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义事物 打破常规束缚——新生代设计师佐藤大的趣味设计之道

陈昱佳

(湖南师范大学，湖南 长沙 410000)

20世纪70年代后期，日本工业设计从技术主导型逐渐转向展示生活态度型，更加关注人们的情感需求。日本工业设计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走进国际化视野，对世界设计产生了强有力的冲击，这是历代日本优秀设计师共同促成的结果。其中，有柳宗理、原研哉、深泽直人等国宝级设计大师，也有近些年逐渐成长起来的新生代设计师，最具代表性的一位是被誉为“日本设计界鬼才”的佐藤大。佐藤大与传统意义上的日本设计师有所区别，他在注重日本民族文化融入设计的同时，对于如何通过设计来打造企业形象、提高企业价值也同样重视。佐藤大从细致入微的日常生活入手，关注用户的情感化需求，力图展现设计的趣味性，也正是这种幽默感和惊喜感，使他的设计作品被市场和消费者广泛接受。佐藤大的出现，无疑是为日本现代设计锦上添花。

1 东西方设计思想之融合

佐藤大，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建筑专业，nendo设计工作室创始人，1971年生于加拿大多伦多，10岁时跟随父母回到日本。自幼在西方教育环境下长大的他，搬回日本后领略到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差异，较同龄人而言，他看待事物的方式截然不同，这也造就了他后来独具特色的设计理念。2002年，佐藤大在东京成立了nendo设计工作室，试图通过设计创造生活的乐趣。

西方商业化设计将产品创造经济价值摆在首位，认为设计是创造产品附加价值的最佳手段。在西方设计思想的影响下，佐藤大的设计总能准确快速地满足企业和消费者的需求，成为解决企业与消费者利益冲突的成功典范。与此同时，日本传统民族文化也奠定了佐藤大设计理念的基石。日本受到禅宗文化的影响，讲求“空寂”的美学思想，这种“贫困美学”在设计上表现为一种少而简约的风格，这与西方所推崇的极简主义设计不谋而合。然而，佐藤大的设计并不冷酷，甚至在极简主义的基础上多了一份幽默感。他认为，设计必须具有功能性，但也必须是有趣的，因为“乐趣”一词其实就包含在“功能”一词之中，设计师需要打破常规束缚，捕捉快乐或惊喜的瞬间，让生活更加丰富有趣，设计最终也必须是能让人快乐的东西。佐藤大感兴趣的并不是色彩或美学，也不是设计的艺术性价值，他真正追求的是向消费者讲述物体背后有趣的故事。佐藤大将东西方设计思想巧妙结合，既满足日本传统文化对极简主义的追求，又强调设计的经济价值，这种文化之间的交流与碰撞完美地展现在其设计作品之中。

2 佐藤大的趣味设计之道

2.1 赋予产品“有趣”灵魂

(1)以小见大 自下而上

建筑设计出身的佐藤大，在建筑学院被教导应从整体出发，从整个城市的面貌开始设计，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看待事物的方式。但佐藤大逐渐意识到，在设计中也许可以采用一种“以小见大、自下而上”的方式来看待事物。也就是说，可以从一个小茶杯着手设计，接着去思考适合这个茶杯的桌子，再设计房间，然后再设计建筑，最后甚至可以发展成城市规划设计。这种“以小见大”的设计方法实则是混沌理论在设计中的体现，很多不被人注意细微想法，经过设计和再创造，最终可能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影响，这是佐藤大设计事物的理想方式。

2013年，佐藤大为KOKUYO家居设计了一款名为“Brackets”的家居品牌，主要面向30人以下的小型企业，目标是打造袖珍型办公室。佐藤大将传统的沙发和家具拆分成单元格的形式，用户可以根据其需求自由地将七种沙发类型和四种桌面类型组合到各种空间中。同时，采用高靠背沙发，就像是打了括弧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将大空间分割成小空间，产生一种包围感来为企业营造私密交流的空间，兼具开放性和隐私性。

从细微的事物中寻找突破口，制造一些“违和感”，也能带来一些意外收获。在“Starbucks Espresso Journey”限定店的设计中，佐藤大从顾客挑选咖啡这一行为入手，做出了大胆的创新。在这里，不同品种的咖啡被划分为九种不同颜色书，顾客可以从书架上随机抽出一本，选择适合自己的咖啡，再上这本书到收银台兑换一杯香浓的咖啡。这种新奇美妙的体验让人们在购买咖啡的过程中体会到一种新鲜感，使“Starbucks Espresso Journey”成为经典案例，取得了傲人的成绩，也得到了顾客们的广泛好评。

