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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梦境和魂灵
——对《白鹿原》的文学人类学分析

2021-04-08杨秀清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田小娥白鹿魂灵

杨秀清

(湖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湖南 湘潭411201)

《白鹿原》是陈忠实耗费了六年的时间创作一部长篇小说,曾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且获得中国第四届矛盾文学奖。书中出现的多种意象,在人类学的角度来看都是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这些“人类学意象”具有丰富的人学性,包含着白鹿原人民的生存体验。本文则从文学人类学的角度,分别从三个方面来进行解读,以人类学的态度来探究文学的生命力。

一、白鹿的象征

在《白鹿原》中,白鹿作为一个重要的图腾,是白鹿原的一种美好生命品格的象征,这种人学文类学的意象在白鹿原中无处不在。小说前面就开始对白鹿进行了一番的介绍,“很古很古的时候,这原上出现过一只白色的鹿……庄稼汉们猛然发现白鹿飘过以后麦苗忽地蹿高了。黄布拉几的弱苗子变成了黑油油的绿苗子……”面对这只雪白的神鹿,使得白鹿原上的人们一代又一代地进行咀嚼,尤其是面对困难的时候,人们尽是渴望着白鹿的出现。白鹿,代表着原上人民所向往的五谷丰登、万家乐康,是一种理想的生命状态,它包含着人类的真善美,是祥瑞之兆。这种祥瑞之兆在小说当中最开始便是体现在白嘉轩的身上,白嘉轩发生死了六房的“灾难”后,在寻阴阳先生的路上遇到一个怪物,在询问一番后得知“那是一只鹿”。于是白嘉轩接受了白鹿这个神兆,“既然神灵把白鹿的吉兆显示给我白嘉轩,而不是显示给那块土地的主家鹿子霖,那么就可以按照神灵救助自家的旨意办事了”。此后,白家的风水开始发生了变化,白嘉轩成功娶了第七任夫人并生两儿一女,把女儿的名字命为“白灵”。甚至是最后白灵参加革命而死,白鹿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白家的梦中,父亲白嘉轩和姑姑朱白氏的梦中出现了白鹿,在这里,白灵就恰是白鹿,白灵拥有着白鹿的精神象征。白灵是不肯轻易低头的女子,是那么倔强和勇敢,是那么的追求自由又是那么的反叛,而这正是白鹿的一个图腾象征。白鹿作为人性美好的象征,还体现在朱先生身上,他拥有广博的才学,他敬畏生命,愿为民请命,是个真正爱民的先生,他总是能看懂普通村民所看不懂的事情,在白鹿原人民的心中,哪怕再困难的事情,朱先生自有解决的办法。这样的朱先生他恰恰就在“白鹿书院”里教书,他在“白鹿书院”里信奉着仁义礼智信,传承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朱先生这个人的精神品质展示在小说中,也是具有一种图腾的意味。在朱先生临终前,朱白氏给他理发时说:“只剩下半根黑的啦!上半截变白了,下半截还是黑的——你成了一只白毛鹿了……”白鹿这种图腾的象征,对于白鹿原上的村民来说,这是他们人类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对白鹿是敬仰也是崇拜,白鹿代表着村民们的生命期许与对美好渴望。白鹿原上的人民会因为白鹿的显现而去指导自己的行动,通过白鹿来认知自己的行动,以及去思考行动结果,他们运用这个信仰或传说,本身就是一种对生命本体的一种敬畏和崇拜。

二、梦境的寓意

陈忠实笔下的《白鹿原》,写下了许多的梦,这些梦境都有着特定的用意,是作者精心安排而成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指出,梦境是一个人潜意识的反应,体现出一个人的心理意识活动,反映出人类的想法,能表现出人的生活经验及生命体验。因此,从梦境当中,我们能对其中的人性有一个深入的认识。

小说最初关于梦境的描写,是白嘉轩娶了第六个女人胡氏,“她才敢于开口说出昨晚梦见的鬼怪。她说她看见他前房的五个女人了……”这个梦是造成胡氏气绝的一个重要原因,梦境给了胡氏巨大的恐惧,造成了她的精神错乱“日见沉郁日见寡欢日见黑瘦下去”。从这个梦境当中,可以看到一个幽暗而且神秘的生命世界,其可窥探出白嘉轩前五任逝去的女人对第六任女人的影响,它是胡氏的一个生命体验,在这里便是体现着文学人类学的色彩。

在反映人性渴望的梦中,鹿三由于交农的事件被逮捕拘押,后来被放后与白嘉轩等人吃饭时,白嘉轩和鹿三的对话当中就提及到梦境,“鹿三笑说:‘她知道我回来了,嘉轩,我这几天再号子里,你猜做梦梦见啥?夜夜梦见的是咱的牛马。我提着泔水去饮牛,醒来时才看见是号子里的尿桶……’”,由此可见,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鹿三是日日有所思,夜夜有所梦,而他自己也说到是“夜夜梦见”,这种夜夜梦见的渴望梦就是真实地体现出鹿三他本身对于交农事件的渴望。通过这种梦境可以解读到当时鹿三这个人最在意的事情,反映在梦中的交农事件是鹿三这个人当时的一种生活经验。

