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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情·治生·名望
——项元汴的艺术鉴藏动机

2021-04-22

大众文艺 2021年6期
关键词:藏品书画家族

(江苏大学艺术学院,江苏镇江 212013)

项元汴(1525-1590),字子京,浙江嘉兴巨富,为明代极其重要的鉴藏大家。至清初止,项氏家族共中举人十三人,中进士十一人,官运亨通,仕途畅达。从项元汴的父辈开始,家道愈发昌盛。其父项铨为人朴实,交友甚广,擅长理财,曾就任南京吏部郎中一职,算得上光耀门楣的关键人物。除此之外,项铨涉足艺术鉴藏领域,在怡情的同时因此获利。项元汴的同母兄长项笃寿更是喜好收藏,筑“万卷楼”专门庋藏所获书籍。受家族影响,项元汴幼时便对理财和收藏显示出极大兴趣。根据现藏于上海博物馆的唐伯虎《秋风纨扇图》题跋可知,他十六岁时就进入了书画收藏行列。

就内在动因而言,项元汴的书画鉴藏动机可表现为怡情、治生、名望三个方面,集中反映出明末清初朝代更迭之际江南文人通过艺术鉴藏谋道与谋食并举的普遍心理。

一、提升学养 陶冶性情

一直以来,朝廷都是书画文玩收藏的主导力量,不过明代君王似乎对此毫无兴趣,甚至时常将前朝遗存的珍贵文物或者查抄获罪官吏所获得古玩字画以折俸的方式发放朝中官员。例如嘉靖年间,严嵩倒台后,惨遭抄家,家中所藏都被充当了官员的俸禄。朝廷的这一做法导致了内府藏品大规模地流入民间,为项元汴这样的私家收藏者提供了极大便利。项元汴所处时代社会上普遍推崇享乐主义,因此他最初并没有迫切依靠藏品获利,而是同众多文人士大夫一样,将收藏的书画当作提升学养、陶冶性情的一种手段,如他对所藏李公麟《五马图》的题跋:

余生多幸,得获睹马画于澄心堂纸上,笔法简古,步骤曹韩,曾入思陵内帑,玺识精明,真神品也。近日摹数本于吴中,赏鉴家自能辨之。子京(朱文)。

在鉴赏《五马图》的过程中,他不仅拓宽了自己的知识面,更是得到了极大的内在愉悦和精神满足。故而,笔者认为,提升学养、陶冶性情应该是其鉴藏动机之一。

二、积累家产 逃避赋税

明代江南地区的丝绸纺织、手工制造等行业较此前有了更为长足地发展,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传统的农业耕作。项氏一族作为当地的名门望族对此颇有洞见,加大了对手工业的投资,削减对传统田产的投资。项铨曾言:“田给食足矣,后世子孙,必有以田累者,弗多购也。”项铨做出这一判断,并不只是担心后世子孙“以田累”那么简单,可能还与当时较高的田赋有直接关系。江南赋税自古以来十分沉重,在明代也不例外。因此过多持有田产并非明智选择。项元汴参照其父的做法将投资重心转向艺术品和当铺生意,这样既可以避免沉重赋税,又可以通过藏品的买卖积累家产。值得一提的是项元汴还习惯性地将购买价格与售价详细地标注在交易作品或相关笔记上,并盖上多方自己的鉴藏印,他的这一行为虽饱受世人诟病,殊不知也可视作其积累家产的明证之一。另外,书画藏品方便携带,不易贬值的特点,使之成为抵御风险的重要手段,这也是其他商贾阶层在这一时期普遍选择收藏艺术品的原因之一。

三、广罗人脉 拔高形象

嘉兴项氏家族主要靠雄厚的经济实力为时人所熟知,虽家族前辈中多有专攻举业者,但位高权重者毕竟还在少数,因此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家族的社会地位并不太高。为提升地位和扩大影响力,项氏家族采取了一系列举措,如从项铨那一辈开始就不断地购入义田并无偿地提供给那些失地破产的农民耕作,发展到了项元汴这一代,其族兄项穆购置的义田规模更大,达到四百二十亩。每遇饥荒,项氏一族总会慷慨解囊,积极赈灾。然而,在那个时代富商们或者无官衔的藏家们要想提升自身的社会地位最为行之有效的做法就是收藏更为稀有的藏品,由此方可进入到更高级的社会圈子。“对珍稀图书及其更珍贵的版本的获取,对于那些没有举人或进士头衔的藏书家而言,意味着通往士人社会更高等级的通行证。”因此在诸多的举措中,艺术鉴藏就是他进入上层社会圈子的一种手段。项元汴以藏品为纽带,同社会各界名人权贵结交,进一步扩宽了自己的人脉,最终构成一张势力庞大、四通八达的社会上流关系网络。

