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网络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风险承担的遮掩和中介效应

周雪峰，李珍珠，王红建

（1.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 商学院，郑州450046；2.南昌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南昌330031）

近年来，中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得到不断深化，创新成为推动经济增长与结构转型的“双引擎”之一。基于资源依赖理论，持续、丰富的资源保障企业的创新活动，而单个企业依靠自身积累获得资源进而实现创新需要耗费较高的成本。因此，企业已经开始通过战略联盟和技术合作等方式形成企业间关系网络来获取资源，从而缓解创新面临的瓶颈。其中，董事网络由于成本低和关系强而受到多数企业的青睐，尤其在中国“关系”社会的背景下。目前我国上市公司中存在董事网络的比例高达90%以上，董事网络的广泛程度已远远超过美国等主要资本市场［1］，这说明董事网络已普遍存在于我国上市企业中。那么，如何使嵌入董事网络的社会资本作用于企业创新，成为企业追求持续发展过程中有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目前对于董事网络与企业创新的研究存在悖论，即抑制论和促进论。一方面，基于代理理论，由于委托代理关系中信息不对称和风险偏好差异，管理层容易产生机会主义行为［2］，为追求自身利益而降低面临高风险的意愿。董事网络中复杂的关系和权力容易引发管理层之间形成利益共同体，关联董事减弱监督功能而倾向网络寻租，从而降低管理层的风险承担意愿和创新决策有效性［3］。另一方面，基于资源依赖理论，董事网络能够帮助企业拓宽融资渠道和获取异质性知识［4］，缓解融资约束，带来创新思维，进而促进企业创新投资。以往研究主要关注整个网络中所有董事的综合网络位置［5］或者单一维度的网络位置［4］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实际上，企业创新投资是一个包含做出决策和创新投入的过程，代理问题影响创新投资决策的做出，获取和控制的资源决定创新投入的强度，结合两个理论能够帮助深入理解创新投资的影响机制。区分董事网络位置的两个维度能够很好地将两种理论融合。中心位置代表更多的直接联结，为企业输送丰富的资源，缓解融资约束［6］，利于创新投入；但是此类信息同质性高，频繁的联结容易形成利益集团，加剧代理问题，降低风险承担意愿，不利于创新投资决策的做出［3］。而中介位置类似于“桥梁”，代表更多的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为企业提供异质性资源和关键信息，从而降低创新投资中的不确定性，提高风险承担能力，推动企业做出创新投资决策［7］。只有打开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的黑箱，才能真正地帮助企业提升创新水平。相关文献虽然关注董事网络对企业创新的影响路径研究，但大多集中于企业创新产出［8］和创新绩效［9］，缺乏对于董事网络影响创新投资内在机制和路径的深入挖掘。管理层的创新投资行为取决于其自身的风险偏好以及对创新投资活动中不确定性的接受程度，风险承担水平是影响企业创新投资的关键因素［10］。根据社会资本理论，董事网络作为企业与外部的互动联系，成为企业获取稀缺资源的重要途径，而风险承担的不确定性和资源依赖性较高，受到企业获取信息和资源能力的制约，董事网络成为研究风险承担影响因素的新视角，但相关研究尚未成熟且未形成统一结论［11］，这就为研究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投资的风险承担机制提供了空间。另外，由于我国企业的董事会中存在非执行董事，其与独立董事在独立性和资源获取量方面不同，两者的治理效应亦存在差异。鲜有学者基于我国董事会的构成将董事分类研究，进而分析其不同网络位置对创新投资的影响。因此，本文同时关注中心和中介两个维度的网络位置，从风险承担的视角考察不同类型董事构建的网络位置对创新投资的影响路径，一方面有助于分析和解释上述悖论，另一方面能够帮助企业合理利用嵌入董事网络的社会资本进行创新投资，从而在复杂的外部环境下获取核心竞争力。