从文学人类学的角度来看,陈忠实之所以如此强调鹿三的梦境,是因为作者本身有着深切的人文关怀,从中我们可以关照到《白鹿原》这部小说的作者是在用人类学的态度去探索文学的生命力,也正是如此,使得《白鹿原》充满着无穷的魅力。

小说中还有很多关于梦境的描写,如在上文当中提及到的白灵逝世,白嘉轩和白灵的姑姑梦见白灵的事件。作者利用梦境的描写,还表达了一种人类最关切的命题,就是“血脉相连”,这种血脉相连、心心相通是具有一定的社会属性,所以,在小说里,梦境这个内容,是体现着人类学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相统一。梦是人的一种正常生理现象,因此会在人类的生活中普遍发生,而梦境作为一种传统的梦文化,在中国的上古时代就早有流传,因此,关于梦境的描写和记录,其实就是一种极其富有人类生命力的梦幻审美意识的一种体现。

三、魂灵含有人性的因子

魂灵在《白鹿原》中出现的次数也比较多,而且都不是单独存在的,它常常与梦境相关,它们在小说中必然具有特定的意义,从文学人类学的角度上看,它们都体现着一种对生命本体的崇拜,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乡土社会中,社会的风俗无不让白鹿原上的人民信奉这魂灵,在魂灵当中又无处不体现着人性的因子。

在田小娥死后,白鹿原上出现了一场恐怖的瘟疫,白鹿村被瘟神吞噬的第一个人是鹿三的女人鹿惠氏,她在临死前对鹿三说:“小娥刚才给我说的。”接着,白嘉轩的妻子仙草死前也说过与鹿三的女人鹿惠氏相类似的话:“小娥嘛!黑娃那个烂脏媳妇嘛!一进咱院子就把衫子脱了让我看她的伤。”她们两人的一个共同特征都是说完了关于田小娥的话之后便逝世了,作者在这里暗暗地对魂灵描写了一番,为下文反映人性的描写作了一番铺垫。随后鹿三被附身就是作者关于魂灵的正面描写“鹿三突然歪侧一下脑袋,斜吊着眼瞅过来,发出一种女人的尖声俏气的嗓音:‘光叫你三哥哩!咋不叫我哩?’”“我到白鹿村惹了谁了?我没有偷掏旁人一朵棉花,没偷扯旁人一把麦秸柴火,我没骂过一个长辈人,也没有搡戳过一个娃娃,白鹿村为啥容不得我住下?”鹿三被田小娥附身说的话,也正是田小娥生前的心底话,作者通过对田小娥附身的这种魂灵方式,给我们看到了田小娥和与田小娥为敌一派的人性。无论是作为族长的白嘉轩还是作为阿爸的鹿三,在他们的人性认知思维里都是以“婊子”的身份去定义田小娥,他们在人性的伦理上扮演着这封建卫道士这么一个角色。特别是鹿三,在他的认知里,就从来没有把田小娥作为家庭的一份子,只认为她是“害人精”,鹿三要做的事是“为民除害”;而田小娥则是代表着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即使她不曾偷掏旁人一朵棉花、没偷扯旁人一把麦秸柴火、没骂过一个长辈人等等,白鹿村仍然容不了她。作者最后用魂灵方式,带领着我们窥探出田小娥拥有善良的本性,若不是被压迫,也不曾有主动害人的想法。

在文学人类学的观点看来,不管是鹿三还是田小娥,他们的行为都体现出了他们种种的人生观,作者之所以对田小娥被鹿三杀死后还对鹿三上身的事情做了大篇的描写,是因为作者本身就有着时代的社会感,虽然田小娥注定是悲剧的,但死后还能用魂灵的这种方式来为自己澄清、控诉一番,从侧面可以看出小说具有强烈的人文关怀。在当时的这样一个人类社会环境当中,田小娥的生存体验是悲惨的,生前被认为是婊子,生后因为瘟疫、附身一事更被众人用塔压住“永世不得超生”,“朱先生不失去冷静地帮他完善这个举措:‘把她的灰末装到瓷缸里封严封死,就埋在她的窑里,再给上面造一座塔。叫她永远不得出世。’”在这里,众人都似乎承认了有田小娥这个魂灵的存在,他们对于田小娥及其魂灵怀着极其憎恨之心,这是他们“为民除害”的人性。当我们客观来看待这一切时,其实白嘉轩、鹿三和朱先生等人的做法都没有错,他们的人生观里要维护的就是族人的太平和健康,要祛除瘟疫。因此,化为魂灵,镇压魂灵,他们这些人物形象当中所体现的象征意味,正是传达出了他们的一种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

四、结语

综上所述,白鹿、梦境和魂灵,这三个文学人类学意象在《白鹿原》中不是简单的以个体的方式存在,而是彼此勾连,如白嘉轩会在梦境中梦见白鹿、原上的人民在为田小娥的魂灵建塔时会在塔身的南面和北面刻着两只憨态可掬的白鹿、胡氏在梦境中会梦见前五任死去女人的魂灵等。以上这三个文学人类学意象带有丰富的人学性,其存在于《白鹿原》中,是其文学的一种表现形态。《白鹿原》以其高超的文学魅力,给读者带来了共鸣,同时也体现出了作者对生命的一种深切关照,它以其独特且持久的魅力,使其在文学潮流中生生不息、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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