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基于肝肾同源辨治男性精室疾病经验探析*
2021-03-27蒋富贵管鹏飞徐新宇刘嘉豪
蒋富贵 管鹏飞 徐新宇 崔 云 刘嘉豪
1 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三临床医学院 浙江 杭州 310053
2 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宁波中医院 浙江 宁波 315010
崔云主任中医师从事男科临床近40载,对肝肾同源有其独到见解,善从肝肾同源角度论治男科疾病。他认为精室为男性生殖器官,为肾所主,并处于肝经循行之少腹,精室的生理、病理均与肝肾密切相关。
1 精室与肝肾的生理联系
1.1 精血互化滋生成:肝藏血,肾藏精,肾精充盛则精化血以充肝脏,肝血充足则血化精以养肾脏,如此构成了肝肾间木水相生、精血互化之势[1]。肝血充足、肾精充盛,能濡养精室,促进其生长发育、生精、藏精、排泄等生理活动。
1.2 藏泄互用调开阖:精室之门户即为精关,精关开则室内精液排泄而出,精关阖则室内精液闭藏不出。朱丹溪认为“主闭藏者肾也,司疏泄者肝也”,肝肾本身具有互制互用之势,如肾阴滋养肝阴以制约肝阳,肾阳资助肝阳以使肝不病寒。所以,肝肾之藏泄,一方面相互制约,如肝疏泄有度使肾不至闭藏太过,肾闭藏有度使肝不至疏泄太过;另一方面,肝肾藏泄的相互协调,调控了精室的开阖,疏泄有度则精关开,精液外泄以发挥生殖功能,闭藏有度则精关严密,精微内藏以保真元[2]。藏泄有度亦使精液适时排泄,旧去新生,流水不腐。
2 肝肾异常引发精室疾病的机制
肝气条达是精气血津液运行的关键,常有情志不遂而肝气郁结者,亦多焦虑紧张。肝气一郁,肝肾间气血贯通失畅,精血不能化生,濡养精室之功能亦受阻碍。精气血运行受阻,导致精滞腐败、血滞成瘀、水聚为湿,精室不仅失去精气血津液之濡润,更受实邪困遏,故功能异常,睾丸生精障碍,附睾无法成熟精子,表现为精子的少弱、畸形等,严重者可引发男性不育;而前列腺、精囊受实邪困遏,其分泌液体的作用降低,排泄亦受其阻,日久蕴生炎症,变为前列腺炎、睾丸炎、附睾炎及精囊炎等;瘀血内阻日久,或可伴发慢性疼痛综合征。肝郁日久化火,伤及肾阴,藏泄亦会失调,精室不藏而出现早泄、遗精,精室不泄则出现不射精、精液量少。
3 精室疾病肾肝同治思路及方法
《医宗必读》描述“东方之木,无虚不可补,补肾即所以补肝;北方之水,无实不可泻,泻肝即所以泻肾”,即肝肾同治的内涵在于泻主在肝、补主在肾。崔师在遵循李中梓原意的基础上,对泻肝、补肾之法又进行了新的探究。
3.1 精室以通为用,泻肝有三法:崔师常言,精室最重要的功能即是生成、储藏和排泄精液,精子是禀先天而生、受后天滋养的精微物质,精室生成并储藏精子,具有五脏化生和储藏精气的特点;同时,受肝肾之调节,精关适时开阖,精液适时排泄以发挥其功用,即使久不泄精,精室充满则溢,以疏通为特性,因此,又具备六腑“实而不满”的特点。
基于精室的“六腑”特性,崔师认为精室为邪所困时,当清除诸邪以解精室之困遏,保证其“以通为用”的特点[3]。精室为肝所辖,肝气的畅达是精室畅通的关键,崔师借助于肝影响精室疾病的特点,认为因情志不遂、肝气郁结发病者,以气郁为主,治疗上善用四逆散、逍遥散、柴胡疏肝散等柴胡类方为基础,柴胡常用6g,小剂以升清,配以梅花、生谷芽、生麦芽、玫瑰花等轻疏肝郁;郁久化火或暴怒致疏泄太过,损伤阴分,以火郁为主,柴胡常用8~10g,并配栀子、川楝子、郁金等清热疏肝;久病成瘀,以血郁为主,柴胡亦用8~10g,同时可配川芎、牡丹皮、赤芍等活血之品,即为泻肝三法。
崔师另指出,导致精室困遏的病邪较多,合并湿热痰浊之邪时,单纯疏肝气、清肝火、化肝瘀是无法奏效的,应当在泻肝的基础上,据证施以祛邪诸药。如湿盛者,加泽泻、猪苓、生薏苡仁;热蕴者,加生地榆、黄柏、黄连、黄芩;痰盛者,加浙贝母、连翘、夏枯草、半夏;苔腐腻而污浊多者,加藿香、厚朴、苍术、佩兰等。
