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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寅教授应用“调畅气机法”辨治杂病临证举隅

2021-03-28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 2021年24期
关键词:杂病调和三焦

罗 平

云南省德宏州中医医院,云南 芒市 678400

“气机”是中医学理论体系中的一个核心理念,也是体现中医学理论特色的所在之一,它对于认识人体的生命活动乃至临证辨治疾病至关重要。历代医家均对此有着丰富而深刻的论述,其中,尤以清代郑钦安在《医法圆通·万病一气说》中所论最为明确:“病也者,病此气也。周身骨节、经络。皆是后天有形之质。全赖一气贯注……气也者,周身躯壳之大用也。”[1]据此,维系气机通畅是保证生命活动正常进行的一个重要环节,也是中医临证切入辨治疾病的重要节点。

王寅教授是云南省名中医,云南中医药大学教授,硕导,从事《金匮要略方论》教学、科研及临床30余年,始终秉持遵循仲景认病治病的经典旨意,并由此构建论治疾病的临床思维。其在治疗中医杂病方面造诣颇深,对临床所见杂病见解独到,其中应用“调畅气机法”辨治杂病,体现了中医举轻若重的治法特点,临床也取得了显著的疗效。笔者在云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名医馆跟师学习,现将其经验整理分享,以飨同道。

1 中医对于气机的认识

1.1 气机理论的溯源 中医对气机的认识可追溯到《黄帝内经》,《黄帝内经·素问·六微旨大论》:“气之升降,天地之更用也”“升已而降,降者谓天;降已而升,升者谓地”“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2]340-342。中医先贤将气机的升、降、出、入从自然界的运动进一步引申到人体,来阐释人体中气的运行以及脏腑功能活动的变化,后世医家对此颇为重视。

1.2 脏腑气机的联系 《金匮要略方论·藏府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中说:“若五臓元真通畅,人即安和[3]。”中医学认为五脏各有其功能,但是要想保证人体生命活动的正常,需要五脏相互配合。其中脾主运化,化生气血,为后天之本;脾位于中焦,乃气机升降之枢纽;肝主疏泄,于气机调燮亦有重要作用。因此,调畅气机的重点,就在调和肝脾功能,恢复人体的气机升降,是治疗气机升降失调的重要原则,王寅教授在临床中,运用“调畅气机法”,根据患者症状调整用药,调和肝脾,通行三焦气机,疗效甚佳。

1.3 气机与杂病的关系 杂病是指病因复杂、病机复杂、临床表现复杂、证治复杂、转归复杂的一系列疾病。杂病的复杂病因与气机通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其中,外感六淫后,人体正气或抗邪于体表,或抗邪于腠理,或外邪直中脏腑经络,不仅常出现恶寒、发热、身痛等表证,亦多造成人之气机的分布不均,引起内在脏腑气机升降不调,而出现咳、喘、呕、逆、呃、大便不通等内在的诸般症状;其次,七情内伤,更容易影响气的运行,《素问·举痛论》中对此有非常明确的论述:“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可见,七情对于气机的运行影响较大,现今情绪因素在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巨大的现代社会中,常常是一个影响气机失衡的重要因素。

气血是人体中最重要的物质,《素问·调经论》说:“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血在身体中的运行,离不开气机的作用,《血证论·阴阳水火气血论》说:“运血者,即是气。”故气机不调,升降出入失常,影响血液的正常运行,常见为气滞血瘀、气逆血升、气陷血下等。血液运行受阻,极易停而成瘀,进而再次阻滞气机升降平衡,气滞更重。

气机不调还容易造成津液的输布和排泄的不调,《血证论·阴阳水火气血论》说:“气之所至.水亦无不至焉”,故气机不畅,亦容易造成水液运行不畅,继而形成水、饮、痰、湿之患。水湿之邪,粘腻重着,更易阻滞气机,以此往复,病将更重。

杂病是复杂病因形成的临床表现复杂的复合病,诸多病因皆与气机不畅有关,故调畅气机,是治疗杂病的临床思路之一。

2 临证治验案例举隅

2.1 便秘案 吕某,女,83岁,农民,2021年5月7日初诊。患者因“大便不通1周”来诊。患者诉1周前因肠梗阻在外院入院治疗,手术后,排气通畅;但出院1周以来,大便不通,不用“开塞露”则不能大便。今日,使用“开塞露”大便后,全身汗出,午饭后尤甚。至我院就诊时症见:精神不振,乏力,眠差。舌质苍老,色偏紫暗,苔黄腻;双手脉寸、关偏弦,尺脉稍弱。王寅教授辨病为便秘,辨证为:湿热阻滞三焦,肝脾不调证,中医治以化湿清热,通行三焦气机,调和肝脾。方用三仁行气汤加减,拟方如下:杏仁8 g,生薏苡仁15 g,桔梗8 g,枳壳8 g,厚朴8 g,火麻仁12 g,白芍12 g,当归12 g,川牛膝12 g,石菖蒲8 g。2剂,水煎服,两日1剂,每日午餐、晚餐后1小时温服,每服200 mL。

