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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产减值、高管薪酬与盈余管理关系研究

2021-04-25

关键词:盈余变动存货

刘 文

(长庆油田分公司 勘探事业部,陕西 西安 710018)

0 引 言

企业作为支撑我国经济发展的主体力量,其资产价值是否得到合理、正确的评估是各方关注的焦点。根据会计准则规定,企业需要根据外部环境变化以及资产自身状况,评估资产是否发生减值,是否需要计提资产减值准备。这一规定正是基于会计信息质量的谨慎性原则和可靠性原则的要求。但是,企业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往往会通过操纵计提资产减值准备金额或资产减值转回时点的方式进行盈余管理,以达到配股、规避ST、避免亏损或平滑利润等目的。[1]69-74为了规避企业利用资产减值进行盈余管理进而操控利润的行为,2006年我国会计准则中的资产减值条款,针对资产不同的特性,对资产减值计提与转回作了详尽的规定。新的会计准则规定,长期资产减值损失一经确认,在以后期间不得转回。这一规定有效压缩了企业利用长期资产减值进行盈余管理的空间,提高了盈余信息质量。但是,新准则对应收款项、存货等资产减值的计提可以在以后期间转回,使得管理者仍然可以利用此类资产减值操纵利润。许多学者研究表明,随着新准则的实施,短期资产减值准备成为盈余管理的重要手段。[2]16-17此外,根据信息不对称理论,管理者在对外提供财务报告时,为了自身利益,也为了证明其能力,往往以此作为维持或提高其薪酬的砝码,进而产生盈余管理,从而达到粉饰报表的目的。而资产减值的计提与转回则需要依据会计人员的职业判断,这增加了资产减值的灵活性,也是管理人员进行盈余管理的重要手段。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对2015—2019年A股上市公司利用应收款项、存货两项流动资产计提与转回减值进行盈余管理的行为展开分析,研究高管薪酬对资产减值和盈余管理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为上市公司的监管和股东参与企业决策提供参考。

1 文献回顾

1.1 资产减值与盈余管理

目前,学者们主要从企业进行盈余管理的动机、计提资产减值的类型以及其结构等角度,以Jones模型为基础衡量盈余管理水平,研究有关资产减值与盈余管理的关系。

盈余管理行为不仅损害了报表使用者的决策,而且侵犯了股东的权益。[3]61-63盈余管理是影响企业计提和转回资产减值的重要因素,[4]351-364在不同盈余管理动机的驱动下,企业计提和转回资产减值的行为也不同,韩晨[5]114-117、龚程晨[6]110-113、李文[3]61-63、李志伟[7]60-64、潘登[8]49-51等学者基于盈余管理动机的角度,从避免亏损、防止ST、配股以及平滑利润四个维度,研究了资产减值与盈余管理的关系。韩晨通过T检验发现亏损公司有较强的盈余管理动机;龚程晨发现企业可能会通过存货跌价准备实现避免亏损、配股平滑利润等盈余管理目的。唐国琼[9]67-72则对实施业绩股权激励公司资产减值与盈余管理的关系进行了回归分析,发现在股权激励年度,管理层可能会通过计提较高的资产减值准备进行真实盈余管理,以达到行权条件。有关盈余管理水平的衡量,目前主要采用修正的Jones模型,如徐飞[1]69-74利用修正的Jones模型,分别研究了坏账准备、存货跌价准备以及长期资产减值准备对盈余管理的影响,发现新准则实施之后,公司更偏好于利用坏账准备进行盈余管理;张心灵[10]79-84利用修正的Jones模型,研究了生物资产减值对盈余管理的影响,发现消耗性生物资产减值加重了企业负向盈余管理的程度;杜雪华[11]13-18从资产减值结构的角度进行研究,发现当可转回的资产减值准备大于不可转回的资产减值准备时,公司的盈余管理程度将会加大,盈余质量下降。

1.2 高管薪酬与盈余管理

随着世通和安然等财务丑闻的曝光,高管薪酬与盈余管理的关系成为了学术界研究的焦点。目前,有关研究主要从实施盈余管理对高管薪酬的影响以及高管薪酬激励机制的存在对盈余管理程度的影响两方面展开。

