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越爱，以《情人》的名义

雷晶晶

越南，对于中国人来说，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在此之前，我跟大多数人一样，认为越南只是一个贫穷落后的东南亚国家，让人毫无探索和了解的欲望。直到我读了杜拉斯的《情人》①，由一个15岁半的少女戴着一顶玫瑰红色的软毡平边帽，穿着茶色的真丝连衣裙，在一个不寻常的早晨站在越南西贡②的湄公河畔，与即将成为她的情人的中国富家少爷第一次相遇，我好像突然有了认识越南的理由。

一

“妈妈曾经对我说，我一辈子再也看不到像湄公河和它的支流这样美丽、壮观而又汹涌澎湃的河流。这些河流注入大海，这些水乡的土地也将消失在大海的胸怀之中。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坦土地上，这些江河水流湍急，仿佛大地是倾斜的，河水直泻而下。”在女子15岁半的记忆里有条安静的湄公河，河上穿梭着气质粗犷的撑船人，而她正是在横过这条河的渡船上与她的中国情人相遇的。

发源于中国唐古拉山麓的湄公河，在中国境内叫作澜沧江，在进入越南以后，以九条分支的形式一路奔向大海，因此当地人形象地唤其“九龙江”。与中国境内的澜沧江的清澈与明朗截然不同，湄公河呈现出如黄河那般古老的面孔：浩大，浑浊，湍急、沧桑……这条亚洲第三长的大河把沿途各国的泥沙汇集到越南的南部，形成肥沃的平原，那里的水稻一年可以种三季，产量足以养活半个越南，地处湄公河三角洲的西贡就以出产的大米而闻名世界。湄公河流域也是当地百姓赖以生活的“菜篮子”，河畔周围的土壤上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蔬果与农作物，每到收获季，大小商船便在水面上来来往往地运送物资。

稻作生产也影响着越南当地的传统民居，由于种植水稻需要充足的水分，为了灌溉和排涝，则需要修建水渠，湄公河平原上由此形成了密集的水网。正因如此，地面整体比较潮湿，不宜居住，人们于是以木、竹为主要建材，用木桩支撑，悬空架设高脚屋，上层住人，下层则圈养牲畜和放置农具。在我国南方，如云南、湖南等地也曾有此类建筑。

虽然湄公河自古以来一直滋养着当地的人们，但它也是一条著名的雨洪河流。受热带季风气候的影响，每年8月到11月的丰雨期，该流域都会由于降水频繁引发严重的洪涝灾害，许多稻田、农作物，以及野生植物都会被肆虐的洪水所淹没，也有少部分植物一反常态“野蛮生长”——譬如睡莲。它们恣意盛开，谢绝任何照拂，于是人们站在雨季的尾巴上与之照面，采下它们并将其运至岸边，以换取额外的收入贴补家用。

二

“和往常一样，司机让我坐在前面，挨着他的身边，这个座位是专门留给白人坐的。”“在西贡街头，在乡下的衙门里；我观察过许多女人。……她们将可以津津有味地谈起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这种殖民地特殊的生活，谈谈这些人，这些男仆如何服帖，伺侯得如何周到。” 《情人》是一部以法国殖民者在越南的生活为背景的小說，书中多处描写了法国殖民者在当地的生活。那么越南究竟是如何沦为法国的殖民地，而法国的殖民又对越南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18世纪下半叶，法国在北美和印度的殖民势力被劲敌英国排挤后，越南就成了法国向东方扩张的主要目标，并且，法国还企图以越南为基地，开辟一条通向中国西南和中部的侵略道路。法国于1858年6月正式开始了对越南的侵略，直到1954年5月，越南以抗法战争后期的奠边府大捷，迫使法国政府签订了《日内瓦协议》后，法国对越南的殖民统治才结束。