同乡里儒绅群体的艺术交流,使项元汴获藏大量稀缺罕见的精品。如在同乡诸博士手上购得明弘治窑娇黄葫芦壶。同文氏父子交往,不仅获得了诸多帮助,而且塑造了他的鉴赏品味。文徵明十分赏识这个后辈,经常性地和他考鉴藏品的真伪优劣,不时还会将亲笔作品赠予他。文徵明辞世后,文彭和文嘉同样与其交往密切,对项元汴的鉴藏事业鼎力协助。其中文彭不但为他掌眼把关,而且还出主意使其在藏品交易中获利最大化。同王公贵戚、权宦显臣的良性互动,让他大开眼界。项元汴因藏品精富而受此群体的关注,故经常受邀前往他们的府邸品鉴诸多绝世佳作,然而这其中也不乏忙里偷闲做客项元汴家中的朝臣,如礼部尚书冯琦。就在这来回之中,他获得了更高阶层群体的认可,其声誉和地位不言而喻。有时他以藏品结缘,同僧、道人士形成深厚友谊。晚明很多寺观都存有藏品,并经常需要进行鉴定和转让以便更好地留藏,因此许多僧、道人士和他私交甚好,如黄叶诗僧释智舷。从乡里儒绅到庙堂贵族,从一代宗师到僧、道人士,可见其涉足面广泛,势力庞大。

另外,詹景凤记录的一件小事也是不容忽视的。项元汴常将所得珍宝古玩贮存在“天籁阁”,因阁中藏品宏富且精品荟萃,吸引了许多风雅之士前来观摩,但项元汴对这些人提出要求,即称赞他写的诗文,他觉得满意后方可观赏藏品。在笔者看来,这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一种手段,是想获得他人对自身文化造诣认可的手段。

以上的这些行为无不透露出他想通过艺术品鉴藏的方式广罗人脉,获得与更高阶层对话的机会,同时建立一张以自己为核心的鉴藏网络,这对提升自身乃至家族形象和地位不无意义。

四、区域竞争 欲摘桂冠

明中期,吴中地区在文化领域、经济领域以及书画领域(包括书画创作、书画鉴藏、书画交易)一直处于江南地区的主导地位,但随着吴门画派的衰落以及其他江南地区的异军突起,吴中主导地位面临巨大挑战,各个地区也随之形成了一种激烈的竞争关系。处在此种环境下,每个地区在书画领域的代表人物都有强烈的欲望去提升所处区域的地位和影响力。例如,吴中的王氏兄弟(王世贞和王世懋)、松江的顾氏兄弟(顾从德和顾从义)、休宁的詹景凤以及嘉兴项元汴。对于上述现象詹景凤的一段记载颇能说明问题:

项因谓余:“今天下谁具双眼者?王氏二美则瞎汉,顾氏二汝眇视者尔!惟文征仲具双眼,则死已久。今天下谁具双眼者,意欲我以双眼称之。”而我顾徐徐答曰:“四海九州如此广,天下人如彼众,走未能尽见天下贤俊,乌能尽识天下之眼。”项因言:“今天下具眼,惟足下与汴耳!”

项元汴与詹景凤的交谈中,项元汴无情嘲讽了同为鉴藏大家的王氏与顾氏,并认为天底下真正眼光如炬的鉴赏家只有自己和詹景凤。如此绝对化的言论是否有失偏颇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这些话表明了他想提升自己以及嘉兴地区在江南的地位和影响力,这点毋庸置疑。

五、结论

晚明的中国私家收藏,无论是参与交易的人数,或是收藏的规模,都是前代所无法企及的。江南名士项元汴能从此时期的众多鉴藏家之中脱颖而出有其深层次原因。他依靠自身的家世背景,以藏品为纽带,在与不同社会名流的交往中,构成一张势力庞大、四通八达的社会上流关系网络。这无论对自身学养的提升,还是对家族形象的改善,抑或是区域地位的竞争都大有裨益,同时也是其鉴藏动机的一种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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