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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育中:博雅妙人

2021-04-20李怀宇

同舟共进 2021年1期
关键词:梁宗岱

李怀宇

李育中,中国民主同盟会盟员,中国当代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教育家,曾在广东省立市立艺专、华南人民文学艺术学院任教,后任华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著有《凯旋的拱门》《缅甸远征记》《南天走笔》《大家小画》等。2007年入选“当代岭南文化名人五十家”。

【泛舟书海纵横论】

2013年6月28日,李育中先生在广州逝世,享年103岁。拜别老先生的日子里,每每想起他,我心中总会涌起一种莫名的寂寞。

李育中先生的家与我家步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们一起吃过无数次的饭,聊过无数次的天。他是一位妙人,当过翻译、诗人、影评人、战地记者,晚年是著名的“藏书家”。他是博古通今的杂家,书籍、电影、美术、书法、诗词等,样样涉猎。和他成为忘年交后,我常有“从公已觉十年迟”之感。

我初识李育中先生,是因了谭庭浩先生的引荐。一进李家,但见窗边挂了一首自题诗:“未因老去感蹉跎,不为闻歌唤奈何。我自吹笙倩人唱,一帘花影月婆娑。”这是李育中77岁时为退休而写的,诗成之后,学校又返聘了四年,退休之后,每天家里還是学生满座。等到老先生90岁时,友人送了一首祝寿诗:“九十诗翁眼未昏,泛舟书海纵横论。机锋妙射难平事,朗语春风破院门。”90多岁时,老先生眼未昏,听力不减,行动灵活。

“爱书如命”是李育中生前亲朋好友对他的共同评价,他的家中到处都是书,书也是我们每次谈话的中心话题。他告诉我:“我占有书的欲望很大,倒不是以藏书自居,根本不是什么‘藏书家。”他曾收集了不少孤本善本,做完研究之后,便公诸同好。

多年前,李育中与儿子一块逛书店,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儿子耐不住到处跑,结果走丢了,最后还是警察把儿子送回了家。晚年时,他常在校内书店买书,每个星期还要出校门去买一次书,随便找一个学生同去,因每次买书一二十本,需请学生帮助提书。广州好几处买书的地方,老先生说起来如数家珍,他和许多书店的店员也成为朋友。

住院期间,家里的藏书成了李育中心中的牵挂,他时常向儿子李小中说起:我走了无所谓,但那些书怎么办?”1999年,他把两万余册藏书捐给了华师图书馆,儿子将父亲的旧居开辟成了图书馆,取名为“两房书舍”,永久保存下李老留下的四万册藏书。

李育中早年曾用笔名给《香港风情》写了多年专栏,专门写香港的流行词语,每篇一条,六七百字,这种“追新”的性格一直伴随他到今天。谈起电影,李育中的兴致不减当年:以前曾把看电影摆在第一位,写影评,用一句外国笑话讲是‘Secondtonone(首屈一指)。以前很多大学生喜欢写影评,但是不太了解电影的历史,看的片子也没有我多,外文也懂得不多。当时我看完电影马上写影评,同时也介绍外国电影的历史知识。”在他杂乱的书堆里,我见过一张《断背山》的影碟,女明星里他喜欢林志玲,男明星里是刘德华——因这个比他小半个世纪的年轻人的敬业和正直。

李育中早年曾以新诗知名,晚年时,他和华南师范大学的退休教师也常常唱和。当了诗社社长,写的多是旧诗,其嬉笑怒骂文坛趣事的打油诗,读来有聂绀弩的味道。他曾不遗余力地向国内观众推介毕加索等当时“新潮”的美术作品,也曾在市价便宜时收藏了不少岭南名家的画作,可惜能保留至今的已不多。在谈笑中,他曾经找出一本自制的画册,自称那是“一点小趣味”——根据照片画了很多文化名人的画像,只为讨自己和朋友一笑。这点小趣味后来被编成了《大家小画》一书。

