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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助交际:理论探讨与经验研究述评

2021-04-14潘冬冬童小军

当代青年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商品化研究

潘冬冬 童小军

(澳门大学教育学院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社会学院)

援助交际简称“援交”,是一个源自日本的名词,最初指少女为获得金钱而与成年男子约会、聊天、出游等,后由于援助交际中性服务的大量出现,援助交际逐渐成为少女卖淫的代名词。援助交际的参与者也由女中学生扩展到了女大学生、女护士乃至家庭主妇、中年妇女,甚至近些年还出现了未成年男子参与援助交际的现象,又称为“逆援”。从援助交际的发展来看,这种现象最早出现在日本,后逐渐扩展到韩国、我国台湾、我国香港等地。相应地,关于援助交际的研究也以这些国家和地区为主。[1][2][3][4]不过,也有研究者对东欧地区的援助交际进行了调查[5]。具体到我国内地而言,2011年11月,上海市闸北区检察院对一起少女卖淫和介绍卖淫的特大案件提起公诉,检察院在当地媒体发表署名文章时称,这些少女介绍卖淫,嫖客形成了固定“圈子”,形似日本社会的所谓“援助交际”。直到这时,援助交际方在我国内地引起一定的关注。

近几年,援助交际在世界范围内迅速发展。[6]在此背景下,回顾学界关于援助交际问题的理论探讨与经验研究,总结相关的研究发现,对推动援助交际研究的深化和发展,无疑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出于这一目的,笔者对这一领域的相关文献进行了系统的搜集和分析。通过对这些文献进行总结,发现现有的关于援助交际的研究主要围绕着以下四个相对突出的内容和主题:援助交际与媒体、性商品化下的援助交际、援助交际的法律认定与监管及其国际比较、援助交际的产生原因与对策。此外,还有一些文献涉及援助交际的界定、发展历程、接触和参与渠道、方式和内容、青少年对援助交际的认知等,[7][8][9]由于多为引介性的文献或属于特定主题文献的一部分,本文不单独对这些文献进行述评。

一、援助交际与媒体

当代社会,媒体已成为与立法、行政、司法三者并立的第四种权力。媒体在社会议题的设置、社会的动员、真相的追求等方面,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具体到援助交际,现有文献对援助交际与媒体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援助交际的报道以及援交少女的形象建构等方面。

许宝强认为,媒体有关援助交际的报道所反映的,是政府、教育界、学者和家长等成人的观点,在这其中无论是担忧青少年学坏,又或者希望下一代成材,其实都只是成人的焦虑与欲望的投射。所谓的问题青年或青年问题,指涉的更多的是困扰成年人的问题。[10]邵家臻则认为,香港主流社会和媒体对援助交际的报道和论述,大致是按道德论述与保护主义论述两大路径进行。前者视参与援助交际的少女们是不道德的,强调她们心态扭曲,参与援助交际的主要目的是赚快钱,以满足其物质生活。后者则从受害者心理的角度出发,指从事援交活动的少女们都是与父母关系疏离,由于欠缺家长适切的道德教育,易受同辈群体及媒体感染,发展出如视援助交际为快餐爱情等不成熟的价值观。这些主流论述的根本出发点是保护主义,将参与援交活动的少女建构为道德败坏的受害者。[11]

俞若玫通过对香港2004—2010年35份主流报纸及杂志的呈现手法进行分析,来考察援助交际是如何被建构为一个社会问题、援交群体是如何被认定为一个有问题而无面目的群体的。她从报道角度、材料剪裁和选字用句三个角度对媒体关于援助交际的报道进行了分析,认为在对援交少男少女的报道角度上,媒体大都站在道德高地,对自愿卖春的援交少男少女一边进行报道,一边进行奚落;在材料剪裁方面,媒体对援助交际的报道,大多有选择性地报道情节,跳接煽情内容,在分析上则很欠缺,不但没有帮助读者明白援助交际是怎么一回事,反而强化援助交际就是自甘堕落的刻板印象;在选字用句方面,媒体为吸引读者眼球,标题用字往往精短且力求煽情,图片多选择援交少男少女低头、遮面等负面的图片。通过这些手段,最终把援交群体建构为一群无知、没有自主能力而又自甘堕落的青年人。[12]