2021年5月11日二诊:服药后,当天大便得下,之后连续4日,大便通畅,已停用“开塞露”。精神状态明显改善,全身汗出缓解明显,食欲大增,家人恐其食多,病后难任,只得从旁加以控制。舌色红,苔黄腻;双脉细弦。随证加减服药半月后,诸症皆除。随访3月,身体健康。

按:便秘一病,论治分虚实,实则通下,虚则补润。然该患者年高体衰,虽肠腑不通,但不任攻伐;而腹胀苔腻又有壅滞,不能补润。故论治当以调气化湿为主。脾位于中焦,乃气机升降之枢纽。脾的运化功能,需要胃和肝的协助,故方中以白芍、当归柔肝,枳壳、厚朴以降胃气,以助脾的运化功能恢复;用三仁汤行气祛湿,热随湿去,又以白芍、当归、枳壳、厚朴调和肝、脾、胃,气机升降恢复,大便得通,全身之气恢复通行,故精神状态明显缓解,全身汗出亦改善良多。《难经》六十六难曰:“三焦者,原气之别使也,主通行三气,经历五脏六腑。”[4]三焦是人体气机升降出入的通道,被湿热之邪阻滞后,气机升降通道被阻,气不得同行,故浑身乏力,精力不济;阳气被遏,阳迫津出,故见全身汗出,正如《素问·阴阳别论》:“阳加于阴谓之汗”[2]43。本方中石菖蒲芳香化湿,运脾开窍较为特殊,《神农本草经》曰:“主风寒湿痹,咳逆上气,开心孔,补五脏,通九窍,明耳目,出声音。久服轻身,不忘不迷或延年。”[5]故在本方中,石菖蒲乃是激发气机,以达到柔肝、降胃、运脾的重要药物。本则论治从调气着手,避免了通下与补润之弊,而获疗效。

2.2 失眠案 李某,女,55岁,职员,2021年7月18日初诊。患者因“失眠,难以入睡”来诊。患者诉近年来失眠严重,难以入眠,常要到凌晨3~5点才能入睡,严重时整夜失眠。将要入眠时,自觉发热、汗出、心烦,常在发热时伴有浑身起疹,瘙痒难耐。刻症见:纳可,进食酸冷辛辣食物容易胃脘隐痛,大便通畅,时有粘滞。自述:胆囊无异常,体检时B超检查显示双肾结晶。舌淡红,苔薄黄腻,脉弦细。王寅教授辨病为失眠,辨证为肝脾不调,气机不畅,痰热扰心,中医治以调和肝脾,调畅气机,清热化痰。方用温胆汤加减,拟方如下:法半夏10 g,醋柴胡10 g,酒白芍12 g,茯苓18 g,夏枯草10,竹茹8 g,茵陈15 g,薏苡仁25 g,炙甘草6 g,砂仁8 g,益母草6 g,莲子15 g,枳实8 g,桔梗10 g,杏仁10 g。予方3剂,水煎服,两日1剂,每日午餐、晚餐后1小时温服,每服200 mL。

2021年7月25日二诊,患者诉服药后,难以入睡明显改善,当夜即从22点入睡,至次日早晨8点,中途未醒。浑身瘙痒亦明显改善,几近消失。刻症见:纳可,大便通畅,时有粘滞,粘滞次数减少,舌淡红,苔薄白,苔根微腻,舌边稍有齿痕,脉弦细。因上方对症状改善明显,随证加减,再服一周。

2021年8月8日三诊,因工作原因停药一周,服药期间睡眠情况继续保持稳定,停药数天后,睡眠质量稳定,可睡至次日7点,精力明显提升,刻证见:纳可,大便每日2~3次,虽不成形,但已不粘滞。舌淡红,苔薄白腻,脉弦细。随证加减服药半月后,诸症皆除。随访至今,未见复发。

按:失眠一病,一般论治多以养心安神、重镇潜纳为主。然本证论治从整体着手,以调畅气机为主,没有刻意加用安神药,却获得较好疗效。本方中醋柴胡疏肝,酒白芍柔肝,一疏一柔调畅肝气,加以茯苓、薏苡仁除湿健脾,调和肝脾,方中半夏辛温,燥湿化痰,竹茹,取其甘而微寒,清热化痰,一温一凉,化痰和胃,止呕除烦之功备,枳实行气导滞,同杏仁、桔梗通调三焦气机,再加上莲子、知母交通心肾,肝脾调和,气机升降通畅,水火既济,故失眠、心烦、汗出诸症皆除。

