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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惠金融与金融稳定性关系研究

2021-03-29侯建翔

中国农业会计 2021年2期
关键词:包容性不良贷款普惠

侯建翔

一、引言

普惠金融(Financial Inclusion)或包容性金融是指以有效方式使金融服务惠及社会所有阶层和群体,尤其是那些难以通过传统金融体系获得金融服务的社会弱势群体。这一理念最早由联合国于2005年提出,通过十余年的实践证明,普惠金融对一个国家实现扶贫目标发挥着积极作用(Shiimi,2010),并且这一新兴金融理念一经提出,短短几年内就迅速上升为一项广泛认同的金融发展战略。与此同时,由于2007-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金融稳定性(financial stability)这一概念已经成为各国关注的重点。有证据表明,金融稳定有助于各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金融不稳定的话可能会严重阻碍发展中经济体的增长进程,甚至发达经济体的增长也会受到同样的影响(Creel et al.,2015)。这就给我们的研究提出了一个问题:普惠金融和金融稳定是替代还是补充?换句话说,扩大金融包容性是促进还是阻碍了金融稳定性?

一些文献提出了普惠金融可能对金融稳定性产生正面影响的观点,因为通过向包括弱势群体在内的广大社会群体提供更多金融服务,可以确保资源和金融中介的效率,从而促进金融稳定(Okpara,2011和Cull et al.,2012)。也有一些文献认为,扩大金融的包容性会削弱经济监管的总体效力,并增加金融系统的风险,从而对金融稳定性产生负面影响(Khan,2011)。

综上,关注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影响的文献不仅相对有限,而且没有一致的结论,有的文献认为其影响是正面的,有的认为其影响是负面的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但是这些研究主要是理论分析,很少有基于跨国数据的实证研究,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普惠金融数据的稀缺性和相对新颖性。为了弥补以上不足,本文采用了2004-2017年间140多个国家的面板数据,从金融服务的使用情况和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两个维度实证考察了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的影响,以及在不同经济体中的异质性影响。

二、文献综述

(一)普惠金融

普惠金融这一概念的提出是基于很多现实原因,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金融排斥(Financial Exclusion)。金融排斥反映在一些低收入国家或者欠发达地区,由于银行分支网络有限、自动取款机供应不足、小额存款和贷款服务成本相对较高等原因,大部分人口和企业往往无法获得正规金融服务。普惠金融旨在解决和消除金融排斥,将这些“无银行账户”人口纳入正规金融体系,使他们有机会获得储蓄、支付、转账、信贷和保险等金融服务(Hannig&Jansen 2010)。从实践的角度来看,Siddik et al.(2015)讨论了普惠金融的几个指标,并认为普惠金融应由金融服务可获得性、金融服务质量以及金融服务使用情况等指标来综合衡量,这将确保有一个包容性的金融体系,在这个体系中,所有人都有机会参与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进程。周小川(2013)认为,普惠金融的内涵是通过完善金融服务基础设施,以负担得起的成本将金融服务扩展到欠发达地区以及低收入人群,向他们提供价格合理、方便快捷的金融服务,不断提高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

(二)金融稳定性

2007-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大大提高了各国对金融稳定性的认识,越来越多的国家对金融监督和监管采取宏观审慎措施的必要性给予高度关注。Schinasi(2004)从理论的层面,提出只要一个金融体系能够促进(而不是阻碍)经济体的增长,并且能够消除由内生或重大不利和意外事件导致的金融失衡,它就处于一个稳定的范围内。次贷危机爆发后,Anatolyevna&Ramilevna(2013)将金融稳定定义为,由金融市场、金融中介和市场基础设施组成的金融体系,能够抵御足以明显损害储蓄向有利可图的投资机会分配的金融冲击。除此之外,金融稳定的概念也因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而异。在金融体系发达的经济体中,金融稳定基本上是由退休基金和投资基金等非银行金融机构的状况决定的(Siddik et al.,2018)。与发达国家相比,银行被视为发展中国家金融稳定的关键支柱和经济稳定的门户(Popovska,2014)。

(三)普惠金融与金融稳定性的关系

本文主要探索普惠金融是否与金融稳定性相关联及其相关程度。关于此问题的文献较少,提供的证据也好坏参半。一些文献论证了两者之间的正相关关系,一些文献却又论证了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的负面影响。