综上所述，本文结合资源依赖理论和代理理论等相关理论，将董事网络位置、风险承担与企业创新投资纳入同一研究框架，检验风险承担的遮掩效应和中介效应①为强调董事网络位置在“中心”和“中介”两个方面的差异性，本文将遮掩效应和中介效应区分开。，尝试打开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投资的“黑箱”，并进一步区分董事类型探讨网络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路径。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①拓展风险承担和创新投资的影响因素以及董事网络的经济后果研究，为研究董事网络影响创新投资提供新视角。②考察不同维度网络位置的创新驱动机制差异，对于企业平衡构建董事网络的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提升网络资源利用效率和创新投资水平具有启示作用。③进一步考虑我国董事会构成对于网络位置创新驱动作用的影响，关注非执行董事这一治理力量，为企业通过合理聘请董事发挥网络位置优势以及完善董事会建设提供经验借鉴。

1 文献回顾

1.1 董事网络与企业创新

董事间通过在至少一个董事会中共同任职形成直接和间接的关系进而构成董事网络［12］。一方面，目前关于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的研究结论尚未达成共识。促进论学者认为董事网络通过为企业提供资源，促进创新。该影响机制主要是：基于资源依赖理论，董事网络中的关键信息和异质性资源能够帮助企业快速识别潜在的市场机会［13］，降低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进而促进创新决策。同时，董事网络中丰富的人力和财力能够为创新投入提供资源保障。抑制论学者认为董事网络容易引发新的代理冲突，抑制创新。该影响机制主要是：基于代理理论，董事网络的形成给中心者带来权威，增强其对于信息和资源的控制能力，容易激发短视行为［2］，挤出创新资源；基于阶层凝聚理论，网络中的联结董事作为同一阶层，为实现自身和阶层的目标追求短期利益，减少创新投资。还有学者认为董事网络的资源效应存在阈值，网络过度嵌入会导致“资源诅咒”，抑制创新。该影响机制主要是：基于社会镶嵌理论，网络强度超过一定的临界值后表现出强大的认知锁定和功能锁定，从而导致资源同质性和冗余性提高，企业适应外部环境的能力下降，创新动力削弱［14］。另一方面，现有文献大多考察整体董事网络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缺乏将董事分类进行研究。虽然有文献关注独立董事网络的经济后果，但主要集中在投资效率［15］、公司并购［16］以及审计师选择［17］等方面，仅有少数研究基于专业背景［18］等视角考察独立董事网络对于企业创新的影响，而关于非执行董事网络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研究尚未涉及。关注两种类型董事在职能和获取资源能力等方面的差异，兼顾独立董事与非执行董事的网络作用，才能真正探索董事网络对企业创新和企业价值的影响。此外，创新投资是创新行为的手段，现有对于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投资的路径研究尚未明晰，而不同维度的网络位置带给企业资源和信息的数量及效率存在差异。中心位置主要形成牢固的联结，这种关系会降低企业的风险承担意愿和创新投资动力，而中介位置则主要形成类媒介，可以联结异质性企业，帮助企业获取关键信息，提升风险承担能力，进而有助于创新投资决策产生。因此，根据“中心”和“中介”的特征差异考察网络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有利于探究和明晰董事网络的创新机制，也是对于社会网络研究的补充。

1.2 董事网络与风险承担

企业的风险承担活动依赖于其对大量资源的消耗，而董事网络作为社会资本的载体，其中镶嵌着丰富的资源和信息，董事网络位置则通过影响企业拥有资源和信息的数量和质量，进而影响企业的风险承担。目前，对于董事网络影响风险承担的相关研究同样存在促进和抑制两种结论。一方面，基于资源依赖理论，董事网络可以帮助企业以较低的成本获取外部资源，有助于缓解企业风险承担行为的融资约束［19］。同时，董事网络位置带来的控制优势和信息优势可以帮助决策者更好地预测未来的不确定性，从而增强其风险偏好，提高风险承担的积极性［11］。另一方面，基于声誉机制，具有网络位置优势的董事更注重维护和提升自身声望和名誉，有可能更倾向于规避风险，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反对风险较大的项目，进而降低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20］。此外，有文献在董事网络和风险承担的框架中加入其他变量来研究多个变量之间的影响，例如，陈逢文和冯媛［21］将风险承担作为中介效应探究新创企业社会网络规模和强度对企业绩效的驱动机制以及环境不确定性的调节作用。