“露天的小花园，拱形的房间门，细密的百叶窗，平纹的布窗帘……”这便是《情人》中“我”眼里的越南建筑风情，低调且奢华。在当时，西贡是法国在越南的殖民中心。殖民期间，法国人完全按照法国图纸建造这座城市，建设了众多的法国建筑和教堂，这里俨然是一个亚洲的巴黎。如于1880年建成的西贡圣母教堂，造型风格就颇类似法国的巴黎圣母院，直到现在，依然是西贡的地标建筑。而西贡的另一地标建筑——建于19世纪末的中央邮局，也是由法国建筑师设计，其外观颇像一座车站，内部装饰有古钟、穹顶、花窗、壁灯……19世纪末欧洲公共建筑的特色缓缓而出。

法式建筑的风格不但渗入越南本土，同时也对越南的传统建筑造成了冲击。越南传统建筑多以竹子、木材、砖瓦等为主要材料，而在法式建筑渗入后，则开始采用水泥、钢筋等新型建筑材料。此外受到法式建筑的影响，当地的建筑形式普遍开间较窄、进深较深，轴线对称，门窗比例较为修长。同时，由于法国人认为黄色是高贵和权力的象征，越南受其影响，黄色也成为当地建筑色彩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饮食文化上，越南也受法国的影响颇多，例如法棍三明治就是越南摊贩发明的一种带有殖民主义色彩的街头小吃。越南的法棍三明治是与越南汤粉类（如“火车头”）齐名的越南特色美食之一，曾被《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世界十大街边美食之一”。这种三明治的外表是一层薄而清脆的面包皮，有着棉花般绵软的内堂，再搭配以鱼饼、越南本土火腿、蛋黄酱、青木瓜、胡萝卜丝或小黄瓜条，就形成了独具一格的三明治口味，着实令人食指大动。

而越南的传统美食在做法上则倾向天然清爽，口味重酸、甜，形成了蔬菜含量丰富、健康营养的饮食风格。比如越南的生春卷，就是将嫩绿的生菜、狭长的豆芽、薄荷、海鲜等各种食材随便折叠或翻卷在米纸里，蘸以细腻的鱼露即成美味。类似清爽利落的吃法颇受世界各地健康饮食派的推崇。

“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在那向着塞纳河的宽阔的平台上进午餐，并且在占满整个屋顶的花园里喝咖啡。”美酒与咖啡，是法国人日常生活中不可不有的两样东西。书中，杜拉斯也特别描绘了喝咖啡的场景。作为法国殖民地的越南，除了诞生了法棍三明治这样的小吃，咖啡更成为当地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饮品。1857年，法国殖民统治者就将咖啡树引进越南，越南从此开始种植咖啡豆。在越南，虽然咖啡的价格都不高，但品质却是很有保证的。

如今，在越南的街头巷尾到处可见咖啡馆，并且，人们仍然保留着法国人喝咖啡的方式：把咖啡放入滴漏壶里，用滚烫的开水冲入，让咖啡一滴一滴地滴入杯内。而在杯底倒入炼乳却是越南咖啡独有的特色。所以说，法国人正是用咖啡文化把浪漫的情调渗入越南人的生活中去的。

很久以后，书中一个陌生的男人深情款款地告诉已经上了年纪的少女，他更爱她经历过摧残的容颜。而如今的越南，又何尝不是一幅被岁月洗礼出的风情画卷？

①《情人》是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于1984年出版的中篇小说。这是一部带有自传色彩的作品，描写了一名贫穷的法国少女与富有的华裔少爷相遇在当时的法属殖民地越南，而发生的一段深沉而无望的爱情故事。

②“西贡”一名，大约在明初出现。从明成祖永乐三年开始，郑和先后七次下西洋，此后，东亚、西亚、中东沿海、东非等国家开始向明朝进行朝贡或贸易。在当时，西贡便是西来朝贡的船只停泊的一个港口，久而久之，这里就被称为“西贡”，有“西方来贡”的意思。1975年4月30日，越南共和国（南越）被北越政府推翻后，为纪念越南共产党的主要创立者胡志明，西贡被改称为“胡志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