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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唐时期国家治理北部边疆的当代价值

2021-04-15

晋中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汉唐王朝中原

杨 丽

(河南工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郑州450001)

边疆问题事关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自古以来一个主权国家的边疆始终是与内地密不可分的,所谓“国与边境,犹支体与腹心也。夫肌肤寒于外,腹心疾于内,内外之相劳,非相为赐也?唇亡则齿寒,支体伤而心憯怛。故无手足则支体废,无边境则内国害”[1]卷8《诛秦》488。治国必治边是历史的经验与教训,强调“治边”与“治国”的关系,意欲国家统一、边疆稳定就要重视边疆治理。北部边疆作为边疆的一部分,是我国国家安全的重要战略屏障,历代统治者都十分重视对北部边疆的治理与开发。汉唐作为中国历史上两个大一统的盛世王朝,在对北疆的治理方面各有自己的特色和建树。历史上北部边疆治理的经验得失对于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是一份重要的历史遗产,为实现当前边疆的和谐发展与国家的安全稳定,提供了历史启示和经验借鉴。

一、汉唐时期国家治理北部边疆取得的成效

汉唐时期,中原王朝根据北部边疆具体的客观形势和客观需要,从北部边疆实际情况出发,对北部边疆进行了富有成效的治理。通过治理,汉唐王朝密切了边疆与内地的联系,促进了边疆社会稳定和民族关系和谐,也有利于北部边疆经济的发展和民族的融合,逐步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边疆治理政策,对后世北部边疆的治理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对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巩固与发展有着重大的意义。

(一)军事治理保障了北部边疆社会稳定

“军事力量的对比强弱,是统治者制定民族政策的重要参考”[2],历史上各民族之间统治或被统治格局的最终形成,是以彼此的军事较量为前提的。汉唐时期的北部边疆地区是一个多民族交汇地带,经常有塞外游牧民族的南下侵扰和内部边民的叛乱,汉王朝通过重兵出击,不仅消除了劲敌匈奴人的威胁,而且还征服了西域诸国。而唐朝在立国后,进行了一系列军事讨伐,取得了辉煌战绩,树立了大唐天子在各民族心目中“天可汗”的权威地位。汉唐王朝运用“顺者以德服,逆者以兵临”[3]卷1《癸未年二月甲申》25之恩威并施的军事手段治理边疆。在具体治理过程中表现为“胜而后与之和,则恩威兼著也”[4]卷19《0唐纪六》5954,即在武力平定、“威服”的基础上再利用怀柔、羁縻等各种安抚措施,尽可能地把北部边疆各族纳入中原王朝的统一管辖之下,以实现“并为郡县”[5]75。

边疆安全的前提是边疆地区稳定。边疆作为国家安全的重要战略屏障,若边疆招致敌方侵扰或敌对势力的叛乱,局势动荡,社会混乱,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就不会得到保障,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有效治理。只有边疆稳定,才能实现有效治理,故汉唐时期在北部边疆实施怀柔与攻伐并用的军事治理政策,在边疆陈设重兵、设置烽燧等军事设施,建立了完善的边疆军事防御体系,具备了强有力地对抗、打击侵犯边疆势力的军事能力,保障了北部边疆社会秩序的稳定和边民的利益,增强了腹边之间的向心力,提升了边疆对中原文化与国家政治制度的认同。

(二)政治治理实现了北部边疆内郡化

汉唐时期的北部边疆境内交错生活着诸多民族,各民族间互有差异,北部边疆地区这一鲜明的异质性特征,决定了中原王朝在北部边疆政治治理方面采取“因地制宜”“因俗而治”的总方针。汉唐王朝在“大一统”思想观念的指导下,尊重边疆民族风俗习惯,针对北部边疆不同地区、不同民族聚居地采用不同的治理方略,在汉人集中生活的区域,设立边郡或州,而在少数民族集中分布区域推行羁縻怀柔策略。