除此之外,在用药治疗的基础上,崔师常与精室疾病患者耐心交流,缓解其紧张焦虑状态,嘱尝试快走、慢跑、听音乐等活动,帮助其找到合理的解压方式。同时嘱其适度排精,不可恐失精微而忍精不射,适度排精可以排泄精液中的瘀血、白细胞、湿热邪气等,不仅符合精室“以通为用”的生理,又可达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之功[4]。
3.2 精室为肾所主,补肾分阴阳:精室具备五脏化生和储藏精微的特点,而肝气郁结或邪气阻滞,常使气血不能濡养精室,致化生乏源。因此,崔师的补益精室虚损法,遵循“肾生骨髓,髓生肝”的思路,重视补益肾脏,使其化髓生肝[5]。崔师补肾,主张分阴阳辨治。肾阴不足者,可由过度房劳耗伤肾精或肝火旺盛损伤肾阴所致,如见口干多饮、潮热盗汗、骨蒸等,崔师常用一贯煎、六味地黄汤化裁,并配百合、麦冬、天冬、天花粉、石斛等滋阴之品;肾阳不足者,可因先天禀赋不足、久病虚损导致,如见四肢不温、怕冷、头昏等。崔师反对单纯补肾壮阳,主张补肾阳当以滋肾阴为前提,同时微微补养,不可一派壮阳之品叠加,如以六味地黄汤化裁,配公丁香、仙灵脾、补骨脂、桂枝等;兼肾精不足者,如腰膝酸软、头晕耳鸣,配入二至丸、五子衍宗丸、楮实子、桑葚、沙苑子等。用药中除补肾为主外,亦有补肝精之品,药兼多用,肝肾同求。合并肝血不足者,又加当归、阿胶、白芍等补肝血以促精血互化。
在明确了泻肝、补肾之法的基础上,根据临床辨证合理选方用药,泻肝不忘资助肾阴,补肾不忘滋养肝血肝精,构成了较为系统的肾肝同治之法。
4 医案举隅
孙某,男,32岁。2019年10月11日初诊。自诉左侧阴囊肿痛2天,伴有小腹胀痛及睾丸剧烈疼痛。1天前于外院就诊,予抗生素治疗未见明显好转。平素脾气暴躁,晨起口干口苦,大便干,二三日一行,小便黄,近来常感腰脊酸软,夜寐欠佳,饮食尚可。抽烟、饮酒近10年,否认特殊疾病史。刻诊:情绪烦躁,痛苦面容,舌略红、苔薄黄,脉弦数。查体:左侧阴囊肿大,皮肤略红,皮温升高,触左侧附睾肿大,压痛明显。B超示:左附睾增大,精索血供丰富。尿常规示:白细胞++。血常规未见异常。诊断为急性附睾炎,辨证为肝郁肾虚、热毒内侵证。法宜滋肾清肝、活血解毒,用一贯煎合温清饮化裁。处方:黄连6g,黄芩、当归、生白芍、功劳叶各15g,黄柏、栀子、川芎、麦冬、川楝子各10g,生地黄30g,败酱草20g。3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3次服。药渣煮水坐浴,每次半小时,每日2次,内外配合。10月14日二诊:诉睾丸疼痛较前减轻,服药后排便顺畅。前方加连翘15g,浙贝母20g。7剂。嘱其放松心情,控制情绪,少食辛辣刺激。10月21日三诊:睾丸疼痛极轻,阴囊较前缩小,皮肤颜色恢复,触之皮温正常。触左侧附睾肿大缓解。口干口苦好转,胸胁不适明显减轻,睡眠改善。尿常规正常。前方去栀子、黄连,加绞股蓝30g。7剂。嘱清淡饮食。10月28日四诊:阴囊如常,左侧附睾无明显压痛,胸胁胀痛、口干口苦消失,未诉明显不适。前方去黄柏、败酱草、川楝子,加五味子10g,鸡血藤15g。再进7剂。嘱其多食水果,饮食清淡,无不适可不就诊。
急性附睾炎以阴囊肿痛、坠胀、发热为主要表现。崔师认为,附睾炎急性发作常以实证为主,常由肝郁化火、热毒蕴结、下注附睾,或外感湿热毒而成,常伤及肾阴、气血,变为虚实夹杂证候。附睾属精室范畴,为肝肾所主,治疗上当重视调理肝肾,兼顾诸邪。患者平素脾气暴躁,肝升太过,化火伤阴,肾阴亏损,不荣附睾,火邪灼化瘀湿之毒,困遏附睾,虚实之下,导致附睾肿大。治疗上当祛邪为急,兼顾补虚,用温清饮合一贯煎化裁,方中黄连、黄芩、黄柏清热燥湿解毒;栀子、川楝子清泄肝热;麦冬、生地、白芍、功劳叶滋肝肾之阴以清热;当归补肝血,川芎升肝气,补血活血兼顾;败酱草消痈排脓,化瘀散结。诸药共用,肝肾之阴得滋,热毒得清,瘀脓得化,急症得除。二诊睾丸疼痛好转,加连翘、浙贝增强散结清热之效;三诊去栀子、黄连,防苦寒太过,加绞股蓝益气健脾兼能清热解毒;四诊去诸多寒凉之品,加五味子、鸡血藤补虚扶正。崔师常言,急症的治疗亦当不忘扶正,以使祛邪无后顾之忧。同时,阴囊居下焦,恐药力有所不达,当内外合用,以增强治疗效果,迅速去除邪毒,并当逐渐扶正,复其亏耗。