”[22]的悲观情绪与被动行为。这也是以“学习者建模”[23]促进“个性化学习”的前提条件和必然要求。“人类最好把价值判断留给自己”[24]。鉴于疫情时期人们在教育技术活动中的被动、盲目与慌乱处境,后疫情时代“人本”宗旨的教育信息化进程需要充分重视与彰显“人的优势”——综合发挥人的主体性、能动性、理性智慧、感性精神、人格魅力。
(三)依托全面合理的教育技术行为,凝聚教育信息化的核心力量
后疫情时代,调整、优化与完善教育技术行为是助推教育信息化进程的关键。
1. 正确定位教育与技术的关系,切实避免以“技术”主导“教育”的行为
后疫情时代的教育信息化进程,需要在理性把握教育与技术关系的基础上矫正“技术为本”“技术在先”的观念和行为,切实将技术视为“教育中的技术”[25]。有学者曾专门针对技术与生态环境的关系作过论述:“如果说现代技术在生态上的失败是因为它在完成它的既定目标上的成功的话,那么它的错误就在于其既定的目标上。”[26]教育技术及其实践从来都是媒介、工具、方式、手段,而非教育目标或目的。在教育技术面前,教育中人必须保持应有的风度与体面,必须将“教育”放在“技术”之前和之上,必须以“教育”定位“技术”。如此,方能达成“技术”服务“教育”的真实效用。
2. 加强对合理教育技术行为的宣传与学习,为人们的教育技术活动提供实际指导
疫情与后疫情时期涌现出一批有想法、有追求、有信仰的教育技术人才,也有较多新颖、高效和实用的教育技术行为值得借鉴和推广。比如,教育技术“研发—设计—生产—销售—使用”环节的人员各尽其能,为“在线学习”提供了优质的设备、平台和资源;各学校根据需要建设不同规格的“智慧教室”,积极引进或自主搭建学习平台,主动开发和设计专门的在线课程,充分利用各类资源构建“全媒体学习生态”等。现阶段的教育信息化发展既需要以疫情时期的卓著成效为新起点,也需要对疫情时期教育信息化的优秀典型案例展开全面深入的借鉴、学习、转化与利用。
3. 建立健全教育信息化的体制和机制,促进各领域和环节的通力协作
疫情时期的教育信息化问题,既由于各领域沟通不畅、不到位、不深入所致,也与缺乏制度规章的监督与约束密切相关。后疫情时代,建立健全教育信息化相关领域的学习与交流体系,促成各领域环节顺畅而深入的沟通交流,以及推进实施“上通下达”和“双向互动”的监督—调控、评价—反馈、奖励—问责机制,能为全面推进教育信息化建设提供根本保障。
五、结 语
后疫情时代上承疫情肆虐的危机期,下续疫情完全结束的安全期,是一个极度特殊而又至关重要的时期。随着疫情的基本消散,全面回顾与反思疫情时期的教育信息化进程已经具备充足的时空条件和稳定的心理状态。“人的理性,即人的自我反思,人的自我意识……是人获得真理和真正的自由的必经之路。”[27]将后疫情时代作为教育信息化进程的“跳板”,深刻反思与逐一破解疫情时期的教育信息化问题,是当前以及未來教育信息化发展实现稳步推进和突破性进展的首要工作。
[参考文献]
[1] 谢幼如,邱艺,黄瑜玲,王芹磊.疫情防控期间“停课不停学”在线教学方式的特征、问题与创新[J].电化教育研究,2020(3):20-28.
[2] 谢娟,马煜,程凤农.教育技术伦理研究:理论视角与内容边界[J].电化教育研究,2014(4):11-16,30.
[3] 丹尼尔·贝尔.后工业社会的来临[M]. 高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404.
[4] 朱葆伟.关于技术与价值关系的两个问题[J].哲学研究,1995(7):27-36,58.
[5] 魏波.现代性危机中人的解放[J].天津社会科学,2009(3):17-19,63.
[6]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M]. 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中共中央编译局编.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289-290.
[7] 颜士刚.教育技术哲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205.
[8] 刘伟.智能传播时代的人机融合思考[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8(24):16-24.
[9] 陈列尊,张登玉.庄子技道观对教育技术的启迪与反思[J].现代教育技术,2009(4):18-21.
[10] 吴刚.作为风险时代学习路标的教育技术:困境与突破[J].开放教育研究,2020(3):11-25.
[11] 赵汀阳.人工智能革命的“近忧”和“远虑”——一种伦理学和存在论的分析[J].哲学动态,2018(4):5-12.
[12] 李芒,段冬新.教育技术之人格论[M].电化教育研究,2020(9):5-12,20.
[13] 范元涛,朱敬.人性与技术的共生:基础、困境与实现[J].电化教育研究,2020(8):43-48,57.
[14] 肖峰,胡小玉.人工智能时代人机和谐的多维建构[J].河北学刊,2019(3):50-56.
[15]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 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中共中央编译局编.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776.
[16] 周全林,陈建军.现代教育技术[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2.
[17] 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全集[M]. 苗力田,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3.
[18] 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下)[M].孙周兴,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930.
[19] 王东浩.人工智能体引发的道德冲突和困境初探[J].倫理学研究,2014(2):68-73.
[20] 彭兰.智媒趋势下内容生产中的人机关系[J].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2):31-40.
[21] 张钹.走向真正的人工智能[J].卫星与网络,2018(6):24-27.
[22] 李芒,张华阳.对人工智能在教育中应用的批判与主张[M].电化教育研究,2020(3):29-39.
[23] 刘清堂,贺黎鸣,吴林静,杨炜钦,李晶.智能时代的教育文本挖掘模型与应用[J].现代远程教育研究,2020(5):95-103.
[24] 何怀宏.人物、人际与人机关系——从伦理角度看人工智能[J].探索与争鸣,2018(7):27-34.
[25] 冯秀琪.对当前教育技术研究中的一些问题的刍议[J].中国电化教育,2005(12):15-18.
[26] 巴里·康芒纳.封闭的循环[M]. 侯文蕙,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148.
[27] 邓晓芒.西方启蒙思想的本质[J].广东社会科学,2003(4):36-45.
Examination and Avoidance of Misunderstandings of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in Post-epidemic Era
WANG Kangning
(Faculty of Education,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 Jinan Shandong 250014)
[Abstract] The review and reflection on the process of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in the epidemic period is an important work in the development of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at this stage. The process of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in the epidemic period has achieved good results, but it also presents a trend of old problems expanding while new problems emerging. The misunderstanding of the main body of educational technology, the practical problems of educational technology and the problems of educational informatization in other related fields are all presented with "online teaching" as the core carrier in the epidemic period. As an important stage of the development of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the process of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in the epidemic period has special significance and value. Taking the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in the epidemic period as a point of reflection, in the post-epidemic era, it is necessary to comprehensively improve the core literacy of educational subjects, highly strengthen people's ethical awareness, and fundamentally correct and optimize people's educational technology behaviors. The post epidemic era is an important "springboard" for China's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and addressing and solving the problems can accumulate resources and energy for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Keywords] Post-epidemic Era; Education Informatization; Educational Technology; Strate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