1.3 风险承担与企业创新

风险承担是经理人在面临不确定时进行某些商业活动的战略行为，而经理人最终决定创新活动中资源配置，因此，经理人的风险承担能力是影响企业创新的一个关键因素。目前，学术界对于风险承担影响企业创新的研究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文献主要关注风险承担对创新的直接影响。风险承担的提高可以增强管理者对创新项目的积极性与自信心，从而促进企业创新［10］。然而风险承担的积极作用也并非始终有效，刘华和杨汉明［22］基于行为代理理论发现，对未实施股权激励计划的公司而言，由于经理人与公司业绩联系不够紧密，其对公司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和控制较小，公司风险承担水平较高时存在过度冒险和盲目选择的情况，从而加大项目失败的可能性，不利于创新。董保宝［23］研究发现企业风险承担分别与创业能力和绩效具有倒U形关系，即过高的风险承担反而不利于企业创新。第二类则是关注正式制度［24］以及非正式制度［25］等因素对风险承担与企业创新之间关系的影响。

综上所述，对于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的研究较为丰硕，同时董事网络对风险承担的影响以及风险承担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也开始获得关注。然而，仍存在如下有待深入探讨的问题。一方面，现有文献较少关注董事网络对创新投资影响路径的研究，而风险承担是影响企业创新投资决策的直接因素，因此从风险承担的视角探究董事网络影响创新投资的路径机理，能够帮助明晰董事网络的创新机制。另一方面，目前关于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的研究较少关注网络位置的中心性和中介性的特征差异，忽略了非执行董事的网络治理效应。这些均可能导致董事网络创新机制的不明确以及研究结论的不一致。因此，本文结合中心性和中介性两个特征，深入探究董事网络位置影响企业创新投资的风险承担机制，并区分不同类型董事构建的网络检验董事网络的创新驱动效应。

2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2.1 董事网络位置与企业创新投资

企业的创新活动离不开内外部资源的支持。社会网络理论认为，企业间通过互动与合作等紧密联系产生的信任显著影响企业行为。同时，根据社会资本理论，网络成员越占据核心位置，就越容易获得社会资本。因此，本文认为董事网络通过帮助企业获取信任以及对资源的获取和控制能力来促进企业创新投资，并从节点的“中心”和“中介”两个特征分析不同维度网络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

董事网络中心位置主要通过地位优势和资源优势促进企业创新投资。一方面，居于中心位置的企业有良好的声望，能够使企业在合作中更受欢迎，也有更多机会去挑选具备优势的伙伴，有利于企业之间资源与知识的流动［12］，降低交易成本，减少专用性资金支出和创新投资挤出。同时，和谐紧密的伙伴关系能够缓解创新活动中的意见冲突，避免董事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和精力，有利于创新视角的产生和创新投入的增加［26］。另一方面，居于中心位置的企业通过与其他成员进行广泛频繁的交流增强彼此间的信任与依赖，而良好的信任能够帮助企业拓宽融资渠道，增加债务融资［27］，降低融资成本，缓解融资约束，从而为创新活动提供长期而稳定的资金条件，有利于做出创新投资决策。此外，长久紧密的直接联系能够使企业之间的同质性增强，这种同质性有利于双方分享管理制度、经验知识等重要资源，并通过思想交汇与经验积累，增强其对这类知识的认知，加速企业对现有知识的快速整合与管理，促进对知识的更新和升级［28］，从而有利于创新思维的产生和创新投资活动的实现。这种创新更多的是风险相对较低的项目，强调的是对产品和服务的升级改造［29］。

董事网络的中介位置主要通过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促进企业创新投资。一方面，企业构建紧密联系需要一定的成本，当信息的同质性和冗余性较高时，企业获取的边际创新可能不再增加甚至减少，大量的财力和人力被消耗，创新资源被挤出［30］。而中介位置能够为企业带来更多的引荐机会以及异质性信息，这种通过第三者获取关系的渠道既能够减少企业的寻租成本，又利于提高企业资源的利用率，进而缓解创新资源的挤出［4］。同时，居于中介位置的企业更容易获取与异质性节点之间的联系，这样的联结有利于把握先机，实现互惠互利，积累多元化知识和思想，从而获取竞争市场的反馈信息，缓解信息不对称［29］，从而减少对未来不确定性的预期，降低创新投资活动中的风险，增强创新投资动力。另一方面，中介位置高的企业，拥有地位优势和权力，通过对资源和信息的筛选，阻止核心资源与关键信息的二次传递，实现对网络中资源和信息的数量以及流向的控制［31］，减少潜在竞争对手和市场的威胁，降低项目的不确定性，从而有利于自身进行创新投资。据此，提出以下假设。H1a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有正向影响。H1b董事网络中介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有正向影响。