2.3 咳嗽案 郝某,女,82岁,退休人员。于2021年9月7日初诊,以“咳嗽1周余”来诊。患者诉:既往有慢阻肺、肺动脉高压、支气管扩张、心衰病史。近日因咳嗽咯痰不爽,伴有胸闷来诊,刻症见:面色白光白,晨起咳嗽,咽中有痰难咯,口渴咽干,纳差,大便每日2次,解之不畅,难以解出,小便通利,舌淡红,苔黄腻,脉弦细数。王寅教授辨病为咳嗽,辨证为表里不和,肝脾不调、气机不畅,中医治以调和表里,调和肝脾,调畅气机。方用柴平汤加减,拟方为:柴胡10 g,黄芩6 g,桔梗8 g,前胡8 g,枳壳8 g,厚朴8 g,茵陈12 g,僵蚕10 g,茯苓15 g,薏苡仁18 g,北沙参8 g,炙甘草6 g,杏仁8 g,葶苈子5 g,大枣5 g,法半夏8 g,桑叶8 g,荆芥8 g。予方3剂,水煎服,两日1剂,每日午餐、晚餐后1小时温服,每服200 mL。

2021年9月14日二诊,患者诉:服上方后,诸症明显缓解,身体从来没有如此舒适,现浑身轻松,口渴消失,咳嗽、痰难咯已明显改善,纳可,眠安,大便每日1次,通畅度改善明显。舌淡红,苔薄白微腻,脉弦细。上方随证加减再服一周。之后,病人又连续就诊多次,近二月来,病情稳定。纳食二便正常。

按:咳嗽一病,临床多见,论治却很复杂。《素问·咳论》云“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说明了论治咳嗽辨证是非常重要的,不能简单地宣肺肃肺;中医又认为“肺为储痰之器”“脾为生痰之源”,然临床论治也不能简单地健脾化痰。本证表证里证兼见,虚实夹杂,证型错综复杂,故不能单一解表攻里、补虚泻实,治应调畅气机升降,使气机恢复升降出入。柴平汤和解少阳枢机,调和表里。《灵枢·根结》中说“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6],少阳乃开合之枢机,故和解少阳亦能调畅全身气机,方中杏仁、桔梗、枳壳,为通调三焦之药,桑叶、荆芥为解表之用,柴胡、枳壳、厚朴、茯苓、薏苡仁、茵陈调畅中焦气机,调和肝脾,前胡、葶苈子、僵蚕、桔梗清咽利喉,化痰止咳。诸药合用,气机通畅,肝脾调和,肺气得敛,腑气得通,故症状明显改善。

3 小结

便秘、失眠、咳嗽等为临床常见疾病。中医临证论治多为通下、安神、止咳等法。然而,根据中医理论,肝脾功能不调,气机不通,导致临床表现错综复杂,尤其会出现表象与本质不符、主诉与病机不符等问题的存在。故临证时需以独特的中医整体辨证观全面考虑,辨证论治,而不是按照线性思维模式去通下、安神、止咳等,而是要着眼于整体,才能抓住疾病的本质,从中医理论来看,调畅气机无疑是非常重要的路径之一。调畅气机首重肝脾不调,因为脾化生气血,为后天之本,位于中焦,为气机升降之枢,肝脾不调,脾或失健运,或被湿困,升降之枢功能受阻,气滞于中焦,肝木对脾土有天生克制关系,当脾失健运,或被湿困,肝木横犯脾土之时,后天之本化生气血功能滞缓,气血壅滞更胜,全身气血运行受阻,治以柔肝运脾,恢复脾气机升降之枢运转,同时以行气导滞之法,行脏腑之气,以带动全身之气运转,“调畅气机法”是王寅教授通过多年临床经验总结,对于临床表现复杂,症状复杂,诊断复杂,证治复杂的部分杂病,尤擅通过调畅气机、调和肝脾的治疗思路,调畅气机,柔肝运脾,进行辨证论治。

王寅教授以整体辨证观为指导,遵循中医经典原旨,强调杂病思维,认为要全面考虑杂病的病因病机,遵循气机通畅的治则,以“调畅气机法”治疗杂病,其中,上焦调肺气之宣、降,肺与大肠相表里,肺气降,则大肠气降,中焦治以胃气降,柔横逆之肝气,健脾运,恢复脾气机升降之枢的运转,下焦通导大肠之糟粕,大便通,则气滞消。同时注重使肝木柔和,脾土健运,气机通畅,治愈杂病。这种观点,充分体现了王寅教授从气机、三焦气化、脏腑角度,运用杂病思维,整体辨证论治临床杂病的学术观点,值得学习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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