李育中喜欢和年轻人吃饭,他很享受边吃饭边聊天的乐趣。华南师范大学附近大大小小的饭馆里,我曾陪他度过无数畅谈的时光。有一段时间,我还曾在他家“搭食”,每天下班后便到他家吃晚饭。一百岁左右时,他还乐于出门吃饭,不过要李小中相伴。有一回晚饭后,他登楼造访我家,随手挥毫,写的是龚自珍的诗。

在李育中70多岁时,电视台曾请他去讲健康之道,他笑称那时候胆量不够,三句话支吾了20分钟,90岁以后终于有胆量了:“讲养生之道就妙哉。广州有句俗话叫‘前松后紧,‘前松是小便要畅顺,‘后紧是不要腹泻。一个人的生活习惯要‘肠无积粪,每日最好是定时畅通,不要影响血液等身体的其它方面。另外要少吃多餐,少动多静。”他称自己的养生秘诀是“平板床、低枕头、有氧体操”。“一般人认为我这个人很乐观,没有什么忧愁,没有什么闷气。以前我们有位副校长是心理学家,他劝我:‘年纪大了,万事莫理,别多事。我刚刚相反,自嘲为‘好事之徒,我有三个关心:关心文坛、关心学坛、关心政坛。一个人该笑就笑,该哭就哭,不要束缚自己。我看见病态、恶劣的现象,就会很容易动情。我主张人要有正义感,做一士谔谔,不要做好好先生,即诺诺之士,应该有忧患感,关心现实。可以说,我是一个‘愤老”。

【“三朝元老”】

1911年1月,李育中在香港出生,是经历了清朝、民国、共和国的“三朝元老”。童年在港澳两地读书,学习中文、英文、葡萄牙文、俄文、世界语,还自学了一些拉丁文和希腊文。1935年,香港大学授予胡适博士学位,李育中去现场听演讲,他回忆道:“胡适的英文漂亮,讲话的姿态、语音都行。”

在香港,李育中读过很多英文著作,又喜欢看电影。22岁时,他看到根据海明威作品拍成的电影《战地春梦》,便到香港大会堂图书馆找到英文原著。1933年初,他将这部小说翻译成中文,在报纸上连载,直译作《诀别武器》(现通译为《永别了,武器》)。当时中文世界很少有人知道海明威,李育中说:海明威的文章风格明快,到现在还是站得住。”

后来,李育中笑数人生中的多个第一:1936年,25岁时作为香港第一人,被茅盾采录文章编入《中国的一日》。1938年,国内第一人撰长文介绍马雅可夫斯基,文章发表于茅盾主编的《文艺阵地》上。他还是第一个将现代主义小说的鼻祖卡夫卡介绍给中国读者,并翻译其作品的人。1942年,31岁的李育中参加了杜聿明率领的中国缅甸远征军,曾担任杜聿明的英文秘书和战地记者,用文学的形式为湘粤地区的两份日报采写战地通讯,报道在缅甸的中国远征军,次年初出版战史《缅甸远征记》。1946年,35岁的他第一个向国人介绍萨特和毕加索;1948年,37岁时于国内第一个在报上撰写长文,全面而系统地介绍芭蕾舞艺术。

解放后,李育中创造“第一”的脚步也未停止。1978年,他在华南师范大学开设广州第一个美学讲座,引起轰动;1979年,他第一个以《鲁迅与尼采关系新探》为题,考证尼采思想与哲学,成为国内为尼采“正名”的第一人;1988年,第一个在中国大陆写文章评介李敖其人其文……

1936年,为纪念发生于1927年的“马日事变”,谴责国民党右派的反共行动,加之当年高尔基逝世,茅盾在上海向全中国发出倡议,号召大家模仿高尔基的《世界的一日》,也出一本《中国的一日》——在同一天时间里,各地的人们写文章,各挑选一篇汇集成一本书。当时李育中在香港《华侨日报》当编辑,5月21日晚上,有一则蒋介石的消息来得很迟,他很反感蒋介石,便借口来得太迟,赶不上,故意不登蒋的消息。第二天一早,这条消息在其他报纸都上了头条,老板和总编辑很生气,便把李育中开除了。那天正好是茅盾号召写《中国的一日》的同一天,于是李育中提笔疾书,写了一篇《我今天失业了》,文章最终被茅盾采录。