2.2 风险承担的遮掩效应和中介效应

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是指企业为提升价值愿意付出代价的程度［32］，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和信息不对称性。因此，企业提升风险承担水平的重要因素就是获取丰富的核心资源和关键信息。董事网络中心位置主要通过声望机制和锁定效应削弱企业风险承担的积极性。①根据代理理论，经理人在面临不确定性的情况下会为了保护自己利益更倾向于规避风险［2］。处于中心位置的董事往往有更高的声誉和名望，而风险性高的投资项目一旦失败，这类董事的形象和治理水平势必会遭到市场的质疑，其声誉地位和治理能力损失较大［21］，因此，这类董事更可能出于维护声誉的动机，规避损失和处罚风险，从而减少其风险偏好。此外，中心位置带来的威望也意味着一定的权力，董事更容易为获取声望和权力寻租关系［30］，从而增加自身繁忙程度，降低对经理人的监督，削弱其风险承担的积极性。②获取异质性资源和非公开信息是影响决策者对未来行为预期的关键要素，居于中心位置的企业拥有的资源和信息具有较高的冗余性和同质性，容易导致决策者思维形成范式，认知被锁定，而不愿接受新思想［33］，降低风险承担意愿。同时，频繁的交流还可能使企业在进行资源分享时发生非自愿性溢出，从而增加企业面临的不确定性［30］，降低风险偏好和管理者自信，削弱其风险承担的积极性。

创新对新知识的高要求导致其失败率高、风险大，创新投资的风险主要源于两个方面。①创新投资项目的不确定性。市场上外部性的存在、市场前景预测等造成的市场不确定性，使企业的创新投资决策面临较大的风险［23］。②管理者难以突破惯性思维和范式认知，对新知识的抵制阻碍创新投资决策的做出。风险承担是企业在追逐高利润过程中对风险资源投入做出的承诺，反映了管理者的未来预期和风险偏好［34］，风险承担意愿高的管理者更容易接受创新投资中的不确定性，对项目充满信心［10］，从而积极整合新知识，加大创新投资。综上所述，一方面，董事网络中心位置能够缓解融资约束、加速对现有知识的转化，进而促进企业创新投资；另一方面，中心位置能够通过加强认知锁定，降低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和创新投资动力，此时中心位置对于风险承担的负向影响遮掩了中心位置的创新驱动作用。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2a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对企业风险承担有负向影响。

H2b风险承担在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中发挥遮掩效应。

董事网络中介位置对企业风险承担的影响则主要通过发挥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缓解信息不对称，从而降低企业面临的不确定性，提高企业的风险承担。一方面，居于中介位置的企业通过发挥桥梁作用，获取更多异质性资源和“软”信息［35］（如核心技术、竞争对手、潜在市场需求等），有利于缓解企业面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提前做好风险预防措施，从而降低项目的不确定性，增强管理者自信与对风险的容忍度，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另一方面，处于中介位置的企业若不存在，那么因其联结的企业则失去联系。因此，中介位置使得间接联结者对于中介者的依赖性增强，而这种依赖性可以帮助中介者在进行二次信息传递的过程中，筛选一些关键知识和隐性信息作为自身资源积累，从而增强决策者的自信和对风险的容忍度，进而促进企业的风险承担。

更高的风险承担水平意味着管理层对不确定性的接受能力更强，对未来的预期更加乐观，进而有利于新知识、新想法的产生，从而促进企业创新投资的决策和实施。综上所述，董事网络中介位置通过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提高风险承担水平，进而促进企业创新投资，此时风险承担成为中介位置创新驱动作用的一条路径。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2c董事网络中介位置对企业风险承担有正向影响。