(2)合理利用“休息时间”

一般来说，设计师在设计产品时更多考虑的是产品被使用的状态，但事实上，大部分产品往往都处于不被使用的搁置状态，这被佐藤大称为产品的“休息时间”。他意识到，产品处于不被使用的状态时，就变成了无用之物，如果将产品的休息时间合理利用起来，赋予它们全新的价值，设计就会呈现出崭新的面貌。

2014年，佐藤大为星巴克设计了一款独具特色的咖啡杯。这款咖啡杯不同于以往的造型设计，他希望做出“在不被使用时视觉效果依旧美观”的杯子，因此佐藤大把杯子底部设计成了摩卡、拿铁等不同咖啡的拉花样式，如此一来，当洗完的咖啡杯倒立放置在沥水架上时，就能看到咖啡底部的图案，宛如装满了的咖啡，巧妙地使咖啡杯在不被使用的状态下也发挥了它的作用。

这种利用时间进行设计的方法也同样被运用到了日本咖喱连锁店“COCO”宣传用的勺子上，佐藤大将勺子的把柄处设计成了树木的形状，在用户使用时，它起到的是作为勺子本身的功能性作用；当它不被使用时，又可以作为一种装饰物，几个勺子放在一起，就可以形成一个小小的森林。佐藤大采用重复构成的方式增添了设计的趣味性，树干上的小鸟也使整个作品更加灵动，富有生机。佐藤大对产品“休息时间”的运用，展现出在设计的过程中，把时间概念纳入到设计的考虑范围，可以让产品更加完整。

(3)事物之间的“混搭”

“混搭”是将两个不同种类或不相关的事物联系到一起，寻求两者之间的关联，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这实际上是要求设计师透过现象来探析事物与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找到它们之间的“亲和性”。挖掘潜藏于事物内部的联系，将其通过设计的形式展现出来，已经成为了佐藤大极具代表性的一种设计方法。

在与辻口博启共同打造的“Chocolate Pencils”设计中，佐藤大从原本毫不相关的铅笔和蛋糕两个事物中，寻找到“削”这一共同特点，将两者联系到一起。他把巧克力做成铅笔的形状，用削笔刀削成碎屑状，这些原本作为铅笔碎屑需要扔掉的部分，却成为巧克力蛋糕上的一种装饰。相较于现成做好的蛋糕来说，这样的设计为消费者增加了一个参与设计的过程，让他们感受到制作蛋糕的乐趣。

2.2 聚焦用户“全新”体验

(1)“退一步”设计理念

佐藤大进行了一系列设计方法的探索与尝试，其中有一种设计方法被称为“退一步”设计理念，即在设计中做减法。设计师不一定要把产品设计得精妙绝伦，这样反而会缩小受众，应适当地为消费者留有余地，让他们参与到设计之中，这样也能让产品发挥更大的价值。在设计中做减法，是让设计更加具有包容性的表现。

2005年，佐藤大收到著名服装设计师三宅一生的邀请，将三宅一生在设计“Pleats Please Issey Miyake”褶皱服饰过程中扔掉的褶皱纸，做成一款名为“Cabbage Chair”的椅子。这款椅子将很多用过的褶皱纸加工成筒状纸卷，可以采用切、剥的方式来改变其形状，最终的造型完全交给使用者自己决定。佐藤大在与三宅一生的合作中，意识到设计的目标也许不只一个，而是多个，这种自由的设计方式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向往的，因此佐藤大认为，他职业生涯中最伟大的时刻之一，就是遇见了三宅一生。

在产品宣传方面，佐藤大也非常注重通过简化产品包装来拉开自身产品与其他产品之间的差距。在消费社会的刺激下，各种类型的产品包装往往被设计得艳丽抢眼，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赢得消费者的青睐，但佐藤大在包装设计上却背道而驰。他认为，如果要宣传一件产品，一味地提高分贝，并不是最恰当的方式。对于产品本身来说，最重要的是它所涵盖的信息，以及应该在何种环境下传达给用户。

2009年，nendo设计工作室为岩塚果业进行了米花糖包装的改良设计，在这次设计中，佐藤大摒弃过去米花糖包装上繁杂的图案和装饰，根据米花糖原料产自冲绳黑糖的特性，将原包装的主体色黄色改成黑糖色，更加符合产品的定位。另外，佐藤大为了让顾客透过包装就能感受到产品的口感，将“喀嚓喀嚓”这一拟声词直接运用到了米花糖的包装设计上，巧妙地利用人的感官因素向顾客传递信息。

