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西计划”——意大利有史以来最大水利

高荣伟

威尼斯是意大利最美丽的水上城市，也是世界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始建于公元5世纪的威尼斯，有“因水而生，因水而美，因水而兴”的美誉，享有“水城”、“水上都市”、“百岛城”等美称。威尼斯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城内古迹众多，有各式教堂、钟楼、男女修道院和宫殿百余座。在这个充满奇妙与梦幻的地方，让每一个来过威尼斯的游客都依依不舍，在童话般的水域间流连忘返。

威尼斯因水而出名，但也是水灾的受害者。

工程背景

威尼斯素有“亚得里亚海明珠”之称，位于意大利东北部，地处一个新月形泻湖的中央。事实上，威尼斯城就建于泻湖118个岛屿之上，被认为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水上城市。由于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威尼斯遭遇水灾是常有的事。

威尼斯全市河道、运河共有177条，靠401座各色桥梁把它们连接起来。水道即为大街小巷，船是威尼斯唯一的交通工具。这里也是世界上唯一没有汽车的城市，市内没有出租车和自行车，也没有交通指挥灯。在威尼斯，除了小艇以外，所有交通工具都是禁止的。

威尼斯常年遭受水的困擾。受板块作用、海平面上升、过量开采地下水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威尼斯在过去百年内地基一直持续下沉。有资料记载，因为长久发展，威尼斯城在过去百年中已经下沉了约28cm。“再加上全球暖化，南北极冰川溶解导致的海平面上升，威尼斯30年后将不再适合人类居住”。早在多年前，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一次闭门会议上，专家就警告说，因为气候变暖趋势持续，可能引致威尼斯灭顶之灾，“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城市可能在50年内被海水淹没。”

事实上，威尼斯正在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因为潮汐关系以及其他因素的影响，威尼斯每年要遭受约100多次洪水袭击，每15～20年更会遇到一次巨型洪水袭击。相比较而言，有科学家指出，在1900年代，威尼斯市中心最大的广场——圣马可广场每年只会被水淹上10次。每逢雨季，威尼斯城内水位不断上涨，加上旅游交通带来的压力，诸多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物及艺术品面临严重威胁。威尼斯市长乔治·奥尔索尼曾经指出，“如今，每年访问威尼斯的游客已经超过两千万人了，这意味着，威尼斯在维护好自身这份世界遗产和城市经济发展方面，必须妥善管理。”

为此，当地政府于2003年启动了一项投资高达数十亿亿欧元的摩西计划，他们希望以建堤坝和改造地下排水网双管齐下的方式来拯救威尼斯。

拯救威尼斯

2003年1月，当时的意大利总理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称，意大利启动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防洪工程——斥资45亿欧元、名为“摩西”（MOSE Project）的计划。是年，逾100位科学家由剑桥大学举办、拯救威尼斯基金会（Venicein Peril Fund）资助的会议上一致认同了建设防洪屏障的必要性。该计划旨在修建活动水闸阻挡海潮以保护威尼斯。这项计划被命名为“摩西”，它既是计划的意大利语名称（Modulo Sperimentale ‘Elettromeccanico）的缩写，也包含了《圣经》故事中的摩西分开红海带领希伯来人逃脱了埃及人的奴役的寓意。

“摩西计划”中，威尼斯泻湖的三个入口处：“利多（Lido）”、“马拉莫科（Malamocco）”和“基奥贾（Chioggia）”，将设置四座由78个活动模块组成的闸门。每个混凝土模块长度在18.5～29米，宽度均为20米，重约300吨，可以预防3米以内的海水水位上涨。水闸安装在埋入海底的24个沉箱上。沉箱中含有服务通道，通过GINA止水带和OMEGA止水带密封止水。

在正常的潮汐条件下，闸门模块将灌满水并沉在水面下。当预报有大海潮来袭时，压缩空气就会输入中空活动板，帮助活动板树立起来，形成一面抵挡海潮的巨大屏障，以此阻挡潮水进入泻湖。当78个模块组成的四扇闸门全部升起时，威尼斯泻湖将与亚德里亚海隔绝，令威尼斯城不再受到洪水侵袭。当地政府表示，“摩西计划”一旦实现，闸门将延伸超过一英里长，挡住泻湖的三个入口。

“摩西计划”于同年4月29日正式奠基，“有了这项计划，我们就可以拯救威尼斯”，负责“摩西计划”建设的新威尼斯集团女发言人埃莱娜·赞巴尔迪说，“这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方法，全世界都在关注。这（计划）不仅对威尼斯至关重要，对意大利也意义非凡。”

这项备受世界关注的防洪水闸俨然已成为救世主。不过，计划实施过程中，一些人却对“摩西计划”持怀疑及反对态度，其中有环保人士、当地议员，甚至包括威尼斯市长马西莫·卡恰里。这项计划争议最大的地方就是造价太高，除了需要投入几十亿美元完成工程建设外，每年还要花费1176万美元用于维护。