H2d风险承担在董事网络中介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中发挥中介效应。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0—2018年②由于2007年会计准则变革对我国上市企业的创新投入数据披露程度具有较大影响，并考虑准则实施的时滞性，本文以2010年作为研究初始年份。深沪A股上市企业为初始样本。剔除以下企业：①金融类；②ST等“T”类股票；③相关数据缺失或异常；④资产负债率大于1。最终获得14 635个企业—年度数据。董事网络的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指标是通过在CSMAR中整理每个样本企业的所有董事任职情况表，再将筛选出的董事任职信息汇成“董事—企业”的“2-模”矩阵形式，然后由PAJEK转换为“董事—董事”的“1-模”矩阵，并进一步计算获得，最后取所有董事的网络中心度的中位数作为企业层面的指标。其余数据通过WIND、CSMAR以及手工查阅相关网站获取。实证检验运用STATA13.0，并对主要连续型变量在1%水平上进行Winsorize（缩尾）处理。

3.2 变量设计

3.2.1 被解释变量创新投资（RD）为被解释变量，参考宋铁波等［36］的研究，以研发支出除以销售收入表示企业创新投资强度。

3.2.2 解释变量对于董事网络位置，借鉴谢德仁和陈运森［12］的研究，采用网络中心度来衡量。程度中心度（Deg）代表企业的直接联系，能够很好体现网络中心性；中介中心度（Bet）代表企业的间接联系，能够很好体现出网络的中介性。因此，本文以程度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分别衡量董事网络的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计算公式为其中：若两位董事至少在同一个董事会中共事，Xij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g是网络中的董事人数；gjk（ni）代表董事j与k的捷径中含有i的数量，并用（g-1）（g-2）/2消除规模差异。

3.2.3 中间变量③为强调风险承担在不同董事网络位置中作用的差异，即风险承担具有遮掩效应和中介效应，本文将风险承担定义为中间变量。借鉴余明桂等［37］的研究方法，用盈利波动性代表企业的风险承担（RT）。具体衡量步骤为：①用企业年度息税前利润（EBIT）比上平均总资产（ASSET）来获取ROA；②计算企业的年度—行业ROA均值（Adj_ROA），用来消除行业和经济周期的影响；③求出企业在每一观测时段（4年）内Adj_ROA的标准差

其中，X是行业内的企业数量，n代表观测的第n期，k代表行业内第k家企业。由于我国上市公司董事任期平均年限约为4年，因此参考毛其淋和许家云［38］的研究，取N=4，表示观测时段为4年。

3.2.4 控制变量参考鲁桐和党印［39］、马连福等［5］的研究，对企业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企业年龄（Age）、股权集中度（Sh1）、高管薪酬（MI）、董事会规模（Board）、行业和年份等因素进行控制。同时，管理层持股比例（Mng）也影响企业创新［40］，本文对其进行控制。

本文主要变量的测量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Tab.1 Definition of the variables

3.3 模型设定

本文借鉴温忠麟和叶宝娟［41］对遮掩和中介效应的检验，构建模型（1）～模型（3）依次检验上述假设。以中心位置Deg和中介位置Bet作为解释变量，可以将模型（1）分为模型（1-1）和模型（1-2），分别检验董事网络位置Deg和Bet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验证H1a和H1b。同理，模型（2）可以分为模型（2-1）和模型（2-2），分别检验董事网络位置Deg和Bet对企业风险承担的影响，验证H2a和H2c。模型（3）可以分为模型（3-1）和模型（3-2），分别考察风险承担在董事网络位置Deg和Bet与创新投资之间发挥的遮掩效应与中介效应。

在模型（1-1）α1显著为正的前提下，若模型（3-1）中的χ1显著为正，模型（2-1）中β1和模型（3-1）中的χ2均显著且两者乘积β1×χ2为负，即β1×χ2与χ1方向相反，则表明风险承担在董事网络中心位置Deg与创新投资之间发挥遮掩效应，验证H2b。在模型（1-2）中的α1显著为正的前提下，若模型（3-2）中的χ1、模型（2-2）中β1以及模型（3-2）中的χ2均显著为正，即β1×χ2与χ1方向一致，则表明风险承担在董事网络中介位置Bet与创新投资之间发挥中介效应，验证H2d。

4 实证分析

4.1 描述性统计分析

从表2可以看出，在我国的A股资本市场上，大部分企业的创新投资强度低于整体市场水平，且创新投资均值仅为0.026，说明我国企业创新投资水平还有待提高；同时，创新投资最大值为0.207，最小值为0，说明企业个体之间的创新投资水平也存在较大差异。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的中位数分别为0.000 4和0，说明我国上市企业之间建立了较为普遍的直接关系，但大部分企业董事网络的联结程度还处于较低水平。同时，两类中心度的最大值分别为0.001和0.002，最小值均为0，说明各企业所处的网络中心位置和网络中介位置都存在一定的差异。风险承担的中位数和均值分别为0.021和0.031，最大值与最小值相差0.131，说明多数企业的风险承担能力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且不同企业对待风险的态度和能力存在差异。此外，我国上市企业的股权集中度普遍较高，且企业之间在规模、成长性以及固定资产投入等方面均存在差异。