在女性主义者看来,女性从来没有作为一个强有力的主体存在过。从“权力——他者”的角度来看,女性一直是作为“他者”而存在,女性的形象是由以媒体、司法机关等为代表的权力建构的。马姝认为,在媒体权力的作用下,援交少女作为嵌入治理话语的“他者”,所具有的他者形象主要是:学校教育失败的牺牲品、社会畸形价值观的接受者、社会管理漏洞的提醒者、问题家庭的受害者、物质欲望的追求者以及外来腐朽文化的模仿者等。这些形象实际上都是通过媒体、司法机构以及时评者的语言所建构起来的,它符合大众的想象,寄托了大众对社会的忧思,成为一种被虚构的真实。[13]

二、性商品化下的援助交际

所谓商品化,指原本不属于买卖流通和通过货币实行交换的事物,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转化或变异为可以进行买卖和货币等价交换的事物。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适合商品化,所以通常所谓的商品化,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一定的负面意味,[14]性商品化即是如此。日本学者濑地山曾对性商品化有简单的定义:以关联到性的行为、信息作为商品,以金钱为媒介交易。性商品化分为直接和间接两种,直接的性商品化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性的表象商品化,另一种是性服务的商品化。援助交际所涉及的主要是性服务的商品化。[15]

在部分女性主义者看来,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和性行为,是女性的权利之一。然而,无论是女性的身体还是性,实际上仍旧时刻处于男权社会的规训之下。邵家臻认为,在当前的主流论述下,所谓女性商品化,只是狭窄地理解女性是如何在色情事业中被呈现的,而非指男权社会男性是如何对待女性的普遍态度和角色规范,这导致性与色情都是性商品化下男性用来贬低、欺凌和剥削女性的武器。在缺乏理解和共识的情况下,整个社会呈现出一种关于援助交际的分裂状态。主流论述指责少女出卖肉体和误用身体,而从事援交活动的少女们却自认为拥有身体的控制权。[16]

圆田浩二认为,以往的性商品化论点认为男女性别之间存在着非对称性,反映了男性将女性物化、作为商品对待的现象,但是这种论点在援助交际问题上并不完全适用。与卖淫不同的是,在援助交际中存在着自由意志。女性是依据自我的意志,在与男性对等的立场上参与性交易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援助交际改变了以往性商品化论述下女性是被男性榨取、处于劣势的观点,成为性商品化的一种新的形式。援助交际除了为援交女性带来额外收入,还可以为其带来性的认可。在援助交际中对性的认可的讨论,颠覆了以往性商品化论述中以男性为加害者、女性为受害者的模式。[17]

然而,随着时间的发展,援助交际中自由意志的成分和性交的交流成分等逐渐发生了变化。高强通过对日本8位援交少男进行访谈,发现了援助交际中性商品化的新趋势:一是“管理者”的有无,伴随着援助交际的发展,其幕后的“管理者”和“推动者”应运而生,援助交际开始朝着“组织卖淫”的方向发展,自由意志的成分大大减少;二是情感交流的商品化,情感交流逐渐从一种“身体被承认”的心理满足方式,转化为基于理性考虑预设的产品,性交的交流成分发生变化;三是对性爱的认知,为了获得金钱,性行为正逐渐与情感剥离,表现出职业化、商品化倾向;四是社会文化环境,网络、电视等媒体和成人音像制品、杂志等不断渲染少年以性为商品进行交易的话题,进一步助长了少年性商品化的进程。[18]

三、援助交际的法律认定与监管及其国际比较

援助交际不仅是一个社会问题,也是一个法律问题。在我国内地,2011年上海援助交际事件发生后,官方才首次正式使用了“援助交际”这个称谓。目前,援助交际在我国内地尚未有明确的法律界定。

与援助交际最为接近的,是卖淫行为。许莹竹等从主体、目的、手段和意志自由等方面对援助交际的法律特征进行了总结,并从这些方面对援助交际行为和卖淫行为进行了区别,认为援助交际是一个宽泛的概念,不能与卖淫简单地等同。援助交际本质上是两性之间一种双向互动的自愿交易行为,形式上并不直接触犯法律,但这种交换一旦存在着价值计算的人身出卖,就会转变为卖淫行为。[19]

尽管援助交际的形式多种多样,但是援助交际的核心问题还是性问题。性权利属于民事权利,受到民事法律的约束和限制。李绍章以援助交际为引子,分析了未成年人性权利行使的民事限制,认为民事权利不仅具有法律性,还具有道德伦理性,因此,民事权利受到民事法律和社会道德的双重限制。未成年人性权利行使的民事限制包括:行为能力的局限性、亲权对性权利行使的正当干预、监护制度的存在及其对性权利的制约、来自婚姻家庭制度的配偶权及夫妻忠实义务、公序良俗原则对民事活动的法律调整等。[20]