在盈余管理对薪酬影响的研究中,学者们普遍认为盈余管理可以促进高管薪酬的增长,如张雪彤[12]97-102从盈余管理动机出发,分析了机会主义动机和信息驱动动机下盈余管理对高管薪酬的影响,发现无论基于何种动机,盈余管理行为都提高了高管薪酬;吴虹雁[13]76-82将盈余管理分为真实盈余管理和应计盈余管理,研究发现应计盈余管理对高管薪酬有正向的影响,而真实盈余管理对高管薪酬的影响是负向的。在高管薪酬对盈余管理影响的研究上,主要基于利益趋同和机会主义理论展开。利益趋同理论认为高管薪酬是对管理层的监督和激励,可以有效解决股东与管理层的代理冲突,使得管理层与股东利益趋于一致,从而抑制盈余管理行为。如李兰云[14]48-51、哈根花[15]55-63、谢丹[16]7-9、卫真[17]116-121采用多元回归模型分析了高管薪酬激励对真实盈余管理的影响,得出高管薪酬能显著抑制真实盈余管理的结论。此外,李兰云进一步研究发现随着企业生命周期的演变,货币薪酬激励效果呈“U”型分布。而持机会主义观的学者则认为,管理层薪酬契约是高管进行盈余管理的重要动因之一。如陈红[18]45-56、申毅[19]105-110、张复生[20]102-105等学者均实证检验了高管薪酬与盈余管理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还有学者从薪酬激励类型进行研究,发现货币薪酬激励与盈余管理存在负相关关系,而股权薪酬激励与盈余管理存在正相关关系。[21]73-89Chou[22]765-778通过面板阈值回归模型研究发现,股票薪酬激励的程度,会使得应计盈余管理与真实盈余管理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对称。

通过梳理发现,学者们对资产减值与盈余管理的关系以及高管薪酬与盈余关系的关系研究较多,但鲜有文献分析,因薪酬激励机制的存在,管理层是否会为了达到业绩指标,通过资产减值的手段进行盈余管理活动,从而维持或获得更高的薪酬这一问题。所以笔者基于这一视角,对有关盈余管理的研究进行补充,以丰富现有研究内容。

2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由于信息的不对称性,作为理性经济人的管理层,基于强烈的自利动机,很可能会通过各种手段进行盈余管理以证明其经营能力,维护自身利益。流动资产减值以其可操控性强的特点,成为管理层进行盈余管理的常见方式。资产减值准则实施的本意是为了更加公允、客观地反映企业资产的价值,但是由于会计准则不完善、公司治理结构不健全以及外部监督不足等原因,导致公司利用资产减值进行盈余管理的现象普遍存在。虽然新的会计准则规定:固定资产、无形资产等非流动资产的减值,在未来期间不得转回,但是对存货、应收账款等流动资产并未作出相应规定。并且在现行准则中,对于会计估计及其变更,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会计人员的职业判断,进而增加了流动资产减值计提和转回的灵活性。因此,利用流动资产减值计提和转回自然成为了管理层操纵应计利润,进行盈余管理的重要手段,本文主要对企业主要的流动资产——存货和应收账款的资产减值变动与盈余管理水平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下列假设:

H1:短期资产减值变动与盈余管理存在正相关关系

H1a:应收账款坏账准备的变动与盈余管理存在正相关关系

H1b:存货跌价准备变动与盈余管理存在正相关关系

由于委托代理的存在,股东与管理者的目标并非完全一致,从而产生代理冲突的问题。最优契约理论认为,薪酬契约与业绩紧密相连,是解决代理问题,降低代理成本的有效途径。因此,为缓解股东与管理层之间的代理冲突,许多公司建立起了以会计盈余为业绩衡量指标的薪酬机制,[23]95-102使得管理层和股东利益更加趋于一致。然而薪酬激励机制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这一机制的实施引发了新的代理问题,高管可能通过盈余管理获得更好的业绩,从而获得更高的薪酬;另一方面,高管薪酬激励机制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公司内部治理机制的完善,有效的内部治理可以更好发挥监督作用,抑制管理层的盈余行为。结合以往文献研究,笔者认为由于薪酬激励机制的存在,使得内部监督更加有效,管理层为了其在公司的长远发展,会减少利用资产减值手段进行盈余管理等损害公司长远利益的行为,薪酬激励的利益趋同效应超过机会主义效应,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2:高管薪酬会弱化资产减值与盈余管理之间的正相关关系