“退一步”设计理念，其实强调的就是保持事物原始的状态，剩下的设计交给人们在使用的时候进行。产品设计不需要过于完美，让消费者有机会参与到造物过程之中，体验创造的乐趣，才能够拉近消费者与产品之间的距离。

(2)无意识行为的探索

弗洛伊德的“冰山理论”将人的意识分为有意识和无意识。无意识是人精神结构中最深层的部分，一般不会直接被人所察觉，但却占据了人类日常行为的大部分。深泽直人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无意识设计”的概念，通过无意识设计赋予产品文化内涵，满足用户的隐性需求。

在深泽直人的影响下，日本设计往往体现出“无意识设计”的概念，佐藤大也不例外。佐藤大的无意识设计被认为是一种强化类无意识，是将感官层面感知到的一些无意识元素进行分解，将其提取出来，再进行阐述和演绎。在“peel”茶杯的设计中，佐藤大观察到茶杯与勺子之间的物品关系，以及人们在饮茶时需要把茶包挂在杯子上这一行为，设计出了一款将边缘“剥落”了一小部分的茶杯，当使用者喝茶的时候，勺子可以直接固定在杯中，不会随意晃动，也可以将茶包拴在剥落的那一部分上，更加便于泡茶。同时，他还将杯盖设计成凹形，可以用来单独放置勺子或茶包，解决了茶包无处安放的问题。“peel”茶杯的设计，实际上是将人们喝茶时放置勺子和茶包的这一行为进行强化，让用户在使用时注意到这种无意识的行为，从而产生一种微妙的体验感。

2.3 探索企业“综合”价值

(1)“以点到面”思考

佐藤大于2002年成立了nendo设计工作室，之所以取名为“nendo”(日语粘土之意)，是因为他们希望创造像粘土一样在颜色和造型上拥有无限可能的作品。nendo设计工作室承接的项目各式各样，他们不仅是对单独的产品进行开发、研究与更新，还会帮助企业制定未来的发展战略。

“以点到面”思考是nendo设计工作室所倡导的一种思维方式。提高一个产品单独的销量并不是难事，在与企业合作的过程中，更多的是要考虑提升企业的综合价值，以一个产品为中心像四周进行扩散，从而带动其他产品的销量，为企业谋求更长远的利益。佐藤大将企业的产品“平面化”，但在内容上却具有多样性和丰富性，这样一来，即使企业的某个产品被抄袭仿造，对企业本身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佐藤大也提到，“平面化”的方式还能让各个产品之间保持有效平衡，这些产品相互弥补各自的缺陷和不足，才能让企业发展进入良性循环。

(2)多角度提案

nendo设计工作室在接到客户的委托后，会尽快将考虑到细节、多角度的提案提交给客户，这些方案还要尽量是具体的、可视化的。nendo为承接更多样化的项目，迎接各种挑战，除最基础的图形设计之外，他们还尽可能地提供产品、建筑、视频等多种输出方式。多角度提案可以增加提案的密度，提案密度越大，越能激发双方的沟通和交流，通过广泛挖掘设计对象的可能性，从而提升产品精确度，推导出客户真正需要的产品。除此之外，佐藤大还希望通过多角度提案让客户亲身体会nendo的工作程序、思维方式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法，并参与到方案的制作过程之中，一起共享思维过程、讨论创意，营造出一种团队感，这种与客户之间独具特色的相处模式，大大增加了nendo设计工作室的工作效率。

3 结语

自nendo设计工作室成立以来，佐藤大负责了建筑、室内装饰、产品、平面艺术等多维度的设计，成为跨界设计师的典型代表。佐藤大的设计将东西方设计思想融会贯通，在注重产品功能性和实用性的同时，又赋予了产品有趣的故事，以此展现出他的趣味设计哲学。佐藤大致力于将设计转化为收益，突出设计的商业化价值，帮助企业打造企业形象、提升企业价值，这与西方商业化设计有一定的共通之处，但由于佐藤大对趣味性的追求，又让他的设计有别于纯粹的商业化设计，更深受人们的喜爱和追捧。佐藤大带领nendo设计工作室积极行走于世界各地，设身处地考虑适合于本土化的设计，他们所倡导的极简主义设计更加具有包容性，不仅受到日本本土大众的青睐，在全世界范围内也受到了广泛好评。佐藤大的趣味设计之道，揭示了设计发展的一个重要趋势，即对用户精神需求的探索，这种情感化解读也是设计中的温情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