两汉时期,中原王朝在北部边疆匈奴人集中分布区域建立了不同于内地的属国和道。西汉在收回河南和河西之地后,对归降的匈奴人“因其故俗为属国”[6]卷111《卫将军骠骑列传》2934,在河西一带,北部边疆西段设立五个属国,以管理归降的匈奴等游牧民族。其后,汉王朝在东北和氐羌民族地区也有属国建置。属国即“不改其本国之俗而属于汉”[6]卷11《1卫将军骠骑列传》2934,并辅以密切的聘使、和亲、册封等措施以笼络匈奴高层人物,这种尊重边疆民族风俗习惯的治理措施,有利于减少汉朝与边疆民族的矛盾,最大限度地实现边疆民族区域多元文化的互动和交融。唐代,在北部边疆少数民族聚居区设羁縻府州,实行羁縻统治。羁縻府州的设置,妥善解决了北部边疆少数民族的安置问题,有利于保持北部边疆的长期稳定,客观上也达成了北部边疆地区民族杂居局面的形成,增进了民族间的了解,“形成了拥有中华文化的中国与非汉文化的周边民族共存这一帝国的双重构造体制”[7]173。

汉唐王朝在北部边疆设郡置县、设府置州、移民戍边、边民内徙等政治治理措施,有效保障了国家政令在边地的实施,加强了中央对北部边疆的集权统治,巩固了北部边疆的稳定,北部边疆逐步被整合到多民族统一国家行政管辖之下,北部边疆的范围不断扩大。

(三)经济治理提高了北部边疆生产力水平

北部边疆地处边陲,远离中原王朝经济中心,地理环境恶劣,民族分布广泛,人口稀少,山高路远,交通落后,受地理位置、气候、交通、人口等这些因素的制约,北部边疆经济发展滞后,导致边疆经济与中原内地存在较大差距,严重制约了中原王朝整合边疆的能力,甚至引发边疆危机。若单纯依靠强硬的政治、军事等手段治理,很难实现对北部边疆的有效治理。

汉唐中原王朝基于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的考虑,采取了诸多经济治理策略与手段。汉唐中原王朝通过移民实边、大兴屯田,以发展经济为纽带,以展开贸易为手段,实现中原与北部边疆经济上的往来互洽,互通有无,达成双方经济上的互补。通过经贸往来,中原内地以粮食为主的农副产品和以丝织品为主的生活用品不断进入北部边疆,而北部边疆以优质马匹为主的畜牧产品也源源不断进入中原内地,扩大了中原王朝战马的数量,也满足了内地官宦之家对皮革畜产品的需求。经贸往来和商品流通的发展,加强了腹边之间的互联互通,促进了北部边疆与内地的商品流通与经济交流,推动了北部边疆的经济开发,逐渐缩小了北部边疆与内地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增强了边疆对中央的内聚力和向心力,维护了民族之间的和谐关系,为北部边疆创造了安定的社会环境。

(四)文化治理加速了北部边疆文明进程

汉唐中原王朝在北部边疆兴学办校,加强北部边疆的儒家文化教育,提高北部边疆文教水平;利用边吏整齐风俗,增强北部边疆对儒家文化的认同,实现华夏同风。这一系列文教措施,促进了儒家文化在北部边疆的广泛传播,增强了边疆对儒家文化和国家政治制度的认同感,促进了边疆与内地的联系,为腹边互动奠定了思想文化基础。

汉唐王朝在北部边疆文化治理过程中,始终以文化认同、文化整合为核心目标,采取“文德教化”的方式,重视在北部边疆地区传播中原先进文化,通过发展儒家教育、改变当地风俗习惯等途径,把中原文明传播到北部边疆,从而实现以文化团结民心维系北部边疆的稳定,达到“以夷变夏”,实现北部边疆的长治久安。文化治理举措保证了边疆社会稳定和民族关系和谐,有利于北部边疆经济的发展和民族的融合,对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巩固与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文化治理巩固了国家对边疆的政治治理、经济治理和军事治理的成果,文化治理属于最高层次的边疆治理目标。而边疆的安定、发展与繁荣,又反过来巩固和保障民族团结和国家安全。

综上所述,汉唐时期,中原王朝根据北部边疆具体的客观形势和客观需要,从北部边疆实际情况出发,采取了相应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一系列治理措施,体现了边疆治理目标的三个层次:从最低层次的维持社会稳定,到社会秩序的有效运行、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再到思想文化层次的大一统,最终实现国家治理边疆的理想目标——腹边同向同行、同频共振,边疆政通人和、长治久安。