H2a:高管薪酬会弱化应收账款坏账准备与盈余管理之间的正相关关系

H2b:高管薪酬会弱化存货跌价准备与盈余管理之间的正相关关系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以2015—2019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初始研究样本,在此基础上按照如下标准对数据进行处理:(1)剔除ST和*ST公司,因这类公司面临退市风险,数据具有特殊性。(2)剔除在研究期间内数据出现缺失的上市公司。(3)剔除财务数据异常的上市公司。经过筛选整理,最终得到1 497家A股上市公司6 888个样本观测值,本文所用的研究数据均来自于国泰安(CSMAR)数据库。

3.2 变量解释

(1)被解释变量。参考苏冬蔚[24]88-100的做法,本文使用操纵性应计利润的绝对值来表示公司盈余管理,而操纵性应计利润的计算采用国内外学者公认的修正Jones模型来度量:

(1)

(2)

DAt=TAt-NDAt

(3)

其中TAt为某公司第t年的应计利润,计算方法是用某公司第t年的净利润与第t年经营活动现金净流量的差值,at-1指的是某公司第t-1期期末总资产的金额,ΔREVt与ΔARt分别表示某公司第t-1期与第t期的营业收入和应收账款的差值,而PPEt用以表示某公司第t期固定资产净值,ROAt是指某公司第t期的总资产收益率,经过t-1期期末总资产调整后的第t期非操纵性应计利润,用NDAt来表示,应计利润TAt与非操纵性应计利润用NDAt的差值DAt就是某公司第t期的操纵性应计利润。

具体的计算过程是:先将各公司的财务数据代入(1)式中进行OLS分析,得到方程的系数∂1、β2、γ3和δ4,然后将求得的四个系数代入(2)式中得到NDAt,最后根据(3)式求出操纵性应计利润DAt的值。

(2)解释变量。本文包含两个解释变量,分别是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和存货跌价准备。应收账款的减值以应收账款坏账准备的变动额与期初资产总额的比值来衡量,同样存货的减值以存货跌价准备的变动额与期初资产总额的比值来衡量。应收账款和存货减值准备变动额会出现正负两种情况,变动额为正时,当期计提减值准备的金额大于当期转回的金额,变动额为负时则恰好相反。应收账款和存货的减值准备无论怎样变动,都会对企业盈余管理产生影响,所以用减值准备变动额的绝对值以消除符号对实证分析的影响。

(3)调节变量。利用高级管理人员前三名薪酬总额的自然对数衡量高管薪酬在资产减值和企业盈余管理之间的调节作用。

(4)控制变量。根据以往文献的研究,影响企业盈余管理行为的因素除了资产减值,还包括其他企业特性。本文将资产负债率、净资产收益率、盈利状况、审计意见和企业规模作为控制变量。

变量定义及说明见表1。

3.3 模型设计

为分别检验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变动情况和存货跌价准备变动情况对企业盈余管理的影响,本文构建模型(1)和模型(2)进行实证分析,用以检验假设H1a和假设H1b,见(4)、(5)式。

DA=α0+α1Rec+α2Control+ε1

(4)

DA=β0+β1Inv+β2Control+ε2

(5)

α1和β1分别是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和存货跌价准备的系数,α2以及β2分别是两个方程控制变量的系数,α0、β0与ε1、ε2分别代表两个模型的常数项和误差项。

为进一步考察高管薪酬在应收账款减值、存货减值与企业盈余管理之间的关系,本文在原有模型的基础上,分别引入高管薪酬与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变动额的交叉项(Rec*Sal)和高管薪酬与存货跌价准备变动额的交叉项(Inv*Sal),以此构建模型(3)和模型(4),用以检验假设H2a和假设H2b,见(6)、(7)式。

DA=α1+α1Rec+α2Salary+α3Rec*Sal+α4Control+ε3

(6)

DA=β1+β1Inv+β2Sal+β3Inv*Sal+β4Control+ε4

(7)

α3表示高管薪酬对应收账款减值与企业盈余管理的调节作用。如果α3显著为正,则说明高管薪酬会强化企业利用应收账款坏账准备的计提来进行盈余管理,当α3显著为负时,表明高管薪酬对应收账款减值和企业盈余管理的正向关系产生抑制作用,而α3不显著时,说明高管薪酬无调节作用。β3表示高管薪酬对存货减值与企业盈余管理的调节作用,β3的显著性水平以及正负关系与α3相同。