Khan(2011)认为,普惠金融主要从三个方面对金融稳定性做出积极贡献。一是增加对小型企业的贷款有利于实现银行资产多样化,从而降低银行贷款组合的整体风险。二是普惠金融的实施意味着将有更多的小储户参与到金融体系当中。当有更多的小储户时,存款量和其稳定性就会提高。三是扩大金融包容性有助于更好地传递货币政策,从而也有助于提高金融稳定性。从实证研究来看,Han&Melecky(2013)通过对90个经济体数据的研究发现,更广泛地获取和使用存款可以在金融创伤期间增强银行的存款基础,从而促进各国特别是中等收入国家的金融稳定。Morgan&Pontines(2014)使用了2004-2011年的面板数据,调查了140多个国家普惠金融和金融稳定性的关系,发现增加中小企业贷款在银行贷款总额中的比率,有助于减少不良贷款和降低金融机构的违约概率,从而促进金融稳定性。Hannig&Jansen(2010)表示低收入群体相对不受经济周期的影响,因此将他们纳入金融体系往往会提高存款和贷款基础的稳定性,此外,他们观察到迎合低端市场的金融机构往往能很好地抵御宏观危机。

与普惠金融促进金融稳定性的观点相反,也有文献认为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构成负面影响。Khan(2011)同样从理论层面指出,扩大借款人规模的尝试可能会导致贷款标准下降,这是美国次贷危机的主要原因。如果银行将信用评估等各种职能外包给规模较小的借款人,可能会损害他们的声誉,从而提高银行系统的违约概率。同时,如果小额金融机构没有得到适当的监管,弱势群体贷款的增加可能会削弱经济监管的总体效力,并增加金融系统的风险。Mehrotra&Yetman(2015)认为在不顾后果快速扩张信贷的情况下,更高的金融包容性会给金融稳定带来不确定性。金融体系中不受约束的那部分快速增长,可能会削弱受监管金融体系的稳定性。Sahay et al.(2015)使用了跨国数据观察到金融包容性对金融稳定性的负面影响。结果表明,如果没有适当的监管,当信贷普及到所有人时,将增加金融稳定性的风险。当获得信贷的机会增加时,金融保障有下降的趋势,而且在银行监管不力的国家,这一比例下降得更快。

表1 普惠金融指标构建

表2 描述性统计

三、数据与统计分析

(一)数据来源和变量选取

本文采用的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的全球金融发展数据库(GFDD)以及全球金融包容数据库(Global Findex)。全球金融包容数据库提供了2011-2017年间148个经济体关于储蓄、借贷、支付和管理风险的指标,每三年更新一次。全球金融发展数据库则是包括了大量与金融包容性有关的变量,以及一些与金融发展和金融稳定性有关的变量。

根据普惠金融全球合作伙伴(GPFI)在2013年制定的普惠金融指标体系,本文从金融服务使用情况和金融服务可获得性两个维度来构建体现普惠金融状况的6个相关指标(见表1)。来自全球金融包容数据库的数据仅适用于2011年、2014年和2017年,包括个人账户率、个人贷款率、借记卡率和电子支付率,部分经济体数据存在缺失。因此,金融包容性变量的数据可用性是本文面临的一个主要问题。本文采用了银行系统违约概率Z值(Z-Score)和不良贷款率作为衡量经济体金融稳定性的指标。

(二)描述性统计

表2显示了各个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各经济体2004-2017年平均不良贷款率为5.89%,平均Z-score为14.31。从金融服务使用情况来看,平均个人账户率达到56%,借记卡率和电子支付率平均为41.55%和45.37%,过去一年内,平均12.1%的成年人向金融机构借过钱。从金融服务可获得性来看,平均每10万人拥有19个银行分支机构和827个ATM机。此外在省略的各变量相关性检验中,个人账户率和电子支付率存在显著正相关,且相关系数超过0.7。因此在回归分析中本文对高度相关的个人账户率和电子支付率分开使用,避免多重共线性问题。

四、回归分析

(一)基于总体样本的回归结果

表3 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的影响(同时考察各个变量的影响)

表4 高收入国家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的影响

由于普惠金融是系统性的,所以基于单独变量的回归结果,并不能充分和准确地说明普惠金融和金融稳定性之间的关系,所以本文考察了各个普惠金融指标对于金融稳定性的影响。根据各变量相关性检验的结果,我们避免同时使用显著相关的两个变量,并把普惠金融指标分为两组。另外,考虑到普惠金融数据质量不高,本文采用面板数据的组间估计量来进行回归(结果见表3)。表3显示,增加银行分支数能够显著降低金融机构违约的可能性,但增设ATM机,会提高金融机构的违约风险,尽管这个结果只在10%的水平上显著。从不良贷款的角度来看,个人贷款率在1%的水平上对不良贷款率有显著的负面影响。具体而言,个人贷款率提高10%,不良贷款率就会降低3%左右。值得一提的是,ATM机数量与不良贷款率的关系显著为正,说明ATM机的增加提高了金融风险,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文献综述中金融包容性对金融稳定性有着积极和消极影响并存的观点(Khan,2011)。