事实上,援助交际所关涉的不仅仅是民事法律,对援助交际、卖淫以及嫖宿幼女等行为、问题的法律规制,还牵涉到刑法等相关法律。在对待接受援助交际的成年男子或买春者的态度上,不同研究者持不同的立场。李晓磊、靳婷等认为,我国对于买春者显得倍加“仁慈”“软弱”,对买春者的行为过于放纵,处置的力度还不够,因此应加大处罚力度。[21][22]赵军则运用“入圈考察法”对援交少女进行了个案考察,发现幼女时期的援助交际、性工作经历对当事人的影响具有较大差异,并不全然是极其严重的永久伤害。要求对不介入暴力、胁迫的嫖宿幼女行为一概严罚的主张忽略了现实生活样态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有违罪责刑均衡原则,不合轻缓化之现代刑罚潮流。[23]

援助交际流行于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和香港等地,因此对这些地方尤其是日本关于援助交际的相关法律的比较研究,是现有文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李晓磊对日本、韩国及中国台湾地区关于援助交际的法律进行了比较分析,认为由于政府的纵容及互联网的发展等导致了援助交际在日韩的蔓延。此后日本主要通过新法规规范互联网,韩国主要通过《性买卖特别法》严厉打击色情行业,中国台湾地区则主要通过严密法网来应对援助交际。基于比较分析,作者认为,我国内地既需要更新刑事政策,也需要弥补法律漏洞,同时还要制定针对援助交际的特别法。[24]

袁翠清对日本和我国内地关于援助交际的立法进行了比较研究,认为日本针对未成年人援助交际的立法具有完善的法律体系、处罚具有威慑力和立法具有针对性三个特点。我国内地特定针对援交行为的法律滞后:针对援助交际行为本身缺乏相应的特别法规、未成年人保护相关法律法规缺乏可操作性以及缺乏有效的网络立法体系。在比较的基础上,作者建议我国内地强化责任追究机制,完善未成年人保护立法;规范执法行为,提高执法效力;加强法制化性教育与宣传;加强对重点场所及重点人员的监管。[25]

网络与移动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其成为援助交际进行的一个重要渠道和平台。原永涛对日本用于防范以交友名义实施的未成年人援助交际、卖淫和其他相关犯罪活动的《约会类网站规制法》进行了述评。该法颁布于2003年,在颁布5年后,日本警察厅对该法进行了一次全面修订。修订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对互联网异性介绍业务从业者引入了严格的管理制度,二是强化了防止引诱儿童从事卖淫活动等的对策。修订之后该法在打击犯罪方面发挥出了积极的作用。目前,我国内地还缺少此类专门法,日本的该部法律对我国内地网络社交的管理而言,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26]

四、援助交际的产生原因与对策

援助交际的产生,是多种原因共同促成的,既受社会大环境的影响,也与援交者的个人经历、家庭与学校教育等因素密切相关。因此,援助交际的解决也必然要从多方面入手。现有文献对援助交际产生原因的论述,大体上可以总结归纳为三个方面:一是援交者个人、家庭、同辈群体和学校教育等微观、中观方面的原因;二是相关法律法规方面的原因;三是社会环境等宏观方面的原因。

就援交者个人、家庭、同辈群体以及学校教育等方面而言,援交者个人对于金钱的需要、爱慕虚荣等是促使其参与援助交际的个人原因。[27]家庭方面,家庭的贫困、家庭结构的残缺不全以及家庭教养方式的不当等都对子女从事援助交际有着重大影响。在上海援助交际事件中,检察机关调查发现,涉案学生中1人父母离异,1人为领养子女,4人母亲为外来媳,3人的父母对她们经常谩骂或者过分溺爱。[28]同辈群体方面,同学、朋友之间互相影响的作用巨大。在重视同调性的日本社会,“大家都那么做”成为日本青少年从事援助交际的一个重要原因;[29]童小军等在对我国内地援助交际进行调查时也发现,18位援交女学生中,有12人是通过朋友介绍了解到这方面的信息的。[30]学校教育方面主要包括两点:一是学校教育尤其是性教育和道德教育的薄弱或缺失,导致部分学生出现异常的性心理和性行为;二是学校教育的功利主义取向所产生的消极作用。[31]