二、汉唐北部边疆治理的历史局限性

列宁曾强调人们在分析问题时“要把问题提到一定的历史范围之内”[8]375,这就要求我们在分析问题时,要与其所处时代及社会历史客观条件联系起来去考察。汉唐时期,虽为我国古代两大盛世王朝,统治阶级非常重视对北部边疆的治理,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尤其是屯田戍边和羁縻统治等策略堪称边疆治理的成功案例,为后世边疆治理提供了一定的殷鉴,但由于历史条件和汉唐统治者自身阶级本质的限制,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北部边疆危机,更不可能真正实现北部边疆的良好、有序治理,其治理注定会存在着一定的历史局限性。

(一)治理理念摇摆,发展经济动力不足

汉唐时期的北部边疆,因其地理位置远离政治、经济中心的中原地带,加之自然条件相对恶劣,因而开发和治理的成本较高,但因地缘政治关系的重要性,汉唐中原王朝重视对北疆的开发治理,但由于治理政策及措施缺乏持续性和稳定性,导致北部边疆经济发展时断时续,难以正常持续发展。

人口和粮食乃是一个国家经营边疆的最重要的两个要素,汉唐王朝为了维护在北部边疆的长期统治,需要一定数量的人口守疆拓土,也需要维持一定规模的常备军保卫国土,因此,徙民实边和屯田垦荒是汉唐王朝的一致选择,但开发北部边疆的经济成本较高。史载西汉至汉武帝统治后期,已出现“天下户口减半”[9]卷27《五行志》1427、国家“府库并尽”、“县官大空”[9]卷12《卢芳传》506的局面。唐代北部边疆屯田也只能解决部分军粮,绝不能满足所有北部边疆驻军的需求。而屯田又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军费开支庞大,盛唐时期的北部边疆便出现了“营田及地租不足以供军”[10]卷53《食货志三》1370之困境,唐后期因时局的动荡,北部边疆基本荒芜。

(二)北部边疆势力膨胀,形成地方割据

汉唐时期的北部边疆,因所处地理位置的原因,地处中原王朝的行政控制末梢地带,所谓天高皇帝远,加之边地情势复杂,各种势力交织在一起,容易造成边疆势力膨胀,为心怀不轨之臣的叛乱提供了辗转腾挪的空间,导致尾大不掉形成割据局面。

西汉中后期,经过一系列的北部边疆整治,不仅保障了北部边疆的安定,也促进了其经济的开发。但北部边疆经过长期的发展,割据势力也随之猖獗。如西汉末年卢芳,趁乱世之机勾结匈奴、西羌,依靠羌胡力量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割据漠南,拥有北地、安定、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代郡八郡地盘,自立为帝,建立所谓“汉”政权,“与胡通兵,侵苦北边”[11]卷12《卢芳传》506。东汉末年董卓,在平定黄巾军和凉州羌胡作战中兵权逐渐壮大,带兵进入洛阳倒行逆施,废汉少帝擅立献帝,后又挟汉献帝西迁长安,一路烧杀抢掠给人民生命财产造成巨大损失。唐代中后期手握朔方、河东和范阳三镇兵权的安禄山借边防之名,暗中筑城储粮,阴谋发动叛乱,唐王朝历经十多年才最终平定这场叛乱并由盛转衰,安史之乱也导致吐蕃、回纥等趁虚而入。

(三)边吏所用非人,引发地方骚动

官吏乃“民之本纲也”[12]46,边吏的责任更加重大,是边疆政策的具体执行者。因此,边吏的素质直接关系到边疆治理的成败。边疆地理环境复杂,大都是不同民族杂居区或少数民族聚居区,各民族间的风俗、习惯各不相同,边疆治理举措能否顺利推行,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边吏的忠诚品质与军事指挥能力。才德兼备、政绩卓著的边吏,往往其治理的区域会出现政通人和、相对稳定的善治局面。倘若边吏刻薄寡恩、好大喜功、心怀贰意,则其辖区往往会成为动乱的策源地,危及到国家安全。

三、汉唐北部边疆治理的当代价值

汉唐作为中国历史上最为强盛的两个封建王朝在面临北部边疆出现国家安全问题时,均采取了积极的边疆治理政策与措施,为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当今,虽然暗淡了汉唐北部边疆的刀光剑影,远去了汉唐北部边疆的鼓角争鸣,但边疆问题一直是我国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所关注的一个重要命题。“古为今用”是研究历史的目的,反思汉唐北部边疆治理,对我们今天的边疆治理仍然具有积极的历史参考价值。