上海沦陷后,茅盾去了香港。李育中组建过香港的文学团体,接待南下文人,和茅盾一家人颇为熟悉。“茅盾以前没有留须,生得清癯。眼睛有些毛病,老是眨眼。他的浙江口音比较重”,李育中回忆,“郭沫若我也认识,我经常将他们两人进行比较——郭沫若的性格比较豪放,演讲的口才很厉害,茅盾则刚好相反。郭沫若的四川口音还容易分辨,茅盾的浙江口音就很难听清楚了。他是‘语不惊人,文笔很不错。我写的文章,茅盾基本都帮忙发表了,他最大的特点是从来不改我的文章,他也很欣赏我写的新诗,我写了很多诗,也喜欢写报告文学。茅盾的旧学基础不错,字也写得不错,我以前保存有很多他的信,不过后来都失散了。”

1939年,李育中和郁风、刘火子从韶关回到香港住了一个多月,忘了是谁介绍的,他到香港大学和许地山谈了一个多小时,什么内容都不记得,只记得大热天下,许地山给了他一杯冰镇的柠檬茶。“许地山是一个很纯朴、冷静、温和的人,他爱穿中装,不爱穿西装”。

抗战爆发后,李育中从香港到了广州,曾任广州《救亡日报》社论委员,并参加广东文化界抗敌协会,负责伤兵难民的工作。1938年10月广州沦陷后,他转移到粤北从事新闻和教学工作,还参与创办了两个团体:粤北青年记者学会”与“粤北文协分会”,后来又从粤北至桂林,一边在逸仙中学教书,一边编辑《中国诗坛》等报刊。

除了发表于香港、广州等地各种报刊的散文、通讯报道、评论杂感类文字,像当时的许多青年文学爱好者一样,李育中还积极进行新诗的创作,并于1941年出版了个人新诗集《凯旋的拱门》。从创作实绩和文坛影响来看,可以说,李育中是对现代岭南新诗作出了积极探索和突出贡献的诗人。

学者也斯(本名梁秉钧)在整理中国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新诗历史时,重新发现了一些诗人诗集,随后他写成论文《抗衡的美学:中国新诗的现代性:1937—1949》,后来继续寻找一些诗人的下落,像广州的梁宗岱、欧外鸥、李育中。也斯说:我一直对香港和广州的关系很有兴趣。当年诗人李育中、欧外鸥、林英强、侯汝华、刘火子都跟香港有来往,办杂志,发表作品,或在港生活。以前有‘省港澳之说,粤剧的戏班很自然在省港澳演出,当时没有海关,大家交流顺畅。”

【《缅甸远征记》】

1940年春,李育中在桂林逸仙中学教书,同事中有李嘉人、陈残云、黄新波、廖冰兄等。李育中在广西认识了一位小学女教师,后来成为了他的太太。

逸仙中學改组后换校长,很多老师走了,李育中看到有份新办的大报要招一批编辑记者,便前去应考,在100多人中考了第一名。他回忆道:我开始错误估计,以为像传说中那样,是李宗仁的老婆要办一份大型报纸。后来我到了杜聿明第五军办的小型报纸,杜聿明是黄埔军校第一期的,这个人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忠于蒋介石,是蒋麾下的骁将,当时他的位置比胡宗南还高一层。第五军是特殊的部队,是蒋介石最精锐、唯一有坦克的部队。1942年春,我随军应邀去做杜聿明的英文秘书,后来又是政治部代宣传科长。那时候刚结婚不久便要上战场,很勇敢!”