事实上，项目开动以来，就遭到了意大利国家遗产协会“我们的意大利”（Italia Nostra）和世界自然基金会等环境和保护组织的抵制：他们认为威尼斯泻湖是具有高生态价值的地方，建设堤坝后威尼斯泻湖与运河可能会沦为一潭死水，会对水体、土壤和水生物种造成重大伤害。此外，威尼斯的问题不仅仅是海平面上升。由于多年来过度取用地下水和海上气田开采，致使威尼斯一直在下沉。地震专家指出，“由于非洲板块与欧洲板块的不断挤压，让意大利北部地区地壳运动比较活跃，导致北部阿尔卑斯山的上升以及水城本城的下沉。”由于非洲板块北移，威尼斯城每百年下沉约1.3厘米，容易引起建筑物的倾斜。

21世纪，威尼斯城市的下沉速度进一步加快了，20年内下降了30厘米，海水倒灌问题出现。“如果不能综合施策，恐怕计划难以奏效。”批评人士指出。

一再延宕

“摩西计划”原本预定于2012年完工，不过，“摩西计划”却一拖再拖。据了解，虽然这项计划由意大利政府主导，但意大利政府只拨款前三年的建造费，以后的建造费则由地方政府自己承担。

由于威尼斯地方政府财政捉襟见肘，面对“摩西”大坝庞大的建筑费用，以至于不得不拍卖13座文艺复兴时期的宫殿和古建筑物，包括纳尼宫、彭法迪尼宫等用作筹集兴建堤坝的费用。新威尼斯集团一位女发言人弗拉维娅·法乔利说：“水灾发生后，经常有人拦住我问，水闸什么时候可以建好？‘我们都迫不及待了。他们都要求不要再推迟了。”在财政窘迫之时，2013年9月10日，意大利基础设施部长宣布，基于战略利益考虑，政府将再次为威尼斯“摩西”大坝拨款10亿欧元。截至2014年，工程投资已超过52亿欧元（约合439亿元人民币）。

然而，就在2014年，该计划遭受重挫。检察官路易吉·德尔皮诺和卡洛·诺尔迪奥指出：“调查发现，‘摩西计划大笔资金被用于资助威尼斯市及其所在地区乃至国家官员，高级别政府官员成为受贿对象。”检方称，已经投入“摩西计划”，高达的2500万欧元资金被转入海外账户，其中包括圣马力诺共和国，转而用于贿赂官员。“摩西计划”的主要推动者之一——吉安卡罗·贾兰（Giancarlo Galan）被指控受贿20万欧元“以換取一项合同的批准”，并且在2005年至2011年间利用其在“摩西计划”投标中的影响力，每年收受约100万欧元的赃款。检方称经3年调查，最终包括奥尔索尼市长在内35人被捕，同时项目重新计划2016年才能投入使用，计划耗资也被修正为55亿欧元。

期间，威尼斯水务局与其公司管理机构发生法律诉讼，意大利政府对“摩西计划”进行特别干预，在威尼斯水务局重新任命三名特别首席执行官。由于腐败案的发生，“摩西计划”再次推迟。据了解，“摩西计划”自1987年开始论证，2003年立项，原定在2011年投入使用，但工程连续经历成本超支和工程贪污，目前项目预定完工日期已拖延至2022年。

与此同时，很多专家再次对工程建设表达了反对的态度。他们认为，摩西计划的造价不仅越来越高，且每年用于维护的花费过于高昂：由于整体拖延的施工期过长，部分设备已经面临老旧问题，原预测能用100年的闸门，不仅因海水盐份高逐渐变锈，水下结构还吸引了甲壳类生物附着。所有这些，势必影响大坝的使用周期。

2017年12月，意大利媒体《LASTAMPA》发表文章《威尼斯和摩西：失败的故事》。文章提到，经过三年半的浸泡，很多大门模块被海洋生物（比如藤壶）侵蚀，模块铰链存在开裂风险，无法上升大门模块。由此看来，“摩西计划”依然遥遥无期。

天有不测风云。受极端天气影响，2019年，水城威尼斯经历了半世纪以来的最严重洪灾：一周内遭遇3次洪峰，威尼斯全城80%处于水下，仿佛《蜘蛛侠》里的怪物真的袭击了这座欧洲历史名城。当地最高水位一度达到1.87米，整个城市一片“汪洋”，超80%的地区被淹。洪水让威尼斯当地大量房屋、商店、古迹和文物遭到破坏。其中，著名的圣马可大教堂的马赛克人行道和壁画受损，而不少商店都浸泡在水里。

威尼斯的水患如故。这意味着数十亿欧元打造“摩西计划”失灵。截至2019年，摩西计划已经累计投资18亿欧元。

如今，颇为尴尬的是，威尼斯政府已经没有更多的钱来做这个工程了。据当地媒体报道，意大利政府呼吁全球捐款，协助该计划并修复文化遗物。他们希望完成这个半烂尾工程。

毕竟，威尼斯是他们心目中一座无法取代的特殊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