(一)综合国力是边疆治理的根本保障

国家的综合实力代表着国家的影响力,边疆的稳定离不开国家的综合实力。国强方能御辱,这是历史的经验与教训。边疆安全是以国家强大的综合国力为保障的,边疆安全是建立在国家综合实力基础之上的。边疆安定与否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强弱的标志之一。

西汉王朝在立国之初国力凋弊,百姓急需休养生息。统治者限于国力孱弱,短时间内向北方民族政权求和。白登之围是西汉军队反击的尝试,终以惨败告终。经过此后几十年的恢复和建设,到汉武帝统治时期,西汉国力大为充实,反击北方匈奴政权、收复失地的时机已成熟,汉朝军队频繁地大规模北征,多次深入漠北。同时,匈奴内部的分裂及自然灾害的侵袭使其国内混乱不堪,在汉朝军队的大举进攻下只得仓皇逃遁。唐代,开辟了中原大一统王朝的新时代,大唐王朝拥有强大的综合国力和雄厚的国防力量,唐与周边游牧民族战争一般是以唐的胜利为主,如唐突(厥)之战、唐回(纥)之战等。但安史之乱后,大唐国力日渐衰败,内忧外患纷至沓来,唐王朝对于北部边疆地区的统辖,心有余而力不足,边疆出现了藩镇割据局面。

可见,当中原王朝国力强盛时,周边游牧部落便会依附中原王朝,边疆相对而言比较安定,边疆经济便会得到快速的发展,此时边疆的安全压力就相对较小;反之,当中原王朝发生内乱或政局不稳、综合国力下降时,北部边疆游牧民族便会趁虚南下扰边。而一旦北部边疆局势动荡,即使有较为完善的边疆治理政策也会因政局不稳无法推行,影响中原王朝对边疆的治理,影响国家的稳定与安定,甚至发生割据混战的局面。汉、唐前中期之所以能顺利解决北部边疆问题,有赖于其强大的国家综合实力,正是凭借国家国库积累的财富,才能在北部边疆保持一定数量的军事武装力量,才能发动大规模的反击战争,之后又在北部边疆进行一列的治理措施。可见,强盛的国力对于边疆地区各族人民来说具有较大的吸引力,藉此才能从根本上保护边疆民众安居乐业,才能对边疆实施有效的治理与管辖。因此只有不断增强国家综合实力,才能为边疆有效治理提供强有力的基础保障。