李育中描述抗战岁月:整个缅甸战争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杜聿明打了败仗,第二阶段孙立人反攻。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打完新加坡就攻至缅甸,缅甸是英军的领地,英军的力量比较薄弱。“我记得指挥官叫亚历山大,是一个少将,要求中国支援。当时新开了一条滇缅公路,请中国部队由该路进入缅甸,我们就派了最精锐的第五军前去,其中包括孙立人的一个师,由杜聿明统领。第一场战役由杜聿明指挥,发挥过威力,可惜英军无能,不会配合,打了败仗,就撤退了。第二场战役是反攻,杜聿明没有参加,由孙立人指挥,有美军支持,打了胜仗。我参加了第一场,战争很短,我还没有到过最前方,就已开始大撤退”。

李育中回忆道:“那次撤退很壮观,一支部队经过野人山到达印度,野人山从来没有人走过,蚊虫野兽很多,天天下雨,几乎牺牲了一半人,听说杜聿明手下十个卫士死了八个。那时是雨季,没有地方睡觉,也没有东西吃。我跟随的是另一支部队,由坦克团经滇缅路回来。在下关我采访了很多军人,了解了整个战争的情况,虽然打了败战,但是打得很壮烈,中国士兵能到国际上支持人家抗战,表现得不错。”李育中那时还有两个身份,分别是衡阳的《大刚报》和韶关的《大光报》的战地通讯员。由于那时战况紧迫,又没有其他随军的战地记者,李育中便写了一本《缅甸远征记》,是目前珍贵的抗战历史文献。这本书印了两版,1943年春在桂林印了土纸本,广州战后则出了白报纸本。

【交游广阔】

抗战胜利后,李育中到广州从事文艺与教学活动。在报界、电影界、学术界,他与梁宗岱、钟敬文、金应熙、黄谷柳、秦牧、廖冰兄等文化人均有交往。李育中熟悉广东文化界的掌故,曾撰写多篇文章回忆旧日知交,并与人合作出版专著《岭南现代文学史》。

1948年,李育中和夏衍、丁聪、陈歌辛等人参加了中国电影复员以来的第一次电影座谈会。李育中回忆:“有一个破落的富家子弟叫欧永祥,手里有些钱,就说要办电影杂志,请我帮助他搞电影论坛。开始举办地定在广州,后来因为没有登记证,就去了香港,一路上赔了很多钱。因为这个电影论坛倾向进步,才请到了夏衍、丁聪、陈歌辛、欧阳予倩这些人参加,在会上,我们高谈中国电影的发展前途,其中多人我早就认识。我和夏衍在《救亡日报》就已认识,并一同撤退到桂林。丁聪和黄永玉闲散穷困,黄永玉的夫人张梅溪是我在文艺学院的学生。我欣赏黄永玉早期的版画,他现在是享有盛名的画家了,才华横溢,但就是口味有点怪诞。”

李育中与廖冰兄交情不浅,他觉得用广州话“直肠直肚”来形容廖冰兄,最合适不过:廖冰兄的漫画政治性很强,打抱不平、伸张正义。他是穷家子弟,以前讲话百无禁忌。我也认识他妹妹廖冰,廖冰人长得很高大,性格又豪爽,但后来因车祸去世了。”

梁宗岱百年纪念时,李育中写过文章纪念。他回忆:“梁宗岱不问政治,好饮酒,好打抱不平。他不肯戒酒,老是说越饮越高兴。听说他在中山大学说过至少有70个‘第一的话,例如‘酒量第一‘健康第一‘业务第一……他长得高大结实,身体很好,平时穿短衫短裤,即使在冬天,他也还是这样穿着。有一次我和他去海陵岛,要坐船一个多小时,那是八月大暑天,中午阳光很烈,他没戴帽子坐在船头,就让太阳直晒。”

梁宗岱一生的经历颇有传奇性,受法国文艺的影响,爱好歌德,在欧洲留学时,结交了文坛名宿罗曼·罗兰和梵乐希,梵乐希曾经给他的诗文集写过序,这在中国人中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在梁宗岱家里,李育中看过一些罗曼·罗兰的信。梁宗岱的人生悲剧之一就是同女作家沉樱(原名陈瑛)的婚姻,沉樱先嫁马彦祥,后嫁梁宗岱,最后她和梁宗岱也不美满。