4 实证分析

4.1 描述性统计

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企业盈余管理(DA)的最小值为

0.000 745 3,最大值为0.367 207 2,说明不同企业间的盈余管理差异较大,且盈余管理的最小值大于0表明企业均存在一定程度的盈余管理行为;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变动额(Rec)的最大值是0.873 864 5,而存货跌价准备变动额(Inv)的最大值是0.744 909 4,说明与存货跌价准备的变动额相比,企业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变动更大;高管薪酬(Salary)最大值17.899 56和最小值11.719 13之间的差值很大,体现不同企业给予高管不同的薪酬激励。

4.2 相关性分析

本文所用变量之间的相关性分析如表3所示。从表3可以看出,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变动额与企业盈余管理的系数为0.081,并且非常显著,说明应收账款减值变动幅度越大,企业盈余管理程度越高,这初步验证了假设H1a。存货跌价准备变动额与盈余管理之间的系数为0.076,也是显著正向关系,假设H1b得到了初步验证。以上说明企业存在利用流动资产减值计提和转回进行盈余管理的行为,H1初步得证。

利用方差膨胀因子(VIF)对变量之间的共线性进行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所有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均小于3,远小于经验值10,由此可以推断本文的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共线性问题。

4.3 回归分析

利用模型(1)和模型(2)进行最小二乘回归分析,实证检验假设H1a和假设H1b是否成立,回归分析结果如表5所示。

在表5的模型(1)中,测度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变动额的变量(Rec)系数为0.148 4,并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企业盈余管理的程度随着应收账款坏账准备变动额的增加而提高,假设H1a得到验证。模型(2)检验的是存货跌价准备变动额与盈余管理的关系,表示存货跌价准备变动额的变量(Inv)系数显著为正(β1=0.117 6,t=2.54),显示存货跌价准备的变动额与企业盈余管理程度之间是显著正相关关系,说明当企业具备盈余管理动机时,会利用计提或者转回应收账款和存货这两种流动资产的减值准备来进行利润操纵,以达到特定盈余管理的目的。当年度盈利状况为正时,企业可能会选择计提适当比例的减值准备,以使利润不至于很高;而当年度盈利状况为负时,企业将之前计提的减值准备部分转回,使得亏损不至于很严重,即假设H1b成立。

表5 模型(1)和模型(2)的分析结果

为了探明高管薪酬的调节作用是否存在,我们利用模型(3)和模型(4)进行实证分析,具体的结果如表6所示。模型(3)中应收账款坏账准备的变动额与高管薪酬的交叉项(Rec*Sal)系数为-0.176 5,并且在1%水平上显著, 说明高管薪酬对应收账款坏账准备的变动额与企业盈余管理之间的正向关系具有抑制作用, 假设H2a得到验证。模型(4)中存货跌价准备变动额与高管薪酬的交叉项(Inv*Sal)的系数同样显著为负, 说明高管薪酬的负向调节作用在存货跌价准备变动额与盈余管理的正相关关系中也存在, 说明薪酬激励机制的存在使得内部监督更加有效, 高管更加关注长期绩效, 减少利用资产减值进行盈余管理的行为, 从而保障公司的长久利益, 假设H2b成立。

表6 模型(3)和模型(4)的分析结果

5 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2015—2019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考察了流动资产减值与企业盈余管理之间的关系,并进一步分析高管薪酬在资产减值与盈余管理之间的调节作用。研究结果表明,应收账款和存货的减值准备变动额与企业盈余管理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即减值准备变动额越大,企业盈余管理的程度就越高。此外,进一步研究高管薪酬的调节作用发现,高管薪酬的存在可以有效抑制资产减值与盈余管理的正向关系,也就是说在一定程度上提高高管薪酬,可以降低企业利用减值准备进行盈余管理的水平。

从研究结论中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启示:政府相关部门应及时修订并完善企业会计准则和会计制度,以挤压企业人为操纵空间,确保会计信息质量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当前企业普遍存在利用资产减值进行盈余管理的行为,利益相关者对此应保持足够的谨慎,在投资之前应合理利用多种方法考察企业的真实盈余质量。此外,企业应强化内部治理,完善自身的治理作用,充分发挥高管薪酬的激励机制,促使管理层更加注重企业长远发展,减少损害公司长期利益的盈余管理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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