表2 描述性统计分析Tab.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4.2 回归结果分析

本文按照温忠麟和叶宝娟［41］提出的检验流程，依次报告相应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术后有5例患者发生并发症，发生率为1.25%（5/400）。对患者的护理满意度进行调查，其中218例患者满意，163例患者一般满意，19例患者不满意，护理满意度为95.25%（381/400）。

表3 模拟回归分析结果Tab.3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 of the models

首先，模型（1-1）和模型（1-2）的结果显示，Deg和Bet的系数分别为4.886和1.695（分别在10%和5%水平上显著），表明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均对企业创新投资有正向影响，H1a和H1b通过验证，为进一步探讨两者间的影响机理奠定了基础。其次，模型（2-1）中Deg和模型（3-1）中RT的系数均显著，说明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对企业风险承担有负向影响，且间接效应显著，H2a得到验证。同时，模型（3-1）中Deg的系数显著为正，而RT系数与模型（2-1）中Deg系数的乘积为负，这表明董事网络中心位置能够降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风险承担在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中发挥遮掩效应，H2b得到验证。最后，模型（2-2）中Bet和模型（3-2）中RT的系数均显著，说明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对企业风险承担有负向影响，且间接效应显著，H2c得到验证。同时，模型（3-2）中Bet的系数显著为正，而RT系数与模型（2-2）中Bet系数的乘积也为正，这表明董事网络中介位置能够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风险承担在董事网络中介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中发挥中介效应，H2d得到验证。

4.3 稳健性检验

根据温忠麟和叶宝娟［41］的研究，采用Sobel和Bootstrap法对上述结论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的系数分别为-1.163和0.334，且均在1%水平显著，表明风险承担的遮掩效应和中介效应均存在。进一步通过Bootstrap检验得出的置信区间均未包含0，表明检验结果支持前文结论。

表4 风险承担的遮掩和中介效应（稳健性检验）Tab.4 Masking and mediating effect of risk taking（robust test）

所选样本可能存在董事自选择偏差的问题，即经验和关系丰富的董事可能会主动选择风险承担和创新水平高的企业。为提高结论的准确性和可靠度，本文通过倾向得分匹配法（PSM）进行配对处理，以中位数为分界线，将样本企业的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均分为处理组（高中心度）与控制组（低中心度），最终确定企业规模、资产负债率、资产回报率、两职合一、固定资产投入比、政府补助、企业年限等变量为协变量，对董事网络位置与企业创新投资进行重新估计。表5是根据配对后样本重新回归的结果，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促进作用以及风险承担的遮掩效应和中介效应均得到佐证。

表5 PSM匹配后的回归结果Tab.5 Regression results after PSM matching

上述结论还可能受到内生性问题的干扰，即创新投资高的企业或许会有更强的动机寻求具有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优势的董事，或者说企业通过提高自身的风险承担和创新投资水平来吸引经验和关系丰富的董事。为排除这一干扰的影响，本文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对董事网络位置的创新驱动机制进行内生性检验。借鉴胡元木和纪端［42］的工具变量选取思路，本文以董事网络位置的年份—行业均值作为工具变量，并基于上述模型重新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第一阶段中，工具变量（D_ind）和（B_ind）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这表明工具变量与内生变量之间具有高度的相关性，F值均大于10，即工具变量有效。第二阶段中，中心位置与风险承担在模型（1-1）、模型（2-1）、模型（3-1）中均显著，中介位置与风险承担在模型（1-2）、模型（2-2）、模型（3-2）中均显著，风险承担在中心位置与创新投资中的遮掩效应和在中介位置创投资中的中介效应均得到验证。结果再次表明本研究结论稳健。