(二)民族和谐是边疆治理的先决条件

边疆问题事关国家发展、政治稳定和民族和谐,而民族和谐是国家发展、政治稳定的先决条件。民族关系的发展关系到国家治理边疆的目标、边疆的稳定和国家的统一。

汉唐时期中原王朝治理北部边疆的实践证明:和谐的民族关系,是保持北部边疆平安稳定的重要因素。如东汉和帝章和年间,因原护羌校尉张纡失信于民,导致当地羌人反叛,朝廷于是改派邓训代为护羌校尉。邓训用恩德安抚当地羌胡,化解羌人和月氏胡人之间的矛盾,“以德怀之”,当地羌胡皆“唯使君所命”是听[11]卷16《邓禹传》612,大量羌胡还自塞外来降。汉安帝元初年间,庞参担任护羌校尉,时烧当羌叛汉,庞参以恩信招诱叛羌,后来烧当羌酋长“号多等率众七千余人谒参降”[11]卷87《西羌传》2889。汉顺帝时期,时任金城太守的霍谞,因“性明达笃厚,能以恩信化诱殊俗,甚为羌胡所敬服”[11]卷87《西羌传》2889。汉桓帝延熹年间,南匈奴诸部与乌桓、鲜卑联合侵扰缘边九郡。汉桓帝以京兆尹陈龟为度辽将军镇抚,陈龟临行前,建言更选幽、并州官吏,简练文武,去斥奸残,减免租赋,为桓帝所纳,“乃下诏除并、凉一年租赋,以赐吏民”[11]卷51《陈龟传》1694,陈龟因此也得到当地各族人民的尊敬与爱戴,其去世时“西域胡夷,并、凉民庶,咸为举哀,吊祭其墓”[11]卷51《陈龟传》1694。汉桓帝延熹年间,凉州羌人发生叛乱,朝廷派种暠为凉州刺史前去镇抚,由于种暠在任期间注意搞好民族关系,“化行羌胡,禁止侵掠”[11]卷56《种暠传》1829,得到了当地羌人的信任。一年后种暠升为汉阳太守时,当地“戎夷男女送至汉阳界”[11]卷5《6种暠传》1829。后又因匈奴侵犯并、凉二州,朝廷擢种暠为度辽将军镇抚,种暠到任后恩威并施,先宣恩信,不服者再发兵征讨,赏罚分明。史载种暠任职期间,北部边疆出现了“去烽燧、除候望,边方宴然无警”[11]卷56《种暠传》1829的平安和谐局面,并且吸引大量羌胡、龟兹、莎车和乌孙等少数民族前来归顺。汉桓帝时期的名将张奂,曾先后担任属国都尉、武威太守、度辽将军、护匈奴中郎将等职,任职期间多次以恩信安抚、招降羌胡,赢得北部边疆各民族的爱戴,“为国家立功边境”[11]卷65《张奂传》2138。永寿年间,张奂担任安定属国都尉时,羌人酋长进献二十匹良马、金鐻八枚,以感激张奂恩德。延熹年间,南匈奴、乌桓与鲜卑联合叛汉,侵扰北部边疆沿边九郡,朝廷派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统领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前往镇抚,张奂恩威并举,以德性感怀各民族,“匈奴、乌桓闻张奂至,皆相率还降,……鲜卑乃出塞去”[11]卷65《张奂传》2139;后张奂又调任度辽将军,“数载间,幽﹑并清静”[11]卷65《张奂传》2138。唐太宗贞观年间,大将李素立担任瀚海都护期间,突厥阙泥孰别部时常在北部边疆为患,“素立遣使招谕降之。夷人感其惠,率马牛以馈素立”[13]卷185《李素立传》4786。李素立没有派兵征剿,而是遣使臣招降,以德服之,立马化干戈为玉帛,化解了这场边患。唐高宗显庆年间,裴行俭在担任安西都护府都护期间,怀柔各少数民族,得到北部边疆各民族的支持,妥善处治了北部边疆事务,使“西域诸国多慕义归降”[10]卷108《裴行俭传》4086,极大地缓解了朝廷的北部边疆压力,个人也获得唐代“儒将之雄”的称号。贞观年间,唐平定突厥后,突厥思结部落贫穷离散,时张俭任职于朔州都督,“俭招慰安集之”[13]卷83《张俭传》2775,迁思结部于代州,改善了北部边疆民族关系,充实了北部边疆人口,稳定了北部边疆秩序。武后长安年间,突厥侵扰河西,武周以郭元振为凉州都督,郭元振在河西“善于抚御”[13]卷97《郭元振传》3044,团结各民族,令行禁止,河西一带在郭元振的治理下,出现了牛羊被野、路不拾遗的繁荣景象。

综上,汉唐时期以邓训、裴行俭等为代表的边吏,他们以儒家所提倡的“修文德以来之,被声教以服之”[14]195为处理民族关系的原则,德怀各民族,不仅得到了当地各民族的认可和爱戴,而且也扩大了中原王朝在边地的影响力和向心力。以上这些历史事件告诉我们:在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中,良好的民族关系,是推动边疆和谐发展的外在力量。边疆民族关系和谐,各民族精诚团结在一起,边疆就会得到更好的治理,政治就趋于稳定,国家就会统一。当前,我们要以民族团结推动民族和谐,要“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进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15]40,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中国梦而砥砺前行,共创辉煌。

(三)屯垦戍边是“安中国之要术”

根据马克思主义理论有关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论断,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能够缩短各地区经济差距,促进各地区共同发展。提高边疆地区的生产力水平既是边疆治理的目标,也是巩固边疆的根本措施。屯垦戍边是历史上中原王朝治理北部边疆的良策,是提高北部边疆生产力的重要举措。