梁宗岱为人好打抱不平,早在重庆时,他就跟帮会的袍哥斗过,毫不退缩。在抗战时,他在广西百色见到一个草台班的女演员,那时女演员地位低下,被一军阀欺占为妾,梁宗岱挺身而出,花重金为这位女子赎身,后来还不顾社会压力与她结婚,并一起走过了余生。李育中说:“这不能说他是名士风流,可以说是他有侠气。这位女子仗义,后来在他去世前几年,也拼了命地服侍他、回报他。”

李育中喜欢龚自珍的诗,在一次有关龚自珍的研讨会上,与金应熙谈得甚是投机——金应熙是梁羽生的老师,恰恰梁羽生年轻时到过李育中家里,师徒二人都与李育中有缘。后来梁羽生写过长文《金应熙的博学与迷惘》,李育中大为赞赏:“我觉得陈寅恪的众多学生里面,只有金应熙有条件继承他的学术,我见过陈寅恪的学生写纪念陈寅恪的文章,多是不着边际的。金应熙的学术功底很好,外文功底也扎实,他和陈寅恪的师徒恩怨是时代的悲剧。很可惜,他死得太早,没有发挥他的史学专长。”

【学生“偶像”】

1953年,李育中调到了华南师范大学。在华师工作的近40年间,他主要担任中文系教授,但教学涉及的学科领域之广、讲授过的课程门类之多,可能是时人和后人都难以企及的。就大的学科门类来说,他讲授过的课程就包括中文、美术、英文三个学科。在中文系的课程中,他讲授过的就有外国文学、文学理论、近代文学、现代文学等。李育中说:“歷史系没有请我,如果请我,也是可以教历史的。”

李育中不仅爱教书,也喜欢写文章。他笑道:说我是个学者专家或戏称杂家,我觉得不大相称。又如说作家吧,我常说只不过是写家,更或者,不过是报屁股的写家而已,算不得什么。”李育中对海外文学一直很关注,他很早就向学生推介卡夫卡、乔伊斯、尼采、萨特等人的作品。他说:“我因为接触外文方便,一路都有选择性地介绍外国新的东西。1941年我在桂林,给读者介绍乔伊斯,1946年后又撰文介绍萨特、毕加索。我对尼采早就很有兴趣,我有英文本、日文本及早期的中文本。尼采是一个多面体,他是什么样的思想家,到现在还没有认真解决,还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在李育中晚年结集的《南天走笔》一书中,有“鲁迅门”文章一辑,李育中研究鲁迅有独特的视角,写过《鲁迅与周作人》《鲁迅与厨川白村》《鲁迅与尼采关系新探》。李育中认为,鲁迅受过小泉八云的学生厨川白村的影响,他上课时对学生讲:“认识小泉八云是中学程度,认识布兰兑斯便是大学程度,认识别林斯基才算研究生程度。”

华南师范大学的学生回忆,李育中上课别开生面,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无所不谈。在学生的印象中,李老身上既有魏晋的名士风度,又有英国绅士的气质——他平时常在校园内散步,喜欢戴一顶鸭舌帽,用手中的雨伞当拐杖,穿皮鞋却经常不穿袜子,随时挂着一脸慈祥的微笑。这种风度“迷倒”了不少华师女生,她们在票选“偶像”老师时,李老位列前四,前三名都是30多岁的年轻老师。

在和学生的交往中,李育中是一个特别重情义的人。曾有一位学物理的学生跟他谈起《静静的顿河》,因谈得投契,他竟然说要收这位学生为文学系研究生,并答应给这位忘年交题字相赠。李育中去世前,虽已经不能提笔写字,却没有忘记交代儿子,找出他以前写的一幅字相赠。老人家还很喜欢和年轻人握手,比比谁的力气更大,男生如果控制力度,故意让他赢,他便会非常得意。

我在李育中先生家闲聊时,常常有学生来访,或来借书聊天,或来帮忙做饭,或带来礼物。在他百岁生日时,华南师范大学举办庆祝会,我有幸参加,但见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他的笑声依然那么爽朗。

(作者系文史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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