表6 2SLS回归结果Tab.6 Regression results of 2SLS

5 进一步研究

本文已从理论与实证上验证了“董事网络位置—风险承担—企业创新投资”三者间的因果关系，即董事网络中心位置通过降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遮掩了其对企业创新投资的激励，而中介位置通过提升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促进其对企业创新投资的激励。接下来，本文将更细致地验证董事网络位置对创新投资的作用机制，探讨不同类型董事网络位置对创新投资的影响。

我国企业特殊的股权结构决定了其董事会包含执行董事、非执行董事和独立董事三部分，本文主要关注非执行董事和独立董事构建的网络位置④执行董事掌握着企业的重要信息，在与其他企业形成联结时容易发生商机泄露或内幕交易，从而增加企业的外部性。因此，我国对执行董事的兼任有较高的条件限制。执行董事网络联结较少，一般发生在执行环境相似的同系族企业之间［12］，这种有限的圈子并不能帮助企业获取外部的异质性资源和关键信息，因此本文对其不予考虑。。非执行董事主要是由影响重要的股东直接委派，受管理层和其他董事的影响较小，能够更独立地实施监督职能。在我国，较高的股权集中度使上市企业中普遍存在一些有重要影响的股东，非执行董事大部分是由这些股东推荐，代表这些股东对经理人进行监督［43］。此外，我国监管部门对非执行董事占比并没有明确限制。因此，大部分企业中的非执行董事比例较高，其网络位置优势对企业治理的作用不容忽视。一方面，就信息持有量而言，非执行董事高于独立董事，拥有优越位置的非执行董事掌握更多的企业相关信息，降低了其与经理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42］，从而可以减少监督成本和信息成本，缓解创新投资面临的融资约束，进而为企业创新投资提供资源保障。另一方面，就独立性而言，非执行董事高于执行董事，其受托于股东，有较强的动机对董事和管理层进行全面监督［42］，其网络位置通过发挥信息效应和资源效应能够更好地缓解信息不对称和融资约束问题，减少机会主义行为，进而能够促进企业创新投资决策的有效做出，增强企业创新动力。独立董事由上市公司聘任，独立于股东和管理层，比例一般维持在三分之一。独立董事网络是企业内部和外部信息双向传递的重要渠道。一方面，拥有位置优势的独立董事更易于向外部传递企业内部信息，尤其是经理人基于机会主义动机隐藏的隐性信息，通过改善信息环境降低对外信息不对称，有利于增加债务融资，进而为创新投资提供资金来源。另一方面，拥有位置优势的独立董事能够加快向经理人传递外部信息，基于学习效应，网络中的信息和资源可以被转化为企业内部经验和知识，为创新投资奠定基础。同时，企业通过位置优势获取外部隐性信息，降低对创新项目的不确定性，从而减少创新投资风险，促进创新投资的增加。值得注意的是，不同类型的董事在董事会中的职能有所差别，网络位置代表了董事获取、控制信息和资源的能力，而企业创新投资活动对不同资源的需求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因此，本文将董事网络具体分为非执行董事网络和独立董事网络，对于不同类型董事网络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差异以及其创新驱动路径做进一步探讨。

表7 非执行董事网络位置与企业创新投资：风险承担的遮掩和中介效应Tab.7 Non-executive directors'network position and firms innovation investment：masking and mediating effect of risk taking

表8 结果显示，独立董事中心位置通过降低风险承担水平遮掩其对创新投资的激励，中介位置虽然能够促进其创新投资，但风险承担的中介作用失效⑤在表8的模型（2-2）中，Bet系数并不显著，此时需要进行Bootstrap检验，本文Bootstrap检验结果也显示，风险承担的中介效应并不显著。。整体上，独立董事网络能够发挥位置优势，促进创新投资，但相对于独立董事网络，非执行董事网络位置对于创新投资的影响更高。因为相比独立董事，非执行董事不容易受到股东和管理层的掣肘而实施“软”监督，而独立董事出于维护自己的声望和形象而主动营造董事会“和谐”氛围，对于重要决策采取“无为”的态度，因此，非执行董事能够更好地发挥独立性和监督作用。

表8 独立董事网络位置与企业创新投资：风险承担的遮掩和中介效应Tab.8 Independent directors'network position and firms'innovation investment：masking and mediating effect of risk taking