自汉代以来历朝历代都极为重视北部边疆在国家安全中的战略地位,屯垦戍边是汉唐王朝应对边疆问题的战略选择。从汉唐时期对北部边疆治理效果来看,屯田戍守不仅保证了边防士兵的后勤粮饷供应,还减轻了当地各族百姓的经济负担,保障了边疆安全和当地的社会稳定。屯垦保证了在较低成本基础上北部边疆治理程序的运行,是“安中国之要术”[16]卷5《实边》288。屯垦主导着治理边疆的兴衰,边疆屯垦与边疆安全密切相连,在国家安全中具有重要战略地位,屯垦的管理效果决定着边疆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进而维系着边疆的安全。“国家的实力与战略重心是屯垦管理制度的内在动力。”[17]汉唐王朝成功的屯垦戍边经验对于今天边疆治理和边疆稳定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尤其是对今天边疆建设和中国的政治戍边向经济戍边、文化戍边、生态戍边的纵深发展有一定的启示。屯垦戍边,提高边疆生产力,也是当前中国强化边疆安全治理的重要方略之一,习近平同志也强调“屯垦兴,则西域兴;屯垦废,则西域乱”。[18]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加强边疆治理,推进兴边富民”[19]。因此,大力发展边疆经济,提高边疆地区生产力,是治理边疆的根本出路。

(四)文化认同是边疆治理的久远之策

文化不仅具有强大的教化功能,还具有所向披靡的同化功能,梁漱溟认为文化上同化他人之力最为伟大。他说:“由其(文化)伟大的同化力,故能吸收若干临邦外族,而融成后来之广大中华民族。”[20]9儒家一直注重文教治边,强调治边要讲究德治,如何用文化去感化四夷。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徕之”[14]172,即是强调要用儒家先进的礼乐文明去吸引、感化四方夷狄,“宣示汉德,威怀远夷”[11]卷86《西南夷传》2851,从而对中原文化产生认同,以实现“以夏变夷”之目的。因而,文化认同也是边疆治理的一个关键性环节。

汉唐王朝在北部边疆治理过程中重视文德教化,积极将中原文化向边境地区进行有效传播,以达成北部边疆各族民众对儒家文化的认同,实现边疆与内地一体化。汉唐中原王朝采取的主要措施有:其一,兴办各类学校,教授儒家经史,以儒家礼乐法度教化边疆民众;实行科举,调动边疆民众学习儒家文化的积极性,培养、选拔边疆人才。其二,在尊重边疆民众原来的民族风俗习惯基础上,利用边吏推动或儒学人士的影响,去逐步改变边疆民众的落后习俗或陋习,实现移风易俗、天下同风的局面。汉唐中原王朝除努力通过这些文教办法将中原文明传播至边陲徼外,还通过羁縻、贸易、和亲、移民、屯垦等多种隐形方法与举措,实现北部边疆各族民众在语言、习俗、文化、信仰等领域相互交融,通过这些措施,加强腹边互动,让边疆各族逐步树立起祖国观念,增强对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国家的认同感、向心力和凝聚力,从而达到儒家文化中“华夷同风”及“天下一统”的理想状态。汉唐中原王朝通过多元化的文教举措向边疆输入中原文明,加速了边疆的儒化倾向,推动了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

作为统一多民族国家中国,历经历史长河的涤荡,“早已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多元一体格局”[21]。一个国家文化认同的程度越高,这个国家的民族关系就会越和谐。习近平总书记也特别重视文化认同作用,强调“加强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是民族团结之根、民族和睦之魂”[21]。新时代,要加强边疆文化建设,缩短边疆与内地的文化差异,建设各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提升中华文化和中华民族的认同能力,是实现民族和谐的久远之策。

四、小结

汉唐时期,中原王朝综合运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四位一体”的治理方略对北部边疆进行治理。汉唐在北部边疆推行的方针、政策和具体措施,缩小了北部边疆与中原内地的发展差距,北部边疆地区被逐步整合到了多民族统一国家统治秩序之中。汉唐北部边疆治理的历史经验包括:边疆治理成效与国家安全息息相关,综合国力是边疆治理的根本保障;因俗而治、民族和谐是边疆治理的先决条件;提高生产力是治理边疆的根本措施,屯垦戍边是治理边疆的重要举措;推行文教治边,加强文化认同是边疆治理的久远之策。汉唐北部边疆治理对当前边疆治理的启示:全面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实现“中国之治”的边疆治理,构建和谐边疆;要实行军事卫边、政治安边、经济固边和文化润边四位一体的综合治理,实现边疆治理新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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