(二)基于国家收入水平的回归结果

考虑到各个经济体的异质性,基于总体样本的回归结果可能无法揭示普惠金融在不同国家可能存在的不同影响,所以本文根据国家收入水平,把样本分为高收入国家、中等收入国家以及低收入国家(见表4、5、6),从而考察普惠金融在不同类型经济体中对金融稳定性的影响。

在高收入国家,普惠金融的指标并没有对银行违约率产生显著影响,但在金融服务使用的情况方面,借记卡率和电子支付率的提高能够显著降低不良贷款率,而个人账户率和银行分支数对不良贷款的影响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负。结果表明高收入经济体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的影响较低。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高收入国家国民平均受教育的年限长、法治水平高、中小企业规模大、金融发展水平高,所以不太容易发生金融不稳定。

在中等收入国家,ATM机数量对Z-Score有显著的负面影响,说明ATM机数量的增加,提高了银行的违约率,这与总体样本回归结果一致,并且结果更加显著。同时ATM机数量的增加也显著提高了不良贷款率。这说明在中等收入国家,ATM机数量的增加会对金融稳定性产生负面影响。除此之外,个人贷款率的增加能够显著降低不良贷款率,从而达到稳定金融的作用。结果表明,在中等收入国家,普惠金融的发展对金融稳定性的影响有利有弊。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国家一方面通过扩大金融服务范围,可以达到扶贫的目标,促进经济发展,稳定就业水平,从而发挥稳定金融的作用;另一方面,由于监管机制的不健全,监管规则的滞后,部分普惠金融机构游离于监管体系之外,如影子银行、民间金融等。监管的“真空地带”越来越多,严重破坏了金融稳定性。

表5 中等收入国家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的影响

表6 低收入国家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的影响

在低收入国家,个人贷款率对Z-Score的影响显著为正。这说明,在以银行为金融稳定关键支柱的低收入国家,提高个人贷款率能够增加银行的金融业务,有利于实现银行资产多样化,从而降低银行贷款组合的整体风险。但是电子支付率对Z-Score的影响显著为负,并且电子支付率的提高,显著提高了不良贷款率。这可能是因为发展中经济体由于与互联网金融相配套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导致了电子支付的成本可能较高,所以电子支付率的提高对银行系统的稳定性会产生负面影响。个人贷款率、借记卡率、ATM机数量对不良贷款有显著的负面影响,这说明无论是从金融服务的使用情况,还是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来看,普惠金融的发展对于降低低收入国家的不良贷款率及稳定金融体系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总体而言,根据国家收入划分的三组样本回归结果表明:在不同收入经济体中,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的影响确实存在一些显著的差异。在高收入国家,普惠金融发展对金融稳定性影响不大;在中等收入国家,普惠金融发展对金融稳定性影响有利有弊;在低收入国家,普惠金融发展显著提高了金融稳定性。

六、结论和对策建议

基于总体样本的回归结果表明,银行分支数、个人贷款率稳健,显著降低了银行违约概率和不良贷款率,这对促进经济体的金融稳定性有着积极作用。相反的是,ATM机数量增加显著提高了银行违约率和不良贷款率。这印证了普惠金融对金融稳定性有着积极和消极影响并存的观点(Khan,2011)。

基于回归分析的结果,本文从金融服务和金融监管的角度提出三点建议。第一,通过增加银行分支数来促进金融包容性可能是一个可取之策。在偏远地区增设银行服务点,将金融服务扩展到欠发达地区以及低收入人群之中,同时通过互联网金融以及科技创新等形式,不断扩大金融服务的可获得性,从而提高金融的包容性。第二,提高中低收入人群融资能力,也是发展普惠金融的一个可行途径。一方面需要提高商业银行、资本市场对企业和个人融资的覆盖面,另一方面要降低民间个人融资成本与风险,并通过完善个人征信系统降低信息不对称带来的融资障碍。第三,普惠金融的发展与金融稳定性的相互促进需要适当的金融监管。特别像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发展普惠金融可以在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建立解决相对贫困长效机制中发挥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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