6 结论与启示

6.1 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风险承担的视角，考察董事网络的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机制。研究表明：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均有正向影响；中心位置可以通过降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来遮掩其对创新投资的激励，中介位置可以通过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来促进其对创新投资的激励；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对创新投资的正向影响以及风险承担的遮掩效应，在非执行董事和独立董事的网络中均得到体现，而风险承担的中介作用仅体现在非执行董事网络中。

6.2 理论贡献

研究结果在以下3个方面深化了现有理论。①识别了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投资的部分中介机制。现有文献主要关注外部环境和企业内部机制等因素对董事网络与创新投资之间关系的调节效应［3］，虽然王营和张光利［4］发现董事网络可以通过为企业增加商业信用促进研发支出，但对于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投资的研究尚缺乏新的路径探索。因此，本文基于风险承担的视角检验董事网络的创新驱动路径，厘清“董事网络中心位置和中介位置—风险承担水平—企业创新投资”之间的理论关系，尝试打开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投资的“黑箱”，丰富了创新投资理论和社会网络理论。②为分析和解释董事网络悖论提供新思路。本文基于中心和中介位置的异质性特征，融合资源依赖理论和代理理论，揭示不同董事网络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以及风险承担发挥的机制差异，有利于加强对董事网络的创新驱动作用的深入理解。③现有研究对于非执行董事治理作用的关注大多停留在其数量与占比的层面［42-44］，并且过于强调独立董事网络的治理效应［15-17］，未从社会网络层面关注非执行董事的资源掌控能力及其对企业创新行为的影响。本文同时关注非执行董事和独立董事，系统地探究不同董事所处网络位置对创新投资的影响以及风险承担作用的差异，加强了对非执行董事和独立董事网络治理效应的认识，丰富了关于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投资的研究。

6.3 政策建议

为帮助企业运用董事网络位置优势提高风险承担水平，进而优化创新投资行为，提出以下建议。①在经济转型时期，企业可以通过聘任连锁董事合理构建网络关系，积极寻求内外社会资本的协同效应。企业构建网络时，应当注意直接联系和间接联系的差异性特征。一方面，企业应提高自身在行业中的知名度，增加直接联系，并加强对关系网络中资源和信息的筛选、整理，删除冗余的信息，快速识别市场需求、核心技术、合作伙伴等关键信息，进一步结合外部环境正确分析自身的机会和威胁，扬长避短，提高自身竞争力。另一方面，企业应正确认识网络关系的弊端，避免陷入广泛的同质关系，这会降低风险承担能力和创新动力。把握在关系网络中被引荐的机会，加强间接联系，在充当桥梁角色的时候，筛选并利用有利于自身创新发展的关键性信息，敏锐地识别出风险并及时采取应对措施，从而获取超越对手的竞争优势与联结伙伴的合作优势，做出正确的创新投资决策。②企业在落实创新发展战略时，不可忽视创新的主体与关键力量。企业要意识到非执行董事作为董事会中一股重要的治理力量，比独立董事拥有更多的内部信息，权衡非执行董事和独立董事的网络治理效应，利用非执行董事网络的信息优势更好地发挥其监督功能，聘请网络资源丰富的独立董事并利用其专业知识和技术水平帮助企业获取科学、合理的建议，提高创新决策效率。此外，企业应当充分提高独立董事的话语权，明晰不同董事间的职责划分，使其更好地发挥作用。

6.4 研究局限与展望

本文存在一些不足之处，有待后续进行探索和拓展。①本文发现，风险承担机制在网络位置对企业创新投资的影响中发挥部分中介作用，说明风险承担不是网络位置影响企业创新投资的唯一机制。风险承担遮掩效应表明中心位置的创新驱动作用并不是主要通过风险承担实现，后续可以考察融资约束等其他路径的影响。②本文仅用中心度来衡量董事网络位置，未考虑结构洞指标，结构洞在一定程度上更能代表结点的中介和桥梁作用。因此，后续可以加入结构洞的指标，研究中心度和结构洞对于企业创新的影响。③董事网络影响企业创新存在悖论，还可能是因为企业创新模式（可分为探索式创新和开发式创新）的差异。探索式创新和开发式创新在资源需求、风险和收益等方面存在较大的差异，因此，董事网络位置对于不同创新模式的影响也存在差异，后续可以结合探索式创新和开发式创新之间的差异，研究不同维度的董事网络位置对于不同创新模式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