就相关法律法规方面来说,我国内地现行的法律,针对援助交际现象,无论是在刑法层面,还是在特别法层面,都存在着缺陷,这一点在援助交际的法律认定与监管部分已经论及,此处不再赘述。就社会环境而言,援助交际问题的出现,不仅仅是援交者个人的问题,更大程度上是因为整个社会出了问题。社会的功利主义、享乐主义价值观、金钱至上观、对女性的歧视、青少年就业的压力等,才是促使青少年走上援助交际道路的根本原因。[32][33]

在援助交际的对策方面,现有文献针对援助交际不同方面的产生原因,都有针对性地提出了相应的完善与解决方案。在个人、家庭、同辈群体和学校教育等方面,主要是营造温馨良好的家庭环境,加强家庭教育,创造自由、平等、和睦相处的家庭氛围;学校应正确对青少年进行教育尤其是性教育,发挥社团组织的作用,加强对学生的心理辅导,[34][35]同时应加强青少年必要的就业技能培训。[36]在相关法律法规方面,针对援助交际主要是借助网络进行,提出规范交友网站,制定《交友网站规制法》的建议;另外建议《未成年人保护法》增加“未成年人性交易惩罚条款”等。[37]针对社会环境存在的问题,研究者们认为,政府需要积极发挥主导作用,借助网络、电视、广播和报纸等媒介,在全社会弘扬自尊自爱、奋发图强的新女性精神,营造健康向上的社会环境。[38][39]此外,也有研究者从社会工作的角度,提出建立一个儿童保护体系和家庭工作体系来解决援助交际问题。[40]

事实上,这些所谓的对策,都暗含着一个前提假设:援助交际是负面的,是有危害的,这是大多数研究者对待援助交际的立场和态度。然而,也有研究者持不同观点。如吴敏伦认为,援助交际除了其危害之外,对学生开拓眼界、增加对社会的认识、增长社会经验等有着积极的作用。[41]何春蕤则认为,青少年的援助交际如成年人的交际一样,可以帮助青少年开创许多人生机会,并有助于不同年龄团体的互动。[42]

五、对援助交际研究的评论

(一)援助交际研究的主要特征与发展

我国内地与援助交际相关的最早文献是《性学》杂志1999年发表的德野英治在原北京医科大学发表的题为《日本社会中爱与性的问题》的演讲,该演讲涉及到了日本的援助交际问题。[43]内地研究者关于援助交际的最早文献也是对日本援助交际的介绍,发表在《中国青年研究》的“外国青年动态”板块。[44]此后,《中国青年研究》的“港澳台青年动态”板块对台湾地区的援助交际进行了介绍。[45]我国内地最早关于援助交际的经验性调查是由童小军等组织实施的,其成果于2010年发表于《当代青年研究》。[46]然而,2010年以前,我国内地关于援助交际的研究并不多。关于援助交际的文献在2012年骤然增多并达至顶峰,其背景正是2011年年底上海的援助交际事件。以此事件为背景,《青少年犯罪问题》杂志刊发了援助交际事件专题,就援助交际的治理、法律监管等进行了探讨。

整体来看,在过去的十多年中,内地学界关于援助交际的研究有了一定的发展,相关文献的数量也有了一定的增长。尤其以上海援助交际事件为契机,不同领域的研究者都加强了对援助交际的关注。当前,对援助交际的起源和发展、援助交际的产生原因和对策以及援助交际的法律认定和监管等,研究者们都进行了相关的论述,基本涵盖了援助交际的大部分相关问题。此外,内地研究者还对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地区等援助交际发展较早地区的情况进行了相应的研究,对日本关于援助交际的相关研究成果进行了翻译引介,对日本、中国台湾等地援助交际的相关文献进行了综述,[47][48][49]这些都为后续研究的开展产生着积极的影响。

(二)援助交际研究的不足和展望

对援助交际相关文献的系统梳理和分析也发现,目前的研究还存在着以下不足:

一是研究整体上还处于起始阶段,研究总量并不多,相关研究也较为零散,分析不够深入。相较于对卖淫等传统意义上的性商品化行为和现象的研究,关于援助交际的研究显得明显不足。现有对援助交际的研究也集中在援助交际与媒体、性商品化等几个具体的点上,未能形成一个全面的、完整的研究体系,研究显得比较零散。相关研究成果的质量也参差不齐。现有文献中,大量的是相关的新闻报道,学术文献的数量并不多。然而,受制于道德立场,关于援助交际的新闻报道经常是片面的,对于援交者的报道经常是负面的或污名化的。[50]这使得关于援助交际的研究整体显得比较单薄,分析不够深入。此外,现有研究中尚未有以援助交际为主题的硕博论文,仅有2篇关于青少年性观念的硕士论文涉及到了援助交际。[51][52]这说明援助交际尚未能引起研究者足够的重视和关注。就可行性而言,这可能也与援助交际研究场所的较难进入和研究对象的难以获取有关。

二是理论视角薄弱单一,集中于法学与社会学学科视角,多学科和跨学科的研究视角尚未建立。现有文献中,很多研究都缺乏理论视角。很多的经验研究也仅仅是一个初步的调查或统计分析,缺乏理论指导下对于经验材料的深入挖掘。就学科视角而言,援助交际作为一个社会问题,社会学视角的研究是必不可少的,对于援助交际的法律认定与监管,也需要法学视角。因此,在当前援助交际的研究中,社会学与法学的研究视角占据着主导地位,但是这也导致援助交际研究的理论视角与研究问题过于集中。对于援交少女的教育问题、援交少女的心理问题、援交行为的人类学问题等,都还鲜有学科理论视角下的深入探讨。此外,多学科和跨学科的研究对特定领域研究的深入发展十分重要。虽然已有研究者融合社会学与法学的视角,从具体的个案来探讨援助交际的法律规制问题,[53]但是如此深入的研究过少,更多的研究还是局限于特定学科的单一视角。

三是相对宏观地、宽泛地探讨一些问题的文献较多,长期地、经验性地、具体地探讨一些问题的文献较少。总体来看,很多研究者依然是站在一个道德高地的角度,宏观地、宽泛地探讨援助交际。这些研究所引用的相关材料、数据多来自他人的经验研究,所提出的建议措施有些泛泛而谈,不够具体。正如有研究者所言,应该首先把援助交际视为一个“问题”(question)而非“问题”(problem)。[54]对援助交际的道德批判与说教可能无助于甚至会妨碍研究的进一步开展。事实上,对援助交际的透彻认识以及在此基础上理论的生成和建构,需要长期的、经验性的研究,但是这样的研究目前却非常少,这限制了援助交际整体研究水平的提高。有研究者呼吁通过质的方法和量的方法的有机结合,深化对援助交际的研究。[55]然而,遗憾的是,此类研究在目前的文献中还难以看到。

一般而言,理论指导下的经验研究的大量开展是推动研究发展与创新的一个重要途径。[56]但是,这种研究在目前我国内地关于援助交际的研究中,仍旧比较欠缺。实际上,我国内地援助交际研究的这种欠缺与国际上援助交际的研究状况相一致。从国际范围内来看,援助交际也是一个研究不足的领域,尤其关于援助交际的经验研究非常不足。[57]由于相关研究的缺乏,目前还难以总结出援助交际研究中理论的发展脉络。不过,相关的研究仍旧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启发。朱世君在关于香港地区援助交际的研究中,并未将援助交际视为男性对女性性剥削的一种形式以及父权体系下男性压迫、欺骗和降格女性的一个场所,而是将援助交际视为文化颠覆以及主体性发挥的一个平台。其理论框架假设援交少女和客户之间是流动的权力关系而非客户对援交少女的绝对控制。[58]这一假设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晚期福柯对于权力的理解,具有浓厚的后结构主义的意味。结合上文述评的相关研究者的观点,其对于我们的启示在于将援助交际的研究视角从传统的压迫、剥削等的单一维度延伸、转换到对于援交少女的主体性、身份认同、情感情绪等多方面的关注。尤其对于我国内地援助交际的研究而言,亟需摆脱传统的单一研究思路和框架,在多元理论的指导下,对援助交际进行深入探究,进而生成或建构出关于援助交际的本土理论。

总的来看,相较于我国内地的研究,日本、中国台湾和香港等地对于援助交际的研究更为全面和深入,这与不同地区援助交际的发展时间、程度和受关注度有很大关系。我国内地援助交际的出现时间较晚、受关注较低,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国内地援助交际的研究体量和水平。有研究者认为,援助交际发展了现代交际的可能形式,并开创出新的可能:新的情感、新的性模式及新的人际关系。[59]所有这些新的东西,都值得,也需要进一步的理论探讨与经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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